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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諧戲謔(四)

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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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吉,瀛王道之子,少好學能文,而輕佻善謔,尤精胡琴。嘗因家會,道命彈胡琴,曲終,賜之束帛以辱之。吉致帛於頂,以左手抱琴,右手按膝,如伶人拜起,舉家大笑。終以浮薄,不登清仕。 澠水燕談。

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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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詢為翰林學士,一日,書詔頗多,致思甚苦,操觚循堦而行,忽見一老卒臥於日中,欠伸甚適。梅忽歎曰:“暢哉!”徐問之曰:“汝識字乎?”曰:“不識字。”梅曰:“更快活也。”筆談。

堆墨書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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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惠公善八分書,點畫肥重,自是一體,世謂之堆墨書,尤宜施之題牓。鎮鄭州日,府宴,伶人戲以一幅大紙,濃墨塗之,當中以粉筆細書四點,問曰:“何字也?”曰:“堆墨書田字。”文惠大笑。澠水燕談。

御史抨呂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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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中,御史有抨呂狀元溱杭州日事者,其語有“歡遊疊嶂之間,家家失業,樂飲西湖之上,夜夜忘歸。”執政笑謂言者曰:“軍巡所由,不收犯夜,亦宜一抨。”野錄。

嚼舌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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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道士章齊一,善為詩,好嘲詠,一被題目,即日傳誦,人皆畏之。凡四百餘篇,曲盡其妙,後得疾,嚼舌而死。楊文公談苑。

以長官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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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任官,不權輕重,凡曹掾簿尉,有齷齪無能,以至昏老不任驅策者,始注為縣令。故天下之邑,率皆不治,甚者誅求刻剝,猥迹萬狀,至今優諢之言,多以長官為笑。及范文正公仲淹乞令天下選人,用三員保任,方得為縣令,當時推行其言,自是縣令得人,民政稍稍舉矣。東軒筆錄。

語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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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萊公與張洎同為給事中,公年少氣銳,嘗為庭雀詩玩張洎,曰:“少年挾彈何狂逸?不用金丸用蠟丸。”譏洎在金陵圍城中,嘗為其主作詔,內蠟丸中,追上江救兵也。澠水燕談。

往年士大夫好講水利,有言欲涸梁山泊以為農田者。或詰之曰:“梁山泊古鉅野澤,廣袤數百里,今若涸之,不幸秋夏之交,行潦四集,諸水並入,何以受之?”貢父適在坐,徐曰:“卻於泊之傍鑿一池,大小正同,則可以受其水矣。”坐中皆絕倒,言者大慙。澠水燕談。

楊叔賢,自強人也。古今未嘗許人。頃為荊門幕,時虎傷人,楊就虎穴,磨巨崖,大刻誡虎文,如鱷魚之類。其略曰:“咄乎爾彪,出境潛遊。”後改官知鬱林,以書托知軍趙定基打誡虎文數本,書言嶺俗庸獷,欲以此化之。仍有詩曰:“日將先聖詩書教,暫作文翁守鬱林。”趙遣人打碑,次日本耆申,某月日磨崖碑下,大蟲咬殺打碑匠二人。荊門止以耆狀附遞寄答。

一歲,潭州試僧童經,一試官舉經頭一句曰:“三千大千”,時谷山一閩童接之誦,輙不通,因操南音上謂曰:“上覆試官,不知下頭有世界耶?”郡官大笑。湘山野錄。

孟蜀後主,凡命宰相,必徵感皇恩二章為謝。有張格者拜相,其所獻之曲,有“最好是,長街裏,聽喝相公來”之句,人傳為笑。

徐鉉工篆隸,好筆硯。歸朝,聞鄴中耕人,時有得銅雀臺古瓦,琢為硯,甚佳。會所親調補鄴令,囑之,凡經年,尋得古瓦二,絕厚大,命工為二硯持歸,面以授鉉。鉉得之,喜,即注水,將試墨,瓦瘞土中,枯燥甚,得水即滲盡。又注之,隨竭,湆湆有聲嘖嘖焉。鉉笑曰:“豈銅雀之渴乎?”終不可用,與常瓦礫無異。並楊文公談苑。

楊文公常戒其門人,為文宜避俗語。既而公因作表云:“伏惟陛下,德邁九皇。”門人鄭戩遽請於公曰:“未審何時得賣生菜?”於是公為之大笑而易之。歸田錄。

予舉進士時,故老猶能道蜀時事,且言天兵伐蜀,蜀主大懼,合廷臣所以拒天兵者。費鐵嘴越班而對,眾謂鐵嘴不獨有口材,兼有膽勇,諦聽之,乃云:“是臣則斷定不敢。”於是眾笑而退。

楊文公知舉,於都堂簾下大笑,真宗知之,既開院上殿,怪問:“貢舉中何得多笑?”對曰:“舉人有上請堯舜是幾時事,臣對以有疑時,不要使,以故同官俱笑。”真宗亦為笑之。並東齋記事。

太宗欲周知天下之事,雖疎遠小臣,苟欲詢訪,皆得登對。王禹偁大以為不可,上疏,略曰:“至如三班奉職,其卑賤可知,比因使還,亦得上殿。”當時盛傳此語,未幾,王坐論妖尼道安救徐鉉事,責為商州團練副使。一日,從太守赴國忌行香,天未明,彷彿見一人紫袍秉笏,立於佛殿之側,王意恐官高,欲與之敍位,其人斂板曰:“某即可知也。”王不曉其言,而問之,其人曰:“公嘗上疏云:「三班奉職,卑賤可知」,某今官為借職,是即可知也。”王憮然自失,聞者莫不笑。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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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執中性滑稽,謔玩無禮。慶曆中,韓魏公琦帥陝西,將四路進兵,入平夏,以取元昊,師行有日矣。尹洙與執中有舊,薦于韓公,執中曰:“虜之族帳無定,萬一遷徙深遠,以致我師,無乃曠日持久乎?”韓公曰:“今大兵入界,則倍道兼程矣。”執中曰:“糧道豈能兼程耶?”韓公曰:“吾已盡括關中之驢運糧,驢行速,可與兵相繼也。萬一深入而糧食盡,自可殺驢而食矣。”執中曰:“驢子大好酬獎。”韓公怒其無禮,遂不使之入幕。然四路進兵,亦竟無功也。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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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介性輕率,語言無倫,時人以為心風。與王荊公舊交,公作詩曰:“吳興太守美如何?柳惲詩才未足多。遙想郡人迎下擔,白蘋洲上起滄波。”其意以值風即起波也。介諭其意,遂和十篇,盛氣而誦於荊公,其一曰:“吳興太守美如何?太守從來惡祝鮀。正直聰明神鬼畏,死時應合作閻羅。”荊公笑曰:“閻羅見闕,可速赴任。”黃振以第四人及第,既而召試館職。一日,謁晏丞相,晏語之曰:“君久從吏事,必疎筆硯,今將就試,且稍溫習也。”振率然答曰:“豈有三十年為老娘,而倒■〈衤朋〉孩兒者乎?”晏公俛而哂之。既而試澤宮選士賦,韻押有王字,振押之曰:“率土之濱莫非王。”由是不中選。晏公聞而笑曰:“黃君竟倒■〈衤朋〉孩兒矣。”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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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少連性夷曠,亦甚滑稽,陳州人。晚年,因官還里中,鄉老會飲。段通音律,酒酣,自吹笛,座中有知音者,亦皆以樂器和之。有以老儒獨歎曰:“某命中無金星之助,是以不能樂藝。”段笑曰:“豈惟金星,水星亦不甚得力也。”錢公輔與王荊公座,忽語荊公曰:“周武王真聖人也。”荊公曰:“何以言之?”公輔曰:“武王年八十,猶為太子,非聖人詎能如是?”荊公曰:“時是文王尚在,安得不為太子也?”並東軒筆錄。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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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場中,進士程文多可笑者。治平中,國學試策,問體貌大臣,進士對策曰:“若文相公、富相公皆大臣之有體者。馮當世、沈文通皆大臣之有貌者。”意謂文、富豐碩,馮、沈美少也。劉原父遂目沈、馮為有貌大臣。又歐陽永叔主文試貴老為其近於親賦,有進士散句云:“覩茲黃耇之狀,類我嚴君之容”,時哄堂大笑。倦遊錄。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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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進者,朔州人,本出奚戎,不識一字,朝廷遣進防秋於高陽,朝辭須欲致詞敍別天陛。閤門吏謂進曰:“太尉邊臣,不須如此。”進性強狠,堅欲之。知班不免寫其詞於笏,侑贊於庭,教令熟誦。進抱笏前跪,移時不能道一字,忽佩回瞻聖容,厲聲曰:“朕聞上古,其風朴略,願官家好將息。”仗衞掩口,幾至失容。後左右問之曰:“太尉何故忽念此兩句?”進曰:“我嘗見措大門愛掉書袋,我亦掉一兩句也。要官家知道我讀書來。”玉壺清話。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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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曼卿為集賢校理,微行倡館,為不逞者所窘,曼卿醉,與之校,為街司所錄。曼卿詭怪不羁,謂主者曰:“只乞就本廂科決。欲詰旦歸館供職。”廂帥不喻其謔,曰:“此必三館吏人也。”杖而遣之。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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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相如敍上林諸水曰:“丹水、紫淵,灞、滻、涇、渭,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灝溔潢漾,東注太湖。”李善注:“太湖,所謂震澤。”按八水皆入大河,如何得東注震澤?又白樂天長恨歌云:“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無光日色薄。”峨嵋在嘉州,與幸蜀路全無交涉。杜甫武侯廟柏詩云:“霜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參天二千尺。”四十圍乃是徑七尺,無乃太細長也。防風氏身廣九畝,長三丈,姬室畝廣六尺,九畝乃五丈四尺,如此,防風之身,乃一餅餤耳。此亦文章之病也。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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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人多謂梅子為曹公,以其嘗望梅止渴也。又謂鵝為右軍。有一士人,遺人醋梅與燖鵝,作書云:“醋浸曹公一甏,湯燖右軍兩隻,聊備一饌。”並筆談。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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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定中,西賊寇邊,王師失律於好水川,巨將旌旗者四五,朝廷方擾。時當國一相,以老得謝,拂衣晏然而歸,兩府就宅為賀。因而陳觴,退相飲酣,自矜於席曰:“某一山民爾,遭時得君,今還袞紱,告老于家,當天下平定無一事之辰,自謂太平幸民。”石參政中立應聲曰:“只有陝西一火竊盜未獲。”坐客吞笑,簪珥幾墜。湘山野錄。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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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經學多不省文章,嘗一縣有兩經生,同官忽舉鄭谷詩句,稱贊其美云:“任是深山更深處,也應無計避王傜。”其一人難曰:“此詩句誤矣。野鷹何嘗有王傜乎?”一人解之曰:“古人寧有失也?是年必當科取毛翎耳。”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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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安國為翰林侍讀學士,以老,欲求外官,告人曰:“赤松子贈張良詩云:「不如聞早歸山去,免事君王不到頭」,吾猶是矣。”王充書論儒生文吏,皆有所長,而有告短篇,言儒生但能滑習章句,漢代秦,猶不能知儒生之陋,何獨今人也?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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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安國判國子監事,每會集學官飲酒,必誦詩,知首句以勸侑,舉盃屬坐客曰:“詩之興也,諒不於上皇之世,且飲酒。”裴如晦時為學官,亦舉盃曰:“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不能飲矣。”坐客皆笑,而楊不悟。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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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周翰在太宗朝為館職,真宗即位,乃除知制誥。柳開贈詩曰:“九重城闕新天子,萬卷詩書老舍人。”梁與朱昂、楊大年同在禁掖,大年未滿三十,而兩公皆老,數見靳侮,梁不能堪,即好謂大年曰:“公毋侮我老,此老亦留與公爾。”朱聞之,背面搖手腋下,謂梁:“莫與,莫與。”大年之歿,不及五十也。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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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人歌詩用也字,本皆作夜音,杜云:“青袍也自公”,白傅云“也向慈恩寺裏游”,今人讀為如字,非也。俗諺猶云:“俚人不識月暈,名曰夜環”,以言也還爾。張湍為河南府司錄,府當祭社,買猪以呈尹,猪突走入湍家,湍即捉取殺之。吏以白尹,尹召問,湍對:“按律,夜無故也入人家,主人登時殺者,勿論。”尹大笑,別市猪。並劉貢父詩話。

標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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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琪、張元同在南京晏元獻公幕下,張肥大,王以太牢目之;王瘦小,張以獼猴目之。一日,有米綱至八柏里村,水淺,當剝載。府檄張往督之,王曰:“所謂八百里剝也。”張曰:“未若三千年精矣。”元獻為之啟齒。

歐陽文忠公不喜釋氏,士有談及佛書者,必正身折之。而公之幼子小字和尚,或問公曰:“公既喜排浮屠,而以和尚名子,何也?”公曰:“所以賤之也。如今人家以牛驢名小兒耳。”聞者大笑,且伏公之辯也。

顧臨學士,魁偉,好談兵,館中戲謂之“顧將軍”。一日,同館諸公游景德寺,既至寺前柏林,雨暴作,顧戲同館林希曰:“雨中林學士”,遽答曰:“柏下顧將軍。”諸公大噱,以為捷對。並澠水燕談。

錢俶獻地,弟儀以越州安撫使,授慎瑞師等州觀察使,信以湖州安撫使,授新媯儒等州觀察使。儀好晝寢,多以夜府事及游宴。信為沙門返初,執政戲之也。

徐鉉所居,逼五龍堂,宣徽角抵士將內宴,必先肄習於其中,觀者雲集。鉉方蔬食,坐道齋中誦黃庭,聞外喧甚,立遣小童視之。還白云:“許趙二常侍與諸常侍習角抵。”鉉笑曰:“此諸同寮,難可接其歡也。”京城呼宣徽角抵士皆為常侍故。並楊文公談苑。

盛文肅公豐肌大腹,而眉目清秀,丁晉公疎瘦如削。二公皆兩浙人也,並以文辭知名於時。梅學士詢,在真宗時以為名臣,至慶曆中為翰林侍讀以卒。性喜香,其在官所,每晨起將視事,必焚香兩鑪,以公服罩之,撮其袖以出。坐定,撒開兩袖,郁然滿室濃香。有竇元賓者,五代漢宰相正固之孫也,以名家子,有文行,為館職而不喜修飾,經時未嘗沐浴,故時人為之語曰:“盛肥、丁瘦,梅香、竇臭也。”歸田錄。

陳繹晚為敦朴之狀,時謂之熱熟顏回。熙寧中,台州推官孔文仲舉制科,庭試對策,言時事有可痛哭太息者,執政惡而黜之。繹時為翰林學士,語於眾曰:“文仲狂躁,真杜園賈誼也。”王平甫笑曰:“杜園賈誼,可對熱熟顏回。”合坐大噱,繹有慙色。杜園熱熟,皆當時鄙語。

王平甫學士軀幹魁碩,而眉宇秀朗,嘗盛夏入館中,方下馬,流汗浹衣。劉攽見而笑曰:“君真所謂汗淋學士也。”並東軒筆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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