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後漢文/卷二十

全後漢文卷二十　清
烏程嚴可均校輯

馮衍

衍，字敬通，京兆杜陵人。莽時更始將軍廉丹辟爲掾。丹敗死，亡命河東。更始時，尚書僕射鮑永行大將軍事，安集北方，㠯爲立漢將軍，領狼孟長，屯太原。後聞更始歿，爲發喪，罷兵來降。光武怨不時至，見黜。尋㠯爲曲陽令，有功不封。後爲司隸從事，坐交通外戚得罪，赦歸故郡。永平中卒。有《集》五卷。

顯志賦〈又自論〉

馮子㠯爲大人之德，不碌碌如玉，落落如石。風興雲蒸，一龍一蛇，與道翺翔，與時變化，夫豈守一節哉！用之則行，舍之則藏，進退無主，屈伸無常。故曰：「有法無法，因時爲業；有度無度，與物趣舍。」常務道德之實，而不求當世之名，闊略杪小之禮，蕩佚人閒之事。正身直行，恬然肆志。顧嘗好俶儻之策，時莫能聽用其謀，喟然長歎，自傷不遭。久棲遲于小官，不得舒其所懷。抑心折節，意悽情悲。夫伐冰之家，不利雞豚之息；委積之臣，不操市井之利。況歷位食祿二十餘年，而財產益狹，居處益貧。惟夫君子之仕，行其道也。慮時務者不能興其德，爲身求者不能成其功。去而歸家，復羈旅于州郡，身愈據職，家彌窮困，卒離飢寒之災，有喪元子之禍。先將軍葬渭陵，哀帝之崩也，營之㠯爲園。于是㠯新豐之東，鴻門之上，壽安之中，地勢高敞，四通廣大，南望酈山，北屬涇、渭，東瞰河華、龍門之陽，三晉之路，西顧酆、鄗周、秦之丘，宮觀之墟，通視千里，覽見舊都，遂定塋焉，退而幽居。蓋忠臣過故墟而歔欷，孝子入舊室而哀歎。每念祖考著盛德于前，垂鴻烈于後，遭時之禍，墳墓蕪穢，春秋蒸嘗，昭穆無列。年衰歲暮，悼無成功，將西田牧肥饒之野，殖生產，修孝道，營宗廟，廣祭祀。然後闔門講習道德，觀覽乎孔、老之論，庶幾乎松、喬之福。上隴阪，陟高岡，游精宇宙，流目八歷。歷觀九州山川之體，追覽上古得失之風，愍道陵遲，傷德分崩。夫覩其終必原其始，故存其人而詠其道。疆里九野，經營五山，眇然有思陵雲之意。乃作賦自厲，命其篇曰《顯志》。顯志者，言光明風化之情，昭章玄妙之思也。其辭曰：

開歲發春兮，百卉含英。甲子之朝兮，泪吾西征。發軔新豐兮，裴囘鎬京。陵飛廉而太息兮，登平陽而懷傷。悲時俗之險阸兮，哀好惡之無常。棄衡石而意量兮，隨風波而飛揚。紛綸流于權利兮，親靁同而妒異；獨耿介而慕古兮，豈時人之所喜？沮先聖之成論兮，𨘷名賢之高風；忽道德之珍麗兮，務富貴之樂耽。遵大路而裵囘兮，履孔德之窈冥；固眾夫之所眩兮，孰能觀于無形？行勁直㠯離尢兮，羌前人之所有；內自省而不慙兮，遂定志而弗改。欣吾黨之唐、虞兮，愍吾生之愁勤；聊發憤而揚情兮，將㠯蕩夫憂心。往者不可攀援兮，來者不可與期；病沒世之不稱兮，願橫逝而無由。

陟雍畤而消搖兮，超略陽而不反。念生人之不再兮，悲六親之日遠。陟九嵕而臨𡸚辥兮，聽涇、渭之波聲。顧鴻門而歔欷兮，哀吾孤之早零。何天命之不純兮，信吾罪之所生；傷誠善之無辜兮，齎此恨而入冥。嗟我思之不遠兮，豈敗事之可悔？雖九死而不瞑兮，恐餘殃之有再。波汎瀾而雨集兮，氣𣶢浡而雲披；心怫鬱而紆結兮，意沈抑而內悲。

瞰太行之嵳峩兮，觀壺口之崢嶸；悼丘墓之蕪穢兮，恨昭穆之不榮。歲忽忽而日邁兮，壽冉冉其不與；恥功業之無成兮，赴原野而窮處。昔伊尹之干湯兮，七十說而乃信；皋陶釣于靁澤兮，賴虞舜而後親。無二士之遭遇兮，抱忠貞而莫達；率妻子而耕耘兮，委厥美而不伐。韓盧抑而不縱兮，騏驥絆而不試；獨慷慨而遠覽兮，非庸庸之所識。卑衞賜之阜貨兮，高顏囘之所慕；重祖考之洪烈兮，故收功于此路。循四時之代謝兮，分五土之刑德；相林麓之所產兮，嘗水泉之所殖。修神農之本業兮，採軒轅之奇策；追周棄之遺敎兮，軼范蠡之絕迹。陟隴山㠯隃望兮，眇然覽于八荒；風波飄其竝興兮，情惆悵而增傷。覽河、華之泱漭兮，望秦、晉之故國。憤馮亭之不遂兮，慍去疾之遭惑。

流山岳而周覽兮，徇碣石與洞庭；浮江、河而入海兮，泝淮、濟而上征。瞻燕、齊之舊居兮，歷宋、楚之名都；哀羣后之不祀兮，痛列國之爲墟。馳中夏而升降兮，路紆軫而多艱；講聖哲之通論兮，心愊憶而紛紜。惟天路之同軌兮，或帝王之異政；堯、舜煥其蕩蕩兮，禹承平而革命。并日夜而幽思兮，終悇憛而洞疑；高陽𢤧其超遠兮，世孰可㠯論茲？訊夏啟于甘澤兮，傷帝典之始傾；頌成、康之載德兮，詠《南風》之高聲。思唐、虞之晏晏兮，揖稷、契㠯爲朋；苗裔紛其條畼兮，至湯、武而勃興。昔三后之純粹兮，每季世而窮禍；弔夏桀于南巢兮，哭殷紂于牧野。詔伊尹于亳郊兮，享呂望于酆州；功與日月齊光兮，名與三王爭流。

楊朱號乎衢路兮，墨子泣乎白絲；知漸染之易性兮，怨造作之弗思。美《關雎》之識微兮，愍王道之將崩；拔周、唐之盛德兮，捃桓、文之譎功。忿戰國之遘禍兮，憎權臣之擅彊；黜楚子于南郢兮，執趙武于溴梁。善忠信之救時兮，惡詐謀之妄作；聘申叔于陳蔡兮，禽荀息于虞、虢。誅犂鋤之介聖兮，討臧倉之愬知；𡢀子反于彭城兮，爵管仲于夷儀。疾兵革之寖滋兮，苦攻伐之萌生；沈孫武于五湖兮，斬白起于長平。惡叢巧之亂世兮，毒縱橫之敗俗；流蘇秦于洹水兮，幽張儀于鬼谷。澄德化之陵遲兮，烈刑罰之峭峻；燔商鞅之法術兮，燒韓非之說論。誚始皇之跋扈兮，投李斯于四裔；滅先王之法則兮，禍濅淫而弘大。援前聖㠯制中兮，矯二主之驕奢；饁女齊于絳臺兮，饗椒舉于章華。摛道德之光耀兮，匡衰世之眇風；裦宋襄于泓谷兮，表季札于延陵。摭仁智之英華兮，激亂國之末流；觀鄭僑于溱、洧兮，訪晏嬰于營丘。日曀曀其將暮兮，獨於邑而煩惑；夫何九州之博大兮，迷不知路之南北？駟素虯而馳騁兮，乘翠雲而相佯；就伯夷而折中兮，得務光而愈明。款子高于中野兮，遇伯成而定慮；欽眞人之德美兮，淹躊躇而弗去。意斟愖而不澹兮，俟囘風而容與；求善卷之所存兮，遇許由于負黍。軔吾車于箕陽兮，秣吾馬于潁滸；聞至言而曉領兮，還吾反乎故宇。

覽天地之幽奧兮，統萬物之維綱；究陰陽之變化兮，昭五德之精光。躍青龍于滄海兮，豢白虎于金山；鑿巖石而爲室兮，託高陽㠯養仙。神雀翔于鴻崖兮，玄武潛于嬰冥；伏朱樓而四望兮，采三秀之華英。〈《文選‧登樓賦》注、謝朓《鼓吹曲》注。〉纂前修之夸節兮，曜往昔之光勳；披綺季之麗服兮，揚屈原之靈芬。高吾冠之岌岌兮，長吾佩之洋洋；飲六醴之清液兮，食五芝之茂英。

揵六枳而爲籬兮，〈《文選‧天台賦》注、《閒居賦》注。〉築蕙若而爲室；播蘭芷于中庭兮，列杜衡于外術。攢射干雜蘼蕪兮，搆木蘭與新夷；光扈扈而斷煬燿兮，紛鬱鬱而畼美；華芳曄其發越兮，時恍惚而莫貴；莫惜身之埳軻兮，憐眾美之憔悴。游精神于大宅兮，抗玄妙之常操；處清靜㠯養志兮，實吾心之所樂。山峨峨而造天兮，林冥冥而畼茂；鸞囘翔索其羣兮，鹿哀鳴而求其友。誦古今㠯散思兮，覽聖賢㠯自鎭；嘉孔丘之知命兮，大老耼之貴玄；德與道其孰寶兮？名與身其孰親？陂山谷而閒處兮，守寂寞而存神。夫莊周之釣魚兮，辭卿相之顯位；於陵子之灌園兮，似至人之髣髴。蓋除約而得道兮，羌窮悟而入術；離塵垢之窈冥兮，配喬、松之妙節。惟吾志之所庶兮，固與俗之不同；旣俶高而高引兮，願觀其從容。〈《後漢‧馮衍傳》，又略見《蓺文類聚》二十六。〉

楊節賦序

馮子耕于驪山之阿，渭水之陰，廢弔問之禮，絕游宦之路，眇然有超物之心，無偶俗之志。〈《文選》潘岳《西征賦》注，《初學記》六。〉

上疏自陳

臣伏念帝王大體，古今通論，常獨慨然。夫㠯高祖之略，而陳平之謀，毀之則疏，譽之則親。㠯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繩之㠯法則爲罪，施之㠯德則爲功。逮至晚世，董仲舒言道德，見妒于公孫弘；李廣奮節于匈奴，見排于衞青。此忠臣之常爲流也。臣衍自惟微賤之臣，上無無知之薦，下無馮唐之說，乏董生之才，寡李廣之勢，而欲免讒口，濟怨嫌，豈不難哉！臣衍之先祖，㠯忠貞之故，成私門之禍。而臣衍復遭擾攘之時，值兵革之際，不敢囘行苟容，㠯求時之利。事君無傾邪之謀，將帥無虜掠之心。衞尉陰興，敬愼周密，內自修敕，外遠嫌疑，故敢與交通。興知臣之貧，數欲本業之。臣自惟無三益之才，不敢處三損之地，固讓而不受之。昔在更始，太原執貨財之柄，居倉卒之閒，據位食祿，二十餘年，而財產歲狹，居處日貧，家無布帛之積，出無輿馬之飾。于今遭清明之世，飭躬力行之秋，而怨讐叢興，譏議橫世，蓋富貴易爲善，貧賤難爲工也。疏遠壠畝之臣，無望高闕之日，惶恐自陳，㠯救罪過。〈袁宏《後漢紀》八，又見《後漢‧馮衍傳》。〉

上書陳事

一曰顯文德，二曰裦武烈，三曰修舊功，四曰招俊傑，五曰明好惡，六曰簡法令，七曰差祿秩，八曰撫邊境。〈袁宏《後漢紀》六，《後漢‧馮衍傳》。〉

說廉丹

衍聞順而成者，道之所大也；逆而功者，權之所貴也。是故期于有成，不問所由；論于大體，不守小節。昔逢丑父伏軾，而使其君取飲，稱于諸矦；鄭祭仲立突而出忽，終得復位，美于《春秋》。蓋㠯死易生，㠯存易亡，君子之道也。詭于眾意，寍國存身，賢智之慮也。故《易》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是㠯自天祐之，吉無不利。」若夫知其不可而必行之，破軍殘眾，無補于主，身死之日，負義于時，知者不爲，勇者不行。且衍聞之，得時無怠。張良㠯五世相韓，椎秦始皇博浪之中，勇冠乎賁、育，名高乎泰山。將軍之先，爲漢信臣。新室之興，英俊不附。今海內潰亂，人懷漢德，甚于詩人思召公也。愛其甘棠，而況子孫乎！人所歌舞，天必從之。方今爲將軍計，莫若屯據大郡，鎭撫吏士，砥礪其節，百里之內，牛酒日賜，納雄桀之士，詢忠智之謀，要將來之心，待從橫之變，興社稷之利，除萬人之害，則福祿流于無窮，功烈著于不滅。何與軍覆于中原，身膏于草野，功敗名喪，恥及先祖哉！聖人轉禍而爲福，智士因敗而爲功，願明公深計而無與俗同。〈《後漢‧馮衍傳》。〉

復說廉丹

蓋聞明者見于無形，智者慮于未萌，況其昭晳者乎！凡患生于所忽，禍發于細微，敗不可悔，時不可失。公孫鞅曰：「有高人之行，負非于世；有獨見之慮，見贅于人。」故信庸庸之論，破金石之策，襲當世之操，失高明之德。夫決者智之君也，疑者事之役也。時不重至，公勿再計。〈《後漢‧馮衍傳》。〉

計說鮑永

衍聞明君不惡切慤之言，㠯測幽冥之論；忠臣不顧爭引之患，㠯達萬機之變。是故君臣兩興，功名兼立，銘勒金石，令問不忘。今衍幸逢寬明之日，將值危言之時，豈敢拱默避罪，而不竭其誠哉！伏念天下離王莽之害久矣。始自東郡之師，繼㠯西海之役，巴、蜀沒于南夷，緣邊破于北狄，遠征萬里，暴兵累年，禍挐未解，兵連不息，刑法彌深，賦斂愈重。眾彊之黨，橫擊于外，百僚之臣，貪殘于內，元元無聊，饑寒竝臻，父子流亡，夫婦離散，廬落丘墟，田疇蕪穢，疾疫大興，災異蜂起。于是江湖之上，海岱之濱，風騰波湧，更相駘藉，四垂之人，肝腦塗地，死亡之數，不啻太半，殃咎之毒，痛入骨髓，匹夫僮婦，咸懷怨怒。皇帝㠯聖德靈威，龍興鳳舉，率宛、葉之眾，將散亂之兵，喢血昆陽，長驅武關，破百萬之陳，摧九虎之軍，靁震四海，席卷天下，攘除禍亂，誅滅無道，一朞之閒，海內大定。繼高祖之休烈，修文、武之絕業，社稷復存，炎精更輝，德冠往初，功無與二。天下自㠯去亡新，就聖漢，當蒙其福而賴其願。樹恩布德，易㠯周洽，其猶順驚風而飛鴻毛也。然而諸將虜掠，逆倫絕理，殺人父子，妻人婦女，燔其室屋，略其財產，饑者毛食，寒者裸跣，寃結失望，無所歸命。今大將軍㠯明淑之德，秉大使之權，統三軍之政，存撫幷州之人，惠愛之誠，加乎百姓，高世之聲，聞乎羣士，故其延頸企踵而望者，非特一人也。且大將軍之事，豈得在于珪璧其行，束修其心而已哉！將定國家之大業，成天地之元功也。昔周宣中興之主，齊桓霸彊之君耳，猶有申伯、召虎、夷吾、吉甫攘其蝥賊，安其疆宇。況乎萬里之漢，明帝復興，而大將軍爲之梁棟，此誠不可㠯忽也。且衍聞之，兵久則力屈，民愁則變生。今邯鄲之賊未滅，眞定之際復擾，而夫將軍所部不過百里，守城不休，戰軍不息，兵革雲翔，百姓震駭，柰何自怠，不爲深憂？夫幷州之地，東帶名關，北逼彊胡，年穀獨孰，人庶多資，斯四戰之地，攻守之場也。如其不虞，何㠯待之？故曰︰「德不素積，人不爲用；僃不豫具。難㠯應卒。」今生人之命，縣于將軍，將軍所杖，必須良才，宜改易非任，更選賢能。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審得其人，㠯承大將軍之明，則雖山澤之人，無不感德，思樂爲用矣。然後簡精銳之卒，發屯守之士，三軍旣整，甲兵已具，相其土地之饒，觀其水泉之利，制屯田之術，習戰射之敎，則威風遠畼，人安其業矣。若鎭太原，撫上黨，收百姓之歡心，樹名賢之良佐。天下無變，則足㠯顯聲譽；一朝有事，則可㠯建大功。惟將軍開日月之明，發深淵之慮，監《六經》之論，觀孫、吳之策，省羣議之是非，詳眾士之白黑，㠯超《周南》之迹，垂《甘棠》之風，令夫功烈施于千載，富貴傳于無窮。伊、望之策，何㠯加茲！〈《後漢‧馮衍傳》，又見《蓺文類聚》二十五。　案：章懷注據《東觀記》，謂是諫鄧禹之詞，非說鮑永。今考建武初，衍未辟鄧禹府，禹亦未至幷州。至罷兵來降，見黜之後，始詣鄧禹耳。此當從范《書》作「說鮑永」爲是。〉

詣鄧禹牋

今日裘與蓑孰急？見雨則裘不用，上堂則蓑不御，此更爲適者也。今敬通逢堂，蓑之不御也。〈《御覽》七百六十五。〉

遺田邑書

蓋聞晉文出奔，而子犯宣其忠；趙武逢難，而程嬰明其賢。二子之義當矣。今三王背叛，赤睂危國，天下螘動，社稷顚隕，是忠臣立功之日，志士馳馬之秋也。伯玉擢選剖符，專宰大郡。夫上黨之地，有四塞之固，東帶三關，西爲國蔽，柰何舉之㠯資彊敵，開天下之匈，假仇讐之刃？豈不哀哉！衍聞之，委質爲臣，無有二心；挈瓶之智，守不假器。是㠯晏嬰臨盟，擬㠯曲㦸，不易其辭；謝息守郕，脅㠯晉、魯，不喪其邑。由是言之，內無鉤頸之禍，外無桃萊之利，而被畔人之聲，蒙降城之恥，竊爲左右羞之。且邾庶其竊邑畔君，㠯要大利，曰賤而必書；莒牟夷㠯土地求食，而名不滅。是㠯大丈夫動則思禮，行則思義，未有背此而身名能全者也。爲伯玉深計，莫若與鮑尚書同情戮力，顯忠貞之節，立超世之功，如㠯尊親係累之故，能捐位投命，歸之尚書，大義旣全，敵人紓怨，上不損剖符之責，下足救老幼之命，申睂高談，無愧天下。若乃貪上黨之權，惜全邦之實，衍恐伯玉必懷周、趙之憂，上黨復有前年之禍。昔晏平仲納延陵之誨，終免欒高之難；孫林父違穆子之戒，故陷終身之惡。㠯爲伯玉聞此至言，必若刺心，自非嬰城而堅守，則策馬而不顧也。聖人轉禍而爲福，智士因敗㠯成勝，願自彊于時，無與俗同。〈《後漢‧衍傳》。〉

今㠯一節之任，建三軍之威，豈特寵其八尺之竹，㲠牛之尾也。〈《御覽》二百七十四。〉

左平山東，右匡社稷。〈《文選》殷仲文《解尚書表》注。〉

說鄧禹書

衍聞昔者先王，學大道㠯觀于政。夫爲君而不明于道，上無㠯承天，下無㠯化民；爲臣而不明于道，進無㠯事君，退無㠯修身。聖朝天然之資，將軍純茂之德，誠少游神乎經書之林，馳情乎玄妙之中，明照于日月，而智溢于四海，聖朝享堯、舜之榮，將軍荷稷、契之烈，自然理也。〈《蓺文類聚》五十五。〉

夫虎豹愛大林，蛟龍愛大水。〈《御覽》八百九十二。〉

與鄧禹書

衍㠯爲寫神輸意，則聊城之說，碧雞之辨，不足難也。〈《文選》劉峻《廣絕交論》注。〉

與陰就書

衍聞神龍驤首，幽雲景蒸；明聖修德，志士思名。是㠯意同情合，聲比相應也。伏見君矦忠孝之性，慈仁慇懃，論義周密，思慮深遠。顧㠯微賤，數蒙聖恩，被矦大惠。衍年老被病，恐一旦無祿，命先犬馬，懷抱不報，齎恨入冥，思剖肝膽，有㠯塞責。方今天下安定，四海咸服，蒙恩更生之臣，無所效其死力。側聞東平、山陽王壯當之國，擇除官屬，衍不自量，願矦白㠯衍僃門衞。鄙語曰：「水下激不能破舟，矢不激不能飲羽。」不念舊惡，名賢所高。負責之臣，欲言不敢，惟矦哀憐，深畱聖心，則闔棺之日，魂復何恨！〈《後漢‧馮衍傳》注引《衍集》。〉

又與陰就書

奏曹掾馮衍叩頭死罪：衍材素愚駑，行義汚穢，外無鄕里之譽，內無汗馬之勞，猥蒙明府天覆之德，華寵重疊。閒者，掾史疑衍之罪，眾煦飃山，當爲灰土。賴蒙明察，揆其素行，復保首領。倍知厚德篤于慈父，寖淫肌膚，滲漉骨髓，德重山嶽，澤深河海。前送妻子還淄縣，遭逢暑雨，㠯七月還。至陽武，聞詔捕諸王賓客，惶怖詣闕，冀先事自歸。十一日到，十二日上書，〈「上」字本脫，從《文選》江淹《恨賦》注補。〉報歸田里，卽日束手詣洛陽詔獄，十五日夜詔書勿問。得出，遭雨，又疾，大困。冀高世之德，施㠯田子老馬之惠，贈㠯秦穆駿馬之恩，使長有依歸，㠯效忠心。〈《後漢‧馮衍傳》注。〉

與婦弟任武達書

天地之性，人有喜怒；夫婦之道，義有離合。先聖之禮，士有妻妾，雖宗之眇微，尚欲踰制。年衰歲暮，恨入黃泉，遭遇嫉妬，家道崩壞，五子之母，足尚在門。五年已來，日甚歲劇，㠯白爲黑，㠯非爲是，造作端末，妄生首尾，無罪無辜，讒口嗷嗷。亂匪降天，生自婦人。青蠅之心，不重破國；嫉妬之情，不憚喪身。牝鷄之晨，維家之索，古之大患，今始于衍。醉飽過差，輒爲桀、紂，房中調戲，布散海外，張目抵掌，㠯有爲無。痛徹蒼天，毒流五臟，愁令人不賴生，忿令人不顧禍。入門着牀，繼嗣不育，紡績織紝，子無女工，家貧無僮，賤爲匹夫，故舊見之，莫不悽愴，曾無憫惜之恩。唯一婢，武達所見，頭無釵澤，面無脂粉，形骸不蔽，手足抱土。不原其窮，不揆其情，跳梁大呌，呼若入冥，販糖之妾，不忍其態。計婦當去久矣，念兒曹小，家無它使，哀憐姜、豹，常爲奴婢。惻惻焦心，事事腐腸，訩訩籍籍，不可聽聞。暴虐此婢，不死如髮，半年之閒，膿血橫流。婢病之後，姜竟舂炊，豹又觸冒泥塗，心爲愴然。縑穀放散，冬衣不補，端坐化亂，一縷不貫。旣無婦道，又無母儀，忿見侵犯，恨見狼籍，依倚鄭令，如居天上。持質相劫，詞語百車，劒戟在門，何暇有讓？百弩環舍，何可彊復？舉宗達人解說，詞如循環，口如布穀，縣幡竟天，擊鼓動地，心不爲惡，身不爲搖。宜詳居錯，且自爲計，無㠯上書，告訴相恐。狗吠不驚，自信其情。不去此婦，則家不寍；不去此婦，則家不清；不去此婦，則福不生；不去此婦，則事不成。自恨㠯華盛時不早自定，至于垂白家貧身賤之日，養癕長疽，自生禍殃。衍㠯室家紛然之故，捐棄衣冠，側身山野，絕交游之路，杜仕宦之門，闔門不出，心專耕耘，㠯求衣食，何敢有功名之路哉！〈《後漢‧馮衍傳》注引《衍集》，又見《蓺文類聚》三十五。　案：《文選》任彥昇《爲范尚書讓吏部封矦第一表》注引《東觀漢記》曰：「馮敬通廢于家，娶北地任氏女爲妻，忌不得蓄媵妾，兒女常自操井臼。」〉

答任武達書

敢不露陳㝛昔之音。〈《文選》鮑照《白頭吟》注。〉

與宣孟書

居室之義，人之大倫，思厚歡和之節，樂定金石之固。又自傷前遭不良，比有去兩婦之名，事誠不得不然，豈中心之所好哉！〈《後漢‧馮衍傳》注。〉

書

百齡之期，未有能至。〈《文選‧頭陀寺碑文》注。〉

德誥

沈情幽思，引《六經》之精微。〈《文選‧蜀都賦》注。〉

仲尼言語不習，則子貢侍。〈《文選》顏延之《皇太子釋奠會詩》注。〉

刀陽銘

修爾甲兵，用戒不虞。見危致命，臨事而懼。文不可匿，武不可黷。文武孔純，荷天子祿。〈《蓺文類聚》六十，《御覽》三百四十六。〉

刀陰銘

溫溫穆穆，配天之威。苗裔無彊，福報永綏。〈《蓺文類聚》六十，《御覽》三百四十六。〉

杖銘

杖莫如信，行莫如仁。惠而無實，怨及爾身。趙武之珍，子罕之寶。二子之迹，蓋近于道。〈《蓺文類聚》六十九。〉

車銘

乘車必護輪，治國必愛民。車無輪安處？國無民誰與？〈《蓺文類聚》七十一，《初學記》二十五。〉

席前右銘

修爾容貌，飾爾衣服。文之㠯辭，實之㠯德。〈《初學記》二十五。〉

席後右銘

冠帶之張，從容有常。威儀之華，惟德之英。〈《初學記》二十五。〉

杯銘

樂則思舊，燕則思懽。民之失德，乾餱㠯愆。〈《蓺文類聚》七十三，《御覽》七百五十九。〉

爵銘

福如江海，壽配列眞。〈《文選‧魏都賦》、《景福殿賦》注、《江賦》注。〉

銘

元正上日，百福孔靈。〈《初學記》四。〉

賜進士出身二品銜廣東等處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兼管驛傳事務黃岡王毓藻校刊

《全後漢文》卷二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