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全漢文卷十八 
烏程嚴可均校輯
卷十九
錯,潁川人。初爲太常掌故。文帝時,歷太子舍人、門大夫,遷博士,拜太子家令,舉賢良文學,對策高第,遷中大夫。景帝卽位,㠯爲內史,遷御史大夫。吳楚七國反,斬于東市。有《新書》三卷,《集》三卷。

平陽矦臣窋、汝陰矦臣竈、潁陰矦臣何、廷尉臣宜昌、隴西太守臣昆邪所選賢良太子家令臣錯,昧死再拜言︰臣竊聞古之賢主,莫不求賢㠯爲輔翼,故黃帝得力牧而爲五帝先,大禹得咎繇而爲三王祖,齊桓得筦子而爲五伯長。今陛下講于大禹及高皇帝之建豪英也,退託于不明,㠯求賢良,讓之至也。臣竊觀上世之傳,若高皇帝之建功業,陛下之德厚而得賢佐,皆有司之所覽,刻于玉版,藏于金匱,歷之春秋,紀之後世,爲帝者祖宗,與天地相終。今臣窋等迺㠯臣錯充賦,甚不稱明詔求賢之意。臣錯屮茅臣,亡識知,昧死上愚對,曰︰

詔策曰「明于國家大體」,愚臣竊㠯古之五帝明之。臣聞五帝神聖,其臣莫能及,故自親事,處于法宮之中,明堂之上;動靜上配天,下順地,中得人。故眾生之類,亡不覆也;根著之徒,亡不載也;燭㠯光明,亡偏異也;德上及飛鳥,下至水蟲,草木諸產,皆被其澤。然後陰陽調,四時節,日月光,風雨時,膏露降,五穀熟,祅孼滅,賊氣息,民不疾疫,河出圖,洛出書,神龍至,鳳鳥翔,德澤滿天下,靈光施四海。此謂配天地,治國大體之功也。

詔策曰「通于人事終始」,愚臣竊㠯古之三王明之。臣聞三王臣主俱賢,故合謀相輔,計安天下,莫不本于人情。人情莫不欲壽,三王生而不傷也;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而不危也;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其力而不盡也。其爲法令也,合于人情而後行之;其動眾使民也,本于人事然後爲之。取人㠯已,內恕及人。情之所惡,不㠯彊人;情之所欲,不㠯禁民。是㠯天下樂其政,歸其德,望之若父母,從之若流水;百姓和親,國家安寍,名位不失,施及後世。此明于人情終始之功也。

詔策曰「直言極諫」,愚臣竊㠯五伯之臣明之。臣聞五伯不及其臣,故屬之㠯國,任之㠯事。五伯之佐之爲人臣也,察身而不敢誣,奉法令不容私,盡心力不敢矜,遭患難不避死,見賢不居其上,受祿不過其量,不㠯亡能居尊顯之位。自行若此,可謂方正之士矣。其立法也,非㠯苦民傷眾而爲之機陷也,㠯之興利除害,尊主安民而救暴亂也。其行賞也,非虛取民財,妄予人也,㠯勸天下之忠孝而明其功也。故功多者賞厚,功少者賞薄。如此,斂民財㠯顧其功,而民不恨者,知與而安己也。其行罰也,非㠯忿怒妄誅而從暴心也,㠯禁天下不忠不孝而害國者也。故辠大者罰重,辠小者罰輕。如此,民雖伏罪至死而不怨者,知罪罰之至,自取之也。立法若此,可謂平正之吏矣。法之逆者,請而更之,不㠯傷民;主行之暴者,逆而復之,不㠯傷國。救主之失,補主之過,揚主之美,明主之功,使主內亡邪辟之行,外亡騫污之名。事君若此,可謂直言極諫之士矣。此五伯之所㠯德匡天下,威正諸矦,功業甚美,名聲章明。舉天下之賢主,五伯與焉,此身不及其臣而使得直言極諫,補其不逮之功也。今陛下人民之眾,威武之重,德惠之厚,令行禁止之埶,萬萬于五伯,而賜愚臣策曰「匡朕之不逮」,愚臣何足㠯識陛下之高明而奉承之!

詔策曰「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寍」,愚臣竊㠯秦事明之。臣聞秦始幷天下之時,其主不及三王,而臣不及其佐,然功力不遲者,何也?地形便,山川利,財用足,民利戰。其所與竝者六國,六國者,臣主皆不肖,謀不輯,民不用,故當此之時,秦最富彊。夫國富彊而鄰國亂者,帝王之資也,故秦能兼六國,立爲天子。當此之時,三王之功,不能進焉。及其末塗之衰也,任不肖而信讒賊;宮室過度,耆慾亡極,民力罷盡,賦斂不節;矜奮自賢,羣臣恐諛,驕溢縱恣,不顧患禍;妄賞㠯隨喜意,妄誅㠯快怒心,法令煩㦧,刑罰暴酷,輕絕人命,身自射殺;天下寒心,莫安其處。姦邪之吏,乘其亂法,㠯成其威,獄官主斷,生殺自恣。上下瓦解,各自爲制。秦始亂之時,吏之所先侵者,貧人賤民也;至其中節,所侵者富人吏家也;及其末塗,所侵者宗室大臣也。是故親疏皆危,外內咸怨,離散逋逃,人有走心。陳勝先倡,天下大潰,絕祀亡世,爲異姓福。此吏不平,政不宣,民不寍之禍也。今陛下配天象地,覆露萬民,絕秦之迹,除其亂法;躬親本事,廢去淫末;除苛解嬈,寬大愛人;肉刑不用,辠人亡帑;非𧩂不治,鑄錢者除;通關去塞,不孼諸矦;賓禮長老,愛卹少孤;辠人有期,後宮出嫁;尊賜孝悌,農民不租;明詔軍師,愛士大夫;求進方正,廢退姦邪;除去陰刑,害民者誅;憂勞百姓,列矦就都;親耕節用,視民不奢。所爲天下興利除害,變法易故,㠯安海內者,大功數十,皆上世之所難及,陛下行之,道純德厚,元元之民幸矣。

詔策曰「永惟朕之不德」,愚臣不足㠯當之。

詔策曰「悉陳其志,幸毋有所隱」,愚臣竊㠯五帝之賢臣明之。臣聞五帝其臣莫能及,則自親之;三王臣主俱賢,則共憂之;五伯不及其臣,則任使之。此所㠯神明不遺,而聖賢不廢也,故各當其世而立功德焉。傳曰「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待,能明其世者,謂之天子」,此之謂也。竊聞戰不勝者易其地,民貧窮者變其業。今㠯陛下神明德厚,資財不下五帝,臨制天下,至今十有六年,民不益富,盜賊不衰,邊竟未安,其所㠯然,意者陛下未之躬親,而待羣臣也。今執事之臣,皆天下之選已,然莫能望陛下清光,譬之猶五帝之佐也。陛下不自躬親,而待不望清光之臣,臣竊恐神明之遺也。日損一日,歲亡一歲,日月益暮,盛德不及究于天下,㠯傳萬世,愚臣不自度量,竊爲陛下惜之。昧死上狂惑屮茅之愚,臣言唯陛下財擇。漢書‧鼂錯傳》。

人主所㠯尊顯功名揚于萬世之後者,㠯知術數也。故人主知所㠯臨制臣下而治其眾,則羣臣畏服矣;知所㠯聽言受事,則不欺蔽矣;知所㠯安利萬民,則海內必從矣;知所㠯忠孝事上,則臣子之行僃矣︰此四者,臣竊爲皇太子急之。人臣之議或曰︰「皇太子亡㠯知事爲也。」臣之愚,誠㠯爲不然。竊觀上世之君,不能奉其宗廟,而劫殺于其臣者,皆不知術數者也。皇太子所讀書多矣,而未深知術數者,不問書說也。夫多誦而不知其說,所謂勞苦而不爲功。臣竊觀皇太子材智高奇,馭射伎蓺,過人絕遠,然于術數未有所守者,㠯陛下爲心也。竊願陛下幸擇聖人之術可用今世者,㠯賜皇太子,因時使太子陳明于前。唯陛下裁察。漢書‧鼂錯傳》。

臣聞漢興㠯來,胡虜數入邊地,小入則小利,大入則大利;高后時再入隴西,攻城屠邑,敺略畜產;其後復入隴西,殺吏卒,大寇盜。竊聞戰勝之威,民氣百倍;敗兵之卒,沒世不復。自高后㠯來,隴西三困于匈奴矣,民氣破傷,亡有勝意。今茲隴西之吏,賴社稷之神靈,奉陛下之明詔,和輯士卒,厎厲其節,起破傷之民,㠯當乘勝之匈奴,用少擊眾,殺一王,敗其眾,而法曰大有利。非隴西之民有勇怯,迺將吏之制巧拙異也。故兵法曰︰「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民。」繇此觀之,安邊境,立功名,在于良將,不可不擇也。

臣又聞用兵,臨戰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習,三曰器用利。兵法曰︰丈五之溝,漸車之水,山林積石,經川丘阜,屮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車騎二不當一。土山丘陵,曼衍相屬,平原廣野,此車騎之地,步兵十不當一。平陵相遠,川谷居閒,仰高臨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當一。兩陳相近,平地淺草,可前可後,此長戟之地也,劒楯三不當一。雚葦竹蕭,草木蒙蘢,支葉茂接,此矛鋋之地也,長戟二不當一。曲道相伏,險阨相薄,此劍楯之地也,弓弩三不當一。士不選練,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動靜不集,趨利弗及,避難不畢,前擊後解,與金鼓之指相失,此不習勒卒之過也,百不當十。兵不完利,與空手同;甲不堅密,與袒裼同;弩不可㠯及遠,與短兵同;射不能中,與亡矢同;中不能入,與亡鏃同︰此將不省兵之禍也,五不當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㠯其卒予敵也;卒不可用,㠯其將予敵也;將不知兵,㠯其主予敵也;君不擇將,㠯其國予敵也。四者,兵之至要也。

臣又聞小大異形,彊弱異埶,險易異僃。夫卑身㠯事彊,小國之形也;合小㠯攻大,敵國之形也;㠯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蓺,與中國異。上下山阪,出入溪㵎,中國之馬弗與也;險道傾仄,且馳且射,中國之騎弗與也;風雨罷勞,飢渴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也︰此匈奴之長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騎,則匈奴之眾易撓亂也;勁弩長戟,射疏及遠,則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遊弩往來,什伍俱前,則匈奴之兵弗能當也;材官騶發,矢道同的,則匈奴之革笥木薦弗能支也;下馬地鬬,劍戟相接,去就相薄,則匈奴之足弗能給也︰此中國之長技也。㠯此觀之,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陛下又興數十萬之眾,㠯誅數萬之匈奴,眾寡之計,㠯一擊十之術也。

雖然,兵,凶器;戰,危事也。㠯大爲小,㠯彊爲弱,在俛卬之閒耳。夫㠯人之死爭勝,跌而不振,則悔之亡及也。帝王之道,出于萬全。今降胡義渠蠻夷之屬來歸誼者,其眾數千,飲食長技,與匈奴同,可賜之堅甲絮衣,勁弓利矢,益㠯邊郡之良騎。令明將能知其習俗和輯其心者,㠯陛下之明約將之。卽有險阻,㠯此當之;平地通道,則㠯輕車材官制之。兩軍相爲表裏,各用其長技,衡加之㠯眾,此萬全之術也。

傳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擇焉。」臣錯愚陋,昧死上狂言,唯陛下財擇。漢書‧鼂錯傳》。

臣聞秦時北攻胡貉,築塞河上,南攻楊粵,置戍卒焉。其起兵而攻胡、粵者,非㠯衞邊地而救民死也,貪戾而欲廣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亂。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埶,戰則爲人禽,屯則卒積死。夫胡貉之地,積陰之處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食肉而飲酪,其人密理,鳥獸毳毛,其性能寒。楊粵之地,少陰多陽,其人疏理,鳥獸希毛,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邊,輸者僨于道。秦民見行,如往棄市,因㠯讁發之,名曰「讁戍」。先發吏有讁及贅壻、賈人,後㠯嘗有市籍者,又後㠯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後入閭,取其左。發之不順,行者深怨,有背畔之心。凡民守戰,至死而不降北者,㠯計爲之也。故戰勝守固,則有拜爵之賞,攻城屠邑,則得其財鹵㠯富家室,故能使其眾蒙矢石,赴湯火,視死如生。今秦之發卒也,有萬死之害,而亡銖兩之報,死事之後,不得一算之復,天下明知禍烈及己也。陳勝行戍,至于大澤,爲天下先倡,天下從之如流水者,秦㠯威劫而行之之敝也。

胡人衣食之業,不著于地,其埶易㠯擾亂邊竟。何㠯明之?胡人食肉飲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歸居,如飛鳥走獸于廣壄,美草甘水則止,草盡水竭則移。㠯是觀之,往來轉徙,時至時去,此胡人之生業,而中國之所㠯離南畮也。今使胡人數處轉牧行獵于塞下,或當燕、代,或當上郡、北地、隴西,㠯𠊱僃塞之卒,卒少則入。陛下不救,則邊民絕望而有降敵之心;救之,少發,則不足,多發,遠縣纔至,則胡又已去。聚而不罷,爲費甚大;罷之,則胡復入。如此連年,則中國貧苦而民不安矣。

陛下幸憂邊境,遣將吏發卒㠯治塞,甚大惠也。然令遠方之卒守塞,一歲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選常居者,家室田作,且㠯僃之。㠯便爲之高城深塹,具藺石,布渠荅,復爲一城其內,城間百五十步。要害之處,通川之道,調立城邑,毋下千家,爲中周虎落。先爲室屋,具田器,迺募辠人及免徒復作令居之;不足,募㠯丁奴婢贖辠,及輸奴婢欲㠯拜爵者;不足,迺募民之欲往者。皆賜高爵,復其家。予冬夏衣,廩食,能自給而止。郡縣之民,得買其爵,㠯自增至卿。其亡夫若妻者,縣官買予之。人情非有匹敵,不能久安其處。塞下之民,祿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難之地。胡人入驅,而能止其所驅者,㠯其半予之,縣官爲贖其民。如是,則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㠯德上也,欲全親戚而利其財也。此與東方之戍卒,不習地埶而心畏胡者,功相萬也。㠯陛下之時,徙民實邊,使遠方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亡係虜之患,利施後世,名稱聖明,其與秦之行怨民,相去遠矣。漢書‧鼂錯傳》。

陛下幸募民相徙,㠯實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輸將之費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誠能稱厚惠,奉明法,存卹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壯士,和輯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樂而不思故鄕,則貧民相募而勸往矣。臣聞古之徙遠方㠯實廣虛也,相其陰陽之和,嘗其水泉之味,審其土地之宜,觀其屮木之饒,然後營邑立城,製里割宅,通田作之道,正阡陌之界,先爲築室,家有一堂二內,門戶之閉,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㠯輕去故鄕,而勸之新邑也。爲置醫巫,㠯救疾病,㠯脩祭祀,男女有昏,生死相卹,墳墓相從,種樹畜長,室屋完安,此所㠯使民樂其處,而有長居之心也。

臣又聞古之制邊縣㠯僃敵也,使五家爲伍,伍有長;十長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連,連有假五百;十連一邑,邑有假𠊱︰皆擇其邑之賢材有護,習地形知民心者,居則習民于射法,出則敎民于應敵。故卒伍成于內,則軍正定于外。服習㠯成,勿令遷徙,幼則同游,長則共事。夜戰聲相知,則足㠯相救;晝戰日相見,則足㠯相識;驩愛之心,足㠯相死。如此而勸㠯厚賞,威㠯重罰,則前死不還踵矣。所徙之民,非壯有材力,但費衣糧,不可用也;雖有材力,不得良吏,猶亡功也。

陛下絕匈奴不與和親,臣竊意其冬來南也,壹大治,則終身創矣。欲立威者,始于折膠,來而不能困,使得氣去,後未易服也。愚臣亡識,唯陛下財察。漢書‧鼂錯傳》。

聖王在上而民不凍飢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也,爲開其資財之道也。故堯、禹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國亡捐瘠者,㠯畜積多而僃先具也。今海內爲一,土地人民之眾,不避湯、禹,加㠯亡天災數年之水旱,而畜積未及者,何也?地有遺利,民有餘力,生穀之土未盡墾,山澤之利未盡出也,游食之民未盡歸農也。民貧則姦邪生。貧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農,不農則不地著,不地著則離鄕輕家,民如鳥獸,雖有高城深池,嚴法重刑,猶不能禁也。

夫寒之于衣,不待輕煖;飢之于食,不待甘旨;飢寒至身,不顧廉恥。人情,一日不再食則飢,終歲不製衣則寒。夫腹飢不得食,膚寒不得衣,雖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㠯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務民于農桑,薄賦斂,廣畜積,㠯實倉廩,僃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

民者,在上所㠯牧之,趨利如水走下,四方亡擇也。夫珠玉金銀,飢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眾貴之者,㠯上用之故也。其爲物輕微易藏,在于把握,可㠯周海內,而亡飢寒之患。此令臣輕背其主,而民易去其鄕,盜賊有所勸,亡逃者得輕資也。粟米布帛,生于地,長于時,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數石之重,中人勿勝,不爲姦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飢寒至。是故明君貴五穀而賤金玉。

今農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過百畮,百畮之收不過百石。春耕夏耘,秋穫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給繇役;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陰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閒,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來,弔死問疾,養孤長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復被水旱之災,急政暴賦,賦斂不時,朝令而暮改。當其有者半賈而賣,亡者取倍稱之息,于是有賣田宅鬻子孫㠯賞責者矣。而商賈大者積貯倍息,小者坐列販賣,操其奇贏,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賣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蠶織,衣必文采,食必粱肉;亡農夫之苦,有阡伯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矦,力過吏埶,㠯利相傾;千里游敖,冠蓋相望,乘堅策肥,履絲曳縞。此商人所㠯兼幷農人,農人所㠯流亡者也。

今法律賤商人,商人已富貴矣;尊農夫,農夫已貧賤矣。故俗之所貴,主之所賤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惡乖迕,而欲國富法立,不可得也。方今之務,莫若使民務農而已矣。欲民務農,在于貴粟;貴粟之道,在于使民㠯粟爲賞罰。今募天下入粟縣官,得㠯拜爵,得㠯除罪。如此,富人有爵,農民有錢,粟有所渫。夫能入粟㠯受爵,皆有餘者也;取于有餘,㠯供上用,則貧民之賦可損,所謂損有餘補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順于民心,所補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賦少,三曰勸農功。今令民有車騎馬一匹者,復卒三人。車騎者,天下武僃也,故爲復卒。神農之敎曰︰「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步,帶甲百萬,而亡粟,弗能守也。」㠯是觀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務。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㠯上,迺復一人耳,此其與騎馬之功,相去遠矣。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亡窮;粟者,民之所種,生于地而不乏。夫得高爵與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入粟于邊,㠯受爵免罪,不過三歲,塞下之粟必多矣。漢書‧食貨志》。

利民欲者,莫如用爵致粟矣。能㠯粟拜爵者,皆民之有餘者也。取有餘㠯給塞下之食,則富人有爵,而貧民損益于征賦矣。此㠯有餘補不足,而貧富之民,各得其願也。《蓺文類聚》八十五。 案︰此與《食貨志》小異,故錄附于後。

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㠯拜爵,甚大惠也。竊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邊食足㠯支五歲,可令入粟郡縣矣;足支一歲㠯上,可時赦,勿收農民租。如此,德澤加于萬民,民俞勸農。時有軍役,若遭水旱,民不困乏,天下安寍;歲孰且美,則民大富樂矣。漢書‧食貨志》。

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諸子弱,大封同姓,故孼子悼惠王王齊七十二城,庶弟元王王楚四十城,兄子王吳五十餘城,封三庶孼,分天下半。今吳王前有太子之隙,詐稱病不朝,于古法當誅。文帝不忍,因賜几杖,德至厚也。不改過自新,迺益驕恣,公卽山鑄錢,煮海爲鹽,誘天下亡人謀作亂逆。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之,其反遲,禍大。漢書‧吳王濞傳》。

請誅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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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戊,往年爲薄太后服,私姦服舍,請誅之。漢書‧吳王濞傳》︰「三年冬,楚王來朝,錯因言。」

信,史不著其姓。文帝後元年,爲廷尉。景帝初,遷奉常。

更議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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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及諸有秩受其官屬所監、所治、所行、所將,其與飲食計償費,勿論。它物,若買故賤,賣故貴,皆坐臧爲盜,沒入臧縣官。吏遷徙免罷,受其故官屬所將監治送財物,奪爵爲士伍,免之;無爵,罰金二斤,令沒入所受。有能捕告,畀其所受臧。《漢書‧景紀》︰「元年七月,廷尉信與丞相議。」

賜進士出身二品銜廣東等處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兼管驛傳事務黃岡王毓藻校刊

《全漢文》卷十八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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