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詳解 (陳經, 四庫全書本)/卷24
尚書詳解 (陳經) 卷二十四 |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詳解卷二十四
宋 陳經 撰
洪範〈周書〉
此篇乃武王屈己訪道於箕子箕子既答武王之問於是退而具述成篇其書稱十有三祀而不稱十有三年則知此書述於箕子九疇乃道之大統他人所不能與也洪範者大法也天地有大法而不言寓於高卑散殊之間見於酬酢事為之際有等有差有程有度截然有凖則不可踰越者皆洪範也特人未之察爾所謂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者此法也洛書出而九疇彰則大法又明以示人矣天有是法故九𩔖有是事非人為之私也有人焉棄常行怪滅禮廢事淫荒頗僻是出乎範圍者皆非法也堯舜三代非此不能以治天下孔孟非此不能以垂教後世秦人不知此法為焚書坑儒漢人不知此法為申商黄老晉以清談亡梁以佛老亡皆不知此法所謂三綱淪九法斁人紀不立其不為夷狄禽獸者鮮矣聖人憂之畏之而衆人懵然不之恤也紂為不道非法甚矣箕子佯狂為奴憂之畏之可知也周武克商釋囚訪道洛書嗇於鯀而𢌿於禹厄於商紂而陳於武王故曰茍非其人道不虚行
武王勝殷殺受立武庚以箕子歸作洪範
武王既勝商殺受商家臣子視武王為君父之仇不與共載天者也忘君父之大仇而為人陳洪範箕子而非人則可箕子乃商家之元老曷為其如此也讀孔子序書之言有以見箕子之深不得已也箕子之意若曰商家之宗廟社稷已亡臣痛心疾首特一時之事耳吾故不敢忘君父以事仇義不為周王屈以全人臣之節如是而已若夫洪範大法之不傳則為天下後世之害吾其可以不傳乎况是道也已淪稔紂之暴虐幸而有武王者出此而不傳則是無時而可傳也孔子曰人能𢎞道非道𢎞人所貴乎能恢𢎞此道者以有人焉而其人又不可以常得也吾豈可以一時之傷痛而遂廢天下之大法乎此箕子不得已之意欲切於傳道而憂於天下後世為甚深也夫子序書於數辭之間寫出箕子之胸臆
惟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
甚矣箕子有不敢忘商不敢臣周之節也微子之篇箕子有言曰商其淪喪我罔為臣僕武王既勝商亡商之後意其必立箕子箕子不肯必立微子微子又不肯乃立武庚及武王殺武庚乃立微子而箕子終不可得而立武王於是封之朝鮮之地在蕃畿之外所以遂其不肯臣周之心也其為武王陳洪範於一篇之首云十有三祀不肯用周之正朔嗚呼此千萬世臣子法也學者觀王訪箕子一句又有以見非箕子不能全人臣之大節非武王不能成箕子之志訪者就而見不敢屈而至其尊徳樂道之心如此盖亦不敢臣箕子故爾讀此兩言之間九疇大法雖未陳而九疇大法已見於此矣箕子盖深知道而武王亦深知道者也自箕子言之義不當屈自武王言之義當有所屈箕子之不屈者其守正不撓當如此也武王之有所屈者其尊徳樂道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使箕子於商亡之後虧臣子之節而臣武王武王於此以箕子既為臣而遂召見之則是與九疇大法已不相似何以陳洪範
王乃言曰嗚呼箕子惟天隂騭下民相協厥居我不知其彞倫攸叙
王乃言曰鳴呼先嘆而後問不敢輕於發問也騭升也相助也協者和合也居者其所安也彞常也倫理也天之與人以是理也盖隂有以升之而日用之間冬裘夏葛饑食渴飲君臣父子兄弟夫婦良知良能居之而各得其安者無非天有以相助而使之和合此即常理也人相與雜處於覆載之間者若無常然之理則何以能協厥居必至君臣如仇敵父子如豺狼長㓜無倫夫婦無别反天之經賊民之行豈有次第哉惟其有是理自然有是叙以其非人之所能為也故歸之天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徳物則即大法也彝即彞倫也天以是付之人日用而不能知武王亦以為我不知盖人主者叙此彞倫為人道立極者也苟不能知此理之所自來則何以理民物所以必問雖然道之正統自堯舜傳之禹湯文王則武王傳之久矣曷為而不知也曰此武王之所以聖也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若武王自以為知則非武王矣吾於是知堯之兢兢業業者此心也大舜之克艱者此心也禹之孜孜文王之純亦不已孔子之我無能焉者亦此心也不如是何以能傳道哉
箕子乃言曰我聞在昔鯀陻洪水汨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𢌿洪範九疇彝倫攸斁鯀則殛死禹乃嗣興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彞倫攸叙
王乃言箕子乃言乃言者遲緩而不輕發之辭武王不敢輕問箕子不敢輕對與孟子難言之意同也天下之事惟順其常理則治不順其常理則亂順則叙不順則斁上而日月星辰得其叙雨寒燠得其節天之彝倫也下而山川鬼神永其寧飛走動植遂其生地之彝倫也中而三綱五常不差禮樂刑政不悖人之彝倫也人能參贊天地調燮隂陽豈有他哉亦順其常而已反乎此者不為彝倫水萬折必歸東此水之常理也鯀不能順以導之反有以陻塞之故水失其性而金木火土皆為之汨亂其陳列帝乃震怒帝即理也理之所不順即帝之怒也故洪範九疇不與鯀而彝倫遂斁當堯舜之時彝倫未嘗斁就鯀之汨陳言之彝倫斁於鯀者也以其不順常理則斁也鯀亦殛死禹能順其常理者也其行水也行其所無事水土既平而六府三事皆為允治天於是錫禹以洪範九疇其錫之也非有物以與之理之所順者即天之錫也如天錫勇智同故彝倫攸叙以其順常理故叙也然洪範有九疇而鯀之所汨者五行五行有五而鯀之所陻者特一水而已何以𢑴倫九疇遂至於斁哉盖九疇本於五行五行即一本也水茍不得其性則火不得以烹飪木不得以曲直金不得以鎔冶土不得以稼穡而五行皆廢五行既廢則九疇皆亂禹之所導者亦一水而已然而六府三事無不治者亦此理也夫殛鯀者舜也而此書言帝乃震怒鯀則殛死禹乃嗣興不言舜者可見舜之賞罰即天理而非舜也說者以為天與禹洛出書神龜負文而出列於背其數從一至於九禹見其文遂因而第之以九𩔖言禹第之者以天神言語必當簡要不應曲有次第丁寧若此經無載圖書之事惟孔子云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則知圖書出於伏羲之世明矣古者結繩而治文字未作羲皇始畫八卦以辨竒偶黄帝始作文字正名百物以此觀之則洛書之出非在大禹之時天乃錫禹者如言天生聖徳於禹能明洛書之㫖因第而次之云爾天豈諄諄然命之乎其說未可信也
初一曰五行
自此以下即九疇之𩔖也亦曰九章天下有無窮之事必曰九𩔖盖九為陽數之極天有九宫地有九野人有九疇理之自然自九疇而推之事出千萬而其歸不出九𩔖猶易之八卦而能事無不畢矣太極動而為隂陽布而為五行五行者行於天地之間故曰五行即易之四象也初一者以五者在天地之間實為初始九疇皆自是而出焉不言用者言五行散在九者之間所謂敬用農用以至念用威用嚮用無非五行之用也九疇之數乃神龜負文而出有此五十五數聖人探賾索𨼆於是因而次第之所以有次序者亦是自然有此理先儒或言六十五字皆洛書本文或以龜背先有總三十八字或以為龜文惟二十七字皆未可信洛書之數即天地之數易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其為五十五數乃五行生成之數也損其五又虚其一則為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損其十則為河圖之數四十有五河圖之所以損其十者盖天五生土以地十成之河圖則存其成數而為四象八卦之位地十未出有其象而已未成形也至洛書以地出而與五為竒偶然後金木火土各有配合而成形故河圖合四象之數可以定八卦之位洛書有五行之數可以備八卦之象是以象生其卦必俟洛書地十之成數而後成八卦洛書為五行而河圖特言四象者盖四象皆以土為主太極生兩儀五天五地兩儀生四象一水二火三木四金五土五行生數天之四象也六水七火八木九金十土五行成數地之四象也合天地之四象而布之為八卦坎一離九震五兊七坤二巽四乾六艮八是也自天一至天五總十五數三其五者天之數圓而歸於天之土也自地六至地十總四十數四其十者地之數方而歸於地之土也圓數必三方數必四天土則五地土則十不可易也五行去土而言謂之四象土氣冲也非去土也四象以土為命是故土居中央而貫四象五行有十位布於天地之間則有九宫土宗四象故五與十各居中位而主宰八維四象布於八維有四十數以河圖言之則五居其中故其數四十五以洛書言之則五與十居其中故其數五十五陽數極於九而中於五五者造化之主也天地之至數三天兩地而倚數者此也以五乗五為天數以五乗六為地數以五乗九為河圖以五乗十為洛書皆以五為君自五行至六極計有五十盖五行共有十數互藏其一有生數則去成數有成數則去生數天五居中而十藏地十居中而五藏又况自一至五其數已定自五以往則并之一并五而為六二并五而為七三并五而為八四并五而為九五并五而為十五者小衍五十者大衍故大衍之數五十減於洛書之五數者以見五乃造化之主居中而不用者也存五則為洛書以顯其體虚五則為河圖以神其用存五則十其五而五偶虚五則九其五而五竒自初一至次九河圖數也而五居中以總之自五行至六極洛書數也而皇極居中以君之河圖洛書相經緯是者乾坤者三兩之純故其數九六六子者乾坤之爻三兩之雜故其數七八九六十五也七八亦十五也天之土五地之土十是故十與五為兩儀之根而兩儀為八卦之祖八卦變六十四皆以二五為中九疇通五十五數而皆以皇極為中五行布九宮虛中宮則為八卦合中宮則為九宮去中以見體存中以見用體用相須八卦九章所以相表裏也八卦觸𩔖而天下之能事畢九疇觸𩔖而天下之大法備五行共十數而變化鬼神不能逃則五行豈非洪範之本而彝倫之原乎故初一曰五行〈闕〉
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農用八政次四曰協用五紀次五曰建用皇極次六曰乂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徴次九曰嚮用五福威用六極
自五事以往皆五行之布散於八者之間曰敬曰農曰協曰建曰乂曰明曰念曰嚮曰威者皆人君之用所以盡裁成輔相之理也故五行為萬物之本次以五事盖以人治物者也故五事則在乎敬敬則視聽言貎思皆得其正正己者所以正人也故次以八政
其用則在乎農農者厚也政施於民不厭其深厚治人者不可以不知天故次以五紀其用則在乎協協即和也人事乖於下則天紀亂於上必以人而和合之欲順乎天者必本於大中之道故次以皇極皇極居中所以叙九疇者也其用則在乎建建者人主執此中以應萬事則事得其理所謂人能𢎞道非道𢎞人也人主建皇極則五行五事八政五紀皆得其中三德稽疑庶徴五福六極亦得其中矣然皇極者常也能體常必能盡變故次之以三德剛柔正直隨時制宜其用則在乎義義者隨其時而出治也以三德而出治天下之事若無可疑矣聖人至公之體不自以為無可疑必叅之以人謀鬼謀以合幽明之理故次之以稽疑其用則在乎明明者明乎鬼神之理與人之理則吉凶可以無差而疑者可以决矣疑既决而又取證於天之休咎九疇皆得則天應以休皆失則天應以咎其用則在乎念凡五者之休根於一念之善五者之咎根於一念之差休咎之在天者可見矣而又考之在人天與人一理也九疇皆得則為五福皆失則為六極其用則在乎嚮與威嚮者使人知所為凡此九疇雖有九𩔖其實貫通為一㑹於皇極皇極得則九者皆得皇極失則九者皆失其曰次曰聖人因洛書之數演之而為次第之序也先儒謂皇極不言數者理兼萬物非數所能盡稽疑之數七而不言數者以有卜有筮不得兼言之也庶徴之數五而不言數者以有咎有休不得兼言之也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潤下作鹹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
傳曰天生五材民並用之闕一不可則五者行於天地之間人之所資以為用也數之所起起於隂陽徃來在於日道十一月冬至日南極陽來而隂徃冬水位也以一陽生為水數故曰天一生水五月夏至日北極隂進而陽退夏火位也以一隂生為火數隂次於陽故曰地二生火自冬至以及夏至當為陽來正月為春木位也陽進而中三陽以生三為木數故曰天三生木自夏至以及冬至當為隂進八月為秋金位也四隂已生隂進而中四為金數故曰地四生金三月春之委四委皆土位也五陽巳生五為土數故曰天五生土此洪範所言即五行生數必得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成之然後隂陽各有匹耦然五行之生一二三四五亦未始無其叙盖有生於無著生於微自無而至有由微而至著五行之體水為至微自無而始入有者也火則漸著故以火次水木則形實故次於火金則體固故次於木土則質已大矣故次於金此言五行有自然之質也有自然之質則必有自然之性則必有自然之用自潤下作鹹至稼穡作甘即五行之用也水於卦為坎䷜以一陽居二隂之中隂趨於陽陽方在下而隂趨之故水性潤下鹹者水積而不已久浸其地故變而為鹵而其味鹹火於卦為離䷝以一隂居二陽之中陽悅於隂隂在下而陽悅之故火性炎上苦者積火所致火積不已其臭焦而其味苦木於卦為震䷲震動也陽動而進以散羣隂故或升或鬱而成曲直可以矯揉故木之性曲直酸者隂𭣣於陽也陽進而隂散以成曲直之性及其極也則隂復収陽故曲直之結而為實其味則酸金於卦為兌䷹兌悅也隂悅而凝諸陽故可柔可剛而成從革順其陶鎔故金之性從革辛者陽散於隂也隂進而凝陽以成從革之性及其極也則陽復散隂故從革之性範而為器其味則辛隂陽聚而交㑹冲和之氣以生土土無正性無定形無定位故不謂之曰而謂之爰爰于也以言其不可定名也取其養人者言之故以稼穡為土之性而稼穡不可以言土也甘者味之和也隂陽和而稼穡生故稼穡之實則甘自五行之性而言之則謂之曰自五行之用而言之則謂之作然不獨五性五味也五聲五色五方五臟五常十日十二辰皆五行之所化洪範舉其性與味其他可以𩔖推故不盡言也
二五事一曰貎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貎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聰思曰睿恭作肅從作乂明作哲聰作謀睿作聖
五事者即五行之在人者也人為萬物之靈五行之秀氣備焉貎即木也言即金也視即火也聽即水也思即土也木有華葉之榮故貎屬木言之决斷如金之斬割故言屬金火外光故視屬火水内明故聽屬水土安静而萬物生心思慮而萬事成故慮屬土五事者常從事於此也五者主人君而言人主以身為天下之表儀故一曰貎言所以接物𤼵號施令皆言也故次以言目以視逺耳以聽德又次之思者又所以主乎視聽言貎者也故以思終焉五事以思為主猶五行以土為主土居中央心亦居中者也思以主乎五事然後不逐乎口體耳目之欲而皆適乎中矣孟子曰天之所以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也自一曰貎而下言五事之體自貎曰恭而下言五事之德自恭作肅而下言五事之用亦猶五行之水曰潤下潤下作鹹同也貎之德本恭恭者不侮人以其有容儀之可觀也言之德本從以其順於理而不乖也視之德本明以其邪正不惑也聽之德本聰以其受人之言而知其是非也思之德本睿以其心通萬事也孟子所謂形色天性所謂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耳之於聲惟色有貎言視聽思則自然有恭從明聰睿惟聖人為能踐形惟率性故恭可以作肅肅敬也恭在貎而敬在心由恭以作肅則動容貎而逺暴慢矣從可以作乂乂治也言當則乂無不順治出辭氣而逺鄙倍矣明可以作哲哲智也由明而極於大智則可以與日月合其明聰可以作謀謀者善謀也由聰而至於善謀則與鬼神合其吉凶而天下之事隨處而當矣睿可以作聖聖者事無不通也由睿而至於聖大而能化矣人之行莫大乎五事不敬則視聽言貎思失其主宰而淫僻鄙詐無所不至天下之事亂矣夫子答顔淵之問亦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言與敬用五事同意
三八政一曰食二曰貨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賓八曰師
政者正也知五行之情則知所以正人矣八者之政先後亦莫不各有自然之序人以食為天稼穡乃土之所生天地中和之氣可以養人者也故一曰食天生五材民並用之五行氣化而百物生百物生而百貨聚貨者民之所用不可缺也故二曰貨五行之氣互有消息一徃一來則為四時一闢一闔則為鬼神明有禮樂所以行人事幽有鬼神所以行變化民之生既有食貨以為養則知報本反始而祭乎鬼神矣故三曰祀風雨寒暑燥濕五行之氣也人不安其居則氣感於外而疾作於身司空度地以居民繼於祀之後盖人生有以養死有以祭而人始得安其居矣故四曰司空有食貨而又安其居矣無以教之則五氣之偏七情之蕩近於禽獸孰得而制之設為司徒以掌邦教教立則民知五典而人道正矣故五曰司徒人禀五行乃生七情情有中偏中者可教而偏者不可教七情難制則乖而為惡敗而為賊董之不可以無威刑故六曰司宼歸順慕義者禮之所當綏也徃來交通者禮之所當接也賓客者七情之順也交接之美也故七曰賓有順必有逆元惡大憝七情之逆刑不足以制則兵矣故八曰師乃聖人治外之政八政行而内外之治舉此其所以貴乎農用也唐虞之世粒蒸民遷有無則稷官掌之掌三禮治神人則秩宗掌之平水土則司空掌教則司徒兼兵刑則士賓四賓雖不言官而内之四岳必掌之矣在周禮則食貨掌於天官祀與賓掌於春官師則夏官刑則秋官教則地官司空則冬官莫不分治八政之事然或言其事而不言其官或言其官而不言其事者所以互見也
四五紀一曰歲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厯數五行運用融結於天地之間其見於嵗月星辰厯數者皆有程度晷刻不差寒暑不忒如國有紀綱如軍有紀律故謂之五紀羲和廢時亂日故俶擾天紀而仲康得以征之嵗有春夏秋冬月有望晦朔百刻之晷分於晝夜而為日自角亢之二十八至於翼軫自訾娵之十二至於𤣥枵而為星辰莫不有數而作厯所以歩其數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日行遲一日行一度月行速一日行十二度有竒二十九日强半而月一周積其餘以成閏此厯之所由起也既以嵗月日星辰而作厯厯者所以歩嵗月日星辰之數也豈得與四者並而為五盖五紀之在天有人事存焉嵗者所以總日月星辰而為之始厯數所以歩嵗月日星辰而為之終不可闕一也此天人之所以相因而五紀貴乎協用也
五皇極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惟時厥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
五中數皇極中道也大法之中無非常倫常倫之中必有總要皇極乃三才之矩而𢑴倫之總要也五行以土為歸五事以思為主五聲以宮為綱五味以甘為和五色以黄為正五臟以胃為主此則知皇極之道矣四海一君天下一統九疇一於皇極知中知一天下之理盡矣堯之允執執此者也湯之建中建此者也夫子之一貫貫此者也皇言其大大則無外無外則公也極言其中中則無偏無偏則正也公正者三極之所貴萬事之凖則也天地非此不位萬物非此不育人主體此是故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建大中以承天心開至公之途而偏頗反側不得以容私立一王之制而淫朋頗僻不敢以亂俗協中有賞所以福之也而我無好違中有罰所以懲之也而我無惡用心如此天之道也故曰皇建其有極大公至正之理散在天下而聚於人心能者養之以取福是中即福也非中之外别有所謂福也不能者敗之以取禍是不中即禍也非不中之外别有所謂禍也五福富夀康寧攸好德考終命也曰建曰斂曰敷中之道也本無形體如之何而建如之何而斂又如之何而敷也大中之道聖人有此庶人亦有此聖人以先覺覺後覺故建之於上躬行以表儀於四海即建而斂之也民心罔中惟爾之中天下咸㑹於凖繩法則之中人紀立而天理順禮樂行而王道興君臣父子夫婦皆得以相安相養人禍不作而五福已敷錫於不言之中矣當天下未趨乎中也横政起而横民作人君雖欲保極不可得也今也庶民於君而取中則斯民之安即君之安也斯民之福即君之福也豈非錫人君而保極者乎敷錫者上錫下錫汝者下錫上言君民共守此道以相與者也
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德惟皇作極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汝則念之不協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
自凡厥庶民無有淫朋至於惟皇作極此總言天下皆歸中道也民指賤者言人指貴者言詩曰宜民宜人是也淫過之朋黨與夫比私之德皆非中也庶民而無有淫朋人而無有比德則是以公正之道相與不肯交非其𩔖苟至於此則是大為中道矣故曰惟皇作極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是也自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而下至於時人斯其惟皇之極此言人君以皇極之道養成人才所謂中養不中者也庶民之中智足以有謀者才足以有為者正足以有守者如此等人在人君則當念而録用之不念之則是棄才者也繩之以中道則不合於中責之以惡則又未陷於罪如此等人可與為善可與為惡在人君則當大而受之兼収含容而汝也當康安其顔色以教之盖接以和氣涵養之使成其才茍不受之是求備於人者也曰者發言也有能自言曰我之所好者在德則是有志乎為善矣如此等人在人君則當錫之福福即中也誘而教之以中茍不錫之福則是絶人向善之路也觀皇極之道所以養人才者非一端而足或念之或受之或錫之如此其委曲天下安有不趨於中者哉時是也是人因此之故皆惟皇極之歸矣舜之待庶頑成王之待商民皆以此道也
無虐㷀獨而畏髙明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凡厥正人既富方榖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無好德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
自此以下言人君以皇極之道見於用人也煢獨者孤寒寡援之人也高明者勢位之貴顯者茍於孤寒寡援之人而虐之勢位貴顯而畏忌之如晉武帝四臣同罪劉友伏誅而山濤等不問避貴施賤則人主之心自失其中矣人之有材能敢於有為者何自而進其行乎惟人主之心得其中無有貴賤無有上下一以公正之道處之則有能者有爲者自然得進其行賢人在朝則邦國日盛矣凡有正直之人内既克足方且進以爲善則人君當有優待之接之以禮寵之以禄使其心有好於汝之國家則其心始安而天下亦莫不皆化而爲正人矣茍不能使正人之心有樂於汝之國家則彼將逃遁逺去時人無所激勸則皆陷於罪矣雖然有能者有爲者羞之可也正人既富方榖者使有好於而家可也若夫無好德之人則是淫朋此徳自棄於為善甘心於爲不善者也汝若錫之福以中道而進用之則其過豈不在汝君乎由此觀之人君之用人用其所當用則爲中道用其所不可用則非中道矣
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㑹其有極歸其有極
自此以下言大中之道在乎去私情而復天理也偏不正也陂不平也作好者好之以已而不以公也作惡者惡之以己私而不以公也黨者蔽惡也反者背馳也側者傾邪也凡此皆人慾之私爲中之害也遵王義而合其宜遵王道遵王路而適其正蕩蕩而廣大平平而辨治正直而公平凡此皆天理之公皇極之至也茍私情未去則中道晦而不彰窒而不通既去其私情之害則晦斯彰窒斯通矣箕子於此章反覆吟咏大中之道初無異義鑿其說則過矣茍至於此則出而與物㑹者此中也出而㑹物則酬酢應變所過者化歸而處己則寂然不動所存者神無適而非皇極矣
曰皇極之敷言是彛是訓于帝其訓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爲天下王
自此以下言皇極之道布而為言者也曰更端而言皇極之敷言凡人君發之爲號布之爲令出而爲言爲誥爲命皆敷言也所以敷言者豈有異說高論以聳人之觀聽者哉即是常行之理以爲訓爾言則人也理則天也常理之外豈有天哉天下庶民因人君皇極敷言之訓見於有行則凡君臣父子冬裘夏葛無非行皇極之道是雖貴賤異位尊卑殊勢而天子之光明未嘗不與之相接蓋同乎此性亦同乎此理也君之爲教也不能外乎天之理故民之從教亦不能外乎天之理此天人君民之所以相同而無間者皆此皇極也斯民之性皆與君同則自仰戴人君從而稱頌之曰天子作民父母所以愛我者也以爲天下王天下之所歸徃者也民有至理則有公言此豈人君違道以干譽所能致哉嗚呼皇極之道大矣無所不統亦無所不寓五行非此則無以運行於天地之間五事非此不爲敬八政非此不爲農五紀非此不爲協三德非此不爲乂稽疑非此不爲明五福六極非此則失其所以嚮與威矣故皇極居中所以叙此九疇也其用非一箕子特舉其一二言之見於養人材見於用人見於敷言其餘可以𩔖推矣
六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弗友剛克變友柔克沉濳剛克高明柔克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人用側頗僻民用忒德本一也何從而有三記曰溥博淵泉而時出之時中之義也皇極以體常三徳以盡變正直剛柔之用皆有中焉五行之氣春木夏火故春夏爲溫厚東南氣也秋金冬水故秋冬爲嚴凝西北氣也土貫四象居中央有四時之氣不偏於剛不偏於柔此天地中正平直之氣人禀五行之氣其發爲柔也則與物爲春其發爲剛也則與物俱秋惟得二者之中則正直矣人之德當以正直爲本至於一剛一柔則隨時而施焉剛得其中則爲剛中柔得其中則爲柔中猶春夏而陽也則爲陽之中秋冬而隂也則爲隂之中所謂執兩端而用其中者此也克者勝也治之之義正直則不剛不柔而無事於勝之也故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不無先後之次人君具此三德必因時而出焉時乎平康治安之世既不可以剛勝又不可以柔勝則以正直待之言不剛不柔行其所無事而已世不能平康而人主之德不必茍於正直也時乎彊梗不順吾治者則必以剛克制之詰姦慝則有刑治元惡則有兵此剛克也時乎燮和而順吾治者則必以柔克制之感之以溫言寵之以賜予此柔克也若平康之世既無彊弗友亦無燮友者世降俗變有逆必有順自然之理也聖人之德隨時而用者如此然正直則自然無偏既曰剛曰柔則必有偏矣聖人之用剛柔當使之不偏蓋剛之偏必至於𭧂厲必當沉濳之則剛得中而不失之暴厲矣柔之偏必至於怯懦必當高明之則柔得中而不失之怯懦矣然就三徳而論之莫易於三徳莫難於剛柔故剛柔必曰沉濳高明就剛柔而論之剛之失也其過為小柔之失也其過為大故又言威福玉食之柄必歸之君惟恐失之過柔而權柄至於下移如漢之元成也箕子之論至此以見用剛柔之難也大抵皆欲適中有善而賞之出於君此惟辟之作福也有惡而罰之出於君此惟辟之作威也備四海九州之奉此惟辟之玉食也此豈非中乎威福之權與夫玉食之奉至使臣下而得以竊之之則是失其中而非三徳所以用乂者矣害及于家凶于而國人臣既竊豈有國家得其寧者召天下之亂無疑矣在位之人因其臣下之僣竊也遂附下岡上用側頗僻而失其正天下之人因其位之側頗僻也遂皆僣差不信僣忒而不安其過皆由人主之徳失其中故為害必至於此
七稽疑擇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霽曰𫎇曰驛曰克曰貞曰悔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立時人作卜筮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
聖人與神合其吉凶何疑之有然聖人不自以為無可疑必叅之人謀謀以合幽明之見此以公天下為心也卜筮之中皆五行之所寓卜之法以兆之横者為土立者為木斜曲向徑者為金背徑者為火因兆而細曲者為水灼龜以五行為先揲蓍亦五行也然卜筮所以决疑茍不擇其人而建立之則其信之也必不專矣所謂擇人者必是人能明于天地之道與神之情狀而後疑可决不可輕也既擇其人然後命之以卜筮之事凡卜龜灼而鑚之視其兆之色與其氣曰雨者如雨之下也曰霽者如雨止曰𫎇者氣之𫎇暗也曰驛者言氣之絡驛不連屬也曰克者氣之相交錯也此五者卜之法也曰貞者内卦曰貞曰悔者外卦曰悔此二者筮之法也不言一二三四者卜筮者隨所寓而見非有次第也凡此七者卜則用五占則用二此其不變者以其有定體也忒者變也無定體必在卜筮之官推衍其差忒者而觀之如卜則有五行之相尅如筮則有六爻之變動立時人作卜筮上文既言卜筮有此七者必立其知此卜筮之人而作卜筮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古者卜筮必有三人周太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其法各不同經曰乃卜三龜是也三人之吉與凶
其皆同故决然無疑矣茍不能皆同則以多者為準必從二人之言卜所以决疑也若從違不定則反以生疑然至于所同者衆則吉凶之大槩亦可見矣推此以觀則下文三從而二逆者與乎三逆而二從者亦以從多為主
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身其康彊子孫其逢吉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庶民逆吉庶民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卿士逆吉汝則從龜從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龜筮共違于人用静吉用作凶
事之常者必無可疑無疑則不卜事之大者則有疑如遷國出師之𩔖事之有疑必先謀之乃心吾心以為可以為否而可否之未决則必謀之在朝之卿士言卿士則自大夫而下亦與焉又謀之庶人古者國有利害小司寇掌外朝之政致萬民而詢焉謀至于庶人則人謀盡矣猶以為未决也必謀之神卜筮者所以考神之吉凶也此四句亦有次第若吾心未有所主而先謀之卿士庶人可乎卿士庶人人謀未盡而先謀之神可乎此與舜所謂朕志先定詢謀僉同神其依龜筮協從同意幽明本一理也事有必至理有固然豈有聖人所見一定而人之謀尚有違之者乎但聖人以公天下為心不欲專任一己之見故如此爾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從順也五者皆順則神人上下彼此無一而不合是之謂大同也不惟𫉬吉于一時又且𫉬吉于後世不惟𫉬吉于吾身又且𫉬吉于子孫身享其安子孫得其吉以見福之無窮如此若舜傳位于禹神人皆協也然則謀之考則先卿士庶人而後卜筮及其從之也則先龜筮而後卿士庶人何也孔頴達曰尊神物故先言之不在汝則從之上者卜當有主故以汝則從為先箕子又言一等吉凶大同之吉不可常得也或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庶民二者逆則吉或卿士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庶民逆亦吉上之所謂吉者如盤庚𨗇都盤庚心以為可卜稽曰其如台則卜筮又以為可惟是卿士與庶民懐土不𨗇下之所謂吉如武王之伐商周公必以為可予得吉卜則卜筮又以為可惟武王心有疑及御事皆以為艱大或庶民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卿士逆亦吉大抵人謀互有不同而神無心故必以龜筮為主吾心與卿士庶民所見或有偏不可以為决所可以决其吉凶者在于神故此三者皆欲龜筮之從也若夫汝則從龜從筮逆卿士逆庶民逆是從者少而逆者多又况龜筮二者一從而一逆則神之意未定而吉凶亦未可知也故作内而冠昏喪祭之事則吉作外而用征伐𨗇國則凶龜筮共違于人謂人謀雖從而神皆不從則其所為必有未當故靜而止其謀則吉作而遂其謀則凶葢人之見或有私而神决無私者也然則聖人之謀何必惟枯莖朽骨之是徇哉古人之卜筮與後人卜筮異矣聖人之心至誠無我故以交神若與之相接然茍在已者既不誠則雖卜筮亦不能信矣晉獻公以驪姬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者以見神之不以實告也此則當以誠為主
八庶徴曰雨曰曰燠曰寒曰風曰時五者來備各以其叙庶草蕃廡一極備凶一極無凶曰休徴曰肅時雨若曰乂時若曰哲時燠若曰謀時寒若曰聖時風若曰咎徵曰狂恒雨若曰僣恒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𫎇恒風若
善言人者必有考于天善言天者必有騐于人庶徵者五事之騐也在人有肅乂哲謀聖故在天必應之以雨燠寒風葢天人本無二理人主所以裁成輔相天地之道者亦在于敬用五事而已人備四時之氣則謂之全人以全人而治天下則隂陽無不調以天地之心理天地則天地無不順夫四時之氣與天地之心何如也亦曰中而已中則和不中則乖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心之所通政之所感達于上下人主喜不敢過賞怒不敢過罰視聼言動有禮飲食起居有度禮樂文物有數如此則五事中正而順氣應之故雨以潤物以乾物燠以長物寒以成物風以動物五者無不順其時是謂來備來備者欲雨則雨應欲則應以至燠也寒也風也欲則應之各有次序五氣有叙則物不傷生庶草尚且不傷生而蕃廡豐盛則五榖熟而萬物盛多可知矣舉其細微者以見物之大者若乃心無主宰𤼵而不中節事失其理物違其分乖氣所感民怨神怒則五氣之應或有餘而極備或不足而極無有一者極備則必有一者極無如雨多則無多則無雨極備極無則常雨常常燠常寒常風而隂陽失其序矣寧無凶乎曰休徵而下又分别休咎之徴休美也謂五者以其時也鄭康成云雨木氣也春始施生故木氣為雨金氣也秋成物而堅固故金氣為燠火氣也寒水氣也風土氣也凡氣非風不行猶金木水火非土不處故土為風人之容色威儀若春木之𤼵生故貎為木而可以治雨貎恭而作肅則雨以時而順之人之有言如金之有聲故言為金而可以治言從而作乂則以時而順之目之視如火之外景故視為火而可以治燠視明而作哲則燠以時而順之耳之聼如水之内景故聼為水而可以治寒聼聰而作謀則寒以時而順之人心之無所不在如土行於四時金木水火得之而後成故思為土而思可以治風思睿而作聖則風以時而順之聖人以此五者之事交天人之際治隂陽之變孰謂天人之果有二理哉曰咎徴咎者惡也五者失其叙極備極無也狂妄也肅之反也人君之貎不恭而至于妄心生故恒雨應之雨不潤物而反以害物也僣差也乂之反也人君之言不順理而至于政事差而不治則恒應之不以乾物而反以為亢旱也豫逸也哲之反也人君之視不能及逺而徒貪目前之逸遊則恒燠應之燠不以長物而反以暴物也急躁也謀之反也人主之聼不能詳察其理之久近而徒欲急廹于近效則恒寒應之而寒不足以成物𫎇閽也聖之反也人主之思不能通乎萬事而至于闇而昧則恒風應之而風不足以動物此五者皆五事之反而乖氣之應也五事得其中是五行得其性故五氣應之以時五事失其中是五行失其性而五氣應之以常然則人主欲求之天者不必求之天求之已而已矣
曰王省惟歳卿士惟月師尹惟日歳月日時無易百穀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歳時既易百穀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寧庶民惟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
者以此為五紀之文非也若以為有歳月日星五紀之文則謂之五紀庶徴何以有五事皇極何以有五福此亦人事之可驗者也不惟五事可以感雨燠寒風至于上下定位易與不易而感亦如之四時二十四氣三百六旬皆歳之所統也王者無為居尊兼總萬事而加省察焉亦如歳然若周官太宰歳終令百官各正其治受其㑹聼其政事而詔王廢置在乎王則王省惟歳也月一月一周天故一月三十日而月則治一月之事也卿士分居列位以治其詳亦如月然周官小宰贊冡宰月終則以官府之叙受羣吏之要此卿士惟月也日一歳一周天故一日百刻十二辰而日則治乎一日之事也師尹衆正官之吏各治其職亦如日然若周官宰夫旬終則令正日成此師尹惟日也上下相維大小相屬為王者不叢脞以失體為卿士師尹者不侵官以失職此歳月日時之無易也順其常則治故年豐而榖得其成事治而
乂得其明天下有道賢者出而用章賢者既用則國家無有不寧天下之治無不舉矣若君失其所以為君臣失其所以為臣上下易位而反天之經而日月歳
時為之變易則乖氣乘而天下亂故嵗饑而榖不成政昬而乂不明天地閉塞賢者𨼆遁而國家不安矣卿士則月也師尹則日也庶民微而在下猶星之布在天也五方之民言語不通嗜欲不同其好惡無常亦猶星之好風好雨然箕星好風以箕東方木宿也風中央土氣木尅土故從土之所好而好風畢星好雨以畢西方金宿也雨西方木氣金克木故從木之所好而好雨星之所好雖不同而日月之行則有常度民之所好雖不同而卿士師尹之治則自有常分日之行也春分行赤道夏至而北秋分行青道冬至而南月之行也與日道相近交路而過言冬夏則春秋為可知此日月之常度不徇乎星之所好也亦猶卿士師尹之職自有常分不徇乎民之所好也日月雖不徇乎星之所好亦未始違其星之所好月經于箕其風沙月離于畢其雨滂沱亦猶卿士師尹雖不徇乎民之所欲而亦未嘗違乎民之所欲也通天下一氣也一理也君臣上下理之在人者即其歳月日星之在天者人主知此則可以知天道而立極人臣知此則能贊萬機而調燮隂陽
九五福一曰夀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徳五曰考終命六極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
庶徴者應之在天也就人身而論之亦有應焉𫝊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能者養之以取福不能者敗之以取禍五福者得中之應六極者失中之應皆非外至也在人當知五福之可慕而嚮之當知六極之可畏而威之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此也夀者年一百二十也古者父不哭子兄不哭弟盡其天年也富者財之克足非必能鉅萬而後謂之富古者一夫受田百畝家給人足無饑寒之患是也康寧者無疾病氣和而疾疫不作也攸好徳者知徳之可好機巧之心不生而不蹈小人之習也考終命者各成其長短之數死于正寢死于牖下而不死于非命也各以人意之重輕而為之次第此五福也極者窮也苦也動不遇吉為凶未六十為短未三十為折此則考終命與夀之反也疾者有惡疾憂者多憂即康寧之反也貧者困於財即富之反也惡者醜陋弱者用心不剛不能強於為善即攸好徳之反也六極也凡福與極皆人之所自取雖然顔之夭跖之夀伯牛之疾亦其自取焉哉此又理之不可為常者在顔子伯牛則謂君子之不幸在跖則為小人之幸幸與不幸豈常理哉天地有大法本乎五行在人則為五事九疇皆五行五事所感化也惟皇極則為之主宰而裁節之皇極建則五事自敬五事敬則天人之理皆順皇極之不建則五事自不敬五事不敬則天人之理皆乖漢儒五行𫝊配以五福六極五事其非不足取也至於弱之一極無所係則以皇之不極係之未免牽合附㑹恐非聖經之本意也
武王既勝殷諸侯班宗𢑴作分器
此孔子序分器一篇之書也其書亡矣而序存武王勝商之後封建諸侯之有功者故曰諸侯即封也班以宗廟彞尊之器以為有國之重器也左傳曰諸侯之封也皆受明器於王室天下有道禮樂自天子出也班宗𢑴與舜之班瑞同分器者諸侯尊卑各有其分
尚書詳解卷二十四
<經部,書類,陳氏尚書詳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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