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詳解 (陳經, 四庫全書本)/卷40

卷三十九 尚書詳解 (陳經) 卷四十 卷四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詳解卷四十
  宋 陳經 撰
  周官周書
  周官之書乃立政之效也二篇大率相為表裏傅說之告高宗曰知之非艱行之惟艱周公作立政以戒成王成王不但知之而已又且推而見于躬行茍成王不能躬行周公之訓則言為徒言知為徒知而已考此篇之書如撫萬邦巡侯甸四征弗庭即立政詰爾戎兵方行天下之意也如立太師太傅太保而下即常伯常任凖人之意也如戒百官君子其爾典常作之師即其惟克用常人之意也尊其所聞則高明矣行其所知則光大矣成王所以能進於高明光大之地者其惟能尊周公而行其所言者歟不然自非踐履之深者必不能為此書也
  成王既黜殷命滅淮夷還歸在豐作周官
  據大誥之書微子之命之書知黜商在周公東征之時據成王立政之序與多方之敘知滅淮夷在即政之後其事非同時以其相因故連言之還歸在豐謂既滅淮夷之後歸于宗周之都天下無事始作周官夫黜商滅淮夷而繼以還歸在豐作周官何也天下既定然後可以修太平之盛典當其外侮未除外患未去君臣之間不得一日寧天下猶有梗吾治者成王雖欲訓迪厥官其可得哉于此又有以見先後緩急各有其序而商之命不可以不黜淮夷之不可以不滅也
  惟周王撫萬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綏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徳歸于宗周董正治官
  此史官敘述其所以作周官之由惟成王即位之初鎭撫萬邦時巡侯甸之服侯甸近王畿者也四征弗庭四方征討其諸侯之不服者以綏定其兆民此皆成王所以振勵奮𤼵以聳動天下使諸侯不敢懐欺以玩其上亦所以示其禮樂征伐自天子出者也六服羣辟罔不承徳禹時有五服成周則有六服通王畿而為一服與侯甸男邦采衞而言之也聖人既有以威天下而後有以懐天下惟其四征弗庭綏厥兆民故六服諸侯因聖人之威自然有以懐其徳莫不精白一心以奉承其上歸于宗周董正治官天下之諸侯既皆承徳則四方無虞矣當國家閒暇必于是時明其政刑迨天之未隂雨必綢繆其牖户此歸于宗周之日所以董督而正其治謂之百官不敢後也讀此一章有以知人主守成之道在易之泰上下交其志同之時也九三以陽剛之才聖人于此爻𤼵明治泰之道曰包荒用憑河不遐遺朋亡得上于中行治安之世人情溺于久安安于守常怠于因循憚于改作又況人情于此易于玩法易于廢弛蠧𡚁自此而生非有剛斷之才憑河之勇則不足以治泰天下既平無事可慮則必不能為深思久逺之計故事之隠微者人材之在下僚者未必加之意非有不遐遺之智則亦不能以治泰觀周王巡侯甸以征弗庭歸于宗周董正治官其得泰卦用憑河不遐遺之意乎
  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萬國咸寧夏商官倍亦克用乂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
  若順也大猷大道也順古之大道而行之自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而下皆古之大道也當未亂未危之時常致其所以為亂為危之慮故制其治而使政教之無缺保其邦而使上下之無虞此成王深見治道有無窮之憂不以目前茍安而自治也古今之變不齊治不長治者皆自人主怠忽之心生以治視治而不以亂視治以安視安而不以危視安也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皆古人所以制治保邦之具也唐虞考古以建官其數止干百蓋其民淳事簡故也在内則有百揆宰相之任四岳以分掌諸侯在外則有十二州之牧與乎諸侯之長皆方伯連帥之職也既曰建官惟百矣而在内則特舉百揆四岳在外則特舉州牧侯伯何也唐虞之世執要以御詳故上下相維内外相制莫不有法此亦王省惟嵗之意也内舉百揆四岳之大臣而朝廷百僚之政無不舉矣外舉州牧侯伯而邦國都鄙之政無不舉矣為治之綱領莫有過于此者所以庶政得其和而政教禮刑無不理萬國得其寧而逺近内外無不安此唐虞建官其治效所以若此也至于夏商與唐虞時異事異矣故廷官之數則倍于唐虞唐虞官百夏商二百聖人觀時之會通以行典禮以唐虞之官而治夏商則廢事以夏商之官而治唐虞則空官時之不得不然也故亦克用乂也要之聖人建官雖多寡各因時而不同然其致治之意則一而已雖然記禮者之言與書不合何也禮曰唐虞之官五十夏氏官百商二百周三百蓋禮記出于漢儒所記當以周官為正也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立政之要不在于官之多惟在于得其人蓋為人擇官者惟取其具官而已為官擇人者必欲其得人焉茍不得其人徒取其具官謂之曠官可也自非王者有明徳足以灼知治亂安危之本與乎邪正賢否之辨安能如此故曰明王立政
  今予小子祇勤于徳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時若訓迪厥官立太師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隂陽官不必備惟其人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貳公𢎞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
  今我小子深見治道無窮故祇敬而勤勉于為徳夙夜之間常如有所不及然此三句乃訓迪厥官之本也惟其人主不自以為能故不自用而用人所以立三公三孤六卿無不得其人也茍人主自以為能是自用而不用人也三公三孤六卿豈知所以擇人哉仰惟前代唐虞夏商所以迪官之意而順訓之若亦順也迪蹈也即前人所以建官之法順訓而迪蹈之然則唐虞官百夏商二百周三百六十安在其能訓迪厥官哉蓋惟識時變者斯足以行古人之法不識時變惟區區陳迹之泥守雖則法古適所以為變古則知成王所謂前代時若訓迪厥官者得其意而不泥其迹也立太師太傅太保謂之三公先儒釋之曰師天子所師法傅傅相天子保保安天子文王世子曰師也者教諸以事而諭之徳保也者謹其身而輔翼之使歸諸道三公之官其職果安在乎曰論道經邦燮理隂陽者三公之職也坐而論道謂之三公為國者以道為經而以政事緯之是三公之官與天子論道上以格其君之心初不斷獄聴訟簿書期會之末也人主之心既正則百姓安于下而人得其和則天地之和應之所以燮理之責者在此而已豈復如後世災異之說與縱閉之術用求之于渺茫不可測之間而後謂之燮理乎三公之職如此其大故官不必備惟其得人有人則居其位無人則闕之不可以非其人而居此位也古人所以重其官如此重其官所以重其責也必能論道經邦必能燮理隂陽者然後可以處此若夫自以為能論道經邦能燮理隂陽至于人主之心不格百姓不得其和日月薄蝕五星失次水旱相仍妖孽並作此豈可誣也哉成王于此篇舉三公之職至于周禮則有六卿而無三公何也曰此古人之深意也三公萬化之本原故無定員不可以職事言三公而有職事則事一有司而已古人之意不立員者所以見有司之職皆由三公而出而三公非有司之職也論道經邦燮理隂陽特其大者而言之耳至若太保率東方諸侯畢公率西方諸侯自陜以東周公主之自陜以西召公主之是三公亦統諸侯也至若鄉老二卿則公一人鄭康成謂三公内與王論道中㕘六官之事外與六鄉之教是三公以教乎民也以其無所不統而不可以一職拘之故周禮不立三公之職雖然周之六卿乃三公兼之也顧命之書曰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畢公衞侯毛公是召公領冢宰畢公領司馬毛公領司空矣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官是以公兼卿也春秋有宰周公是以卿而兼公也自是而後不知古人建官之深意漢以太尉為三公太尉武官也何以得與三公又其後以司徒司馬司空為三公司徒司馬司空古之卿也何以為三公之官名既不正故三公皆存其名而其實不舉矣雖漢人竊其燮理隂陽之意而以災異策免三公似矣殊不知三公而遇災異自知其失職而去可也人主以災異而策勉之不惟人主無畏天之誠反移過臣下而所以待大臣之禮意亦已薄矣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孤特也言卑于公尊于卿也特置此三者所以贊貳三公而𢎞大三公之化也何以知之文王世子曰太傅審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觀太傅之徳行而審諭之可見三孤贊貳三公而𢎞大其化也寅敬也亮明也敬明其天地之道以輔一人使人主知所以畏天也公孤之位不同故其人才亦亞于公者也三公則燮理隂陽是隂陽之權皆在三公也孤則特敬明天地是以一人而奉天之意也三公不言弼一人三孤言弼一人是三公者人主之師不敢以弼一人待之也此公孤之所以異也
  冢宰掌邦治統百官均四海司空掌邦教敷五典擾兆民宗伯掌邦禮治神人和上下司馬掌邦政統六師平邦國司寇掌邦禁詰姦慝刑暴亂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六卿分職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此章其詳見于周禮其目則總于周官冢宰即周禮太宰之職也掌建邦之六典是治教禮政刑事皆兼領之天官之職與他官不同他官掌一官之事天官掌六官之事此宰相之職也故曰掌邦治謂之治則合禮教刑政言之也統百官據天官其属六十安有百官以其兼掌六典故總謂之百官均四海均平也使四海各得其平賢者居上不肖者居下則賢不肖得其平貴不陵賤賤不犯貴則貴賤得其平推此以往無適不平古之宰相如謂之阿衡謂之平章皆取均平之義也司徒地官之卿也掌邦教以教民自堯舜以來有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是也敷五典即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五者常行之道敷布其條教以教之擾馴也教之以漸而待之以雍容不迫匪亟匪緩之謂也宗伯春官之卿也掌邦之禮宗廟祭祀之事天地神祇人鬼也謂之治神人者使神人之祀皆得其理而不亂也和上下者宗伯所掌不特祭祀之事如吉凶軍賓嘉之禮亦掌之而和其上下使尊卑有别先後有等舉皆和而無乖爭也聖人之治既有教以教之禮以和之其有不順禮教者于是大則有兵小則有刑司馬掌兵戎之事也故謂之政政者正天下之不正也故統六師以平邦國凡四方諸侯有負固不服有内外亂鳥獸行者皆司馬討伐之司冦掌刑禁之事也故曰掌邦禁詰窮治之也姦邪慝惡隠而難見則窮治之暴亂惡之已著者則刑之司空冬官掌邦土所以繼之司冦之後者既有教與禮以導之又有兵與刑以禁之則民始得以安其居故司空掌邦土度地以居民使士農工商各不相雜順天時以分地利授之以土也六卿分職凡此六卿各分其職謂掌禮者不㕘之以刑掌教者不㕘之以事各率其属謂六官各有属六十六卿為之長以率之使為九牧之倡同于大成其民而已内外之官雖其職有不同而成民之意則一此又有以見古人之治上下相維内外相制絲牽繩聮未始間斷舉郡國之事總之州牧侯伯之事統之六卿舉六卿之事總之天子猶身之使臂臂之使指也猶心之于五臟五臟之于四肢百體也
  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巡考制度于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上文言六卿之率属在内之官也自六年五服一朝而下在外之官也六年之中五服各一朝至六年而始遍周禮行人之職侯服歳一見甸服二歳一見男服三嵗一見采服四嵗一見衞服五嵗一見要服六嵗一見周官上文六服羣辟罔不承徳而六年一朝則曰五服何也蓋要近于蠻夷之地不必其來之意也禮法之所治者有詳略而徳化之所施者無逺近要服之難制已久先王特為制朝貢之禮而不必其來故武成序諸侯之助祭洛誥稱諸侯之和會康誥陳諸侯之聴從皆止言侯甸男采衞之君而要服不與焉此詳内略外之意也又六年王乃時巡又六年則十二年之間五服諸侯經二次來朝矣故天子出而巡狩以省方觀民時巡者如舜典春東夏南秋西冬北也考制度于四岳天子巡狩至于方岳之下者考其制度恐國有異政家有殊俗侯邦之正朔侯邦之禮樂與王政之正朔禮樂同乎異乎舜典所謂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之意同也諸侯來朝于方岳之下大明黜陟之法有功者加地進爵無功者貶地黜爵也十二年之中人情久而易玩玩則變法易令由此而起故古者天子巡狩皆所以檢察之然而唐虞之制五載一巡狩羣后四朝而成王則六年五服一朝十二年而一巡狩唐虞之制九載朝績而成王則三嵗計羣吏之治此皆聖人識時知變時有古今事有繁簡則其法亦不得而同也
  王曰嗚呼凡我有官君子欽乃攸司愼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滅私民其允懐
  自大明黜陟而上皆法制也自凡我有官君子而下皆戒勅之辭也先王之待官吏本末無不詳盡使吾専以法制待之而官吏有出于法制之外則如之何先王于法制之外又有諄諄告教使誠浹洽于士大夫之心然後法不為徒設矣凡我有官君子大夫以上也欽乃攸司各謹汝之所司使為冢宰而不能統百官均四海則冢宰失其職司使為司徒而不能敷五典擾兆民則司徒失其職司以至于宗伯也司冦也外而諸侯也莫不皆然謹乃出令當其令未出之前致其審可也及其令之既出則有行而無反矣令如反汗則民疑而不信矣然則令之出而利于民則不反可也令出而不便于民豈可不反乎曰愼乃出令于令未出之時致其謹則審其利害必其利民而無害者也凡人之情不知謹于未令之時徒知反于既出之後則何以示信天下乎以公滅私民其允懐民心既知有至公之理所謂公則恱是也公則一私則萬殊惟其公則己之心自有以合民之心豈有不一惟其私則所見各不同豈有不萬殊以公滅私則所謂欽攸司慎出令者無往而非公矣
  學古入官議事以制政乃不迷其爾典常作之師無以利口亂厥官蓄疑敗謀怠忽荒政不學墻面莅事惟煩成王知有官君子其本原處皆在于學古然後可以入官謂其能多識前言往行能致知窮理則見事自明所以能議事以制所以能典常作之師昔子產鑄刑書叔向非之曰昔者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則議事以制者謂其不拘于法因時之宜商議其可否而制之也能達乎時之宜則處事無不當其有迷惑乎典常者載之于典册可以共守者也以典常為師法是循乎古也既達乎今之宜又循乎古之法自非學古者其能如是哉成王既示之以學古之為得則又戒之以不學之為失凡以利口而亂厥官也蓄疑敗謀也怠忽荒政也皆其不學墻面之故也利口者辯佞之人作聰明以亂舊章者凡人知典常之可法則其人必厚重必寛大不知典常之可法出新意以變法亂政者必利口故曰無以利口亂厥官也蓄疑者必敗謀蓋人心務要公正明白若夫懐疑猜于中則其心必昏闇以之謀事必不善故曰敗謀舜之所以百志惟熈者以其疑謀勿成也唐徳宗之所以用邪而不用君子者以其多疑故也怠忽荒政民生在勤勤則在敬茍萌一毫怠忽之心則今日廢一事明日廢一事事之不舉者多矣豈非荒政乎凡此數者利口蓄疑怠忽皆根于不學學則有所見必不利口不蓄疑不怠忽人而至於不學則如面墻然無所見也無所見則安得不利口蓄疑怠忽哉以不學之人而臨事則胸中膠膠擾擾事之千變萬賾紛亂於吾心此其所以煩也以明理之人處事投之紛擾而不亂處之以至難而不懼蓋其理素定於胷中也然則學其可已乎成王之所得者自其學有緝熈於光明敬止故如此
  戒爾卿士功崇惟志業廣惟勤惟克果斷乃罔後艱位不期驕禄不期侈恭儉惟徳無載爾偽作徳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居寵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
  前言凡爾有官君子則并卿大夫而告之此言戒爾卿士則又専指六卿而告之六卿其職為尊其所掌為甚重者也功之崇也惟在于立志業之廣也惟在于勤勞蓋爾卿士所當為者上而尊主下而庇民孰非功業乎自其已成者言之謂之功自其始修者言之謂之業志者其所向在此也所期者大則功必大如伊尹居莘之野欲堯舜其君民之志也勤者勉力而修之無有作輟也所勤者不怠則其業必廣如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繼日此勤也勤所以成此志非勤之外别有功也然而志也勤也其要則在於果斷蓋蓄疑所以敗謀而猶豫者不足以成事志非果斷則不立勤非果斷則易倦斷在必為而不見其有艱難辛苦之後患則功業無有不崇而廣也乃罔後艱者不見其為難也雖然知有志有勤者果斷矣然而處富貴之地苟非獨立有見者鮮有不移於驕侈蓋人只有一心不如此則如彼于此有所重必於彼有所輕故又戒之以驕侈位不期于驕而驕自生禄不期于侈而侈自至此世俗之常情也不為驕侈之所移者君子之特立也欲其不驕則莫如恭欲其不侈則莫如儉然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恭儉而以聲音笑貌為則作意於為善以取名而非由内心以生也徳者得於已也恭儉得于已則是善出於所性豈容有所行偽者哉徳之與偽雖恭儉則同而所以恭儉則異卿士當致其辨善根于性之自然而非可作意以為之也恭儉出于徳者則其心綽然有裕心廣體胖心逸日休如此其廣大也恭儉而出于偽者則其心焦然而不寧戚然而不安心勞日拙如此其褊隘也夫人始者作偽以為善本以取名邀譽也而不知有心勞日拙者存焉其不用意于為善而善根所性本無求于心逸日休而自有心逸日休之理君子于此當有所決擇矣居𠖥思危謂徳勝于禄雖高而不危雖滿而不溢禄勝于徳則必有危之理當居𠖥之時常思其所以危則戰兢自持而無不畏矣惟知畏者而終可以無所畏不知畏則禍患將不旋踵而至豈非入畏哉成王之戒卿士也開其向善之端復有以斷其為不善之路當時之聞其訓者知所以洗心滌慮矣
  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匪其人惟爾不任
  此又戒之以相遜凡人所能遜者以其有樂善之心人之所以不能遜者以其有忌賢嫉能之心人而有忌嫉之心則人亦將忌我而嫉我矣彼此相忌相嫉安有和乎人而有推賢讓能之心則人亦將遜我矣如禹稷臯陶更相汲引不為比周如晉范宣子讓其下皆讓安有不和乎至于不和則在官無善政而政多雜矣天下之事善惡無不在已使卿士所舉之人而能其官則爾卿士亦有能焉所舉之非其人是爾之不任其責也善不善所舉也在人而舉之者在我是亦已之善不善也為卿士者豈可不謹于舉人乎
  王曰嗚呼三事暨大夫敬爾有官亂爾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萬邦惟無斁
  周官之篇成王戒有官君子戒卿士者其辭不一而其本末無不詳具矣至此又總而告之曰嗚呼三事即乃事乃凖乃牧暨大夫次于卿者敬爾所居之官治爾所掌之政佑助乎爾之君以安兆民使萬邦無厭斁于我周家成王之意謂上文所以告汝者其大要則在此而已為君者以安民為要為臣者以佑君安民為要使天下之民無一夫不被其澤則爾有官君子卿士為稱職
  成王既伐東夷肅愼來賀俾榮伯作賄肅愼之命東夷即淮夷也伐東夷何與于肅愼而肅愼之來賀蓋畏威而懐徳也使成王之伐東夷也逞心于兵戎之間以邀功為心則肅愼氏豈肯懐之哉至于此又有以見詰爾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其效如此王俾榮伯作肅愼之命榮伯畿内諸侯入為王卿士周之同姓也成王賄之以幣帛所以嘉其逺來之意而慰撫其慕義之誠故有肅愼之命而榮伯實作書此書已亡矣肅愼氏即東之夷也
  周公在豐將殁欲葬成周公薨成王葬于畢告周公作亳姑
  周公既退老不歸于魯而在豐者周公雖退而其心猶在周使成王于政事之間有所謀度咨問焉非謂既退老遂忘成王也將殁欲葬成周成周即頑民所遷之地洛邑也商民服周公之化已久師保萬民民懐其徳故於垂殁之際欲葬成周者所以係商民之心也大臣於進退死生之際如此其不茍也于既退之日而不忘其君于將死之後而不忘乎民是周公之心始終乎周家也公薨成王葬于畢畢者文武墓之所在也成王不敢臣周公故葬之于文武之墓其亦有以見成王尊徳樂道之意矣既葬之後致告周公以葬畢之事與乎遷奄之事而作亳姑之篇亳姑即蒲姑也周公前此欲遷奄君於蒲姑至此告其已遷矣夫子序書數言之間而周公進退死生之義得其正成王尊徳樂道之意為有加可謂辭約而理盡矣亳姑之書亦已亡










  尚書詳解卷四十
<經部,書類,陳氏尚書詳解>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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