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 (四部叢刊本)/卷第七

卷第六 後漢紀 卷第七
晉 袁宏 撰 景無錫孫氏小綠天藏明翻宋本
卷第八

後漢灮武皇帝紀卷第七    袁宏

十三年春正月戊子詔曰往年勑郡國勿因計吏有

所進獻今故未止非徒勞役道途所過未免煩費巳

勑太官勿復受其遠方食物乘輿口實可以薦宗廟

者即如舊制時有獻善馬日行千里寳劒直百金馬

以駕鼓車劒以賜𮪍士上雅性不喜𦗟音樂手不持

珠玉征伐常乗革車用事而巳及公孫述平傳送鼓

師葆車然後乗輿器服漸備物焉二月馬武軍下曲

陽以備胡冦丁亥太原王章爲齊公魯王興爲魯公

五月殷紹嘉公爲宋公周承休公爲衛公徙鄧禹爲

髙密侯食四縣上以禹功大封弟寬爲明親侯禹以

特進奉朝請

袁宏曰古之明君必降巳虗求以近輔佐之臣所以

𭔃通羣方和睦夭人古之賢臣必擇木棲集以佐髙

世之主主以宣明不以道勝而不招臣務對𫾻不以

時艱而不進及其相遇(⿱艹石)合符契功髙而尊禮其人

師䘮而不咎其敗此三代君臣所以上下休喜比德

天地末世推移其道不純務巳尚功舋自外入君臣

之契多不全矣唯燕然和樂終始如一風塗擬議古

之流矣髙祖之興蕭公之力也且蹔亡(⿱艹石)失左右手

及天下巳定無所用之賴鮑生之說以濟其身狼虎

塗跣卒入囹圄子房玄筭髙祖之蓍龜也始者相得

非子房不謀也海内旣安杜門不出假託神仙僅乃

𫉬免光武之在河北未知身首安𭔃也鄧生杖筞深

陳天人之㑹舉才任使開拓帝王之畧當此之時臣

主歡然以千載俄頃也洎關中一敗終身不得列於

三公俛首頓足與夫列侯齊伍嗚呼彼諸君子皆嘗

乗雲龍之㑹當帝者之心鞠躬謹密猶有(⿱艹石)斯之難

而况以𫝑相從不以義合者乎山桑侯王常東光侯

耿純薨是時有上書言宜令司𣜩校尉督察三公司

⿰扌⿱彐𧰨 -- 掾蒼梧陳元上疏曰臣聞師臣者帝賔臣者王故

武王以太公爲師齊桓公以管夷吾爲仲父古之道

也近魏文侯友田子諸侯不敢入其境髙皇帝令相

國奏事不拜入殿不趨所以寵大臣也及新室王莽

遭漢中衰獨操國柄以偷天下況巳自喻不信羣臣

奪公輔之任損宰相之威然不能禁天下之謀身爲

世戮故人君患在自驕不患驕臣失在自任不在任

人方今四方未集百姓未一觀聽者注耳目之時也

陛下宜修文武之典襲祖宗之德屈節待賢以示將

來不宜有司察公輔之名也上善其言南陽太守杜

詩上書曰臣聞唐虞以股肱康而文王以多士寧是

故詩稱濟濟書曰良哉臣詩𥨸見故大司徒伏湛自

行束修無所毁玷篤信好學守死善道經爲人師行

爲儀表在平原吏民畏愛遭世反覆城郭不傾秉節

持重不可推移陛下深見臧否顯以宰相微過斥退

久而不用湛德足以左右王室名足以昭示遠人前

者選擇諸侯以爲公卿所以砥礪藩屏勸進忠信湛

宜任宰相輔佐之官夏詔徴湛旣到即入見賞賜浸

渥將用之𭧂病薨賜秘器上親弔祠伏氏世以經學

清約相承東州號曰伏不鬬由家風化道然也湛兄

子恭明帝時爲司空大司徒侯霸薨上傷惜之親自

臨弔詔曰惟霸積善之德久而益彰清潔之操白首

彌厲漢之舊制丞相拜日封爲列侯頃以軍旅𭧂露

功臣未受國邑録忠臣之心不欲先饗其寵故未爵

命其追爵諡霸使襲其後於是封霸爲則鄉侯諡曰

哀侯臨淮吏民聞霸薨莫不隕涕共爲立祠四時祭

十四年春正月匈奴遣使來獻中郞將劉襄使匈奴

夏四月辛巳封孔子後孔志爲褒城侯越嶲人任貴

遣使降九月莎車王賢善王心信遣使奉獻濟南太

守王梁薨初梁爲河南尹穿渠引穀水以注洛陽城

下渠成而不流有司奏劾梁梁慙懼上書乞骸骨上

乃徙梁爲濟南相更封阜城侯

十五年春二月大司馬呉漢將馬武等徙鴈門代郡

上谷民遷中山以避胡冦於是馬武殺軍吏詔命武

將妻子就侯國武自歸京師天子削武五百戸更封

爲楊虗侯武好酒敢直言時醉在上前面折同列言

其短長無所𢌞避上恣聽之上嘗與功臣宴飲歷問

曰諸君不遭際㑹與朕相遇能何爲乎鄧禹對曰臣

嘗學問可郡文學上𥬇曰言何謙也卿鄧氏子志行

修整可⿰扌⿱彐𧰨 -- 掾功曹各以次對至武曰臣以武勇顯可爲

守尉督盗賊帝𥬇曰且不爲盜賊自致亭長斯可矣

袁宏曰夫夀夭窮逹有生之分也得失悲欣萬物之

情也故推分而觀帝王之與布衣竹栢之與朝菌焉

足言哉以情而談一顧之與蹔毀傾蓋之與脫驂猶

尚可爲歡戚而況大斯哉夫能與造化推移而不以

哀樂爲心者逹節之人也自斯巳還屬於方域得之

不能不欣䘮之不能不戚故原得失之大而天下所

必同者莫尚於通塞乎然才髙者宜通而懐寳以之

陸沈德薄者必卑而鄙夫以之𥨸位是則通塞可得

而遇否泰難得而期也君子或因風雲之𫝑以建山

岳之功乗日月之末光以成一匱之業雖著功美於

當年猶欣一遇於千載(⿱艹石)夫版築漁釣織箔鼓刀韞

櫝胷懷與之朽爛者焉可數哉至如樂毅之遇於燕

昭屈原之事於楚懹白起之用於秦王范增之奉於

項籍雖終同顛沛猶一申其志誠未足以語夫通塞

者乎白首抱關轉死溝壑者何殊間哉夫以鄧生之

才叅擬王佐之畧損翮弭鱗棲遲刀筆之間豈以為

謙𫝑誠然也及其遇雲雨騰龍津豈猶呉漢之疇能

就成天之構馬武之徒亦與鸞鳳叅飛由此觀之向

之所謂通塞者豈不然乎初有司請封皇子天子弗

許也固請連年乃從之四月戊申封皇子輔爲右翊

公英爲楚公陽爲東海公康爲濟南公延爲淮陽公

荆爲山陽公衡爲臨淮公焉爲左翊公京爲琅邪公

是日天子思李通之功乃封通少子雄爲邵陵侯

袁宏曰書稱協和萬邦易曰萬國咸寜然則諸侯之

治建於上古未有知其所始者也嘗試言之曰夫百

人聚不亂則散以一人爲主則斯治矣有主則治無

主則亂故分而主之則諸侯之𫝑成矣摠而君之則

王者之權定矣然分而主之必經綸而後寜摠而君

之必綂體而後安然則經綸之方在乎設官分職因

萬物之所能綂體之道在乎至公無私與天下均其

欲故帝王之作必建萬國而樹親賢置百司而班羣

才所以不私諸巳共饗天下分其力任以濟民事周

禮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之田方五百里侯伯子男降

殺之謂之五等雖冨有天下綜理不過王畿臨饗一

國政刑不出封域故衆務簡而才有餘所任輕而事

不滯諸侯朝聘所以述職納賦盡其禮敬也天子廵

狩所以觀察風教知其善惡也功德著於民者加地

進律其有不善者則明九伐之制是以世禄承襲之

徒保其富厚而無苟且之慮修績述官之疇務善其

禮不爲進取之計故信義著而道化成名器固而風

俗淳推之百世可久之道也爰自唐虞至于三代文

質相因損益有物諸侯之制存而不革長世育民所

由遠矣及王畧不震諸侯違度官失其序民移其業

然而衆國扶持大小相制雖𭛌毅之國不能擅一時

之𫝑豪傑之士無所騁嘯咤之心昔周室微弱政敎

陵遲桓文翼戴二國是賴憂勤王室則諸侯慕而率

從振而驕之則九國叛而不至楚恃江漢秦據崤函

心希九鼎志存神器然畏迫宗SKchar忌憚齊𣈆歷載八

百然後降爲庻人豈非列國扶䟽根深難拔巳然之

効哉戰國之時志在兼幷伐國而貪其民得邑而置

其私而郡縣之𫝑萌矣秦有天下覽周之弊毁廢五

等因而用之傾天下之珍以奉一身之欲舉四海之

務以關一人之𦗟故財有餘而天下分怨不理而四

海叛髙祖旣帝鑒秦之失分裂膏腴封殖子弟至於

將相功臣租稅而巳郡縣之官即而弗改夫畫土分

民止於親戚班爵施勞不逮功賢猶賴宗室之固以

折諸吕之難况萬國親賢兼樹者哉文帝時賈誼言

曰夫欲天下之安莫(⿱艹石)衆建諸侯而少其力使海内

之𫝑(⿱艹石)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則諸國之君莫有異心

輻湊並進而歸命天子矣文帝不從卒有呉楚之變

忿而懲之大懼諸侯推恩以分其國因事以削其邑

枝葉旣落本根從焉遂使王莽假託恩道揖讓稱帝

豈不易哉灮武中興振而復之奄有天下不失舊物

而建封畧一遵前制諸侯禁網日月增密末世衰微

遂以卑弱宗室懼於罪敗同姓挫於庻民一夫攘臂

故以能亂天下矣由此觀之五等之治歷載彌長君

臣世及莫有遷去雖元首不康諸侯不爲失政一國

不治天下不爲之亂故時有革代之變而無𡈽崩之

𫝑郡縣之立禍亂實多君無常君之民尊卑迭而無

别去來似於過客人務一時之功家有苟且之計機

務充於王府權重并於京師一人休明則王政畧班

海内元首昏闇則匹夫擬議神器是以閨闥不净四

海爲之鼎沸天網一㢮六合爲之窮兵夫安𫝑著於

古今歷代之君莫能創改不欲天下不亂其可得乎

嗚呼帝王之道可不鑒歟癸丑追尊兄縯曰齊武公

仲曰魯哀公盧芳自匈奴入髙柳左馮翊盖延薨是

時天下墾田多不實百姓嗟怨諸郡各使吏奏事帝

見陳留吏其牘下疏云頴川弘農可問河南南陽不

可問詔吏吏誑言於長壽街上得之東海公陽在幄

後因言曰吏受郡勑欲以墾田民相比方詔難曰即

如此何故言河南南陽不可問對曰河南帝城多近

臣南陽帝鄕多近親故田宅不可問乃詰吏吏具服

如陽言由是帝彌重陽也

十六年春二月交阯女子徴側徴貳反九真日南合

浦竝爲盗賊三月辛丑日有蝕之冬十月盧芳降封

芳爲代王是時天下刺史太守以墾田不實下獄死

者十餘人於是南郡太守劉隆亦繫獄上以隆功臣

也免爲庻人上從容問虎賁中郞將馬援曰吾甚恨

前殺牧守多也援曰死得罪何多之有但死者旣徃

不可復生上大𥬇其順時不忤皆此𩔖也援長七尺

五寸踈眉美鬚博通多閑於進對善說前言徃事與

上言舊時三輔長者閭里豪傑皇太子諸王𦗟之無

倦上知援智有餘甚見親重

十七年春二月乙未晦日有蝕之夏四月上幸滎陽

頴川章陵六月癸巳臨淮公衡薨秋七月廬江費登

等反虎賁中郞將馬援平之冬十月辛巳皇后郭氏

廢立皇后隂氏初郭后寵衰數懷怨恚廢東門侯郅

惲上書曰臣聞夫婦之間父不能得之於子君不能

得之於臣況臣欲得之於君乎是臣所不敢也雖然

願陛下念其不可勿亂大倫使天下有議社稷者上

善之曰惲恕巳而量主知我必不可以所私而輕天

下者也隂后南陽新野人更始元年世祖納后于宛

方北之洛陽令后歸新野止宛宛中少黨諸隂鄧鄕

里豪居能自讓建武初迎后於育陽爲貴人上以后

性寛仁欲立之后輒退讓自陳不足以當大位時郭

后以生太子𭛌故遂立郭后及后生東海王陽而寵

益盛后性慈仁十嵗䘮父語及之未嘗不流涕上常

言希見親不在巳數十年語及之輒涕者追爵諡后

父隆爲宣恩侯以兄識爲侍中封元庻侯識弟興爲

期門僕射興弟就襲父爵更封新陽候識字次伯齊

武王時以率宗人賔客爲偏禆矣及隨世祖征伐數

有戰功將益其邑識辭曰天下初定將帥有功者衆

臣幸託屬掖庭賞賜豐衍如復加爵邑此親戚受賞

國人計功也不可以示天下上甚美之興字君陵筋

力過人其從出入常操小盖鄣翳風雨泥塗狹隘躬

自履渉上所幸止必先入清宫居則博觀五經訪問

收事尊賢下士廣求得失獻善替否薦逹後進好施

接人門無㳺俠與張宗等不相好知其有用猶稱其

所長而逹之張汜之徒與興厚善以爲華而少實但

私之以財終不爲言是以世稱其忠起第宅采椂麤

朴足避風雨常稱豐屋之戒(⿱艹石)不修德雖有崇臺廣

厦猶傳舍也上嘗封興置印綬前興國讓曰未有先

登䧟陣之功而一家數人受爵𡈽令天下觖望至讓

不願臣蒙陛下中宫恩澤至厚可謂冨貴巳極不可

復加上見其讓切不奪其志皇后問故興曰后不讀

書記邪亢龍有悔多見不知量外戚家(⿱艹石)不知謙嫁

女欲得因力配尊貴娶婦求公主愚心實不安也富

貴有極當知足驕奢益爲觀𦗟所譏后悅其言不爲

宗親求位以干王政就剛強不順理頗以貴𫝑傲物

扶風人井丹髙抗之士也諸王貴人更請丹莫能致

就自以爲能致丹詭諸王錢二萬使人通丹致之丹

不得巳乃⿰⾔𭥍 -- 詣就爲丹設麥飯𬞞食丹推去之曰以君

侯爲能供美食故相過耳何謂如此就更爲置盛饌

及就起左右進輦丹𥬇曰聞桀乗人車此其是邪坐

中皆失色莫之敢應就即爲去輦談論盡日乃去以

其名髙就等無敢失意者丹亦終身不仕明帝𥘉就

爲少府子豐尚酈邑公主公主驕妒豐亦狷狹遂殺

公主豐誅死就自殺家屬歸本郡郭后旣廢太子太

傅張湛稱疾引退爲太中大夫上欲以湛爲大司徒

湛至朝堂坐遺小便自稱疾篤遂不用卒于家湛字

子孝右扶風平陵人舉動必以禮雖幽室閑處不易

其度閨門之內(⿱艹石)嚴君焉三輔歸之以爲儀表成哀

間爲二千石王莽時歷守尉建武初爲左馮翊修禮

敎明好惡政化大行嘗告歸平陵望縣門而下車主

簿進曰明府位尊德重不宜自輕湛曰禮下公門式

路馬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父母之國所宜盡禮湛

𬒳徴當還馮翊曰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湛曰

君以德進湛以罪退逡廵而去湛常乗白馬上毎有

異政輒言白馬生且復諫矣壬午徙左馮翊公輒爲

中山王諸國公皆爲王是嵗鳳皇五集頴川郡衆鳥

竝從行列蓋地數頃留止七十日

十八年春二月蜀郡史歆反巴郡宕渠楊偉徐客等

各起兵以應歆大司馬呉漢臧宮擊之壬午上幸長

安祠園陵夏四月伏波將軍馬援扶樂侯劉隆樓船

將軍殷志平樂侯韓宇擊交阯至合浦殷志病死援

當浮海入交阯船少不足渡乃問山行者遂浮海隨

山開道千餘里自西至浪泊擊徴貳等降者數千人

韓宇後病死援幷將其衆追徴貳等至禁溪連破之

貳等各將數百人走戊申上幸河内五月代王芳復

入匈奴六月壬戌赦益州殊死巳下亡命者秋史歆

等平呉漢徙偉客等二百餘戸于長沙冬十月⿸广⿸肀丶 -- 庚

上幸南郡還祠章陵辛丑追諡外祖父樊重爲壽張

敬侯重字君雲家世温厚三世不分財重居家有法

子孫進見如吏其治家僮僕無逰手身自隱親故能

殖其財田至三百頃資至巨萬其興功造作爲無窮

之規欲治器物則先種梓漆人皆𥬇之然卒得其用

居家擬於邦君外孫何氏兄弟爭財重耻之以田二

頃解其訟由是縣邑敬其德讓重八十餘而終不索

假貸者可百餘萬臨困悉削文書不告兒子債家聞

之皆爭往償之諸子不受也中子密字靡卿初與齊

武王共起義兵湖陽收繫妻子將殺之湖陽令曰樊

重父子有禮行於鄉里正有大罪且當在後何可殺

耶宗家亦有繫者多被害唯密妻子得免後隨世祖

征伐數有勤勞封壽張侯密謙恭畏慎不汲汲於官

位父子内相勑戒以富貴盈溢未有能終者吾非不

嘉榮𫝑也天道惡盈而好謙畏天道耳前世貴戚可

明戒也保身全命云不樂哉毎當朝㑹輒俯伏須漏

盡雖令不朝恐有謬誤猶晨⿰⾔𭥍 -- 詣闕下上以是尤重之

時見得失乃獻便宜輒自手書削藁公卿朝見訪政

事終不敢對疾病上自臨視垂涕問所欲密自陳身

無功食大國誠恐子孫不能保全大恩令臣魂神慙

負黃泉願還壽張食小鄕亭上悲傷其言後復封密

小子茂爲平望侯臨薨勑諸子薄葬靜掃閉戸物不

得所下與夫人同塜異藏各自一延道以死生各異

棺柩一藏不當復見如有腐敗傷孝子心朝廷善之

諡曰恭侯初兵革起而皇妣薨宗人樊臣公獨親殯

歛世祖即位擢爲中大夫固始侯李通薨諡曰恭侯

賜甚盛上及皇后親弔送葬

十九年春正月巷人傅鎭反臧宮擊之東海王陽曰

賊相迫刼反耳其中必有欲悔者今圍之急不如小

緩之令得亡逃亡逃亭長足以取之從之賊果破走

馬援斬徴貳等二月封援爲新息侯設牛酒勞軍士

因撫觴而言曰吾從弟少遊哀吾慷慨多大志曰人

生一世但求衣食仕官不過郡⿰扌⿱彐𧰨 -- 掾吏守墳墓護妻子

鄉里稱善人斯可矣安用餘爲當吾在浪泊西時下

潦上霧毒氣浮蒸仰視飛鳶跕跕墮水中憶少游語

何可得也今賴諸士大夫之力而吾先受其賜所以

喜且愧也坐者聞之莫不歎息之

袁宏曰少㳺之言有心哉人之性分靜躁不同或安

卑素守隱約顧視榮名忽(⿱艹石)履彼二塗者終之以

道亦各一家之𧼈也然功業難就而卑素易從而古

今之士莫不自託於功務而莫肯於閑逸者將自負

其才顧衆而動乎然則榮名功業非爲不善也千載

一遇處智之地難也(⿱艹石)夫安素守隱其於人間之懽

故以易而無累矣然苟非夷塗外物難必螻蟻且能

爲害而况萬物乎故久處貧賤誠有志者之所耻也

歸終而言取保家之主乎詔援復擊九眞自無功至

居風斬首三千餘級徙其渠帥數百家於零陵援所

過令治城郭修漑灌申舊制明約束是後駱越常奉

馬將軍故事自郭氏廢後太子疆不自安郅惲勸之

曰久處疑位上違孝道下近危殆昔髙宗賢君吉甫

令臣及有纎芥放逐孝子春秋之義母以子貴太子

宜引愆退身疆遂因左右陳誠願備藩輔世祖遟𢌞

者久之乃許焉十月戊申皇太子強封東海王食東

海魯國二郡租賦之稅車服之飾加於諸王疆上書

讓東海又因太子口陳至誠上不許以彊章示公卿

而嘉歎之

袁宏曰夫建太子以爲儲貳所以重宗綂一民心也

非有大惡於天下不可移也世祖中興後漢之業宜

遵綂一之道以爲後嗣之法今太子之德未虧於外

内寵旣多嫡子遷位可謂失矣然東海歸藩謙恭之

心彌亮明帝承綂友于之情愈篤雖長㓜易位興廢

不同父子兄弟至性無間夫以三代之道處之亦何

以過乎惲字君章汝南西平人志氣髙抗不慕當世

王莽末民不堪命惲西至長安上書諌莽曰臣聞智

者順命以成德愚者逆以取害神器有命正不可虗

𫉬上天垂戒欲以陛下就臣位陛下宜順天命轉禍

爲福如不早圖是不免於𥨸位也天爲陛下嚴父臣

爲陛下孝子父敎不可廢子諌不可難惟陛下留神

莽大怒即下詔獄劾惲大逆猶以惲㩀正義難即害

之使黃門近臣脅導惲令爲病狂恍惚不自知所言

惲終不轉曰所言皆天文聖意非狂人所能造遂繫

經冬㑹赦得免因南遊蒼梧建武初自蒼梧還鄕里

縣令卑身崇禮以爲門下⿰扌⿱彐𧰨 -- 掾惲感其意遂爲之屈惲

友人董子張父及叔父爲人所害子張病困惲往候

子張子張絶良久氣復還視惲𭭔欷惲曰吾知子不

悲天命長短而痛心二父讎不復也子張卧目擊惲

惲即起將客追仇人取其頭以示子張子張悲喜氣

便絶惲即⿰⾔𭥍 -- 詣令自首令應之遲惲曰爲交報仇吏之

私也奉法不阿君之義也𧇊君生身非節也趨出⿰⾔𭥍 -- 詣

獄令跣追之拔刀自向曰子不出吾以死明之惲隨

令出久之爲郡功曹汝南舊事冬饗百里内縣皆持

牛酒到府讌飮時太守歐陽歙饗禮訖敎曰西部督

郵繇延天資忠貞稟性公方典部折衡推破姦雄書

曰安民則惠黎民懷之蓋舉善以敎則不能者勸今

與衆儒共論延功顯之于朝太守敬嘉厥休牛酒以

養德主簿讀敎戶曹引延受賜惲前跪曰司正舉觥

以君之罪告謝于天明府有言而誤不可掩覆按延

質性貪邪所在荒亂虐而不治𡨚慝竝作百姓怨之

而明府以惡爲善股肱莫爭此旣無君又復無臣君

臣俱䘮孰舉有罪君雖顛危臣子扶持不至於亡惲

敢再拜奉觥歙甚慙門下⿰扌⿱彐𧰨 -- 掾鄭次都曰君明臣直功

曹言切明府之德也可無受觥哉太守曰實歙罪也

敬舉觥惲乃免冠曰昔虞舜輔堯四罪咸服讒言弗

行故能作股肱帝用有歌惲不忠孔壬是昭績言象

龍豺獸從政旣誹謗而又露言罪莫重焉請收惲延

以明好惡歙曰是吾過也遂不宴而罷惲歸府因稱

病延亦退次都素清髙與惲厚招惲去曰道不同不

相爲謀自古而然子直心誠三代之道繇延雖去必

復還吾不忍見子有不容君之危盍去乎惲曰孟軻

以彊其君所不能爲忠也量君之所不能爲賊也惲

業彊之矣障君於朝而不死職以求直罪也延退惲

又去不可次都遂去隱於弋陽山中居數月延果復

召惲即去從次都止漁釣甚娯留數十日惲喟然歎

曰天生俊士以爲民無乃違命而亂倫乎鳥獸不可

與同羣子從我爲伊尹乎將爲巢許而辭堯也次都

曰吾足矣幸得全軀種𩔖還奉墳墓盡其學問道雖

不行施之有政是亦爲政也吾年耄矣安得從子子

勉正命勿勞神以害生各别去惲客於江夏郡舉孝

廉爲郞遷帝東城門候世祖嘗夜出還詔開欲入惲

不內上令從門舉火射帝面惲對曰火明遼遠遂距

不開明日惲諌曰昔文王不敢盤㳺于田以萬民惟

正陛下旣㳺獵山林夜以繼晝其如社稷宗廟何𭧂

虎馮河可爲至戒小臣所𥨸憂也由是上重之令授

太子詩常講殿中後爲梁令長沙太守崇敎化表異

行上使執金吾隂識護太子家博士桓榮授太子經

二人者皆專心輔導勸以德義太子亦虗納焉秋九

月壬申上幸南陽冬十二月越嶲太守任貴反武威

將軍劉尚平之

二十年夏六月徙中山王輔爲沛王秋馬援自交趾

還位班九卿賞賜甚厚援將至京師故舊迎之平陵

人孟冀計謀之士也以援自遠而還勞而賀之援曰

我望卿有竒也但復與衆人同語邪武帝時伏波將

軍路博德開七郡封符離侯數百戸今我但平亂郡

爾猥封近縣且三千戸國家追錄我和⿰氵幵 -- 汧隴間功我

自視功薄賞厚人當功厚賞薄於後乃長先生欲何

用相濟冀曰愚不及是援曰今尚有匈奴烏桓擾北

邉我欲自請擊匈奴男兒要欲死於邉野以馬革裹

屍還葬矣反卧牀上於兒女子手中死邪兾曰諒爲

烈士當如此矣㑹匈奴入右北平詔以事示援遂自

擊北邉十月上幸東海沛國省五原郡徙其吏民于

河東十二月伏波將軍馬援出定襄上以援勤勞賜

縑千疋援謂黃門竇固太僕梁松曰凢人富貴當使

可復賤也如公等貴欲不可賤居髙益堅願思吾言

有識聞援言無不歎息大司馬呉漢薨諡曰忠侯葬

如霍光故事漢性彊力毎從征伐上未安漢不敢息

軍有利鈍諸將或失其度漢常自厲吏士益治兵器

上時令人視之曰呉公方修戰攻具上嘗曰呉公如

此隱若一敵國矣及在朝廷唯公天下嘗旱公卿請

雨不得漢乃悉出其僮僕一時免之漢又嘗出征妻

子在後買田安業漢還讓妻子曰軍帥在外吏士不

足何多買田宅乎遂盡以分付昆弟外家其忠自天

性故能常任禮以功名終是時上欲以衞尉隂興爲

大司馬興叩頭曰臣不敢惜身誠恐𧇊損聖德辭讓

至切上以此𦗟之乃以扶樂侯劉隆爲驃𮪍將軍行

大司馬事

二十一年秋八月馬援以三千𮪍出髙柳失道還匈

奴鮮卑冦遼東太守𥙊彤率吏士擊之斬首二千餘

級遂窮追出塞復斬首千餘級收其兵器得馬數千

疋由是匈奴鮮卑震服不敢闚塞彤乃思所以離間

二㓂以分其𫝑招呼鮮卑示以財利鮮卑後不𣢾塞

彤之計也冬十月匈奴入上谷中山殺掠吏民西域

鄯善王安莎車王賢等十六國遣使奉獻咸願請都

護上以中國初定未遑外事厚加賞賜遣之大司空

竇融以疾筞罷嵗餘行衞尉事融數稱疾乞骸骨賜

錢帛太官致珍竒弟顯親侯友薨上愍融年衰遣中

常侍即其卧内彊進酒食是時郡國皆大水百姓饑

饉光祿勲杜林上疏曰臣聞先王之道明聖用而治

同也其見惡如農夫之務去草焉芟夷藴崇之勿使

能殖防其漸也狼子野心奔馬善驚成王深知其患

故以殷民六族分伯禽七族分康叔懷姓九族分唐

叔檢其姦𮜿又遷其餘衆於成周所以挫其彊禦之

力黜其驕恣之心及漢初興上稽舊章同符在昔徙

齊諸田楚昭屈景燕趙韓魏之後以削弱六國彊宗

故邑里無見利之家山澤無兼幷之民萬里一綂海

内賴安其後輒因衰麤之痛脅以送終之義故遂相

率而陪園陵無反顧之心追觀徃政皆神道設敎彊

幹百世之要也是以永享康寧之福而無怵惕之憂

繼嗣承業恭巳而治蓋此之𦔳也今被災之民輕薄

無重者可徙於饒榖之郡所以清散其凶全其性命

也昔魯隱有賢行將致國於桓猶留連貪不能早退

況草創豪帥本無業徒因攘擾之時擅有山川之利

雖遇災然其狃泰之意儌倖之望蔓延無足不可不

察也上察林才堪任宰相㑹司空𡙇乃以林爲司空

林自爲九卿至三公輒毎上封事及與朝廷之議常

依經附古不苟隨於衆爲任職相上亦雅善之雖在

公卿講授不倦學者朝夕滿堂士以慕之初林薦杜

陵人申屠剛抗直之士嘗慕史魚汲黯之爲人避亂

西州毎諫爭隗囂義形於色上以剛爲侍御史遷尚

書謇謇多直言無所屈撓是時隴蜀未平上嘗欲近

出剛諫上不𦗟剛以頭軔乗輿車輪不得前乃止剛

數犯嚴顏由是出爲隂平令徴爲太中大夫以病去

終于家



後漢灮武皇帝紀卷第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