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梅花草堂筆談
卷五
卷六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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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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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鄉之社,始月之十三,竟十六,邑乘所謂喧填三日。一國之人若狂指此。予自少不喜觀社,而好當其時,蓋淑氣清和,卉物條暢,鼓吹近遠,士女雲集,亦歌風貢俗者所不廢也。亡何,國丁其戚,吏息其民,素車躑躅,以避濘濕,鼓函胡而乏響言。念曩昔,感茲舊笥,筆墨如新,日紀可述。甲辰開卷,注子女婚嫁之期。乙巳空文,垂海虞顧李之號。丙午失恃於{艸諼}庭,何知歲月?丁未剖書於雙鯉,獨紀南昌。戊申大雨如澍,魚蝦雜處之,災為之兆也。己酉好賦閑情有美{艸舜}花之詠,樂忘死矣。庚戌珠沉掌上,誰能對景不傷心?辛亥茶鬥,同人喜聽,搊磾邀夜月。壬子之歡會,合尊促坐者十二人,寧知豆寇花先埋塵土。癸丑之索居冷醉,閑吟者如平日。不信同林鳥,且欲離群。淚灑空花燈寂寂,遊魂昨夢漏沉沉。紫豔離披,霂雨洗來香獨膩;烏衣嚄唶,麥風吹起燕將雛。自喜門前息交,人傳簾外賽會。神面自新,衣冠禮樂,日增其舊。民情漸減,狂歌醉舞,浸失其初,何人能故?貧病老,敢信十年閱世彌窮。丙、庚、癸,那堪三痛?感時序之,無情悲周甲而猶載。

雨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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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洗碧落,多作青錦冪。玫花鮮芬,照日風流。近遠如啖陳家紫甘,香不可定。重羅楚楚,指端時有冰氣。

奚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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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亨之浮沉諸生間,懨懨耳。一行診視,裘馬增色。儒家無小康,方技多速效,此定理也。越張五河、元舉為諸生,庭可羅雀。及以繪顯,其門如市。先是,張有弟元士,號支嶧,眇一目,善寫生,為時人所物色。張頗題之。其後,張顯而支嶧之價稍落,蓋技之上下不可誣云。然舉用山水顯,士以花鳥著,政不妨二難舉,先世長所從受染者也。

經元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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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奉常曾建經元坊於興賢里,曰:「念吾姊歸於張,甚貧,有婦而婺,堅柏舟之節。里人倘以予之故,莫侮乎?」其後,銅仁公徙坊於北塘新第。先君嗚咽不已,顧謂予異日倘足於貲,必復之,毋忘奉常之誼。而今已矣。會有問經元坊下張家者,輒紀之。

討便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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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會討便宜人,已是世間曾吃虧過者。何也?會討便宜的人,靈利玄通,其於天下一切情形,精徽透脫,無不照了。然後熟審便宜所在,而力就之。如老聃、馮道之徒,胸中壘塊無所不抹殺,故無所不便宜。此豈落地便便宜也哉?僧孺曰:「故不如沒孔竅人,饑食渴飲,夏葛冬綿,胡亂酣酣醉,隨地昏昏睡,為討便宜之尤者耶。」予曰:「誠如君言,一切眉眼唇舌惡乎知之矣。」僧孺曰:「此非我所謂便宜也。其必眉眼唇舌之所必不及,而終其身豢養圈牢,不知吃虧便宜為何物者乎。」快論,快論。

杜醒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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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醒陶見訪,輒揮涕非今世人也。醒陶言,去年此日,世長求診於顧昌甫,頗自危。即昌甫亦為世長危之矣,獨予不知耳。經云諱疾一不治,痛哉。令世長早自寬,無料理之勞,莫須免。醒陶曰:「誠不免,必不肯自寬,必且勞。」痛哉,痛哉。甲寅四月十七日。

李公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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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嘉,生不失權量,對人不能款曲。殆與予同年。未五十,便能移家僻壤,欲以農圃自老,較予故為勝之。公嘉云,惱人情性莫如館賓,必免此,然後眠食有味。吾不能不記其言。

梁伯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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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伯龍,風流自賞修髯,美姿容,身長八尺。為一時詞家所宗,豔歌清引,傳播戚里間。白金、文綺、異香、名馬、奇技、謠巧之贈,絡繹於道。每傳柑禊飲競渡穿針落帽,一切諸會。羅列絲竹,極其華整,歌兒舞女不見伯龍,自以為不祥。人有輕千里來者,而曲房眉黛,亦足。自碓快一時,佳麗人也。獨詩文不敵古人,駢瞻而已。今日得刻稿於其從孫雪士,雖不盡讀覽,其品目多勝遊名侶,居然不俗。中有甲寅二詩,亦多傷感之致,摘附於此:

晉世銅駝荊棘滿,石家金谷水雲屯。白頭空作江南賦,青草誰招塞北魂。此日燕歸空有樹,當年鹿去已無台。憑高一望千山暮,零落浮雲天際來。

水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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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與王先生夜談水學及會通要害,先生曰:汶接東平有戴村壩云,蓋前為漕梗。乃導百餘泉入汶,築壩戴村,橫亙五里,遏汶全流,出於南旺,四分南流達於淮泗,六分北流達於漳衛,而國家數百年芻免之利賴焉。其計乃出白英。白英者,汶上老人也。永樂中,宋司空禮尋勝國,會通故道,英乃獻策,永便國計,亦奇矣。至今分水廟廡中有英木主,而戴村又有英專祠,世給冠帶。其子孫一人主祀,庶幾古鄉先生歿,祭於社者哉。王先生故經世才,好談治河事。語及之,津津欲吐矣。今日閱《汶志》,見檀戶部芳邃序云「<囗備>湖泉源流,並悉漕渠利害。」不覺心動,因錄《汶志》五則,以便查考先生。又言遏汶流便漕不便於汶。擇利莫如大,利大不得不計,故末又錄漕壩如左:

邑之川為汶。其源有三:一發泰山仙台領,一發萊蕪原山之陽,一發於其寨子村。會泰山諸泉之水至靜封鎮,合而為一,謂之大汶。又小汶出新泰宮山之下,西流至徂徠山陽,入於大汶。乃西南合流,逕桃鄉,無鹽及壽張故城。北由安民亭合濟瀆,東北入海,此故道也。永樂九年,尚書宋禮始築壩於戴村,遏汶全流出於南旺。四分南流達於濟寧,會沂泗諸水入淮。六分北流達於臨清,會漳衛諸水入海。然秋夏水漲,猶得自坎。河入故道,漕與邑俱利焉。

汶之自戴村入漕渠也,委折數十里,隨所經流有異名焉。在戴村以下,為席橋河。西南流至草橋堰,受龍鬥諸泉,及蒲灣濼水,為草橋河。又西南流為白馬河。聖泉河為鵝河至南旺,分流為會通河。南抵嘉祥界首,北抵東平靳家口。凡七十有二里,夫水一也。其源之發,則為泉;委之彙,則為湖;導於遂而通焉,則為溝;域於隰而止焉,則為窪,為泊;溢於堤堰而決焉,則為口。

泊之關於漕者,為蒲灣。距邑北三里,一名仲勾泊,一名五花池。蓋魯溝自軍德橋而下,遂為堤岸。水因漫出,合於停潦,民田多沒焉。其水出相浪橋,逕周家河入汶。邑之東南為塹王石橋泊,拔劍泉,水彙焉。西南為鉤台泊,則馬踏之餘浸也。若魚營、石樓二泊,秋夏水漲,禾用不植。然來弁之,入常備餘田,是稱沃土矣。

按:南旺,會通河之脊也。元人遏汶,奉符以達任城。每至此而舟膠焉。自宋司空分汶於此,而漕始利矣。然汶之裨於漕者,八十有八之泉也,非潦也。故壩於戴村,以防其泄。而坎河歲築沙壩,以聽潦之決焉。蓋以潦水汨濁,性復湍悍,勢惟分泄,則力之所衝,始微淤之,所挾始寡。堤不歲潰,淺不歲填,民田亦不歲沒,厥利溥矣。萬曆戊子間,歲旱,泉涸,疏浚復廢,而漕艘始梗。行水者見四汶河身漸以淺狹,上流之勢危,欲西趨石壩聿築。潦始為害,畚鍾之役無歲不動。夫額弗充,漸及里甲。崇原平壟變為沮洳,結茅積稼,或隨浮苴。舒司空開渠河口之下,蓋深知前人之非,而重毀其功也。然汶水,汶挾潦而注,西觸於石,驟拆以南,其勢彌怒,故患終不免耳。或疑潦盡泄,則湖水或減。不知沙壩之時,潦非盡西也。若今之泛濫,則盡啟諸閘及斗門泄之,猶襄堤沒岸,舟禁不行,豈湖之所能蓄耶?顧司水衡者,浚泉防湖,監臨閘座,復於泗汶河身,務求深廣。如宋司空時,則南注之勢駛矣,若流潦是需待命於天。脫值亢早,將何以濟?詎所以為國家長計哉。按:漕之壩一,曰滾水石壩。汶之壩二,曰何家石壩,曰草橋土壩。具接鄰境而關於邑之利害者三,曰坎河石壩,曰戴村土壩,曰長溝石壩。按:自沙壩廢,而汶流入海之道,遂塞於坎。河濁,潦怒湍,沃壤為浸。長溝之間,又私增土壩,以捍其壑。此邑之所以歎懷襄也。陸水部撤土壩,害減十二。乃汶猶挾潦,括沙底於分水,以為漕梗。故大挑之役,歲為民病,而始則築隔,繼則起水,終則挑隔。每用力於無益之地,曷若於上原築壩之處,建石閘一座。欲行浚,撈紥板斷流,不用椿草。無力之煩,又無曠日稽遲之苦,即不能如沙壩時淺,不歲終,不猶力少而功多乎?

譚公亮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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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氏篡嗣於草野之鄉,而公亮夢其父,風泉顰頗,告誡於燕台之下,皆以癸丑八月十七日。公亮既覺,即為沈湛老言之。非已事,而神之也。公亮面令頭方,常若不可一世。世人競拾其闊達高華之好,以相訾詬。有識者或和之,然而非也。大德不逾閑,今日友輩中,吾信之公亮矣。頃得其書云:「父子恩深,音容相召,三千里外,如對面談。弟是以拊心自誓,糜爛為期,決不之為自全之計。乃不意抄家斬嗣之揭,歹出其氏。夫挾通神之資,連銷骨之舌,其勢應爾,我又何辭?但不為知己羞,無憾耳。」覽之欲涕,漫紀於此。

董解元《西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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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解元《西廂》,吳中百年前罕全本,文壽承家得之。西山汪氏首尾俱缺。其後,何拓湖得完書於楊南峰。而三吳好事者皆著一編矣。又數十年,袁石公為吳令,酷嗜之,稱為幾上之書,而此譜益著。海虞嚴伯梁索周氏全集,付之剞劂。然急於成書,疏於考訂,未為善本,識者憾之。予嘗見顧明卿手寫一冊,字畫遒楷,圈識截然,云錄之馮嗣宗家,今不知所在。顧全書既出,繕寫不難,惜乎世未有傳其法者。先君云:予發未燥時,曾見之盧兵部許一人援弦,數十人合坐,分諸色目而遞歌之,謂之磨唱。盧氏盛歌舞,然一見後,未有繼者。趙長白云:「一人自唱非也。」天雨,無為於室,偶與李季鷹、梁雪士談,因紀其事。

袁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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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石公《遊盤山記》,如春花美女,婉媚多風。陶周望台宕路程,綽有煙霞氣色。

燕夢相恐,聞彀音輾然,然未成聲也。朝聽之,娓娓兒語矣。核而花,卵而飛,胎而走,皆宇宙至奇之變,而人以為常也。

祈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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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禳之說,吾所不然。近見五行家按星辰、飛流、躔次之度為休祥之符,往往而驗,此又何也?豈昔不然,而今然耶?氣盛時不然,而衰則然耶?將氣盛之時一切抹倒,則我旺而神衰。而今反是也耶。母病瘦死生,貧惱憂患,惕其中而神憑之也耶。遲暮之人,曆日所不載。與俗委順,斯理之常。每聞日者,言焚香薰掃,正襟危坐,此吾祈禳之法也。必不免,視力所能為行之。久之,病患亦良已。吾欲推之人事,輒紀於此。昔有苦獅子吼者,或告之力與之角,將毋免。周公馳先生笑曰:「俗言凶星過度,側身修行以禳之,凜不可犯,此河東者。」吾凶星也,敬之禳之不暇,而角之也哉。聞者絕倒,然而此非戲論也。

朱子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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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魚超穎可喜,時有詼氣。頃見之,又似凝遠。已讀其可禪草紫金,政與瓦石相錯,較是寶色,勝不可滅也。聞之趙九如子魚,方治園亭,竹木紛委,匠石喧雜,料理之,下不廢研席,斯真可人矣。紫金光相要從尾石中洗出。

破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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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中多飲酒之會,而吾家特貧,賓而不主。吾齒特長,首而不二。吾面目語言特不祥,穢戇而不可近。吾七筋不能自主寄與人,淋漓而不穩便。念春秋六十,一切謝免。而支季淳設席徐天倪館,邀之必赴,曰:「不令君破戒而行吾意焉。」予亦欣然就之,二鼓乃別。已自惟吾舍近而就遠,去故而即新。辭雞豚之雅,而詣聲歌羅綺之歡。何論人非,吾將毋毛耶。孔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無錫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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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歲三月廿六日,無錫人忽恇擾不知所定。守城卒捍之,蹂踐益不可止。卒亦乘機相煽,暴劫民家。薑侯敕守者縱開城門,民乃息。然未午至酉,舟亂於河,屍橫於道,棄子女,相枕藉死者不下二百餘人,而北城門尤甚。或曰蓋孟河監徒相搏,訛傳至此,江陰一帶皆然。或曰監販殺人潘葑,自潘葑始已按之,絕無殺人之事,亦絕無被劫之家。此殆不可曉也。軍中夜驚,於傳有之,然是帶夢惘惘,未有白晝,若狂,□粉二百人者。往歲辛卯七月某日,吾鄉訛言寇至,驚擾逾時。民多棄子女而遁,然未嘗相踐死慘烈如此。不知爾時士大夫作何解乎?日月之食也,陰陽厄也。宋儒猶曰:聖人側身修行,庶幾可弭災。戾士大夫作何弭乎?陳按察搒掠城,卒為倡亂者戒。雖不然,今日事勢故應爾。金雅少言,嚴中翰雇舡無錫,舡上人指其舡言曰,是日曾渡一百五十餘人。伏湖口,舡相接如箔,蠶汀鳧顧。視天日一片函靉,陰風襲人,先先矣。

祝侯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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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侯述之有所取,士某,貽書乞憐者。侯答書曰:「憂之而不能去者,貧也。卻之而惟恐其復來者,俗也。貧俗二字橫據胸中,豈有清風颯至乎?」侯與人多沃澤,故既去,而人望之如此。錄其言為讀書自守者式焉。

石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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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鄉傅家舊有石岩花六株,傅君值之數年,每歲花開,鮮豔奪目。弇州先生歸其所售田數十畝,取置小樓下,用雲母石紙裝四壁,花光浮昱,都作映紅寶色,此亦風流之極致也。年來市花者頗多易得,絕不聞有如此好事者,人與花不相值耳。花出溫台間,江陰人偏解南中花木意,接植頗繁。三四停輒售,售輒萎,而花故不逮溫台,或曰其地氣雲。偶與晉孟嘉談得種花訣,訣曰:種用黃泥細細揀,夏日遮陰冬不管。羊矢浸水續續澆,歲歲花開枝枝滿。

壁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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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爽口是汝之質,易事輕怒是汝之習。汝乎老矣,汝毛不識何物蘼蘼,層籬重棘。

姚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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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孟長為諸生時,嘗草疏盟於佛曰:「某甲自知黑業深重,白法輕微。叨勔人間,蹐天地,何敢爭衡。皇路問徑雲逵,但母氏劬勞,涓涘未報。而今病軀多瘁,淚眼欲枯。松柏徂冬,桑榆傍晚。償此生不資於世福,將捐糜。何當於顯揚。」覽之令人淒咽。孟長既舉於鄉,而行益加修,可謂孝子。當節婦始婺時,人謂節婦。婦於姚而女於文,即少寡,可幸無患。乃不知孟長以十月之孤,幾困重役,節負乳之,哭。付大母,大母抱之,哭於公庭。其當日情形何如哉?蓋是孟長為諸生,湘南先生致少府歸,而節負始得安。其孤寡之常距其始十六年矣。予嘗讀黃節負《旌門銘頌》,歎姚氏門輝,代有婦節云。金華宋文憲公銘曰:「寒颸蕭蕭,青燈在壁。月落參橫,猶聞夜織。」 眉山蘇編修頌曰:「霜風淒其,落月照帷。間關機杼,形與影隨。」覽斯言不淒然泣者,無父無母之人也。今天子仁聖,顯貞遂良,表厥宅里。姚一門雙節,豈顧問耶。

夏德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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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德元久不過予談,眉宇間多感奮之色,而口不言。所言皆後來英妙,無貧戚容。真白庵先生子也。試義清飭,暗然而不耀,當必有進焉。

王孺和詩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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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和詩稿猶存什七。癸丑以後,詩餘殆不復見。辛巳歲曾閱其手錄一冊,幾半咫。菁華豔發,號稱得體。壬午而後,遂不多作。壬寅歲端易日,有《點絳唇》一闋,雖復神情蕭散,而感慨有餘,不無張氏愛姬雙鬢黃寇之意矣。先世長唾不可止,正在去年此日。無聊檢閱,復得此義,我痛何如?

大母生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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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大母閏生,其後七十年,設帨之辰都不相值。先父母以觴進,笑曰:「待閏月,始為之。」後六十當賀,會三姑喪未久,先父母不敢言。今上辛未,為大母七十,在床褥四寒暑矣。先是,母四十病痞輒劇,至五十大劇,不絕如絲,然猶淹淹二十年。至屬纊,神氣湛然不亂,分縑析釧,井井均適,曰若為奩中物,若為姑家物,絕未嘗有絲縷銖兩之廢。先子泣曰:「母少孤貧,更大病三十年。非艱心倍人數等,某輩安所得?先世手澤,而見之即曩者,更窘乏不可縷狀,亦絕不見母出此質錢也。小子識之,守成者不當如是耶。」先子言猶在耳,而母亡三十一年矣。近死之孫,母忌不能竭家廟,命桐代之,因述其事。甲寅五月三日。

偶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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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腸難忍英雄淚,死地誰堪兒女憐。

病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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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巳,予館周元裕家。四月十六日夜,里社送神。觀焉,眼迷炬,翌日發腫,心患之。而南昌饒先生適行縣,得失之念擾擾矣。饒至病假又二十日,為五月初六始試昆山,目已皙然無恙也。甫就位,不辨天日,豈非數哉?時有同學生沈玉涵名存孝者,忘其試。翼予見饒先生。又有王司訓名體仁者,為先生具言某平日狀。饒頗惋惜,免色詞之辱,未午放歸。又有兩堂役顧某、沈某,送予歸舍,亦一時患難交也。歸至草堂,先母憂惶,不知所措。先世長從外入,面予無言。先叔父多好語慰藉,吾爾時已不復作全人之想矣。其後十七年己酉,不免為鐵鞋道人所紿,床頭金殆盡。病者思起,其信然乎?然予故知道人非相紿,技盡無復之耳。脫逃而去,則真可笑。既去,先世長語予曰:每見道人視眼,其始漸有欣喜之色,後額漸顣,搖首頓足不言,知無能為矣。

山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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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聚寺四柱有張僧繇畫龍,陰雨晦{宀具},麟甲加潤。詔僧繇盡鎖,鎖之此,吾鄉畢聞也。向公方經營寺址山神,役五丁助之,一夕而就。台名鬼壘,自縣官建崇功祠,而所謂廣十七丈,高一丈者,不知何所矣。其存者獨山神廟耳。廟建於唐中和,著於梁天監,更額於宋秩,祀於明,毀而復新。若持左券,豈神效一夕之靈,非幻不滅耶?顧元錫請作山神廟,募疏檢誌慨然。大凡物之廢興成毀,皆不可得而知也。慧聚寺,昆山一隅物耳;如楊惠之之天王,李後主之書額,張僧繇之畫龍,向公之講堂,竟何有哉?

龔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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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甲寅,倭寇吳中,前輩張仲起、龔瑞周為寇所執。令擔,張擔,而龔不能忍,語多嚄唶。張指地曰:「此豈若死所耶?」龔終恨恨然。寇飲,輒令之歌。張取所憶詩歌之語,言動止,輒以身翼蔽龔。一夕令漁,張以席置池中,奮手擊水,魚躍而上,寇喜。而張又睨旁舍有釀方熟者,取以來釀,而飲之大醉。遂與龔遁去。其後龔偃蹇仕路,終杞縣令,不能斂。張經紀其事甚悉。王奉常為作誌,曾見之其從孫季弘家。龔可謂孤憤人矣,始教定州;抗州守;入簾;抗主試;司大理,抗理卿;後令杞抗御史,豈古之強直自遂者耶?張生曰:「龔先生不能忍寇,孰可忍乎?」仲起名振之,瑞周名起鳳。

居息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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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先生居項脊軒,輒扃其戶。久之,能以足音辨人。意當時人知之,謂之蹈井蛙耳,乃不知其有丹穴隴中之想。如先生真功名富貴人也。予所居息奄,不減項脊。每旦計米而炊不繼,則縮步僂行,與小負躊躇久之而出,豈復有他念乎?獨燕坐寂然。鄰家樹能分綠蔭娛人,春鳥滑滑如簧。則先生所謂揚眉瞬目,謂有奇景耳。有沈嫗者,時賣絲予家。多見予坐起庵中,闃若無人。嘗私於小婦曰:「郎老矣,猶類閨閣中物。」予聞之,唯唯否否。

扶善鋤惡,人之性也。予性鄙,不能鋤惡,然願扶善。微顯闡幽,文之道也。予道淺不必微顯,但務闡幽。

文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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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充王都御史,廷作侍郎。王思質傳頗詳密,已讀李於鱗作,如盛暑臨流,披襟解帶;又如乍脫冬衣,徹體輕利。文章故有定價,非世人之憎愛所能損益也。弇州為父叩閽,冤沉痛至,其情結鬱,而文加條暢,援引舊例,卒用其言。其言曰:查得先年尚書王文、于謙因石亨等奪門,誣枉重罪。伊男王宗彝於冕奏辨,各復原職。欽賜祭葬,贈諡臣。父事體委與相同。循覽顛末,要知為人子者,不可不知文墨也。大喜峰口一擁,至於遵化,當時之慘亦烈矣,而城寨故未陷也。相嵩父子安得妄引條例耶?至兵部附葬,弇州一疏可謂奕葉重光。其言曰:臣父屬纊之際,遺書戒臣,濫受國恩,死不暝目。不可復布身後之榮,裸身而葬,以奉先靈,是吾誌也。嗟乎,王侍郎真不死矣。

文章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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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庵兩孫文序云:時文者,攫時之物耳。髻之高下,眉之廣纖,娼者之笑顰,賈者之貴賤,朝更夕易,而不能以自主,且人亦走其便秀易與者耳。迎世之心急,而獨行之思寡,豈惟舉業哉?嗟乎,夫子嗇可謂獨行於文矣。往歲,求子嗇文,不可得,癸丑得之。王元孚以為非復人間世人也。王駕部書云:「此中如郭爾光孫子嗇。」諸人雅相慕,尚尊稿至,輒便持去。此何如解歟?豈亦不與於便秀易與者乎?眼中識字以來,靈異莫如孫郭。皆出睡庵門下,真最奇事。周自淑嘗言,高玄圃先生,其人可方。子嗇惜不見其作義,然亦湯先生門下士也。先生評兩公卷數言耳,令人無限洗發。錄置幾上,為獨行者之助云。

今人舉業,從坊刻入,從試錄策論入,安得有佳子?往往獨造其入處居,然先輩無復。嘉隆以後,模子孟義尤最。百年來,惟歸太僕先生,差解此也。(子嗇)

韶年耶,老宿耶,才子耶,學人耶,總之其目中,不曾留一書,留一人,空空如也云爾。吾是以驚就之。(爾光)

思二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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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若有乳母,子甫三歲,母棄之為乳母。東倉與其兄依,怙居而怙故縣。邏卒守城,每夜輒依他媼,無常處。予視之,真萍梗飄飄,不知棲泊何所矣。騃稚不知念母,皇皇逐眠食耳。予每見其顛躓離披之狀,心憐之。未嘗不思吾江南二遺也。大遺養於嗣母就外。傳光祿言,其讀書時,能以意旁曉他旨。小者整秀如其母,絕不肯向人索棗栗。繼亦慈撫之,然而眉眼之間,吾不忍轉吾念矣。

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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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誌,《烈女傳》有此女,蓋正德中,流賊掠西南村落,獲一女,欲汙之。女大罵賊,遂見殺。賊感悟,以衣濺血,書「此女可旌」四字於壁。王又新先生作誌,特表出之。且云:「漆室憂國,得名以地。義姑退兵,得名以屬。而此女絕無姓氏可憑,里井可據,特係之烈女之末。」噫,亦良史矣。先生雅誌,維風闡幽,為務錄白英於人物,存此女於貞素,諸家誌乘未數數也。吾鄉有房氏者,嫁於顧。甫結礻離,而夫客外境。鄰家失火,延燒里中氏居小樓。夜倉皇起,亡中衣將出戶,忽自訟曰:「吾婦也,且倥傯時而,奈何以褻見舅姑,且不令外人睨耶。」亟入樓焚死。明旦出其屍瓦石間,燒過半矣,面目儼然,上衣如故。亦烈矣哉。

女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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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仲,乙酉生。其明年丙戌秋,孟光祿將問名,仲詰朝行矣。予時讀書大樹齋,本源之僧舍卜之夢。夢仲四歲死,意乃大惡,念欲罷約。而有成言,且期逼不可,遂許之常,欲自忘其夢。甲辰,仲嫁孟氏,夢無驗矣。而於心終不忘。庚戌春季,仲卒,其子爾章方四歲,豈不異哉?今日讀歸先生所為母夫人誌,自言見家人哭,某亦哭,然以為母寢也。又曰家人召畫工畫,出示某,某曰:「鼻以上畫某,鼻以下畫大姊,以其肖也。」吾爾時大慟,幾欲絕憶。庚戌之日,聞仲訃。檢篋中不得一錢,解衣質之,亦不滿半兩許。而風狂雨暗,不可渡,呼舟,無應者。其明日,始往哭仲。姆抱二遺於側,問之,亦云:「母寢,無恙也。」予既不能贈仲,含與予婦淚眼相對,留婦視含,而予亟馳歸,光祿送之。予再叩首而別,意欲以無使後人悔祈光祿,且知光祿之德,吾女且愛其孫,不令其既長而遺之憾也。其地即今孟主簿攘奪之處。予性絕憐愛兒女,而仲特慧,又絕愛之。然於仲死,絕無所自盡於仲。念二遺特甚,而家貧又竟無所致。撫時感事,潸然流涕。嘗謂吾父子之情,惟枕知之,即同臥者莫能知也。仲死五歲,絕不忍聞仲死時何所言。予婦云:「仲方無恙,抱爾章問曰:『兒將以何報母?兒長盍為母持三歲齋。』」仲死,而予婦齋:至今不肯罷。豈念爾章幼,不如約乎?予亦不忍問也。當年風雨倉皇,惘惘而出,惘惘而歸,其他一切皆成涕淚,而又不能召畫工留以示二遺。若歸先生以上畫某,以下畫某,則予更添一斛淚矣。偶與桐語,書而藏之,令爾章異日者得以觀焉。

擬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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擬古之作,常患其類。徐昌穀五言詩,學漢魏而不類,所以為高。故常欲另寫一編,雜漢魏歌之。北地信陽多類之矣。或言昌穀無近體,故亦宜然。

王子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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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顒,絕無少年傷生之事,而一病幾危,殊愁朋友,是何故?子顒措意周謹,於事都不能忘其稟,受或未必爾。昨又遣人致粟於其,覽其書訊,其使其為,霍然無疑。而予不能嚄唶於拜賜之時。人既去,而猶為之躊躇卻顧也。子顒於四方合誌之交,何所不適,寧獨某。即某之無似,或必不能忘念於子顒,今何時乎?甫脫萬有一起之危,庸情所好,為之肅書,運米周急以時,則豈非不能忘之性歟?使還,某無所致。子顒但附語袁夫人無令,而郎不自逸,一切後其身圖也。甲寅五月十二日。

恩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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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宥,天之施也,然不能及良民,何也?良民於法無抵也,於租無逋也。昔人慎無赦,豈無見耶?近詔徒流以下量,加寬恤,猶以為恩之未曠也。此非君子之言也。

勝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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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大家,各有最勝。如昌黎之志,柳州之記,香山之絕,端明之表,更無一篇可參,因知孔子博學無所成名,則全體無可參訂耳。然勝場之中又有最勝,如昌黎《殿中馬少監志》是也。李獻吉頗為諸王誌墓,亦無所不佳。其志僖順王云:「王好夜宴,鍾鼓管龠,闐喧徹霄。雞鳴月墜,香粉銷落。舄履雜糅,而其興愈酣。或勸焉,王弗之從也,竟以此殂。」殆非高華公子、遊閑少年酒色之事,斯亦化工之筆矣。

海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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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運必由淮。逾青萊,多山少壤,舟避之則益迂。有內地,經膠萊河二百餘里,差近三之二,而忘覆溺,有故址可復。江陵初山東漕,河閼海虞徐少司寇栻與其長劉公應節上疏,具言海運事。劉公,萊人也。徐公倚之為信,遂秉憲職往用。軍興,法不能亡所調發。人以為擾,爭言之兩憲台。其後,劉公秉戎政,詔往勘處。鄉人狎公,噪而從之。江陵不能決議,遂寢。徐公既謝,政雖暮年猶扼腕談天下事。每及海運,輒曰:「天乎!以一時害,而廢百世利。固難與慮始哉。」予嘗聞江陵在政府集諸門下談治河,刑曹商公為正獨無言。公問之,商曰:「河不可治。」江陵默然以為得,遂遷入御史臺,出按山東。江陵身天下之重,而敏於用人類如此。當時忮江陵者謂欲立奇功,自固朝端,爭言治河,便不效,又紛紛爭言海運矣。嗟乎,譬之操舵於江河,風掀浪舞,豈能刻程而趨?即多方行之,而有一便,顧不快哉?而況乎海漕並運,皇祖之法斷斷乎不可易者耶。

懼心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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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悸不櫛,聲遠與祥冶過之,問所疾苦。祥冶曰:「大抵靈利人多作悔無及事。」而又曰:「某政不免,故知之。」而又曰:「韓某有言,垂老之禍莫大於偶然試之,而不覺其習之生常也。」此猩猩之醉也。其始有戒心焉,何知其醉也?張靖孝先生曰:「欲心起,當以懼心制之。」又曰:「常要認得他人,本無忤我意思,恕心自生。」此兩言者易曉耳,其孰能知之?雖知之,臨事忽焉失之矣。

趙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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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趙御史,方泉先生鏜以嘉靖壬子督學南畿,受命迫期三閱月而事竣。所閱卷不下萬有幾矣。明年歲試,先君餼於庠,御史校文,但得機牙,不責聲句。或彈削竟牘,而名第乃獨冠,或次少後,而獨於眾中抽揚之。聞者不測,後乃大服先君卷,蓋彈削而亟賞之者也。嘗聞之大父,云先君領牘時,始無不削者。竊訝之,經義未始有批識。及韓非作《說難》一論,則朱鉛互覆,賞識殆盡矣。又大署其尾云:「此傑才也。」斐該博,有傾山倒峽之勢,右先君者?何公天衢,陳公王道,周公轂,馬公致遠,陳公允升,先君御史第六人也。其後,其浮沉黌校,落落無所向。偶一合於德清房御史寰。

用第六人增廣右予者,狄紹程、張振得、沈廷用、陳夢龍、徐紹伊。先是辛巳歲,予就郡試,祈韋蘇州祠,夢學掾胡守樸者語予:子所得半尊人,予心莫善也。自今觀之,先君授餼,而予增廣先君膠庠者二十七年,予十四年不半哉。夢學掾語者,先君晚貢入太學,而予濡首黌宮病廢也。

城居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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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茂仍嘗誇我村居之樂,莫最於不聞戶外事,但苦索居。乃不知城居更有樂焉,莫最於索居,不聞戶外事也。須其來,語之。

寢之義,息也,息則生。《易》曰:君子以晌晦入宴。息記曰:雞初鳴,咸盥漱。聖人垂世之書,後世養生之節也。王龍溪先生有言,今人全靠夜來一覺酣酣睡足,補一日之用,所謂後天安樂法也。今寢而不睡,睡又不能起,息乎?睡夢擾擾,若勞極,骫骫不知身何處所,息乎?意煩肢楚,唇燥而口不潤,息乎?未寢輒鼾,息乎?《醫經》云:「順之徵生,逆之徵死。夫既息矣。」而若是,順乎,逆乎,生乎,死乎?莊子曰:其寢不夢,息也。孔子終夜不寢,不知老之將至,息則生也。有問卻老方者,答曰:但眠食恰好處。噫!後天而奉,天時中庸,不可能也。或利而行之,其庶乎。

清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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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君晚歲每逢花開、鶯囀、蛩吟、霰集,乃至寒食、重九、坊燈、里社為歡;如不及,惟恐後時既往,而黯然自失也。予既病,於事多不相關。清和之夕,獨喜聞穿街簫鼓。隱隱入座,輒思與陳更生、王孺和、顧元罕輩取間道逐燈火,豈可得哉?有令民家不得賽神,而今夕亦寂無繼者,蓋藉口於上之令,以藏其貧乎?為之慨然。

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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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鄂州理台,子病悸,不能送,為書咎繇篇寄之。六經之言於今世,未必可試,試亦不盡效。其斷然可試而立效者,惟好生一念耳。生死之門,宜屬老吏。而此官必筮仕者為之,庶幾寡過,不在此念耶。往歲與王又新先生夜論文,極稱王文恪公充類至義之盡篇,而劣馬孟河。予問故,先生曰:「文恪主開,孟河入之,豈義也哉。」予笑曰:「理官之言也。」先生亦大笑。

張馬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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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閱馬君,常澹寧居,刪而爽然自失也。譬之避秦人,聽漁父說漢晉事,不覺欣爾有喜,作食慰藉,求與之浹而驚避之也。技至此耶,庚戌以前果哉,未之難矣。君常言寧為缺陷,毋為圓滿。夫未有缺陷者不圓滿而效也。張冶生曰:「效則效矣,何與十八房事,祗費一揣摹耳。」快論哉。雖然二兄故武陵溪上人,何得相愕晉代衣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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