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第284卷

明倫彙編 皇極典 第二百八十三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明倫彙編 第二百八十四卷
明倫彙編 皇極典 第二百八十五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

 第二百八十四卷目錄

 僭號部彙考十

  晉代僭號五

  後燕慕容垂 慕容寶 慕容盛 慕容熙 慕容雲

皇極典第二百八十四卷

僭號部彙考十 编辑

晉代僭號五 编辑

後燕慕容垂 慕容寶 慕容盛 慕容熙 慕容雲 编辑

《晉書慕容垂載記》:「垂字道明,皝之第五子也。少岐嶷, 有器度,身長七尺四寸,手垂過膝。皝甚寵之,嘗目而 謂諸弟曰:『此兒闊達好奇,終能破人家,或能成人家』。」 故名霸,字道業,恩遇踰於世子儁,故儁不能平之。以 滅宇文之功,封都鄉侯。石季龍來伐,既還,猶有兼并 之志,遣將鄧恆率眾數萬屯於樂安,營攻取之備。垂 戍徒河,與恆相持,恆憚而不敢侵。垂少好畋遊,因獵 墜馬折齒。慕容儁僭即王位,改名𡙇,外以慕郤𡙇為 名,內實惡而改之。尋以讖記之文,乃去夬,以垂為名 焉。石季龍之死也,趙、魏亂,垂謂儁曰:「時來易失,赴機 在速,兼弱攻昧,今其時矣。」儁以新遭大喪,不許。慕輿 根言於儁曰:「王子之言,千載一時,不可失也。」儁乃從 之,以垂為前鋒都督。儁既剋幽州,將坑降卒。垂諫曰: 「弔伐之義,先代常典。方今平中原,宜綏懷以德,坑戮 之刑,不可為王師之先聲。」儁從之。及儁僭稱尊號,封 垂吳王,徙鎮信都。以侍中、右禁將軍、錄留臺事,大收 東北之利。又為征南將軍、荊兗二州牧,有聲於梁楚 之南。再為司隸,偽王公已下,莫不累跡。時慕容暐嗣 偽位,慕容恪為太宰,恪甚重垂,常謂暐曰:「吳王將相 之才,十倍於臣。先帝以長幼之次,以臣先之。臣死之 後,願陛下委政吳王,可謂親賢兼舉。」及敗桓溫於枋 頭,威名大振。慕容評深忌惡之,乃謀誅垂。垂懼禍及 己,與世子全奔於苻堅。自恪卒後,堅密有圖暐之謀, 憚垂威名而未發。及聞其至,堅大悅,郊迎執手,禮之 甚重。堅相王猛,惡垂雄略,勸堅殺之,堅不從,以為冠 軍將軍,封賓都侯,食華陰之五百戶。王猛伐洛,引全 為參軍。猛乃令人詭傳垂語於全曰:「吾巳東還,汝可 為計也。」全信之,乃奔暐。猛表全叛狀,垂懼而東奔,及 藍田,為追騎所獲。堅引見東堂,慰勉之曰:「卿家國失 和,委身投朕;賢子志不忘本,猶懷首丘。《書》不云乎?『父 父子子,無相及也』。卿何為過懼而狼狽若斯也!」於是 復垂爵位,恩待如初。及堅擒暐,垂隨堅入鄴,收集諸 子,對之悲慟,見其故吏,有不悅之色。前郎中令高弼 私於垂曰:「大王以命世之姿,遭無妄之運,迍邅棲伏, 艱亦至矣。天啟嘉會,靈命暫遷,此乃鴻漸之始,龍變 之初,深願仁慈,有以慰之。且夫高世之略,必懷遺俗 之規;方當網漏吞舟,以弘苞養之義;收納舊臣之胄, 以成為山之功。奈何以一怒捐之,竊為大王不取。」垂 深納之。垂在堅朝,歷位京兆尹,進封泉州侯,所在征 伐,皆有大功。堅之敗於淮南也,垂軍獨全,堅以千餘 騎奔垂,垂世子寶言於垂曰:「家國傾喪,皇綱廢弛,至 尊明命,著之圖籙,當隆中興之業,建少康之功。但時 來之運未至,故韜光俟奮耳。今天厭亂德,凶眾土崩, 可謂乾啟神機,授之於我,千載一時,今其會也。今恭 承皇天之意,因而取之。且夫立大功者不顧小節,行 大仁者不念小惠。秦既蕩覆二京,竊辱神器,仇恥之 深,莫甚於此。願不以意氣微恩而忘社稷之重,五木 之祥,今其至矣!」垂曰:「汝言是也。然彼以赤心投命,若 何害之?苟天所棄,圖之多便,且縱令北還,更待其釁。 既不負宿心,可以義取天下。」垂弟德進曰:「夫鄰國相 吞,有自來矣。秦強而并燕,秦弱而圖之,此為報仇雪 辱,豈所謂負宿心也!昔鄧祁侯不納三甥之言,終為 楚所滅;吳王夫差違子胥之諫,取禍句踐,前事之不 忘,後事之師表也。願不棄湯、武之成蹤,追韓信之敗 跡,乘彼土崩,恭行天罰,斬逆氐,復宗祀,建中興,繼洪 烈,天下大機,弗宜失也。若釋數萬之眾,授干將之柄, 是卻天時而待後害,非至計也。《語》曰:『當斷不斷,反受 其亂』。願兄無疑!」垂曰:「吾昔為太傅所不容,投身於秦 主,又為王猛所譖,復見昭亮,國士之禮每深,報德之 分未一。如使秦運必窮,歷數歸我者,授首之便,何慮 無之!關西之地,會非吾有,自當有以擾之者,吾可端 拱而定。關東君子不怙亂,不為禍先,且可觀之。」乃以 兵屬堅。初,寶在長安,與韓黃、李根等因讌摴蒱,寶危 坐整容,誓之曰:「世云摴蒱有神,豈虛也哉!若富貴可 期,頻得三盧。」於是三擲盡盧,寶拜而受賜。故云五木 之祥。堅至澠池,垂請至鄴展拜陵墓,因張國威刑,以 安戎狄。堅許之。權翼諫曰:「垂爪牙名將,所謂今之韓、 白,世豪東夏,志不為人用。頃以避禍歸誠,非慕德而至。列土干城,未可以滿其志;冠軍之號,豈足以稱其 心!且垂猶鷹也,饑則附人,飽便高颺,遇風塵之會,必 有凌霄之志。惟宜急其羈靽,不可任其所欲。」堅不從, 遣其將李蠻、閔亮、尹國率眾三千送垂。又遣石越戍 鄴,張蚝戍并州。時堅子丕先在鄴,及垂至,丕館之於 鄴西,垂具說淮南敗狀。會堅將苻暉告丁零、翟斌聚 眾謀逼洛陽,丕謂垂曰:「翟斌兄弟因王師小失,敢肆 凶勃,子母之軍,殆難為敵,非冠軍英略,莫可以滅也。 欲相煩一行,可乎?」垂曰:「下官殿下之鷹犬,敢不惟命 是聽!」於是大賜金帛,一無所受,惟請舊田園。丕許之, 配垂兵二千,遣其將苻飛龍率氐騎一千為垂之副。 丕戒飛龍曰:「卿王室肺腑,年秩雖卑,其實帥也。垂為 三軍之統,卿為謀垂之主,用兵制勝之權,防微杜貳 之略,委之於卿,卿其勉之!」垂請入鄴城拜廟,丕不許, 乃潛服而入。亭吏禁之,垂怒,斬吏,燒亭而去。石越言 於丕曰:「垂之在燕,破國亂家,及投命聖朝,蒙超常之 遇,忽敢輕侮方鎮,殺吏焚亭,反形已露,終為亂階,將 老兵疲,可襲而取之矣。」丕曰:「淮南之敗,眾散親離,而 垂侍衛聖躬,誠不可忘。」越曰:「垂既不忠於燕,其肯盡 忠於我乎?且其亡寇也,主上寵同功舊,不能銘澤誓 忠,而首謀為亂。今不擊之,必為後害。」丕不從。越退而 告人曰:「公父子好存小人,不顧天下大計,吾屬終當 為鮮卑擄矣。」垂至河內,殺飛龍,悉誅氐兵,召募遠近, 眾至三萬,濟河焚橋。令曰:「吾本外假秦聲,內規興復, 亂法者軍有常刑,奉命者賞。不踰日天下既定,封爵 有差,不相負也。」翟斌聞垂之將濟河也,遣使推垂為 盟主。垂距之曰:「吾父子寄命秦朝,危而獲濟,荷主上 不世之恩,蒙更生之惠,雖曰君臣,義深父子,豈可因 其小隙,便懷二三。吾本救豫州,不赴,君等何為斯議 而及於我?」垂進欲襲據洛陽,故見苻暉以臣節,退又 未審斌之誠款,故以此言距之。垂至洛陽,暉閉門距 守,不與垂通。斌又遣長史河南郭通說垂,乃許之。斌 率眾會垂,勸稱尊號。垂曰:「新興,侯國之正統,孤之君 也。若以諸君之力,得平關東,當以大義喻秦,奉迎反 正,無上自尊,非孤心也。」謀於眾曰:「洛陽四面受敵,北 阻大河,至於控馭燕、趙,非形勝之便。不如北取鄴都, 據之以制天下。」眾咸以為然。乃引師而東,遣建威將 軍王騰起浮橋於石門。初,垂之發鄴中,子農及兄子 楷、紹弟子宙為苻丕所留。及誅飛龍,遣田生密告農 等,使起兵趙、魏以相應。於是農、宙奔列人,楷、紹奔辟 陽,眾咸應之。農西招庫辱官偉於上黨,東引乞特歸 於東阿,各率眾數萬赴之,眾至十餘萬。丕遣石越討 農,為農所敗,斬越於陣。垂引兵至滎陽,以太元八年 自稱大將軍、大都督、燕王,承制行事,建元曰「燕元。」令 稱統府,府置四佐,王公已下稱臣。凡所封拜,一如王 者。以翟斌為建義大將軍,封河南王,翟檀為柱國大 將軍、弘農王,弟德為車騎大將軍、范陽王,兄子楷征 西大將軍、太原王,眾至二十餘萬,濟自石門,長驅攻 鄴。農、楷、紹、宙等率眾會垂,立子寶為燕王、太子,封功 臣為公、侯、伯、子、男者百餘人。苻丕乃遣侍郎姜讓謂 垂曰:「往歲大駕失據,君保衛鑾輿,勤王誠義,邁蹤前 烈。宜述修前規,終忠貞之節,奈何棄崇山之功,為此 過舉。過貴能改,先賢之嘉事也。深宜詳思,悟猶未晚。」 垂謂讓曰:「孤受主上不世之恩,故欲安全長樂公,使 盡眾赴京師,然後修復國家之業,與秦永為鄰好,何 故闇於機運,不以鄴見歸也?大義滅親,況於意氣之 顧!公若迷而不返者,孤亦欲窮兵勢耳。今事已然,恐 單馬乞命,不可得也!」讓厲色責垂曰:「將軍不容於家 國,投命於聖朝,燕之尺土,將軍豈有分乎!主上與將 軍風殊類別,臭味不同,奇將軍於一見,託將軍以斷 金,寵踰宗舊,任齊懿藩,自古君臣名契之重,豈甚此 邪!方付將軍以六尺之孤,萬里之命,奈何王師小敗, 便有二圖。夫師起無名,終則弗成,天之所廢,人不能 支。將軍起無名之師,而欲興天所廢,竊未見其可。長 樂公主,上之元子,聲德邁於唐、衛,居陝東之任,為朝 廷維城,其可束手輸將軍以百城之地。大夫死王事, 國君死社稷,將軍欲裂冠毀冕,拔本塞源者,自可任 將軍,兵勢何復多云!但念將軍以七十之年,懸首白 旗,高世之忠,忽為逆鬼,竊為將軍痛之!」垂默然。左右 勸垂殺之,垂曰:「古者兵交,使在其間,犬各吠,非其主, 何所問也?」乃遣讓歸。垂上表於苻堅曰:「臣才非古人, 致禍起蕭牆,身嬰時難,歸命聖朝。陛下恩深周、漢,猥 叨微顧之遇,位為列將,爵沗通侯,誓在戮力輸誠,常 懼不及。去夏桓沖送死,一擬雲消,迴討鄖城,俘馘萬 計,斯誠陛下神算之奇,頗亦愚臣忘死之效。方將飲 馬桂洲,懸旌閩會,不圖天助亂德,大駕班師,陛下單 馬奔臣,臣奉衛匪貳。豈陛下聖明,鑒臣單心,皇天后 土,實亦知之。臣舉詔北巡,受制長樂。然丕外失眾心, 內多猜忌,令臣野次外庭,不聽謁廟。丁零逆豎,寇逼 豫州。丕迫臣單赴,限以師程,惟給弊卒二千,盡無兵 杖,復令飛龍潛為刺客。」及「至洛陽,平原公暉復不信納。臣竊惟進無淮陰功高之慮,退無李廣失利之愆, 懼有青蠅交亂,白黑丁零,夷夏以臣忠而見疑,乃推 臣為盟主。臣受託善始,不遂令終」,泣望西京,揮涕即 邁。軍次石門,所在雲赴。雖復周武之會於孟津,漢祖 之集於垓下,不期之眾,實有甚焉。欲令長樂公盡眾 赴難,以禮「發遣,而丕固守匹夫之志,不達變通之理。 臣息農收集故營,以備不虞,而石越傾鄴城之眾,輕 相掩襲,兵陣未交,越已隕首。臣既單車懸軫,歸者如 雲,斯實天符,非臣之力。且鄴者,臣國舊都,應即惠及, 然後西面受制,永守東藩,上成陛下遇臣之意,下全 愚臣感報之誠。」今進師圍鄴,并喻丕以天時人「事,而 丕不察機運,杜門自守,時出挑戰,鋒戈屢交,恆恐飛 矢誤中,以傷陛下天性之念。臣之此誠,未簡神聽,輒 遏兵止銳,不敢窮攻。夫運有推移,去來常事,惟陛下 察之。」堅報曰:「朕以不德,沗承靈命,君臨萬邦,三十年 矣。遐方幽裔,莫不來庭,惟東南一隅,敢違王命。朕爰 奮六師,恭行天罰,而元機不弔」,王師敗績。賴卿忠誠 之至,輔翼朕躬,社稷之不隕,卿之力也。《詩》云:「中心藏 之,何日忘之。」方任卿以元相,爵卿以郡侯,庶弘濟艱 難,敬酬勳烈。何圖伯夷忽毀冰操,柳惠倏為淫夫,覽 表惋然,有慚朝士。卿既不容於本朝,匹馬而投命,朕 則寵卿以將位,禮卿以上賓,任同舊臣,爵齊勳輔。歃 血斷金,披心相「付,謂卿食椹懷音,保之偕老。豈意畜 水覆舟,養獸反害,悔之噬臍,將何所及!誕言駭眾,誇 擬非常,周武之事,豈卿庸人所可論哉!失籠之鳥,非 羅所羈,脫網之鯨,豈罟所制?翹陸任懷,何煩聞也。念 卿垂老,老而為賊,生為叛臣,死為逆鬼,侏張幽顯,布 毒存亡,中原士女,何痛如之!朕之歷運興喪,豈復由 卿!但長樂、平原以未立之年,遇卿於兩都,慮其經略 未稱,朕心所恨者,此焉而已。」垂攻拔鄴,郛丕固守中 城,垂塹而圍之,分遣老弱於魏郡、肥鄉築新興城以 置輜重,擁漳水以灌之。翟斌潛諷丁零及西人請斌 為尚書令。垂訪之群僚,其安東將軍封衡厲色曰:「馬 能千里,不免羈絆,明畜生不可以人御也。斌戎狄小 人,遭時際會,兄弟封王,自驩兜已來,未有此福。忽履 盈忘止,復有斯求,魂爽錯亂,必死不出年也。」垂猶隱 忍容之,令曰:「翟王之功,宜居上輔。但臺既未建,此官 不可便置。待六合廓清,更當議之。」斌怒,密應苻丕,潛 使丁零決防潰水,事洩,垂誅之。斌兄子真率其部眾, 北走邯鄲,引兵向鄴,欲與丕為內外之勢。垂令其太 子寶、冠軍慕容隆擊破之。真自邯鄲北走,又使慕容 楷率騎追之,戰於下邑,為真所敗,真遂屯於承營。垂 謂諸將曰:「苻丕窮寇,必死守不降,丁零叛擾,乃我心 腹之患。吾欲遷師新城,開其逸路,進以謝秦王疇昔 之恩,退以嚴擊真之備。」於是引師去鄴,北屯新城。慕 容農進攻翟嵩於黃泥,破之。垂謂其范陽王德曰:「苻 丕,吾縱之不能去,方引晉師規固,鄴都不可置也。」進 師又攻鄴,開其西奔之路。垂將有北都中山之意,農 率眾數萬迎之。群僚聞慕容暐為苻堅所殺,勸垂僭 位。垂以慕容沖稱號關中,不許。晉龍驤將軍劉牢之 率眾救苻丕,至鄴,垂逆戰,敗績,遂徹鄴圍,退屯新城。 垂自新城北走,牢之追垂,連戰皆敗,又戰於五橋澤, 王師敗績。德及隆引兵要之於五丈橋,牢之馳馬跳 五丈澗,會苻丕救至而免。翟真去承營,徙屯行唐。真 司馬鮮于乞殺真,盡誅翟氏,自立為趙王。營人攻殺 乞,迎立真從弟成為主。真子遼奔黎陽。《高句驪》寇遼 東,垂平北,慕容佐遣司馬郝景率眾救之,為高句驪 所敗,遼東元菟遂沒。建節將軍徐巖叛於武邑,驅掠 四千餘人,北走幽州。垂馳敕其將平規曰:「但固守勿 戰。比破丁零,吾當自討之。」規違命距戰,為巖所敗。巖 乘勝入薊,掠千餘戶而去,所過寇暴,遂據令支。翟成 長史鮮于得斬成而降。垂入行唐,悉坑其眾。苻丕棄 鄴城,奔於并州。慕容農攻剋令支,斬徐巖兄弟,進伐 高句驪,復遼東、元菟二郡,還屯龍城。垂定都中山,群 僚勸即尊號,具典儀,修郊燎之禮,垂從之,以太元十 一年僭即位,赦其境內,改元曰「建興」,置百官,繕宗廟 社稷。立寶為太子,以其左長史庫辱官偉、右長史段 崇、龍驤張崇、中山尹封衡為吏部尚書,慕容德為侍 中、都督中外諸軍事、領司隸校尉,撫軍慕容麟為衛 大將軍,其餘拜授有差。追尊母蘭氏為文昭皇后,遷 皝后段氏,以蘭氏配饗。博士劉詳、董謐議:「以堯母妃 位第三,不以貴陵姜嫄,明聖王之道,以至公為先垂。」 不從。遣其征西慕容楷、衛軍慕容麟、鎮南慕容紹、征 鹵慕容宙等攻苻堅冀州牧苻定鎮東,苻紹幽州牧 苻謨鎮北,苻亮楷與定等書,喻以禍福,定等悉降。垂 留其太子寶守中山,率諸將南攻翟遼,以楷為前鋒 都督。遼之部眾皆燕、趙人也,咸曰:「太原王之子,吾之 父母」,相率歸附。𨖚懼,遣使請降。垂至黎陽,遼肉袒謝 罪,垂厚撫之,為其太子寶起承華觀,以寶錄尚書,政 事,巨細皆委之垂總大綱而已。立其夫人段氏為皇 后。又以寶領侍中、大單于、驃騎大將軍、幽州牧。建留臺于龍城,以高陽王慕容隆錄留臺尚書事。時慕容 暐及諸宗室為苻堅所害者,并招魂葬之。河清太守 賀耕聚眾定陵以叛,南應翟遼,慕容農討斬之,毀定 陵城。進師入鄴,以鄴城廣難固,築鳳陽門大道之東 為隔城。其尚書郎婁會上疏曰:「三年之喪,天下之達 制,兵荒殺禮,遂以一切取士。人心奔競,苟求榮進,至 乃身冒縗絰,以赴時役,豈必殉忠於國家,亦昧利干 其間也。聖王設教,不以顛沛而虧其道,不以喪亂而 變其化,故能杜豪競之門,塞奔波之路。陛下鍾百王 之季,廓中興之業,天下漸平,兵革方偃,誠宜蠲蕩瑕 穢,率由舊章。吏遭大喪,聽終三年之禮,則四方知化, 人斯服禮。」垂不從。翟遼死,子釗代立,攻逼鄴城,慕容 農擊定之。垂引師伐釗於滑臺,次於黎陽津,釗於南 岸距守。諸將惡其兵精,咸諫不宜濟河。垂笑曰:「豎子 何能為!吾今為卿等殺之。」遂徙營就西津,為牛皮船 百餘艘,載疑兵列仗,溯流而上。釗先以大眾備黎陽, 見垂向西津,乃棄營西距。垂潛遣其桂林王慕容鎮、 驃騎慕容國於黎陽津夜濟,壁於河南。釗聞而奔還, 士眾疲渴,走歸滑臺。釗㩦妻子率數百騎北趣白鹿 山。農追擊,盡擒其眾,釗單騎奔長子。釗所統七郡,戶 三萬八千,皆安堵如故。徙徐州流人七千餘戶于黎 陽,於是議征長子。諸將咸諫,以慕容永未有釁,連歲 征役,士卒疲怠,請俟他年。垂將從之,及聞慕容德之 策,笑曰:「吾計決矣。且吾投老扣囊底智足以剋之,不 復留逆賊以累子孫也。」乃發步騎七萬,遣其丹楊王 慕容瓚、龍驤張崇,攻永弟支於晉陽。永遣其將刁雲、 慕容鍾率眾五萬屯潞川。垂遣慕容楷出自滏口,慕 容農入自壺關。垂頓於鄴之西南,月餘不進。永謂垂 詭道伐之,乃攝諸軍還杜太行軹關。垂進師入自天 井關,至於壺壁。永率精兵五萬來距,阻河曲以自固, 馳使請戰。垂列陣於壺壁之南,農、楷分二為翼,慕容 國伏千兵於深澗,與永大戰,垂引軍偽退,永追奔數 里,國發伏兵,馳斷其後,楷、農夾擊之,永師大敗,斬首 八千餘級,永奔還。長子慕容瓚攻剋晉陽,垂進圍長 子,永將賈韜等潛為內應。垂進軍入城,永奔北門,為 前驅所獲,於是數而戮之,并其所署公卿刁雲等三 十餘人。永所統新舊八郡,戶七萬六千八百,及乘輿、 服御、伎樂、珍寶悉獲之,於是品物具矣。使慕容農略 地河內,攻廩丘、陽城,皆剋之,太山、琅邪諸郡皆委城 奔潰。農進師臨海,置守宰而還。垂告捷于龍城之廟, 遣其太子寶及農與慕容麟等率眾八萬伐魏,慕容 德,慕容紹以步騎一萬八千為寶後繼。魏聞寶將至, 徙往河西。寶進師臨河,懼不敢濟,還次參合,忽有大 風黑氣,狀若隄防,或高或下,臨覆軍上。沙門支曇猛 言於寶曰:「風氣暴迅,魏軍將至之候,宜遣兵禦之。」寶 笑而不納。曇猛固以為言,乃遣麟率騎三萬為後殿, 以禦非常。麟以曇猛言為虛,縱騎遊獵。俄而黃霧四 塞,日月晦明,是夜魏師大至,三軍奔潰,寶與德等數 千騎奔免,士眾還者十一二。紹死之初,寶至幽州,所 乘車軸無故自折。術士靳安以為大凶,固勸寶還,寶 怒不從,故及於敗。寶恨參合之敗,屢言魏有可乘之 機。慕容德亦曰:「魏人狃於參合之役,有陵太子之心, 宜及聖略,摧其銳志。」垂從之,留德守中山,自率大眾 出參合,鑿山開道,次於獵嶺。遣寶與農出天門,征北 慕容隆、征西慕容盛踰青山,襲魏陳留公泥于平城, 陷之,收其眾三萬餘人而還。垂至參合,見往年戰處 積骸如山,設弔祭之禮,死者父兄一時號哭,軍中皆 慟。垂慚憤歐血,因而寢疾,乘馬輿而進,過平城北三 十里,疾篤,築燕昌城而還。寶等至雲中,聞垂疾,皆引 歸。及垂至於平城,或有叛者奔告魏曰:「垂病已亡,輿 尸在軍。」魏又聞參合大哭,以為信然,乃進兵追之,知 平城已陷而退,還館陰山。垂至上谷之俎陽,以太元 二十一年死,時年七十一,凡在位十三年。《遺令》曰:「方 今禍難尚殷,喪禮一從簡易,朝終夕殯,事訖成服,三 日之後,釋服從政。」彊寇伺隙,祕勿發喪,至京然後舉 哀行服。寶等遵行之。偽諡成武皇帝,廟號世祖,墓曰 宣平陵。

《慕容寶載記》:「寶字道祐,垂之第四子也。少輕果,無志 操,好人佞己。苻堅時為太子洗馬、萬年令。堅淮肥之 役,以寶為陵江將軍。及為太子,砥礪自修,敦崇儒學。 工談論,善屬文。曲事垂左右小臣,以求美譽。垂之朝 士翕然稱之。垂亦以為克保家業,甚賢之。垂死,其年, 寶嗣偽位,大赦境內,改元為永康。以其太尉庫辱官」 偉為太師,左光祿大夫段崇為太保。其餘拜授各有 差。遵垂《遺令》,校閱戶口,罷諸軍營,分屬郡縣,定士族 舊籍,明其官儀。而法峻政嚴,上下離德,百姓思亂者 十室而九焉。初,垂以寶冢嗣未建,每憂之。寶庶子清 河公會,多材藝,有雄略,垂深奇之。及寶之北伐,使會 代攝宮事總錄,禮遇一同太子,所以「見定旨也。」垂之 伐魏,以龍城舊都,宗廟所在,復使會鎮幽州,委以東 北之重,高選寮屬,以崇威望。臨死顧命,以會為寶嗣而寶寵愛少子濮陽公策,意不在會。寶庶長子長樂 公盛,自以同生年長,恥會先之,乃盛稱策宜為儲貳, 而非毀會焉。寶大悅,乃訪其趙王麟、高陽王隆,麟等 咸希旨贊成之。寶遂與麟等定計,立策母段氏為皇 后,策為皇太子,盛會進爵為王。策字道符,年十一,美 姿貌,而惷弱不慧。魏伐并州,驃騎李農逆戰,敗績,還 於晉陽,司馬慕容嵩閉門距之,農率騎數千,奔歸中 山,行及潞川,為魏追軍所及,餘騎盡沒,單馬遁還。寶 引群臣於東堂議之,中山尹苻謨曰:「魏軍強盛,千里 轉鬥,乘勝而來,勇氣兼倍;若逸騎平原,形勢彌盛,殆 難為敵,宜度險距之。」中書令畦邃曰:「魏軍多騎,師行 剽銳,馬上齎糧,不過旬日。宜令郡縣聚千家為一堡, 深溝高壘,清野待之,至無所掠,資食無出,不過六旬, 自然窮退。」尚書封懿曰:「今魏師十萬,天下之勍敵也。 百姓雖欲營聚,不足自固,是則聚糧集兵,以資強寇。 且動眾心,示之以弱,阻關距戰,計之上也。」慕容麟曰: 「魏今乘勝氣銳,其鋒不可當。宜自完守設備,待其弊 而乘之。」於是修城積粟,為持久之備。魏攻中山不剋, 進據博陵、魯口,諸將望風奔退,郡縣悉降於魏。寶聞 魏有內難,乃盡眾出距,步卒十二萬,騎三萬七千,次 於曲陽、柏津。魏軍進至新梁。寶憚魏師之銳,乃遣征 北隆夜襲魏師,敗績而還。魏軍方軌而至,對營相持, 上下兇懼,三軍奪氣。農、麟勸寶還中山,乃引歸。魏軍 追擊之,寶、農等棄大軍,率騎三萬奔還。時大風雪,凍 死者相枕於道。寶恐為魏軍所及,命去袍杖戎器,寸 刃無返。魏軍進攻中山,屯於芳林園。其夜,尚書慕容 皓謀殺寶,立慕容麟。皓妻兄蘇泥告之,寶使慕容隆 收皓,皓與同謀數十人斬關奔魏。麟懼不自安,以兵 劫左衛將軍、北地王精,謀率禁旅弒寶,精以義距之。 麟怒,殺精,出奔丁零。初,寶聞魏之來伐也,使慕容會 率幽、并之眾赴中山。麟既叛寶,恐其逆奪,會軍將遣 兵迎之。麟侍郎段平子自丁零奔還,說麟招集丁零 軍,眾甚盛,謀襲會軍,東據龍城。寶與其太子策及農 隆等萬餘騎迎會於薊,以開封公慕容詳守中山。會 傾身誘納,繕甲厲兵,步騎二萬,列陣而進,迎寶薊南。 寶分其兵給農隆,遣西河公庫辱宮驥率眾三千助 守中山。會以策為太子,有恨色。寶以告農隆,俱曰:「會 一年少,專任方事,習驕所致,豈有他也!臣當以禮責 之。」幽、平之士皆懷會威德,不樂去之,咸請曰:「清河王 天資神武,權略過人,臣等與之誓同生死,感王恩澤, 皆勇氣百倍。願陛下與皇太子、諸王止駕薊宮,使王 統臣等進解京師之圍,然後奉迎車駕。」寶左右皆害 其勇略,譖而不許,眾咸有怨言。左右勸寶殺會。侍御 史仇尼歸聞而告會曰:「左右密謀如是,主上將從之。 大王所恃唯父母也,父已異圖,所仗者兵也。兵已去 手,進退路窮,恐無自全之理。盍誅二王,廢太子,大王 自處東宮,兼領將相,以匡社稷。」會不從。寶謂農、隆曰: 「觀會為變,事當必然,宜早殺之。不爾,恐成大禍。」農曰: 「寇賊內侮,中州紛亂,會鎮撫舊都,安眾寧境。及京師 有難,萬里星赴,威名之重,可以振服戎狄。又,逆跡未 彰,宜且隱忍。今社稷之危若綴旒然,復內相誅戮,有 損威望。」寶曰:「會逆心已成,而王等仁慈,不欲去之。恐 一旦釁發,必先害諸父,然後及吾。事敗之後,當思朕 言。」農等固諫,乃止。會聞之彌懼,奔於廣都黃榆谷。會 遣仇尼歸等率壯士二千餘人分襲農、隆。隆是夜見 殺,農中重創。既而會歸於寶,寶意在誅會,誘而安之, 潛使左衛慕容騰斬會,不能傷,會復奔其眾,於是勒 兵攻寶。寶率數百騎馳如龍城,會率眾追之,遣使請 誅左右佞臣,并求太子。寶弗許。會圍龍城,侍御郎高 雲夜率敢死士百餘人襲會,敗之,眾悉逃散,單馬奔 還中山,乃踰圍而入,為慕容詳所殺。詳僭稱尊號,置 百官,改年號。荒酒奢淫,殺戮無度,誅其王公以下五 百餘人,內外震局,莫敢忤視。城中大飢,公卿餓死者 數十人。麟率丁零之眾入中山,斬詳及其親黨三百 餘人,復僭稱尊號。中山饑甚,麟出據新市,與魏師戰 於義臺,麟軍敗績,魏師遂入中山,麟乃奔鄴。慕容德 遣侍郎李延勸寶南伐,寶大悅。慕容盛切諫,以為:「兵 疲師老,魏新平中原,宜養兵觀釁,更俟他年。」寶將從 之,撫軍慕輿騰進曰:「今眾旅已集,宜乘新定之機,以 成進取之功。人可使由之,而難與圖始。惟當獨決聖 慮,不足廣採異同,以沮亂軍議也。」寶曰:「吾計決矣,敢 諫者斬!」寶發龍城,以慕輿騰為前軍大司馬慕容農 為中軍,寶為後軍,步騎三萬次於乙連長上。段速骨、 宋赤眉因眾軍之憚役也,殺司空、樂浪王宙,逼立高 陽王崇,寶單騎奔農,仍引軍討速骨。眾咸憚征幸亂, 投杖奔之,騰眾亦潰。寶、農馳還龍城,蘭汗潛與速骨 通謀,速骨進師攻城,農為蘭汗所譎,潛出赴賊,為速 骨所殺,眾皆奔散。寶與慕容盛、慕容騰等南奔。蘭汗 奉太子策,承制遣使迎寶,及於薊城。寶欲還北,盛等 咸以「汗之忠款,虛實未明,今單馬而還。汗有貳志者, 悔之無及。」寶從之,乃自薊而南,至黎陽,聞慕容德稱制,懼而退。遣慕容騰招集散兵於鉅鹿,慕容盛結豪 傑於冀州,段儀、段溫收部曲於內黃,眾皆響會,剋期 將集。會蘭汗遣左將軍蘇超迎寶。寶以汗垂之季舅, 盛又汗之婿也,必謂忠款無貳,乃還。至龍城,汗引寶 入於外邸,弒之,時年四十四,在位三年,即隆安三年 也。汗又殺其太子策及王公卿士百餘人,汗自稱大 都督、大將軍、大單于、昌黎王。盛僭位,偽諡寶惠愍皇 帝,廟號烈宗。皝之遷於龍城也,植松為社主。及「秦滅 燕,大風吹拔之。後數年,社處忽有桑二根生焉。先是 遼川無桑,及廆通於晉,求種江南。平州桑悉由吳來。 廆終而垂以吳王中興。寶之將敗,大風又拔其一。」 《慕容盛載記》:「盛字道運,寶之庶長子也。少沉敏,多謀 略。苻堅誅慕容氏,盛潛奔於沖。及沖稱尊號,有自得 之志,賞罰不均,政令不明。盛年十」二,謂叔父柔曰:「今 中山王智不先眾,才不出下,恩未施人,先自驕大。以 盛觀之,鮮不覆敗。」俄而沖為段木延所殺,盛隨慕容 永東如長子,謂柔曰:「今崎嶇於鋒刃之間,在疑忌之 際,愚則為人所猜,智則危甚巢幕。當如鴻鵠高飛,一 舉萬里,不可坐待罟網也。」於是與柔及弟會間行東 歸於慕容垂,遇盜陝中,盛曰:「我六尺之軀,入水不溺, 在火不焦,汝欲當吾鋒乎?試豎爾手中箭百步,我若 中之,宜慎爾命,如其不中,當束身相授。」盜乃豎箭,盛 一發中之,盜曰:「郎貴人之子,故相試耳。」資而遣之,歲 餘,永誅儁,垂之子孫男女無遺。盛既至,垂問以西事, 畫地成圖,垂笑曰:「昔魏武撫明帝之首,遂乃侯之,祖 之愛孫,有自來矣。」於是封長樂公,驍勇剛毅,有伯父 全之風烈。寶即偽位,進爵為王。寶自龍城南伐,盛留 統後事。及段速骨作亂,馳出迎衛。寶幾為速骨所獲, 賴盛以免。盛屢進奇策於寶,寶不能從,是以屢敗。寶 既如龍城,盛留在後,寶為蘭汗所殺。盛馳進赴哀,將 軍張真固諫,以為不可。盛曰:「我今投命,告以哀窮。汗 性愚近,必顧念婚姻,不忍害我。旬月之間,足展吾志。」 遂入赴喪。汗妻乙氏泣涕請盛,汗亦哀之,遣其子穆 迎盛,舍之宮內,親敬如舊。汗兄提、弟難勸汗殺盛,汗 不從。慕容奇,汗之外孫也,汗亦宥之。奇入見盛,遂相 與謀。盛遣奇起兵於外,眾至數千。汗遣蘭提討奇。提 驕狠淫荒,事汗無禮,盛因間之於汗曰:「奇,小兒也,未 能辦此,必內有應之者。提素驕,不可委以大眾。」汗因 發怒,收提誅之,遣其撫軍仇尼慕率眾討奇。汗兄弟 見提之誅,莫不危懼,皆阻兵背汗,襲敗慕軍。汗大懼, 遣其子穆率眾討之。穆謂汗曰:「慕容盛我之仇也,奇 今起逆,盛必應之。兼內有蕭牆之難,不宜養心腹之 疾。」汗將誅盛,引見察之,盛妻以告,於是偽稱疾篤,不 復出入,汗乃止。有李旱、衛雙、劉志、張豪、張真者,皆盛 之舊昵,蘭、穆引為腹心。旱等屢入見盛,潛結大謀。會 穆討蘭難等,斬之,大饗將士,汗、穆皆醉。盛夜因如廁, 袒而踰牆,入於東宮,與李旱等誅穆。眾皆踴呼進攻, 汗斬之。汗二子:魯公和、陳公楊,分屯令支、白狼,遣李 旱、張真襲誅之。於是內外恬然,士女咸悅。盛謙揖自 卑,不稱尊號。其年,以長樂王稱制,赦其境內,改元曰 建平,諸王降爵為公,文武各復舊位。初,慕容奇聚眾 於建安,將討蘭汗,百姓翕然從之。汗遣兄子全討奇, 奇擊滅之,進屯乙連。盛既誅汗,命奇罷兵。奇遂與丁 零嚴生、烏丸王龍之阻兵叛盛,引軍至橫溝,去龍城 十里。盛出兵擊敗之,執奇而還,斬龍生等百餘人。盛 於是僭即尊位,大赦殊死已下。追尊伯考獻莊太子 全為獻莊皇帝,尊寶后段氏為皇太后,全妃丁氏為 獻莊皇后,諡太子策為獻哀太子。盛幽州刺史慕容 豪、尚書左僕射張通、昌黎尹張順謀叛,盛皆誅之,改 年為長樂。有犯罪者,十日一自決之,無撾捶之罰,而 獄情多實。《高句驪》王安遣使貢方物。有雀素身綠首, 集於端門,栖翔東園,二旬而去。改東園為白雀園,盛 聽詩歌及周公之事。顧謂群臣曰:「周公之輔成王,不 能以至誠感上下,誅兄弟以杜流言,猶擅美於經傳, 歌德於管絃。至於我之太宰桓王,承百王之季主,在 可奪之年,二寇闚𨵦,難過往日,臨朝輔政,群情緝穆, 經略外敷,闢境千里,以禮讓維宗,親德,刑制群后,敦 睦雍熙,時無二論。勳道之茂,豈可與周公同日而言 乎?而《燕》詠闕而不論,盛德掩而不述,非所謂也。」乃命 中書更為《燕頌》,以述恪之功焉。又引中書令常忠、尚 書陽璆、祕書監郎敷於東堂問曰:「古來君子,皆謂周 公忠聖,豈不謬哉!」璆曰:「周公居攝政之重,而能達君 臣之名,及流言之謗,致烈風以悟主,道契神靈,義光 萬代,故累葉稱其高,後王無以奪其美。」盛曰:「常令以 為何如?」忠曰:「昔武王疾篤,周公有請命之誠,流言之 際,義感天地。楚撻伯禽,以訓就王德。周公為臣之忠, 聖達之美,《詩》《書》已來,未之有也。」盛曰:「異哉二君之言! 朕見周公之詐,未見其忠聖也。昔武王得九齡之夢, 白文王,文王曰:『我百爾九十,吾與爾三焉』。及文王之 終,已驗武王之壽矣。武王之算未盡,而求代其死,是 非詐乎?若惑於天命,是不聖也。據攝天位,而丹誠不見,致兄弟之間,有干戈之事。夫文王之化,自近及遠, 故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周公親遺聖父之典,而蹈 嫌疑之蹤,戮罰同氣,以逞私忿,何忠之有乎!但時無 直筆之史,後儒承其謬談故也。」忠曰:「啟《金縢》而返風, 亦足以明其不詐。遭二叔流言之變,而能大義滅親, 終安宗國,復子明辟,輔成大業,以致太平,制禮作樂, 流慶無窮,亦不可謂非至德也。」盛曰:「卿徒因成文而 未原大理,朕今相為論之。昔周自后稷積德累仁,至 於文、武,文、武以大聖應期,遂有天下,生靈仰其德,四 海歸其仁。成王雖幼統洪業,而卜世修長,加呂、召、毛、 畢為之師傅,若無周公攝政,王道足以成也。周公無 故以安危為己任,專臨朝之權,闕北面之禮。管、蔡忠 存王室,以為周公代主」,非人臣之道,故言公將不利 於孺子。周公當明大順之節,陳誠義以曉群疑,而乃 阻兵都邑,擅行誅戮,不臣之罪,彰於海內。方「貽王《鴟 鴞》」之詩,歸非於主,是何謂乎?又周公舉事,稱告二公, 二公足明周公之無罪,而坐觀成王之疑,此則二公 之心亦有猜於周公也。但以疏不間親,故寄言於管、 蔡,可謂忠不見於當時,仁不及於兄弟,知群望之有 歸,天命之不在己,然後返政成王以為忠耳。大風拔 木之徵,乃皇天祐存周道,不忘文、武之德,是以赦周 公之始愆,欲成周室之大美。考周公之心,原周公之 行,乃天下之罪人,何至德之謂也!周公復位,二公所 以杜口不言其本心者,以明管、蔡之忠也。又謂常忠 曰:「伊尹、周公孰賢?」忠曰:「伊尹非有周公之親,而功濟 一代。太甲亂德,放於桐宮,思愆改善,然後復之,使主 無怨言,臣無流謗,道存社稷,美溢古今。臣謂伊尹之 勳有高周旦。」盛曰:「伊尹以舊臣之重,顯阿衡之任,太 甲嗣位,君道未洽,不能竭忠輔導,而放黜桐宮,事同 夷羿,何周公之可擬乎!」郎敷曰:「伊尹處人臣之位,不 能匡制其君,恐成湯之道墜而莫就,是以居之桐宮, 與小人從事,使知稼穡之艱難,然後返之天位,此其 忠也。」盛曰:「伊尹能廢而立之,何不能輔之以至於善 乎?若太甲性同桀紂,則三載之間,未應便成賢后。如 其性本休明,義心易發,當務盡匡規之理,以弼成君 德,安有人臣幽主而據其位哉!且臣之事君,惟力是 視,奈何挾智藏仁,以成君惡!夫太甲之事,朕已鑒之 矣。太甲,至賢之主也,以伊尹歷奉三朝,績無異稱,將 失顯祖委授之功,故匿其日月之明,受伊尹之黜,所 以濟其忠貞之美。夫非常之人,然後能立非常之事, 非常人之所見也。亦猶太伯之三讓,人無德而稱焉。」 敷曰:「太伯三以天下讓,至仲尼而後顯其至德;太甲 受謗於天下,遭陛下乃申其美。」因而談讌賦詩,賜金 帛各有差。遼西太守李朗在郡十年,威制境內。盛疑 之,累徵不赴。以母在龍城,未敢顯叛,乃陰引魏軍,將 為自安之計,因表請發兵以距寇。盛曰:「此必詐也。」召 其使而詰之,果驗,盡滅其族。遣輔國將軍李旱率騎 討之。師次建安,召旱旋師。朗聞其家被誅也,擁二千 餘戶以自固。及聞旱中路而還,謂有內變,不復為備, 留其子養守令支,躬迎魏師於北平。旱候知之,襲剋 令支,遣廣威孟廣平率騎迎朗及於無終,斬之。初,盛 之追旱還也,群臣莫知其故。旱既斬朗,盛謂群臣曰: 「前以追旱還者,正為此耳。朗新為叛逆,必忌官威,一 則鳩合同類,劫害良善;二則亡竄山澤,未可卒平。故 非意而還,以盈怠其志,卒然掩之,必剋之理也。」群臣 皆曰:「非所及也。」李旱自遼而還,聞盛殺其將衛雙懼, 棄軍奔走,既而歸罪,復其爵位。盛謂侍中孫勍曰:「旱 總三軍之任,荷專征之重,不能杖節死綏,無故逃亡, 考之軍正,不赦之罪也。然當先帝之避難,眾情離貳, 骨肉忘其親,股肱失忠節。旱以刑餘之體,效力盡命, 忠款之至,精貫白日。朕故錄其忘身之功,免其丘山 之罪耳。」盛去皇帝之號,稱庶人大王。魏襲幽州,執刺 史盧溥而去,遣孟廣平援之無及。盛率眾三萬伐高 句驪,襲其新城、南蘇,皆剋之,散其積聚,徙其五千餘 戶於遼西。盛引見百僚于東堂,考詳器藝,超拔者十 有二人。命百司舉文武之士才堪佐世者各一人,立 其子遼西公定為太子,大赦殊死已下。讌其群臣于 新昌殿。盛曰:「諸卿各言其志,朕將覽之。」七兵尚書丁 信年十五,盛之舅子也,進曰:「在上不驕,高而不危,臣 之願也。」盛笑曰:「丁尚書年少,安得長者之言乎!」盛以 威嚴馭下,驕暴少親,多所猜疑,故信言及之。盛討厙 莫奚,大擄獲而還。左將軍慕容國與殿中將軍秦輿、 段讚等謀率禁兵襲盛,事覺,誅之,死者五百餘人。前 將軍思悔侯段璣、輿子興、讚子泰等因眾心動搖,夜 于禁中鼓譟大呼。盛聞變,率左右出戰,眾皆披潰。俄 而有一賊從闇中擊傷盛,遂輦升前殿,申約禁衛,召 叔父河間公熙屬以後事。熙未至而盛死,時年二十 九,在位三年。偽諡昭武皇帝,墓號「興平陵」,廟號「中宗。」 盛幼而羇賤流漂,長則遭家多難,夷險安危,備嘗之 矣。懲寶闇而不斷,遂峻極威刑,纎介之嫌,莫不裁之 于未萌,防之于未兆。于是上下振局,人不自「安,雖忠誠親戚,亦皆離貳,舊臣靡不夷滅,安忍無親,所以卒 于不免。」是歲,《隆安》五年也。

《慕容熙載記》:「熙字道文,垂之少子也。初封河間王。段 速骨之難,諸王多被害,熙素為高陽王崇所親愛,故 得免焉。蘭汗之篡也,以熙為遼東公,備宗祀之義。盛 初即位,降爵為公,拜都督中外諸軍事、驃騎大將軍、 尚書左僕射,領中領軍。從征高句驪、契丹,皆勇冠諸 將。盛曰:『叔父雄果英壯,有世祖之風,但弘略不如耳』。」 及盛死,其太后丁氏以國多難,宜立長君,群望皆在 平原公元,而丁氏意在于熙,遂廢太子定,迎熙入宮。 群臣勸進,熙以讓元,元固以讓熙,熙遂僭即尊位。誅 其大臣段璣、秦興等,並夷三族,元以嫌疑賜死。元字 道光,寶之第四子也。赦殊死已下,改元曰光始。改北 燕臺為大單于臺,置左右輔,位次尚書。初,熙烝于丁 氏,故為所立。及寵幸苻貴人,丁氏怨恚咒詛,與兄子 七兵尚書信謀廢熙。熙聞之,大怒,逼丁氏令自殺,葬 以后禮,誅丁信。熙狩于北原,石城令高和殺司隸校 尉張顯,閉門距熙。熙率騎馳返,和眾皆投杖,熙入誅 之。于是引見州郡及單于八部耆舊于東宮,問以疾 苦。大築龍騰苑,廣衺十餘里,役徒二萬人。起景雲山 于苑內,基廣五百步,峰高十七丈。又起逍遙宮、甘露 殿,連房數百,觀閣相交。鑿天河渠,引水入宮。又為其 昭儀苻氏鑿曲光海、清涼池。季夏盛暑,士卒不得休 息,暍死者大半。熙遊于城南,止大柳樹下,若有人呼 曰:「大王且止!」熙惡之,伐其樹,乃有蛇長丈餘,從樹中 而出,立其貴嬪苻氏為皇后,赦殊死以下。熙北襲契 丹,大破之。昭儀苻氏死,偽諡愍皇后,贈苻謨太宰,諡 文獻公。二苻並美而豔,好微行游讌,熙弗之禁也,請 謁必從,刑賞大政,無不由之。初,昭儀有疾,龍城人王 溫稱能療之,未幾而卒。熙忿其妄也,立於公車門支 解溫而焚之。其后好游,田熙從之。北登白鹿山,東過 青嶺,南臨滄海,百姓苦之,士卒為豺狼所害及凍死 者五千餘人矣。會高句驪寇燕郡,殺略百餘人。熙伐 高句驪,以苻氏從,為衝車地道,以攻遼東。熙曰:「待划 平寇城,朕當與后乘輦而入。」不聽將士先登。於是城 內嚴備,攻之不能下。會大雨雪,士卒多死,乃引歸。擬 鄴之風陽門,作弘光門,累級三層。熙與苻氏襲契丹, 憚其眾盛,將還,苻氏弗聽,遂棄其輜重,輕襲《高句驪》。 周行三千餘里,士馬疲凍,死者屬路。攻木底城,不剋 而還,盡殺寶諸子,大城肥如及宿軍。以仇尼倪為鎮 東大將軍、營州刺史,鎮宿軍;上庸公懿為鎮西將軍、 幽州刺史,鎮令支;尚書劉木為鎮南大將軍、冀州刺 史,鎮肥如。為苻氏起承華殿,高承光一倍,負土于北 門,土與穀同價。典軍杜靜載棺詣闕,上書極諫,熙大 怒,斬之。苻氏嘗季夏思凍魚膾,仲冬須生地黃,皆下 有司切責,不得加以大辟。其虐也如此。苻氏死,熙悲 號躄踴,若喪考妣,擁其尸而撫之曰:「體已就冷,命遂 斷矣。」於是僵仆氣絕,久而乃蘇。大斂既訖,復啟「其棺 而與交接,服斬縗食粥。」制百寮于宮內哭臨,令沙門 素服,使有司案檢。哭者有淚以為忠孝,無則罪之。于 是群臣震懼,莫不含辛以為淚焉。慕容隆妻張氏,熙 之嫂也,美姿容,有巧思。熙將以為苻氏之殉,欲以罪 殺之,乃毀其襚,靴中有弊氈,遂賜死。三女叩頭求哀, 熙不許。制公卿已下至于百姓,率戶營墓,費殫府藏, 下錮三泉,周輪數里,內則圖畫《尚書》八坐之象。熙曰: 「善為之,朕將隨后入此陵。」識者以為不祥。其右僕射 韋璆等並懼為殉,沐浴而待死焉。號苻氏墓曰徽平 陵。熙被髮徒跣,步從苻氏喪。轜車高大,毀北門而出。 長老竊相謂曰:「慕容氏自毀其門,將不久也。」衛中將 軍馮跋、左衛將軍張興先皆坐事亡奔。以熙政之虐 也,與跋從兄萬泥等二十二人結盟,推慕容雲為主, 發尚方徒五千餘人,閉門距守。中黃門趙洛生奔告 之,熙曰:「此鼠盜耳,朕還當誅之。」乃收髮貫甲,馳還赴 難。夜至龍城,攻北門不剋,遂敗走入龍騰苑,微服隱 于林中,為人所執,雲得而弒之,及其諸子同殯城北, 時年二十三,在位六年。雲葬之于苻氏墓,偽諡昭文 皇帝。垂以孝武帝太元八年僭立,至熙四世,凡二十 四年,以安帝義熙二年滅。初,童謠曰:「一束槁,兩頭然, 禿頭小兒來滅燕。」槁字上有艸,下有禾,兩頭然,則禾 艸俱盡而成高字。雲父名拔,小字禿頭,三子而雲季 也。熙竟為雲所滅,如謠言焉。

《慕容雲載記》:雲字子雨,寶之養子也。祖父高,和句驪 之支庶,自云高陽氏之苗裔,故以高為氏焉。雲深沉 有局量,厚重希言,時人咸以為愚,唯馮跋奇其志度 而友之。寶之為太子,雲以武藝給事侍東宮,拜侍御 郎,襲敗慕容會軍。寶子之賜姓慕容氏,封夕陽公。熙 之葬苻氏也,馮跋詣雲,告之以謀,雲懼曰:「吾嬰疾歷 年,卿等所知,願更圖之。」跋逼曰:「慕容氏世衰,河間虐 暴,惑妖滛之女而逆亂天常,百姓不堪其害。思亂者 十室九焉,此天亡之時也。公自高氏名家,何能為他 養子?機運難邀,千歲一時,公焉得辭也!」扶之而出。雲曰:「吾疾苦日久,廢絕世務,卿今興建大事,謬見推逼, 所以徘徊,非為身也。實唯否德不足以濟元元故耳。」 跋等彊之。雲遂即天王位,復姓高氏。大赦境內殊死 以下,改元曰正始,國號大燕。署馮跋侍中、都督中外 諸軍事、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武邑 公,封伯、子、男、鄉、亭侯者五十餘人,士卒賜榖帛有差。 熙之群官,復其爵位,立妻李氏為天王后,子彭為太 子。越騎校尉慕輿良謀叛,雲誅之。雲臨東堂,幸臣離 班、桃仁懷劍執紙而入,稱有所啟,拔劍擊雲,雲以几 距班,桃仁進而弒之。馮跋遷雲尸于東宮,偽諡惠懿 皇帝。雲自以無功德,而為豪傑所推,常內懷懼,故寵 養壯士,以為腹心。離班、桃仁等並專典禁衛,委之以 爪牙之任,賞賜月至數千萬,衣食臥起皆與之同,終 以致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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