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春秋畧記 (四庫全書本)/卷首

讀春秋畧記 卷首 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讀春秋畧記卷首   明 朱朝瑛 撰
  總論
  春秋大義一言以蔽之曰尊王此人人所知者而聖人委曲維持之深心則未之或知也東遷而後諸侯放恣幾不知有王矣桓文出而假王之名以令諸侯聖人予之非徒貴其名也以為此一念之天良未至于澌滅為之别擇而表揚之使天下之人衆著于名義此轉亂為治之一機也故伐國而請于王則主王臣以明王討㑹諸侯而請于王則主王臣以明王㑹不則其救人也不則其攘夷也皆所以尊王也非然而侵伐㑹盟皆譏矣是聖人之與桓文非與其伯也與其尊王者而已後之奬桓文者乃云上無明王下無方伯聖人不得已而授之以諸侯夫諸侯者天子之諸侯聖人安得而授之大非春秋尊王之義也黜桓文者又云齊晉名為尊王實則僣王之權亂王之法是亦一楚也則併其好名之志而沒之何以激𤼵人之天良而誘進于大道乎隨之屯曰隨有獲貞凶有孚在道以明何咎此言人臣之握權而得衆者茍得其道可以轉懼而為譽變凶而為功也槩舉而黜之豈聖人委曲維持之心哉
  讀春秋者須觀聖人之特筆觀其特筆而全書之㫖可㑹而通也于稷之㑹特書成宋亂惡賄賂之始行也于澶淵之㑹特書宋災故惜義理之終不明也世之齷齪者狥利而忘害既足以致天下之亂而一二有志于救時者又不審于輕重緩急之宜徃徃舍其重而謀其輕舍其急而謀其緩使亂者終不可以治是聖人所大痛也書成宋亂見正身之要焉書宋災故見辨義之精焉書鄭棄其師見楚之所由横書王室亂見亂之所由極凢聖人所為格致誠正修齊治平之道無不著于此矣書天王狩于河陽見世道之未盡䘮亂者猶可以復治書西狩獲麟見天心之未盡滅衰者猶可以復昌則聖人所為知天立命參賛化育之事亦將于此乎始之此数者未可以盡聖人之特筆而特筆之大者已不外於此
  以春秋為無褒貶乎則一諸侯也何以忽而稱爵忽而稱人忽而生稱其名以春秋為有褒貶乎則稱爵者未必皆褒稱人者未必皆貶也為有褒貶之説者比事而考之不免于支離膠⿰扌⿳丆⺝⿱冖友-- 擾而不可通為無褒貶之説者若姓氏日月之類舍之可也一切稱人稱爵稱名稱字皆無所分别則聖人所云取義者安在無所取義又安用此紛紛異同之稱為也在他國之大夫或有所因或有所未詳若諸侯之稱人王大夫之稱氏魯季友之稱字豈有所因亦豈有所未詳與近世説春秋者唐荆川季彭山王明逸郝仲輿諸家各有論著非不直㨗曉暢然舉聖人之㣲詞槩置弗辨惟以為據事直書則既筆削之春秋何以異于未筆削之春秋哉晉韓起聘于魯見易象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夫既不謬於周禮豈遂不若司馬子長或有虛美隠惡以待聖人之直之然而聖人復從而筆之削之者其取義不在褒貶將在何等也聖人盖有褒貶而無褒貶之定例也公羊氏曰不待貶絶而辠惡見者不貶絶以見罪惡也貶絶然後罪惡見者貶絶以見罪惡也斯言得之矣而猶未盡其變何以言之有因其時而變者有因其人而變者有因其事而變者閔僖以前諸侯為政則褒貶常在諸侯而不在大夫文宣以後大夫為政則褒貶常在大夫而不在諸侯此因其時而變者也褒貶之在諸侯者大國小國皆有之褒貶之在大夫者常在大國而不在小國此因其人而變者也在諸侯者不過辭有重輕大抵稱爵為重稱人為輕重者近于褒輕者近于貶然不待貶而惡見者則亦稱爵以著其惡也在大夫者不過辭有詳畧大抵稱名為詳稱人為畧詳者近于褒畧者近于貶然不待貶而惡見則亦稱名以著其惡也此因其事而變者也至于吳楚之稱則皆因天下之進退而進退之天下外之則春秋舉國號而已天下進之中國則春秋人之又進之而列于諸侯則春秋爵之其稱國稱人稱爵者非以褒貶吳楚盖以著諸侯之得失而明世道之存亡也春秋之作豈為僣逆謀哉此其褒貶之意在于言外又變而難窮者也總之春秋繼詩而作詩有美者有刺者有以美而實刺者有屬辭在此而取義在彼者春秋褒貶之法亦如是已盖春秋之作非徒彰善癉惡而已也謹嚴之中不失温厚惡之小者罪止于下也激切之至反類委蛇惡大而不討者罪累上也下之以媿夫不肖之人使感于欲並生之之徳斯化于為善上之以儆天下之庇亂賊者有以發其深省而恥鳥獸之同群斯共奮于討惡之義矣非聖人孰能與于此
  春秋經史相輔而行史以陳其事經以著其義一筆一削瞭然可見自魯史亡而左傳作春秋之義多不可解矣趙襄子之卒後孔子五十五年而左氏已舉其諡是作于戰國時無疑故其書多採他史以附之與經文謬戾而不合其大者莫如趙盾許止弑君而以為不弑君欒書莒僕不弑君而以為弑君千載之下論議紛然終莫能定皆蔽于左氏之説也公榖之疎畧益不足言已學者不因經以攷傳而欲據傳以明經于是名實牴牾是非舛錯春秋之義愈辨愈晦或起而矯之一切棄去慿臆為説則又失之太悍茍義之可通以傳釋經可也義之必不可通者不得不以經廢傳耳至於經文有殘缺者有増衍者有舛誤者不可盡知今畧三傳之所異而特舉其同者如夏五郭公有秋無冬無冬有月之類此殘缺之明証也桓十二年十一月之再書丙戌此増衍之明証也隠三年之書月日前後不合此舛誤之明証也其可考者如此必有不止於此者而不可考也又如紀子伯仲孫忌之為缺文襄二十一年二十四年比月日食之為衍文蔡桓侯蔡侯申之為誤文此又可以理推而知也其可推者如此必有不止于此者而不可推也安知應書而不書者之非缺𫆀不應書而書者之非衍耶又安知應褒而貶應貶而褒者之非舛耶且公羊穀梁書孔子生左氏書孔丘卒是非春秋之原文明矣以為尊孔子而特書之何以書生者不書卒書卒者又不書生則其意為損益又可知耶所損益者既不可知其書又可盡信耶今姑釋其義之可通者而置其所不可通者不敢信傳以害經亦不敢執一辭以害全㫖據吾意之所可以度聖人之所可未必聖人之可之也據吾意之所否以度聖人之所否未必聖人之否之也燕石寳藏徒作貽笑飛蟲弋獲庶幾有當焉爾
  春秋之文萬有六千五百餘史記自序曰春秋文成數萬子長生于秦火之後豈得獨見全經要其言必有所據信斯言也則春秋之殘缺者幾半矣顔師古曰一萬之外即可以萬言之然不得遂云數萬也左氏所記不見于經者甚多其詞亦間有類於釋經者安知非春秋之逸文乎更可異者張晏云春秋萬八千字晏為三國時人其所言春秋之文與今春秋多寡相越之逺至于千百則何以解也















  讀春秋畧記卷首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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