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農巖別集
卷三
作者:金昌協
1928年
卷四

附錄 编辑

語錄 编辑

魚有鳳錄 编辑

先生曰。讀書能尋思精詳。則未必不愈於多讀。曰。竊觀古人之言。則莫不先讀而後思。何也。曰。荀卿之言曰。誦數而貫之。思索而通之。朱子每擧此言以敎學者。若熟讀矣。又能精思。則善孰加焉。吾所云云者。謂其不致思而徒讀者。不如不多讀而能精思者也。若論其常法。則讀與思。如學問之知行。不可闕一。

又曰。凡讀書。會疑爲上。若不能會疑。則是不見縫罅處。將於何處致思耶。故讀書而遇疑處。雖似苦悶。其實極是幸事。

問。大學格物。只作窮理看。則其義似不難曉。但物格云者。或以爲吾心到物理之極處。或以爲物理自到其極處。未知兩說孰是。曰。以前說爲非者。蓋物格一章。專說功效。若曰吾心到物理之極處。則似涉於工夫。以此爲嫌而有後說。若後說之義。則如一物窮理。一二分則理亦到一二分。窮到五六分。則理亦到五六分。窮到十分處。則理亦到十分處。此所謂物理到其極處也。又以人之行路譬之。如百里是路之極處。而人行到百里。則行者雖人而盡者實路也。謂之路盡而脚亦止。何不可之有哉。曰。如此說。於義理則通而文義却未然。章句若曰物理無不到極處。則此義分明。而今曰物理之極處無不到。則何以見得此義。且不知物理之極處。當作何吐ꑠ乎乎。曰。此難甚精。是故尤齋先生嘗曰。其義雖如此看。章句極處吐。則以讀無妨云。蓋先生深顧文義。故其言如此。

問。自欺二字。其義難曉。願聞之。曰。知善當十分爲。惡當十分去者。本心也。而意則爲善而未盡十分。去惡而亦未盡十分。此豈非欺本心之知乎。我旣欲如此而我又不如此。是我欺我也。所以爲自欺也。蓋章句及小註。朱子泛言如此爲自欺。而未嘗發明自字之意。如此分曉。故後之讀者。亦多不察。而泛然讀過。於此致疑。甚不易也。某亦前此。鹵莽看過。近方思得自字。極有深意。曰。前與仁甫講論此章。時仁甫疑之曰。爲善去惡之未盡處爲欺耶。旣未盡而作意彌縫。有若能盡者然。以爲苟且掩覆之計。此處爲欺耶云。曰。於此看得。有兩條意。此亦精思之言也。蓋兼兩說。然後自欺之意方完備。然以章句所謂知爲善以去惡。而心之所發。有未實觀之。正義則在前說。而不在後說也。大抵意旣未實。則其彌縫掩覆之念。常相隨而不能無。亦非判然爲二心也。且此念之所以必有者。亦是不安於欺本心之明故也。且前後之念皆欺也。而所欺者則每歸於本心。故曰自欺。又以一事譬之。一日耘十畝。是主之所欲也。命奴僕耘之。則只耘八九畝。卽是欺其主也。歸而言於主則必曰耘十畝。此勢之必然也。至此而欺之術。無復餘矣。故余曰必兼兩說。然後自欺之意。方完備。不行其主十畝之命。而只耘八九之時。已爲欺也。假使歸而不言。不可以此不言之故。而謂之非欺也。余故曰正義則在前說。而不在後說也。

又曰。有爲善去惡之志。然後方有自欺之念。若曰爲善何益。爲惡何害云者。則又焉有自欺耶。

先生問。曰聖人何。故不曰誠情而曰誠意耶。對曰。情者。出於實心。又何用誠之。曰。然。是故吾嘗曰心有邪正。而性無邪正。故聖人言正心。而不言正性。意可僞而情不容僞。故聖人言誠意而不言誠情。又問。然則誠意之人。其情如何。曰。情與意合而一。曰。然。意者。所以運用此情者也。善情則必十分擴充之。惡情則必十分決去之。所謂誠意也。先儒曰緣情計較。此言極是。

又曰。此章。非但自欺爲難看。自慊亦不易曉。蓋自慊者。爲善去惡之時。必求自快足於心也。若於此有惡臭。則必避之。避之而雖微有不盡。猶不快於鼻矣。必十分避之。使快足於鼻而後已也。與孟子行有不慊之意不同。彼則所行皆合於理。然後仰不愧俯不怍。心中快足也。乃爲善去惡之功效。兩義之不同如此。而小註有合而釋之者。誤矣。

問絜矩文義。曰。謂絜之以矩也。章句及或問。發明此義。不啻明白。何爲致疑耶。曰。朱子大全有曰。絜矩者。度物而得其方。若作度之以矩。則不成文理云。或恐斯言之爲是。故疑而問焉。於是先生。考出大全本文。及尤齋朱書箚疑曰。此言實與章句或問異矣。而箚疑則曰。此以度物釋絜字。得方釋矩字。然與章句所謂矩所以爲方也。不同云云。蓋矩者。指心也。意誠心正之人。其心已矩矣。以此去度物。則上下四旁。無處不方云矣。若如大全說。則未見度物之本。不如從章句之爲的當也。大抵四書章句或問。則是斷案定說。其他則雖大全語錄。亦多有未定之說。不合於章句或問處。不可盡信。又曰。四書小註諸儒說。與集註章句不合者頗多。若一例尊信。則不無其害。不可不取舍採擇於其間。若初學則不必遽看。且先讀集註章句。待吾所見稍定。可以分別同異。然後考覽未晩也。某近看論語。每抄錄小註中不合於集註者云。

大學序小註。雲峯胡氏曰。朱子於仁義禮。皆有明訓。而智字獨闕焉。竊取朱子之意補之曰云云。又引潘陽沈氏之言曰云云。先生深非之曰。凡言性者。理而已。心有分別是非之理者。卽智也。是是非非者。乃智之用也。朱子嘗以覺爲智之事。後有定說則曰。覺其爲是非者。心也。所以是非之者。智也。夫以覺爲智之用。猶不可。今胡沈之說。則專以神明知覺。直釋智字。其可乎哉。智者理也。而乃曰妙衆理涵天理。則是以理妙理。以理涵理。可謂不成說話矣。不知兩儒所見。何故差誤至此云。此一段。先生自有著說。玆不詳錄。又曰。虛靈知覺神妙不測者。心也。此心所具之理。準則的確者。性也。故儒者之學。所以汲汲於窮格者。必欲知此性也。知此性然後。應事處物。各有成法。無毫釐差。若釋氏則不知性之當然。而徒以此心靈覺爲貴。屛去事物。絶斷路頭。以求其光明。心者。本是光明底物事。用力之久。安得不光明。雖然。是無準則底光明。故於應接處。顚倒錯亂。專不得力。此儒釋所以不同處。吾故曰。知心性之分。然後可以辨儒釋之異。古人曰。聖人本天。釋氏本心。正謂此也。

問。仁義禮智四字。依俙分別。而獨義與禮相似。難辨。曰。非獨義禮相似。又與智字相似。然試以一事喩之。於此有二客焉。一尊而一卑。則分別其尊卑等差者。智也。斷然行之。尊其尊而卑其卑者。義也。尊尊卑卑之際。必有節文。如尊者則拜。卑者則揖之類。卽禮也。

或問禮學。曰。所謂禮學者。吾嘗疑之。蓋禮者。天理自然之節文。古之聖人。不過因其節文。而制作創開之。雖委曲詳盡。千差萬別。而其實只是一箇道理而已。至如後世。程朱大儒。以其道德材具。雖制禮作樂。宜無所難。而朱子嘗欲行一禮。未能自信。及見鄭玄之言。然後乃斷而行之。彼鄭玄學識。豈賢於朱子。而朱子猶且得其言。然後方無疑。此誠不可曉者。由此言之。後之學者。雖或有可以義起者。而明知其然。若無古典。則不敢措辭下手於其間。至於細瑣節目之末。惟古是信。而不能用我造化。豈不泥滯哉。此吾所以疑之也。

又問。所謂學問者。皆日用平常底道理。而今人只作一箇別件物事。何也。曰。學問之大端。忠與孝而已。然不可徒守忠孝二字。而能盡其道也。姑以孝之一字言之。曾元知養口體。而不知養志底道理。曾子知養志矣。而猶不知小杖則受。大杖則走底道理。至於舜而後。孝之道盡矣。然則後之欲行忠與孝者。不可不講明此等道理。旣欲講明道理。則其窮索辨難之際。不可無許多言語議論。是故世之人。每看作別件物事。而其所以如此者。正欲行忠與孝。則實不出於日用平常底道理矣。

又問。土氣最旺於夏季者。何耶。曰。火生土土生金。故旺於夏秋之間。此則古人已言之。何以致疑耶。吾所疑者。異於是。旣曰土爲沖氣。則於春夏秋冬。當無月不在。而何故獨旺於四季耶。

小學顏氏家訓曰。江東婦女云云。鄴下風俗云云。江東指南朝也。鄴下卽北齊國都也。恒代。元魏拓跋氏所起之地也。南朝。中國之餘。故婦女以禮自守。鄴下。習元魏夷狄之俗。故婦女專事外交。然難於斥言。只曰恒代之遺風乎。解者不識其意。註。江東則但曰地名。而不能明其爲南朝。至於恒代之遺風。則求其說而不得以燕丹事實之。夫出女待客。以婦持門。非相因之事。恒代之於鄴下。非同俗之地。況恒代實非燕地乎。甚誤矣。此一段。仁甫所聞。

先生論牛栗論理氣書曰。牛溪見退溪理發而氣隨。氣發而理乘之說。初以爲非。後讀朱子生於形氣。原於性命之言。復疑朱子旣如此分兩邊說下。則退溪互發之說。亦或是耶。遂問于栗谷。栗谷但極言七情。卽人心道心之總名。人心道心。可以相對說。四端七情。不可相對說。而終不及於朱子所謂性命形氣。退溪所謂理發氣發。所指而言者。本自不同。不可援彼而證此之意。實不能答着牛溪之所疑問。蓋退溪所謂理氣。以心中所存之理與氣言之也。朱子所謂性命形氣。以人生所具之性與形言之也。理與性命則無以異矣。若夫氣與形氣則大不同。所謂形氣者。專指耳目口鼻四肢百軆之屬也。退溪之所謂理發氣發者。謂四端七情之生。或發於心中之理。或發於心中之氣也。朱子所謂或生或原者。謂心之虛靈知覺。或爲形氣而發。或爲性命而發也。栗谷未嘗如此明白說破。故終不能解牛溪之所疑也。又曰。栗谷人心道心之論。不無可疑處。如道心爲氣所掩。則爲人心之語是也。夫寒而思衣。飢而思食之心。何嘗爲氣所掩而然者耶。蓋人心道心。隨所感而發焉。飢寒之事感。則思食思衣之心發。而名之曰人心。入井呼蹴之事感。則惻隱羞惡之心發。而名之曰道心而已。若曰爲氣所掩然後爲人心。則聖人氣質淸明。理無所掩。其將無人心耶。

問。無極之眞。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化生萬物。精者。不二不雜之名。則宜無淸濁精粗之別。而及其生物也。乃有人物賢愚之分。何也。曰。此言二五之精英。能化生萬物也。如人之一身。血氣充滿。而其生育之資。則必是那精英之氣也。又曰。大抵陰陽不偏。剛柔合德。然後爲聖人。而如太任之聖。而偏稟陰氣。何也。可疑。對曰。非獨此也。有男而極柔順者。有女而極剛悍者。是亦然也。曰。賦於體而爲男爲女之氣。與在乎心而爲剛爲柔之氣。終是異矣。曰。此言至當。前疑五性之分數。不關於五臟之盛衰。亦可以此言解之。曰。五臟之氣。頗精於血肉軀殼之氣。而猶與心中所稟者異。則前言益可驗矣。仍曰。是故凡看道理。不可隘窄。當大着心肚。仁甫曰。此說固是。然二者之氣。恐不可太隔斷而論之。若大任之聖。質雖曰中和。無所偏倚。然其柔順貞靜。必將與坤元合德。而異乎他聖人之發剛强毅者矣。兄所謂男而柔女而剛者。自是稟賦之不正非常者。恐亦不可以此。證二氣之全不相關也。

先生問。人稟天地生物之心以爲心。則其用心。宜與天地不異。而天地則幷生萬物。無有差殊。人則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若不能無私。何耶。曰。此卒難理會。然大抵天地與人。不必盡同。人則有與我至親者。有與我同類者。有與我異類者。故所施不能無差等。若天地之於萬物。則猶父母之於子。宜其無分。曰。如此說亦通。但天地之生萬物。不能盡賦之以正通淸明之氣。有聖焉。有愚焉。有禽獸焉。有草木焉。此與人之所以親親仁民愛物之分同矣。仁甫曰。天之生物。雖氣運不齊。無可奈何。不能盡賦以正通淸明之氣。然其發育培養之心。則於人於物。恐絶無毫髮厚薄也。先生以賦與之不同。遂以爲與人親仁愛之分殊無異。未知如何。

先生又問。人之所以親親仁民愛物者。以天地萬物。本同一氣。而親則同體也。民則同類也。物則異類也。故有親疎之差。若夫婦與君臣。則非同體之親。而愛之無間於骨肉者。何哉。曰。此等處。恐不可只以氣言之。道理當如此故也。曰。然。若但以氣言。終多窒礙處。

先生曰。羅整菴理氣之論。却是蓋氣之所以如此。便是理也。豈氣之上面。別有一物名之曰理耶。指面前一器曰。如此器爲貯水而制。故塞其下凹其中。此便是理。豈此外復有所謂理耶。但如此看。則難見理之善處。氣之惡。亦可謂之理耶。整菴自謂有見於此。而終不可曉。

整菴以太極圖。爲非濂溪之作。此不可以他辨。濂溪之前。何人說得此話。濂溪之後。非程張大賢。而誰復說得此話耶。如先儒論書經。以伏生所誦五誥之類。爲眞孔壁所出。典謨之屬爲僞。此將何所據而辨之。只看其文字義理。漢時諸儒。雖欲僞作。決不能爲矣。

整菴以人心道心。爲未發已發。而立異於朱子。不過如朱說之於程說而已。不必斥之以賊道害理。如奇高峯以爲若以人心爲已發。則是已發之後。道不與乎。此言大不然。只以整菴已死不能出言。故不顧前後。而信口說去。如此辨論。豈能服其人乎。若論其不可。則前後聖賢。多就已發處言之。只子思言喜怒哀樂未發一句而已。堯舜時。恐無此議論。是不可也。聖賢言性情。則必先性而後情。言未發已發。則必先未發而後已發。如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等語。是也。今人心道心。則倒置其序。是不可也。且程子以人心爲人欲。不能無病。故朱子不得已如此別立說。若朱子之說。則考諸文義而無碍。求諸道理而無失。整菴何故。必欲如此立異耶。是不可也。

孔門問仁。不過問欲全心之德。則其道何由。所以答之者如此不同。又曰。子細思之。爲學者不過求仁而已。欲求仁。不過居敬窮理二者而已。

先生問曰。大學誠意章。引曾子之言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處。有二意。一則以爲雖幽獨之中。而理則甚顯。其善惡之不可掩。無以異於所指所視之處也。如中庸所謂莫見莫顯之意也。一則以爲雖爲不善於幽獨之中。而出則十目視之。十手指之。終不能隱也。如上文所云。如見肺肝之意也。平日如何看。而何者爲正意耶。曰。如前說者。可以警夫理明之君子。而似不切於閑居爲不善之小人矣。恐不如後說之明白切實。可使人人受用也。曰。然。是故章句亦曰。引此以明上文之意。仁甫曰。兄以下說爲長。旣見是於先生。此亦乍看以爲甚當。偶閱章句。則其曰言雖幽獨之中。而其善惡之不可掩如此。可畏之甚也。其意分明是說雖幽獨之中。理則甚顯。如上件說也。仍檢小註朱子說。與章句同。至如玉溪,雲峯,新安三家說。亦然。未知下件說。果將何如耶。

中庸戒愼恐懼。前後諸儒之論。皆以爲未發時工夫。非也。本是通貫動靜而言。其所爲戒愼乎所不覩。恐懼乎所不聞者。蓋人之情。戒懼乎動時易。戒懼乎靜時難。故推而言之。以爲雖不覩不聞之時。亦當戒懼云爾。非謂只戒懼於此而已也。大抵以爲覩聞之時。固當戒懼。而雖不覩不聞之時。亦不可不戒懼。若夫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處。卽動之微。而善惡之幾者。於此尤當致謹焉。故曰愼獨。仁甫曰。先生所論。竊有疑焉。其曰本是通貫動靜而言者是矣。而其曰諸儒以爲未發時工夫非也者。則恐太過也。何以言之。中庸之意。蓋曰道無可離之時。其戒懼也。當不止於作事接物之時。雖事物未來思慮未起之時。亦有不可離之道。卽中也。亦不可不戒愼恐懼也云。先生所謂通貫動靜者。正謂此也。然其語意。雖非使之但戒懼於不覩聞之時。其曰戒愼不覩恐懼不聞八字。終是特地說出未發時工夫。今指爲其說者。皆以爲絶非。則豈非太過乎。又有一疑。使之戒懼於不覩聞者。其意不過如前所謂雖事物未來思慮未起。亦有不可離之道。故必使之戒懼。不敢懈也。章句所謂此言性情之德。以明道不可離之意者。正此意也。今先生之說曰。人之情。戒懼乎動時易。靜時難。故推而言之云云。無乃非中庸之本義乎。

先生曰。朱子所謂窮理。專以讀書言之。如徐花潭懸空思索之方。朱子未嘗言之。曰。讀書之外。應接事物。處其當否。一段工夫。又頗緊要。曰。固然。但未接事物之前。所當用力者。讀書而已。事物未至之前。讀書講義。然後於應接時。方可以詳審處置。有實用矣。然後人讀書而未得窮理之效者。其所謂讀書。異於朱子之讀書故也。曰。只是有書自書我自我之病。故如此否。曰。固是。大抵無眞實求益之心也。是故不惟不得力於日用。甚至於開卷時有意思。掩卷則都忘了。又曰。朱子以爲致精之本。在於居敬而持志。今人無此本領。故不得力。

又曰。讀書。不必以知人所不知之義爲高。只以己知之義。日加涵泳。熟之又熟。則自然意味深長。道理無窮。此便是讀書效驗。如吾輩所知底義理。先輩亦不過如此知得。想其意味。則必有自別於吾輩處。然我之所自病。每厭熟復已知處。必欲討新底看。此是大病。吾輩須各以此意。相勉勵可也。

先生問。公孫丑萬章孰優。對曰。恐無大段優劣。曰。雖然。公孫丑稍勝。是故朱子於有答問者註。以樊遲萬章言之而不及丑。又問。孟子門人之盛。不及孔門遠甚。豈人才不及孔子之時耶。抑敎法異於孔子而然耶。對曰。孟子門人。其篤信力行。已不如孔門。有只仰孟子言語之病。曰。是固然也。但當時異端邪說。惑亂久矣。天下英才。已皆背馳。能返吾道者鮮矣。又竊疑天運已如此。非人力所可爲。使聖人之道。至孟子而絶。以至於千五百年晦盲。此豈偶然而已哉。

問。孟子之後。有功於吾道者。荀,董,揚,王,韓五子也。然荀失之駁雜。楊失之懦弱。董學雖醇正。而力量恐不能擔當斯道。然則任斯道之責者。王,韓而已。二子如何。曰王揮霍手段。恐不及韓。是故其當時弟子推尊之盛。固過於韓。未見有排異端倡吾道。風動一世。若韓氏之爲。蓋韓力量宏大。實不易得。當是時。佛學淊天。上自公卿大夫。下至匹夫匹婦。無一人不溺。韓獨慨然而闢之。非豪傑之士。能之哉。程朱之後。諸儒之論韓子者。莫不以承襲餘論。指摘其失爲快。平心思之。則實有不可輕易論者。薛文淸之言。可以爲韓子之定論。

讀聖人之書。常有箇惕然愧恥之心曰。聖人能是。而我乃不能是。徒能讀之。而未嘗行得一分。常存此心不退。則庶幾少進。

論人心道心相爲終始之言曰。始以道心。而終爲人心者。固非矣。而始以人心。而終爲道心者。猶若可通。蓋如飮食之得其正者。謂之人心之合道心。而以終始言之。似無妨矣。然若細究而論之。則亦有不然者。如飢欲食渴欲飮。卽人心之發。而其撙節推讓之念。則乃別有道心出來。而主宰人心處也。此豈自彼而爲此。有脉絡之相貫。而首尾之相因者哉。吾故每曰。人心。占地步甚短。如霎然之頃。思食思飮之念。卽人心也。自是而少流。則乃人欲。而非人心也。自是而節之。則乃道心。而非人心也。

因說弘毅曰。若論吾東儒者。則靜菴。弘不及其毅。退溪。毅不及其弘。惟栗谷。庶幾兼有之。而其餘則莫如沙溪。但沙溪雖兼弘毅。辦得仁爲己任。死而後已底工夫。而終是識見不及其行處。如經書辨疑等。雖別無差誤。而亦無大段發明。

問。牛溪壬辰不扈駕。何也。曰。蓋先生自以山野之蹤。異於他人。若非召命。則無自往扈從之義。故處之如此耳。如江津阻絶。亂兵已梗路之語。非實際也。

先生曰。程子非漢儒反經合道之說。而以爲權只是經。朱子則以爲權經合有分別。蓋嘗思之。二先生所就而言之者不同。夫聖賢之曾所講定。萬世不易者。是經事變無窮。有聖賢所未及說者。後之當此事者。商量稱秤。以取其中者是權。蓋事之常者。自有定法。無事乎權。必遇事變而經不行。然後不可不用權。是則經權之有別也。然其所謂經與權。不過各就所遇之事。而求其中而已。則實未嘗異也。大抵以事言則異。以道言則同。又曰。因此而思之。偶得一說。後看語類。朱子已言之。經雖聖人之所已定。而其定此時。不能無稱量。是亦可謂之權也。權雖遇事變稱量之謂。而得中而定之。則是亦可謂之經也。朱子曰。經是已定之權。權是未定之經。

先生曰。人心浮思客念。究其原則未嘗不本於私欲等實念。若先按伏得大段私欲。則浮思客念。亦漸休歇矣。以上。永峽往來時所錄。

先生曰。吾自甲寅後至庚申。廢擧業。專心讀書。頗有得力。一生所用。只此數年工夫。人生處世。亦不可無此等時節。

先生嘗曰。吾平生看書。不能專一了當。獨於漢書及二程全書。從頭至尾看得到。又曰。吾讀詩書熟後。文章頗進。得文字簡潔之體。

先生晩年。最好看延平答問曰。此老用功極親切。凡私欲病痛。必就本源處。消融得盡。此所以灑然也。近試依其法。做得一二件工夫。頗覺得力。

先生曰。近覺得此箇道理在心目間。而但必帶得文字而見。此所以未能脫然也歟。

先生晩年。荐被恩召。禮遇極隆重。世或望其一出。而先生之志。堅如介石。有鳳嘗從容問曰。聖眷至此。而終不變動。果何如。若使古聖賢處之。或似有道理。一謝恩命而歸。莫亦無害於義否。先生曰。一謝未爲不可。吾意固如此。但吾輩處地。與山林遺逸有異。不敢用古人逃遁法。一出脚後。或轉益層加。至於大難處之境。則何以收殺。此不可不慮也。所可恨者。當初除拜閒職時。若一謝以伸分義。則今雖如此。可以心安。而初旣蹉過。今無奈何。如聖賢處事。所以貴不失時也。

先生自哭子後。絶不作詩。如挽別之屬。一切不應。晩年嘗論詩曰。吾之不作詩。不但爲悼死。欲仍以省事。亦老子爲道日損之意也。近欲時作古詩。以取適情寓興。亦無妨也。余曰。小生輩一半月不作。便覺生澁。或連作數三篇。則筆路稍開。先生許多年廢吟咏。今欲復作。或不無此患否。先生曰。不然。有益新益妙之理。

先生每自言迂疎。吏才非所長。晩年嘗曰。使我今若治郡。則必有善爲之理。余曰。敢問何爲如此。先生曰。自有此理覺得。前日爲政。未免疎漏。如不察日用下記。是大段疎處。

先生於三洲。作外軒頗敞豁。中二間爲房。外三面周以退欞遮截。房西北半間。別作寢處之所。先生嘗語有鳳曰。吾甚愛老子爲道日損之語。欲名此夾室曰日損窩。又昔劉凝之自言四十年淸凈退。亦欲以淸退名吾堂。嘗乞額於海昌都尉。則都尉以書來曰。退之一字。自是執事盛節。以此自揭。無或未安云云。此言果何如。對曰。其言固有見。但淸退。不過指其已然之跡。有何誇詡之嫌乎。先生頷之。然其後未見兩額之書揭。軒之東面簷楣。大書三山閣懸板。卽趙繼之正緖筆也。房西壁作小書樓。名曰光明閣。取朱夫子銘惠我光明之語也。亦以光明閣藏。作印章。

先生晩年。錄顏曾言行。作一冊子。名曰希賢錄。暇日輒誦讀。有鳳亦嘗輯錄顏氏言行。遂奉考其所編次第曰。與小生所爲者。有小異處。而未及詳細稟質。欲傳錄一通未果。不知此冊。今尙留在本宅否也。

先生問曰。今之士大夫。必曰義理晦塞。所謂晦塞者何。義理欲明之。則亦將何先。有鳳不能對。先生曰。今日之所當明者。莫急於朱子道理。朱子之道明。則世道斯文。永有所賴矣。

先生曰。經綸事業。非人人所可能。而儒者立朝。必先進萬言疏。且如復讎雪恥。豈不是第一義。而在今日。亦備禮作一場好話。恐此皆非切實道理。吾意則儒者之仕也。莫如出入經筵。開陳道理。先以格君心爲務。

先生曰。今日脫有事變。吾輩處義當如何。對曰。恐當奔赴國家之急。一心報效而已。先生曰。是則固然。但赴難之後。一死固非易事。而容或可勉。至於出謀發策。裨補國事。則恐無此伎倆。雖出何益。

余讀論語畢。往拜先生。先生問曰。程子言讀論語有全然無事者。有得一兩句好者云云。君於二十篇中。看得何章爲最好。余倉卒承問。不能對。先生笑曰。吾則甚好季子然問由,求章。初則抑二子以愧季然。末又進二子。以折季氏不臣之心。聖人之言。抑揚操縱。神變莫測。而明白痛快。直截嚴厲氣象。尤好看。

先生嘗從容問曰。君若早晩得第。則出處當何居。對曰。難進易退。固士夫常法。至於不仕退藏。則必有明白可執之義。方可爲此。旣出身事主。而無端不仕。近於取高而自便。恐非正當道理。先生以爲然。

余於己卯科獄出後。卽出石室書院讀書。先生問欲讀何書。對曰。每欲熟讀小學而汩汩未暇。今欲溫習此書。先生可之。亡何。拿命下。先生驚惋不已。余拜辭曰。科擧。本非所樂。而爲親黽勉。不得已也。今不幸遭此變。至有縲絏之辱。自此決不欲復應擧矣。先生曰。子之志則然矣。姑勿容易說出於人。默默自定于心。可也。

丁亥別試。榜出之日。余出往石室。先生有病患。不卽接見。余留宿書院。翌朝。舍弟有龜登第之報出來。先生聞之。卽命余入見臥內。欣然相賀。仍曰。非獨爲聖則喜。實爲舜瑞幸也。君之廢擧。蓋出不得已。而心常不安。自今可以快意從所好矣。又曰。人家子弟雖多。豈皆榮顯。吾兄弟五人。皆足闡名。而畢竟得第只二人。今君三昆季。一人立身。則亦足悅親持門戶。又何恨焉。

余嘗以詩卷質于先生。則先生覽訖曰。頗好。但欠無法。爲詩雖小道。亦必有所師法。或主唐。或主杜。或主宋。以爲安身立命處。方有可觀。

先生嘗問諸生曰。名節有三月三日。五月五日。七月七日。九月九日。而無二月之二。四月之四。六月之六。八月之八。何也。諸生皆不能對。先生笑曰。諸君偶未及思耶。此亦貴陽賤陰之義也。

先生曰。三伏必入於庚日。庚。金也。火之必伏於金。而伏又極熱者。此何理。古人未有說及者。此當思得。

先生在石串村時。一日出拜。則曰。今日靜臥思得。朞三百註一場首尾曲折。極了了分明。仍看得靜觀齋所論新分差處。未幾著說以辨之。

一日。侍坐老稼軒。有客來謁。繫馬其中門。馬逸。門圮仆地。客頗有驚。謝自咎之意。余曰。此非人爲。物自有數。此門初建時。若使邵康節占之。必知今日爲某客繫馬而壞矣。先生顧客曰。某言是矣。君不須歎也。

嘗有一窮餓客。似是先生疎屬。來謁久坐。臨去。請得救活之資。先生笑曰。吾今無物可救。然有則與。無則否。何不早發言乎。仍顧有鳳曰。此道理何如。當人求乞時。雖家有一升穀。輒輟而與之乎。必計自家所需。以其餘及人乎。余對曰。此固視人之緩急如何。而有餘而後及人。恐是得中底道理。先生曰。然。

余嘗質啓蒙疑義。則先生答訖曰。讀得幾何。曰。只看閱而不曾讀。曰。文字甚好。多讀爲妙。仍擧數節吟諷曰。讀得多。自然曉得。又嘗問漁樵問對疑處。先生亦多以爲難曉。仍又曰。多讀着。或有所覺否。蓋先生窮理。不以迫切强探爲貴。而必欲其優游諷誦而自得之也。

大學正心章。有所之有。從來諸儒。皆看作留着意。朱子語類。亦多如此說。然竊疑章句所釋。實不如此。嘗以此就質于先生曰。章句一有之有。是釋正文有所之有乎。先生曰。然矣。曰。有所之有。旣曰留着。則章句有字。亦當如此看否。曰。宜無異同。曰。以愚所見。則一有之有字。與所謂留着之有。語意有輕重淺深之不同。何如。曰。何以言之。曰。有者。不無之謂。言此情之發而有也。留着者。不去之謂。言此情旣發。而留滯不去也。一有云者。正與上文四者。不能無相呼應。則可知其輕輕說道。而非留着之意也。且若以一有爲留着。則留着之病。乃欲動情勝以後事。朱子於此。豈先說留着。而後及不能察之病乎。以此而言。則一有之意。可知矣。旣以此貼正文有字。則所謂有所者。不過謂此情發動。而有忿懥有好樂有憂患恐懼耳。聖賢立言用字。只是平說。恐不如後來議論。以有字做病痛也。曰。有字不爲病。則不得其正。何以說得通。曰。心之未發。元無不正之可言。其所以有不正者。以情之發而不能察耳。自聖賢言之。發必中節。無往不正。衆人則有是四者。而能不失其正者。十無一二焉。故槪曰所忿好憂懼則不得其正。欲學者於此。知所戒而加察也。然若不善看。則又恐人以爲心必無四者。然後可得其正。故章句必先言四者之不能無。而或問。又直以此說問。必推原未發之前而極言之。其意卽可見矣。至於修齊章。或問發明一有所向。便爲偏倚之意。曰。此章之義。實承上章。其立文命意。大抵相似。蓋以爲身與物接而後。或有所偏。非以爲一與事接而必有所偏云云。彼此相形。而此章之義益明。亦曰心有四者而後。有不得其正。非謂有四者。則必陷於不正云爾。然則有所字。雖不作病痛看。何妨於不得其正之義乎。先生始蓋不以爲然。余敢反復再三。則遂沈思良久曰。所論良是。時。圃陰在坐。亦以爲可。余積年未定之疑。於是始釋然。

大學正心章註曰。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栗谷致疑於或字。以爲欲動情勝。則其用之失其正。必矣。不當下或字云。而聖學輯要。錄此章處。至於删去或字。先生曰。栗谷看文字。失之促迫。朱子之意。非謂欲動情勝之後。其用或正或不正。蓋曰此四者。人心之所固有。本無不正。而若不察則至於欲動情勝。而或不能不失其正云爾。此或字。正承上文所不能無說下來。而語意甚宛轉不迫。朱子文字如此等處甚多。今不深考而遽疑則過矣。況先賢文字。誠有可疑。則據所見論辨。固無不可。而直就成文。遽加删抹。尤恐未安。

大學首章章句。言明明德新民。皆欲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先生曰。此句內止字。本至字而誤作止字。以上文止者。必至於是而不遷云者觀之。則其誤可知。仍笑曰。黃叔輔操守過人。而於文義甚鈍。嘗語以此意。則不甚領會。厥後來告曰。近始恍然覺得。痛其致誤。就本抹改云。此又率爾。蓋不識古人傳疑之法也。

孟子四端章知皆擴而充之。諺解。作知之而擴充。先生曰。諺解。固未盡是。而此釋似誤。孟子之意。蓋曰凡於四端之發也。知夫可以擴而充之。則其勢如火燃泉達。而自不能已云爾。故集註曰。知皆卽此擴而充之。其意可見。若如諺解說。則必曰卽此察識。而皆擴充云云。以提出知字眼目。以朱子註解精密之法。必不如此泛然下語矣。

孟子。伯夷太公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諺解。以作興二字。作一句解。先生曰。此解亦誤。蓋作者。文王起也。興者。二老起也。謂二老聞文王作而興起曰云云也。故註云作興皆起也。着皆字有意。若作一句。則只曰起而不必曰皆起也。嘗聞吾曾祖淸陰先生朝天時。見中原印本。則皆於作興二字之間。點絶云。其意分明矣。

先生曰金士直楺嘗言禮記。曾子易簀章。曾子曰呼呼字。註作嗟歎聲。此蓋誤解。蓋童子言華而晥。大夫之簀歟。曾子病中聽得未分明。故使之呼者。欲其高聲以言也。故童子又曰。華而晥。大夫之簀歟。夫然後曾子乃曰季孫之賜也。我未之易云云。其上下語意。曲折如此。不然則呼字無着落。而童子之再言大夫之簀。亦重複而無意義。此言極是極是。

先生嘗問司馬懿。吾能料生。不能料死。如何看。余對以料其猶生。而不料其已死云。先生笑曰。如此則極無味。人方笑其怯於已死之諸葛。而乃曰料其生故如此。則何以自解其怯乎。蓋曰吾能料度生底諸葛。而不能料其已死底云爾。此其詭辭用譎。自矜其智之意也。余在玉堂時。金相公士肯在直。與諸學士論此。金公所見。正如吾見。而爲諸君所駁難。方爭辨未決。遂問余。余對之如此。則或可或不可。而金公頗自得矣。

先生令諸生讀綱目於前。至溫公論智伯處曰。此說何如。諸生各有所對。先生曰。其論未免有病。正直中和。固德也。聰察剛毅。獨非德乎。以聰察剛毅謂之才。而曰才勝德爲小人。聰察容或爲病。剛毅之過者。安得爲小人乎。才德兼無。謂之愚人則可矣。而乃曰如其得小人。寧得愚人。夫小人雖無德。其才猶可做得事。彼才德兼無者。將焉用之。此亦抑揚太偏矣。

先生嘗曰。吾欲書朱子綱目。綱作爲一冊看。蓋考其筆法甚好。且擧其綱。而思其目之事實。於記識尤有力。

先生嘗讀韓文對禹問。問有鳳曰。此與孟子之論何如。對曰。韓子之言。太涉計較。恐非聖人用心。若孟子則一循天命而無容心焉。眞得聖人之心也。先生深以爲然。

先生嘗讀韓文上宰相書曰。光範上書。固爲韓子之累。而今觀其意。不獨怕飢寒干祿而已。亦欲得仕而有爲於世也。恐不必深罪也。

先生曰。吾於韓碑。未嘗多讀。獨平淮西碑。徐偃王廟碑。讀得數百遍。

先生抄五子粹言。時。有鳳請曰。韓子原道首句。先儒以爲病。而今錄之何如。先生曰。程子固論其指情爲性之失。而以愛論仁。大體則得矣。何可去也。

五子粹言旣成。先生曰。讀之甚好。又曰。文中子似論語。韓子似孟子。

先生嘗爲有鳳。手書朱子感興詩。仍問此詩諸篇。君能理會得否。指第四章曰。君看穆天子云云。何意。對曰。此恐首論穆王事。仍及昭王以下。歷代衰亂之主也。先生曰。不然。此章。蓋言人心之形役馳騖。靡有終極之意。而以穆王之萬里轍跡明之也。其云不有祈招詩。徐方御宸極。亦曰人心旣放而不有以反之。則人欲卽乘間爲主也。至第十章。又問此言放勛事而曰。南面恭己。何也。對曰。南面亦恭己。恐指舜也。蓋以堯之欽舜之恭。爲相傳心法也。先生曰。然。

先生嘗遊道峯書院。留數日。門人從者甚衆。一日。訪水落梅月影堂。金道以問曰。吾輩相率而拜此人。無或未安否。先生曰。豈以其削髮變形而云然耶。子不讀韓文墨名儒行之言乎。斯人也。雖托跡緇髡而志在名敎。所立卓然。安可不拜。遂率諸生。致禮甚恭。

先生嘗寓鹿川晩香亭。余與金純行。陪遊道峰夕歸。馬上。問洪仁甫谷雲梅月基詩云何。余誦曰。梅月遺墟短塔傾。春山猶有綠薇生。幽居咫尺相經過。流水歸雲萬古情。先生諷詠再三。曰。甚好。

李顯益仲謙屢以問目。質于先生。多所印可。語有鳳曰。仲謙近日。講討益精勤。似將大進一番。但其學箚錄。似太多。

先生嘗抄白香山古詩。配晦菴詩作一冊。李瑋伯溫見之。言白詩卑甚。先生笑曰。不然。有至高者存焉爾。

院中諸生。或請見朝紙。先生不悅曰。古人云。一日看除目。三年損道心。此不必看也。

先生曰。自古聖賢出處。有二道焉。有伊呂出處。所謂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有孔子出處。乘田委吏。隨處盡道者也。在吾東儒先。則如成牛溪,宋尤菴。則是伊呂出處也。如金寒暄,金沙溪。則是孔子出處也。

余嘗出石室告謁。先生有所患。報以明朝當相見。仍送示一束箚錄亂草曰。從容看閱。待相見詳討。余受而玩之。卽先生所辨退溪,栗谷兩先生四七書也。蓋先生以爲栗谷看得理氣原頭。明白通透。而其論人心道心等處。未免少差。退溪互發之論。固失矣。而其深思細繹。多所自得。不可一向揮斥。遂參合兩家之論。而橫豎錯綜。究極得失。幾至數十餘條。多有前賢所未發者。翌日進見。略有稟質而歸矣。又遺集印出時。吾意欲編入於雜識。而圃陰以爲。恐惹爭端。不如姑待後日。厥草藏在金參議濟謙所。余欲謄出一本而未果。不知金彥謙諸君。或別有所錄置否。不然。於其大禍變蕩殘流逋之際。或不能保有本草。實爲千古之恨。而無從可問。姑書此而識之。此說。後得諸吳大濬仲深處。錄之。

吳大濬錄 编辑

問。大小之節節字。是節目之節歟。節次之節歟。先生曰。是節次之節。

問。外內二字。因規模節目而置之耶。先生曰。然。譬如一大家。其大體模範。則固是外面。而其中某處室某處堂。條陳區別。則是內面。

問。旣又二字。先生曰。旣又。猶書旣而又爲之也。蓋文字有如此者。

問。小註胡氏曰。朱子釋性。皆言心之一字而禮獨不言心者。何也。先生曰。此處乃吾與人講話處。蓋朱子所謂節文儀則。乃釋禮之用。非釋仁義禮智之禮也。恐胡氏誤引。且胡氏之智字。心之神明。所以妙衆理而宰萬物者也。此亦不成說話。夫所謂心之神明。妙衆理宰萬物者。乃指致知之知字。非指禮知之知字。此是禮知之知字。則知卽理也。理卽無爲也。安有理而妙衆理者乎。然未能知得。而當詳思之云云。余因更思。則其言的當。夫仁義禮智之智字。乃性之體也。致知之知字。乃心之用也。胡氏不察其義。引而爲禮智之智。其不知心性體用之別。不亦誤哉。

問。釋智當如何。先生曰。朱子嘗曰。分別是非底道理。雖不言其體。而其體已在其中。

問。孔氏云者。何不曰孔子而乃曰孔氏乎。先生曰。孔氏云者。猶言孔門也。大學。非只孔子所作。乃曾子所著。故下之以氏。氏則包曾子在其中。

問。入德之門。何謂也。先生曰。門者。猶言門路也。蓋旣讀大學。則爲學次第。工夫節目。瞭然不迷。無橫馳外騖之患。譬如入門之後。無失路暝行之患。故曰學者入德之門。

問。明德只是心性。而摠而言之。不過本心。故朱子章句。以心爲主而包性在其中。未知所見如何。先生曰。然。

問。緝煕敬止。朱子嘗曰。緝煕是工夫。敬止是功效。然則緝煕。雖是不息之誠。而猶有思勉之功。敬止。是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之謂歟。先生曰。不然。緝煕。是純亦不已之謂。此亦不待思勉之境。而緝煕。自夫吾心之純善無間者言之。敬止。自事物之各得其止者言之。若朱子所謂工夫者。以其純亦不已。卽是聖人之工夫故也。功效者。以其存心如此。故於事事物物。自無不善也。然亦不必深觀此言也。

問。此謂知本。先生曰。猶言是以謂之當知本也。本卽明德是也。或曰。此謂之此字。指使無訟者言之。蓋曰斯人能知本。故能使無訟。二說皆通。然或問曰。己德旣明。而民德日新。則得其本明效也。味其語意。似與後說合。當復思之。

問。愼獨先生曰。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非直謂己獨知之也。蓋意之初萌時也。其實與不實。蓋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己獨知之者。所謂其實卽上不自欺。而不實是自欺也。其意。蓋曰其實與不實。有己獨知之處。當於此時謹之。以審其幾焉。非直謂實與不實。人不能知。而己獨知之也。若然則下文曰。必謹之以此。以審其幾。此卽獨知之謂也。其實不實。旣已知之。則有何更審其幾之事乎。且朱夫子必當曰。實與不實。他人不知。而己獨知之云。必不下蓋有及知之者等字。

問。或問。是以方其幼也。先生曰。是以字。雖若正答其考乎小學之書一語。然以其下方其長也文勢觀之。則是蓋陳論其張本。而至其下。今更以下。乃是正答之辭。是以字。只是承其道一而已。非正答之辭。

問。或問。又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觀此文勢。所謂涵養須用敬云者。言欲涵養者。當用力於敬也。所謂進學在致知云者。言進學之道。惟在於致知也。究其語勢所歸。在於敬與致知。若以朱子語觀之。程子此言。專爲涵養之事。當奈何。先生曰。文勢固若子言。然程子之意則蓋有在也。其意蓋曰涵養之道。惟在於敬。而若進學則因此涵養。以致其知也。上句則言涵養之術。下句則言涵養後事。然則朱子之以爲言涵養本源之功。而爲格物致知之本者。不亦宜乎。

先生曰。十目所視。其意有三。其一。言幽獨之所爲。善惡之易顯。如十目所視。人所共見之處也。其一。言雖幽獨之中。其善惡。十目皆視之。十手皆指之也。其一。言幽獨之中。人雖不知。而我已自知。則其可畏。如十目所視。十手所指也。

朱書節要答汪尙書第一書曰。以求所安之是非云云。先生曰。所安。謂吾學極致之道。彼之所安。謂頓悟之說也。蓋姑以用功是非言之。非遽及於倫常物則而言也。故其下曰。所謂反易天常。殄滅人倫者。論之亦可。不論亦可云云。

第二書曰。此一而彼二。此實而彼虛云云。先生曰。所謂此一而彼二者。吾學則窮理而心自明。心與理爲一致。佛學則雖自謂頓悟。而頓悟猶懵然。心與理判然爲二致矣。此一。謂心與理本是一物而無別也。蓋謂纔明彼而曉此。其功無二也。若小註窮極幽深。過也。反倫悖理。不及也。此語恐不然。

第三書曰。六經而不暇求。不若一注心於彼云云。先生曰。不若上。似有闕字。○亦決於此而已云云。先生曰。所謂此者。蓋指上文秉天理以格人欲。據正道以黜異端之語也。

第四書曰。夫其始之闢禪學也云云。先生曰。此一段。似與上文所謂學儒不成學佛不成等語不屬。

第五書曰。受學。乃先生自言云云。先生曰。先生。指程先生。非謂橫渠也。

第七書曰。姑以所示兩條云云。先生曰。兩條。謂諸候五廟大夫三廟之制。

第九書曰。恐未得以門人稱也云云。先生曰。胡劉二丈之說止此。

與張欽夫書別紙曰。不得於言。而求諸心云云。先生曰。此與孟子本文之意不同。蓋孟子本意。謂不得於己之言。而求之於己之心也。此所云云。謂不得於彼之言。而求之於彼之心也。蓋玆所謂斷章取義者也。

第二書曰。但見其所以爲心者如此。識其所以爲心者如此云云。先生曰。所謂如此。蓋指心之靈明照燭者。而所謂見識二字。似無異義。如是分書。未知何義也。此書。指摘南軒之所言失。大槪有七條。一言事物紛至之時。精察此心之所起云者。卽是以心察心。又欠未應事時工夫。二言不先窮理。而但要識心之非。三言心無時不虛之云。失於無序。四言旣識此心。則用無不到之言。失之太快。五言不要操存而以識心爲主之失。六言動處求之云。未免倚於一偏。七言識得便能守得之語。亦失之易。

第六書曰。前此答福州一朋友書。正論此事云云。先生曰。此事。蓋指李伯閒學佛不屈。然若與肯論。必肯回頭之言也。

第八書曰。非中都官守所宜云云。先生曰。所謂中都官守。蓋指南軒所帶官職。而未知是何官耶。

第九書曰。若見得仁之所以愛。而愛之所以不能盡仁云云。先生曰。竊謂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爲性者。故其發爲惻隱之心。此仁之所以愛也。天地生物之心。直大而已。故愛之而非所當愛之理。此愛之所以不能盡仁也。

第十二書曰。已發之際。常挾此物以自隨也云云。先生曰。所謂此物。似指未發之中。然上旣曰以未發之中。自爲一物。與已發者。不相涉入。而又曰已發之際。未發之中以自隨。則是其語意逕庭。豈所謂此物者。非指未發之中。而指其事物之中耶。此蓋假設明其無是理。而文義上下。似不相合。○橫渠淸虛一大之說云云。先生曰。程子之意。蓋曰橫渠之說。非不高矣。而人未深知有別處走之患爾。朱子言程子之論橫渠說如此。則其不傳太極圖之微意。蓋出於慮其難傳而誤人耳。

第十七書曰。舊讀中庸愼獨。大學誠意毋自欺處。常苦求之太過。措詞煩猥。近日乃覺其非云云。先生曰。所謂太過。所謂煩猥。未知其求之如何。措詞如何。旣自以爲太過。自以煩猥。不必講求。而欲以知先生入道之序耳。

第二十一書曰。傾湫倒海底氣象云云。先生曰。蓋指此心發動運用而言。而未能的知。當更思之。○一家自有一箇安宅云云。先生曰。所謂安宅。是指何物而言耶。蓋此書上文。只見得箇直截根源以下。且不知其所自來也。是言前日。只見動底之病。而今而以後下。乃自言大覺前見之非。則所謂安宅。是言動中之靜耶。抑前所謂直截根源。是指心氣。而性不在其中。至後來。乃覺心氣之中。性本全具而言耶。若然則所謂安宅而是性也。大抵此書。似亦初年所見也。觀下書。則直截根源。似指良心發見之端。一箇安宅。似指寂然未發之旨也。

第二十五答問目書曰。滿腔子是惻隱之心。此是就人身上。指出此理充塞處。最爲親切云云。先生曰。詳此所論。則蓋言腔子外。亦無非此理充塞。而程子之所以指出腔子者。欲於此身親切處見得耳。

第二十六書曰。然。亦豈敢自如此擔當云云。先生曰。此言。更無打不過處。須是知之明養之純。到顏曾以上地位。可以能之。然雖顏曾。亦不敢自以是擔當也。

第二十九書曰。然。人之一身。知覺運用。莫非心之所爲云云。先生曰。大凡文勢轉翻之際。下然字。而此然字。似不然。蓋人之一身以下。正以解釋上文以心爲主之說。非翻轉之意。若易以蓋字。則似好。豈或字之誤書耶。○然。人有是心而或不仁。則無以著此心之妙云云。先生。曰按此所謂仁字。似指周流貫徹。無一息之間者言。與所謂愛之理者似異。豈亦初年說耶。○有以主乎靜中之動。是以寂而未嘗不感。有以察乎動中之靜。是以感而未嘗不寂云云。先生曰。所謂主所謂察。皆指敬而言。○然則君子之所以致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者。在此而已云云。先生曰。在此之此。卽指敬而存心而言。

答呂伯恭第六書曰。要其歸宿。只此毫釐之間云云。先生曰。所謂毫釐之間。卽指計較利害之私。

答論淵源錄曰。若慮於彼而忽於此云云。先生曰。彼謂忤交好也。此謂依違之爲兩忤也。蓋東萊以公於齋筵。兩具素饌酒肉。以爲兩全之計故云。若慮於忤交好。而忽於依違之爲兩忤。則亦非所以兩全之道也云爾。

答劉子澄第三書曰。但學者。正欲胷中。廓然大公明白四達云云。先生曰。廓然大公明白四達。若言其極。惟幾於聖者能之。此所云云。蓋言弘大通達之意。非以極致而言也。

與劉子澄第一書曰。覺得有未盡處云云。先生曰。蓋言溫公不論黨錮殺戮之餘。不務名節。而務爲全身就事之計。其害如此。不可不知耳。意者子澄少直截節氣。而有依違就事之意。故以此警之也。○所謂云云者云云。先生曰。卽剛大直方。不顧利害之節也。

答陸子壽第二書曰。至虞而後。有几筵。但卒哭而後。不復饋食於下室云云。先生曰。詳此則蓋古者殯宮。與下室異所。而殯宮則設主。大小斂奠朝夕奠。皆於此設之。下室則設几筵。而日設饋食。至月朔。殯宮殷奠。有黍稷。則饋食於下室也。

答陸子美第一書曰。其所可疑者。乃在此而不在彼也云云。先生曰。此謂自家見得。未曾分明。彼謂太極圖說也。○至於西銘之說。猶更分明云云。先生曰。猶字。似是尤字。蓋比上太極圖說。尤更分明也。○父母之所以爲父母者。卽是乾坤云云。先生曰。蓋人固是父母精血之所生。而亦必須天地之理氣而後成。若無天地生成之理氣。則雖有父母精血。而亦不能生子矣。此所謂父母之所以爲父母者。卽是乾坤也。

答陳同甫第三書曰。恐不但今日所未見。向來得失短長。正自不須更掛齒牙。向人分說云云。先生曰。此段之意。蓋曰老兄人物。奇偉英特。他日所見之明。恐不但止於今日之誤見。則向來得失短長。不須論云爾。然不但下不下止字。所未見之言。亦似異於誤見之義。是未可知也。或曰。老兄人物。奇偉英特。非但今日所見之誤。向來得失短長。亦自以爲不須向人分說云云。如此則不但今日所未見之義似明白。而所稱奇偉英特四字。必以病看乃可。此四字云。以病看。恐無其理。得失短長下。言正自不須更掛齒牙而無以爲二字。則强補此二字而爲之說。亦非解文之道。姑守前說而徐思之。爲宜耳。

第五書曰。卒走聖人樣子不得云云。先生曰。走字之義。似是叛去之意。

第六書曰。大風吹倒亭子云云。先生曰。此必取比之意。而未知指何事也。按。玉溪言此則同甫亭子。爲風所倒。同甫深以爲歎。故有是說耳。

與籍溪胡先生第二書曰。江上消息如何得。且平善。甚幸云云。先生曰。江上消息。未知何事。以文觀之。似是與虜接境之處。而姑無兵戈之事耳。

答石子重第二書曰。按。孔子言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鄕四句而以惟心之謂。與一句結之。正是直指心之體用云云。先生曰。蓋操則存舍則亡。指心之本體也。出入無時。莫知其鄕。指心之妙用也。出謂出而應事。卽下文所謂起也。入謂思慮還息也。卽下文所謂滅也。○兼出入兩字。有善有惡云云。先生曰。有善有惡。初看以爲入者爲善。出者爲惡矣。細看之。不然。蓋出卽是起也。此心起時。或有善心之起者。或有惡心之起者。入卽是滅也。此念滅時。亦或有善念而滅者。或有惡念而滅者。此所謂出入兩字。有善有惡者也。

答吳公濟第一書曰。聖人無兩心。吾不信也云云。先生曰。此必吳公之論。而所謂無兩心者。何謂耶。觀上文。其與聖人之心。大相遠矣。則是其意以爲凡人之心。與聖人無異。然未詳其必然。當更思之。

答林擇之第一書曰。不知此箇端緖。何故汩沒得如此。不見頭影云云。先生曰。所謂此箇端緖。似指肉食者之無意於民之事。而端緖字。未能的知也。

第三書曰。猶待就所安耳云云。先生曰。此一句。語未瀅。待字。似是顧字之意耶。○此事統體操存。不作兩段云云。先生曰。此事。謂此學也。統體。謂合內外貫始終也。蓋言操存之功。不但用於直內。亦須用於方外。不但爲初學之急務。亦爲成終之要道也。若只用於直內而不用於方外。但作成始之務而不作成終之功。則內外始終。判作兩段耳。

第六書曰。上蔡論周恭叔放開忒早。此語亦有病也云云。先生曰。所謂放開者。心有所得。自然廣大開廓之意也。恭叔未有所得而有意放開。此其所以爲失。忒早與否。不須論也。今上蔡之論恭叔。不言其有意之失。特論其忒早之過。此言所以有病也。若使恭叔。果有所得。而自然放開。則雖早亦何傷乎。須字如用必字。此朱先生自註語。

答胡廣仲第三書曰。人欲非性之語。此亦正合理會云云。先生曰。觀下文。則人欲非性之語。本龜山語。而胡五峯以爲非是。故先生言此語自有理。但當理會。不可非斥云。蓋胡說。以爲性本無對。惡亦性中之事。不可言人欲非性。然旣爲惡爲欲。則何可謂是亦性也耶。

第五書曰。今偏擧其一。而所施又不當其所云云。先生曰。所謂偏擧其一者。卽上所謂第一圈爲陰靜。第二圈爲陽動也。又不當其所者。謂陰當居後而反在前。陽當在上而反居下也。○心主性情。理亦曉然。今不暇別引證據。但以吾心觀之。未發而知覺不昧者。豈非心之主乎性者乎。已發而品節不差者。豈非心之主乎情者乎云云。先生曰。此似所謂心統性情。而亦似有小異。今不暇詳論。更當思之。

答吳晦叔第二書曰。某猶竊有疑焉。而前書亦未及論也云云。先生曰。觀下文非徒使之由此而知仁也之說。則其所疑者。似謂晦叔以巧言令色剛毅木訥等之訓爲是。使人知仁之意。然觀上文。則晦叔亦以爲聖人所以開示爲仁之方。而初無使之知仁之語。是未可知也。○大抵向來之說。皆是苦心極力。要識仁字。又其下近日究觀聖門垂敎之意云云。先生曰。所謂向來近日。是朱先生自道之言耶。○其用功著力。隨人淺深。各有次第云云。先生曰。所謂次第。似謂先知後行。然其下卽又曰。須是力行久熟。實到此地位。方能如此意味。則却似先行而後知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