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菴集 (安鼎福)/卷十七

卷十六 順菴集
卷十七
作者:安鼎福
1900年
卷十八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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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學考乙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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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書。自宣廟末年。已來于東。名卿碩儒。無人不見。視之如諸子道佛之屬。以備書室之玩。而所取者。只象緯句股之術而已。年來有士人隨使行赴燕京。得其書而來。自癸卯甲辰年間。少輩之有才氣者。倡爲天學之說。有若上帝親降而詔使者然。噫。一生讀中國聖人之書。一朝相率而歸於異敎。是何異於三年學而歸。而名其母者乎。誠可惜也。今取傳記之所存。爲天學考。使知此學之至中國已久。至東方亦久而非自今始也。

艾儒畧職方外記。如德亞國。卽古大秦國。亦云拂菻。卽天主下降之國也。利瑪竇天主實義。漢哀帝元壽二年庚申冬至後三日。擇貞女託胎降生。號爲耶蘓。耶蘇救世之稱。弘化西土三十三年。復昇歸天。此天主實蹟云云。按大秦之名。自後漢始。卽前漢之犂靬國。○漢書武帝時。安息國獻犂靬眩人。又云烏弋山離國西與犂靬條支接。師古曰。眩人卽今呑刀吐火。植瓜種樹。屠人截馬之術。○列子曰。周穆王時。西極之國。有化人來。入水火貫金石。反山川移城邑。千變萬化。不可窮極。變物之形。易人之慮。按化人。卽眩人也。盖犂靬去中國四萬餘里最西之地。其人善幻多技能。西域諸國皆慕效之。其通中國。盖已久矣。○通典後漢書。大秦國前漢時犂靬國。後漢時始通焉。桓帝延嘉初。國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獻貢。國在條支西渡海四萬里。去長安四萬里。按此以陸路言。其地平正。人居星布。東西南北各數千里。其王無常。簡立賢者。其人長大平正。有類中國。故謂之大秦。或云本中國人也。有諸香金銀奇寶珍禽異獸幻人。與安息諸胡交市。拂菻國在苦國西。亦曰大秦。其人顔色紅白。王城方八十里。四面境土各數千里。勝兵百萬。在大食西界。常與大食相禦。後爲大食所幷。其法不食猪狗驢馬等肉。不拜國王父母之尊。不信鬼神。祀天而已。其俗每七日一暇。不買賣不出納。惟飮酒謔浪終日。又曰。大食國在波斯之西。士女瓌偉長大。衣裳鮮潔。容止閑麗。無問貴賤。一日五時禮天。又有禮堂。容數萬人。每七日。王出禮拜。登高坐。爲衆說法曰。人生甚難。天道不易。姦非刦窃。細行謾言。安己危人。欺貧虐賤。有一於此。罪莫大焉。凡有征戰。爲敵所戮。必得生天。殺其敵人。獲福無量。率土禀化。從之如流。又曰。大食波斯諸國之俗禮天。不食自死肉及宿肉。苦國在大食西界。亦大國。人多魁偉。衣裳寬大。有似儒服。又曰。高昌國俗事天神。兼信佛法。焉耆國俗事天神。漕國卽漢時罽賓國也。葱嶺山。有順天神者建祠。儀制甚華。金銀爲屋。以銀爲地。又曰。國中有得悉神。自西海以東諸國。幷敬事之。又曰。康居國俗事天神。崇敬甚重云。神兒七月死。失骸骨。事神之人。每至其月。男婦三五百人。號哭散在草野。求天兒骸骨。七日便止。又曰。滑國。車師之別種也。俗事天神火神。每日出戶祀神而後食。跪一拜而止。按事天之學。非徒大秦一國。自古諸國。大抵皆然矣。又曰。漢班超遣椽甘英。使大秦抵條支。臨大海欲渡而安息西界。船人曰。海水廣大。逢善風三月乃渡。若遇惡風。亦有三歲者。英聞而止。又曰。天竺國有神人名沙律者。漢哀帝元壽元年。博士弟子景匿。受大月氏使浮屠經。所載與老子經相出入。盖昔老子西出關。過西域之天竺而敎之。○北史。大秦國一名犂靬。從條支西渡海曲一萬里。去代三萬九千四百里。地方六千里。居兩海之間。王城分爲五城。王居中城。城置八臣。主四方。而王城亦置八臣。分主四城。謀事。四城集議。有訴訟冤枉者。當方之臣。小則責讓。大則黜退。令擧賢以代。其人端正長大。衣服車旗。儀擬中國。故外域謂之大秦。隋開皇中。國人撒哈八撒阿的幹葛思入中國。其敎以事天爲本。始傳其敎。○資治通鑑。唐武宗會昌五年。僧尼及幷大秦穆護祅神。皆勒歸俗。胡三省註。穆護釋氏外敎。卽摩尼之類。摩尼者。唐會要憲宗元和元年。回紇僧摩尼來。置寺處之。其敎與天竺異。卽其所謂明敎僧也。祅胡烟反。胡神也。按大秦之俗。削髮不畜妻。與僧無異。但事天事佛不同。開皇以後。其敎行乎中國。築舘居生。與道觀佛刹無異。使主其敎而已。會昌以後。其敎遂絶。○鴻書原始秘書曰。回紇人所奉者。只知有一天。其他神佛皆不奉。雖曰神曰佛。謂皆是天生他也。拜天求天求道。方得爲神爲佛。天不敎他做。他如何得做。是知生我養我皆是天。萬物皆是天生。故所奉者天也。若別拜奉神佛。是有二心。與人不忠不孝一般。其敎門只知奉天。故每歲自正朝日起。晨昏叫福。以面背其壁曰目不視邪色。以指掩其耳曰耳不聽淫聲。方擧首叫天。謂之叫福。兩手捧之曰接福。以手如得物狀。揣入懷內曰天賜福矣。然後拜謝。是謂叫福。世俗以叫佛傳之謬矣。故有叫福樓是也。按回紇者。非唐所謂回紇也。卽後世所稱回回。西域諸國。別有尊事天神。今所謂回部是也。非一國之名。芝峯亦曰回紇。非唐之回紇也。卽古之大食國也。○明嘉靖間。鄭曉吾學篇云。西域有默德那邦。卽回回國。初國王摹罕驀德生而靈聖。臣服西域諸國。諸國尊爲別諳援爾。華言天使也。國中有佛經三十藏。凡三千六百餘卷。書兼篆隷草楷。西洋皆用之。其地接天方國。一名天堂。風景融和。四時如春。田沃稻饒。居民樂業。有陰陽星曆醫藥音樂諸技藝。俗重殺。不食猪肉。器最精巧。宣德中。隨天方國朝貢。○明史神宗萬曆二十九年辛丑春二月。天津稅監馬堂進大西洋利瑪竇方物。禮部言大西洋不載會典。眞僞不可知。且所貢天主女圖。旣屬不經。而囊有神仙骨等物。夫仙則飛昇。安得有骨。宜給冠帶。令還其國。不報。○錢牧齋景敎考曰。大秦今西洋夷僧之點通文字者。膏唇拭舌。妄爲之辭。雖有妙解名數之可取。其所行敎。不過西夷之事天地日月水火諸神者。明是竺敎之一支下乘最劣者。按景敎者。卽西士景凈所撰碑。其書眞道自訂曰。明天啓三年。關中起土。獲一碑於敗墻下。碑約記聖敎之理。勒傳聖敎之士七十二人。唐貞觀九年。入中國。建碑之時。係唐建中二年正月。錢所撰卽此也。錢是當時人。與西士從遊而習知之。則其言尤可信也。○淸儒顧炎武日知錄曰。大秦國始見於後漢書西域傳。在海西地方數千里。有四百餘城。小國役屬者數十。又云天竺國西與大秦國通。今佛經皆題云大秦鳩摩羅什。譯謂是姚興國號非也。又曰。唐玄宗開元七年。吐火羅國王。獻解天文人大慕闍。問無不知。請置一法堂。依本敎供養。不許。此與今之利瑪竇天主堂相似。而不能行於玄宗之世。豈非其時在朝多學識之人哉。按此言。亦以天主說爲非矣。○芝峯類說曰。大西國。有利瑪竇者泛海八年。越八萬里風濤。居東粤十餘年。所著天主實義。首論天主始制天地。主宰安養之道。次論人魂不滅。大異禽獸。次辯輪回六道之謬。天堂地獄善惡之報。末論人性本善而敬奉天主之意。其俗謂君曰敎化皇。不婚娶故無世襲嗣。擇賢而立之。又其俗重友誼。不爲私畜。著重友論。焦竤曰。西域利君以爲友者第二。我此言奇甚云。事詳見續耳譚。○星湖先生天主實義跋文略曰。天學實義者。利氏瑪竇之所述也。卽歐邏巴人。萬曆間。與耶蘇會朋友陽瑪諾,艾儒畧,畢方濟熊,三拔龐迪我等數人。航海來賓三年始達。其學專以天主爲尊。天主者。卽儒家之上帝。而其敬事愼畏信則佛氏之釋迦也。以天堂地獄爲勸懲。以周流導化爲耶蘇。耶蘇者西國救世之稱也。自言耶蘓之名。亦自中古起。淳樸漸漓。聖賢化去。從欲日衆。循理日稀。於是天主大發慈悲。親來救世。擇貞女。無所交感。托胎降生於如德亞國。名爲耶蘇。弘化三十三年。復昇歸天。其敎遂流及歐邏巴諸國。耶蘇之世。上距一千有六百有三年。而利氏至中國。著書數十種。其仰觀俯察。推數授時之妙。中國未始有也。然其所以斥竺乾之敎者至矣。猶未覺畢竟同歸於幻妄也。但中國自漢明帝以前。死而還生者。幷無天堂地獄之可證。則何獨輪廻爲非而天堂地獄爲是耶。若天主慈悲下民。現幻於寰界間。或相告語。一如人之施敎。則億萬邦域。可慈可悲者何限。而一天主遍行提警。得無勞乎。自歐邏巴以東。其不聞歐邏巴之敎者。又何無天主現跡。不似歐邏巴之種種靈異耶。然則其種種靈異。亦安知夫不在於魔鬼套中耶。意者西國之俗。亦駸駸渝變其吉凶報應之間。漸不尊信。於是有天主經之敎。其始不過如中國詩書之云。憫其猶不率也。則濟之以天堂地獄之說。流傳至今。其後來種種靈異之跡。不過彼所謂魔鬼誑人之致也。盖中國言其實跡。跡泯而愚者不信。西國言其幻跡。跡眩而迷者愈惑。其勢然也。惟魔鬼之所以如此者。亦由天主之敎已痼人心故也。如佛敎入中國然後。中國之死而復生者。能記天堂地獄及前世之事者也。彼西士之無理不窮。無幽不通。而尙不離於膠㓒盆中。惜哉。按先生之言如此。而今爲此學者間或曰。先生亦嘗爲之。欲伸己說。因而爲重。而不覺自歸於誣師之科。豈不寒心哉。其學術之差。別具于問答。

天學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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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今世所謂天學。於古有之乎。曰有之。書曰。惟皇上帝。降衷下民。若有恒性。克綏厥猷。詩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又曰。畏天之威。于時保之。孔子曰。畏天命。子思曰。天命之謂性。孟子曰。存心養性。所以事天也。吾儒之學。亦不外於事天。董子所謂道之大原。出乎天是也。

或曰。吾儒之學。果不外於事天。則子斥西士之學何也。曰。其所謂事天則一也。而此正彼邪。此吾所以斥之也。

或曰。彼西士之童身制行。非中國篤行之士所能及也。且其知解絶人。至於天度推步。曆法籌數。制造器皿。若洞貫九重之天。八十里火炮之類。豈不神異。我仁祖朝。使臣鄭斗元狀啓。西洋人陸若漢制火器。能作八十里之火炮。若漢。卽利瑪竇之友。其國之人。又能周行大地。入其國則未幾而能通其言語文字。測量天度。一一符合。此實神聖之人也。旣爲神聖。則烏不可信乎。曰。是果然矣。然以天地之大勢言之。西域據崑崙之下而爲天下中。是以風氣敦厚。人物奇偉。寶藏興焉。猶人之腹臟。血脉聚而飮食歸。爲生人之本。若中國則據天下之東南而陽明聚之。是以禀是氣而生者。果是神聖之人。若堯舜禹湯文武周孔是也。猶人之心臟居胸中。而爲神明之舍。萬化出焉。以是言之。則中國之聖學其正也。西國之天學。雖其人所謂眞道聖敎。而非吾所謂聖學也。

或問何謂也。曰。惟此一心。本乎天性。若能操存此心。保有其性。無忘吾上帝所賦之命。則事天之道。無過於是。何必如西士朝晝祈懇。赦其舊過。求免地獄。如巫祝祈禱之事。一日五拜天。七日一齋素然後。可以盡事天之道乎。

或曰。世有三敎。曰儒曰釋曰道。今西士以天名學。其意何居。曰。聖人之道一而已。豈有三敎乎。三敎之名。後世俗見之累也。佛是西方之敎而絶滅倫理。道是世外之敎而無關世道。豈可與儒敎比而同稱乎。西士之以天名學。意已僭妄矣。盖西域一帶。自古異學蝟興。佛氏之外。諸敎亦多。觀於傳燈等書。可知矣。西士之言天者。其意以爲莫尊者天。言天則諸敎豈敢相抗。是則挾天子令諸侯之意。其計亦巧矣。吾儒之敎則聖人繼天而立。代天工而治天下。叙秩命討。莫不由天。則是皆天命之流行也。何必以天名學而後。爲眞道聖敎乎。

或曰。西士之外。更無言天者乎。曰。墨子有天志篇。其言曰。順天意者。兼相愛交相利。必得賞。反天意者。別相惡交相賊。必得罰。三代聖王禹湯文武。順天意而得賞者也。桀紂幽厲。反天意而得罰者也。其事上尊天。中事鬼神。下愛人。天之所愛。兼而愛之。所利兼而利之。此墨子之言天。而兼愛兼利。其大義也。西士忘讐愛仇之說。與兼愛無異。其約身攻苦。與尙儉相同。但其異者。墨子言天以現世。西士言天以後世。比之墨氏。尤爲詭誕矣。大抵西學之言後世。專是佛氏餘論。而兼愛尙儉。墨氏之流。是豈學周孔者所習者乎。今之所謂儒者。嘗斥道佛堂獄之說。墨氏兼愛之論。而至於西士之語。不復卞別。直曰此天主之敎也。中國聖人雖尊。豈有加於天主乎。其猖狂妄言。無所忌憚。至於如此矣。

或曰。耶蘇救世之名也。與聖人行道之意。似不異矣。曰。是何言也。耶蘓救世。專在後世。以天堂地獄爲勸懲。聖人行道。專在現世。以明德新民爲敎化。其公私之別。自不同矣。假使信有堂獄。如彼之說。人在現世。爲善去惡。行全德備。則必歸天堂。去善爲惡。行虧德蔑。則必歸地獄。人當於現世之內。孶孶爲善。毋負我降衷之天性而已。有何一毫邀福於後世之念。程子曰。釋氏超脫死生。專爲一己之私。天學之祈免地獄。非爲一己之私乎。

或曰。古今言天學者。不無其人。於古有鄒衍。於我朝有許筠。願得其實。曰。鄒衍談天。滉洋難測。無所歸宿。不如西士之論天度地毬。鑿鑿符合。筠則聦明能文章。專無行檢。居喪食肉産子。人皆唾鄙。自知不爲士流所容。托迹於佛。日夜拜佛誦經。求免地獄。倡言曰。男女情慾天也。分別倫紀。聖人之敎也。天尊於聖人。則寧違於聖人。而不敢違天禀之本性。以是當時浮薄有文詞。爲其門徒者。倡爲天學之說。其實與西士之學。霄壤不侔。不可比而同稱也。大抵學術之差。皆歸異端。不可不愼也。老佛楊墨。皆必神聖之人。而末梢終歸於虛無寂滅無父無君之敎。王陽明大倡儒學。而其實異端。是以其徒顔山農者。以一欲字爲法門。何心隱者。以一殺字爲宗旨。皆曰我先生良知之學。以心爲師。心之所出。皆良知也。我則從吾心之所出。末乃與南蠻連結作亂被誅。以此言之。學者當卞於爲學原頭而察此末流之弊也。

或曰。西士之說。異於是。只是爲善去惡。則有何流弊之可言乎。曰。是何言也。善之當爲。惡之不當爲。是愚智賢不肖之所同知也。今有人於此。其人至惡也。然而又有人稱之曰子是善人也。則其人喜。曰子是惡人也。則其人怒。善惡之別。雖惡人已知之矣。世豈有爲惡去善之學乎。是以從古異端。皆以爲善去惡爲敎。今此西士爲善去惡之言。獨西士言之而已乎。吾所憂者。以其流弊而言也。其學不以現世爲言。而專以後世堂獄之報爲言。是豈非誕妄而害聖人之正敎乎。聖人之敎。惟於現世。爲所當爲之事。光明正大。無一毫隱曲慌惚之事。是以孔子不語怪力亂神。怪是稀有之事。神是不見之物。若以稀有不見之事。言之不已。則人心煽動。皆歸荒誕之域。以其大者言之。漢之張角。唐之龐勛黃巢。宋之王則方臘。元之紅巾賊。明末之流賊。皆其流也。其他小小妖賊。稱彌勒佛。白蓮社之徒。在在蝟興。史傳不誣。至若我英宗朝戊寅。新溪縣。有妖巫英武者。自稱彌勒佛。列邑輻湊。謂之生佛出世。合掌迎拜。令民盡除神社雜鬼之尊奉者曰。佛旣出世。豈有他神之可奉者乎。於是民皆聽命。所謂祈禱神箱神缸之屬。率皆碎破而焚之。不數月之內。自海西及高陽以北嶺東一道。靡然從之。西士所謂天主之敎。其從化之速。豈過於是乎。其時自上送御史李敬玉按誅之。而其妖彌月不定。人心之易動難定。易惑難悟。大抵如是矣。今世爲此學者。其言曰一心尊事上帝。無一息之停。比之吾儒王敬之學也。又曰飭躬薄食。無踰濫之念。比之吾儒克己之工也。實爲此學者。雖其門路異而爲善則同。豈不可貴。但世道巧僞。人心難測。設有一箇妖人。假冐倡言東有一天主降。西有一天主降。民心習於誕妄。以爲實然而風從矣。當此之時。爲此學者。其能曰我正而彼邪。我實而彼僞乎。自不覺爲聖學之蟊賊。亂賊之髇矢而甘心焉。哀哉哀哉。

或曰。現世後世之說。可得聞乎。曰。現世者。卽今吾生現在之世。後世者。死後靈神不滅。善者受天堂萬世之快樂。惡者受地獄萬世之虐刑是也。

或曰。吾子以現世爲重。果不違於吾中國聖人之敎。無可改評。其所謂靈神不死及堂獄之說。亦實然無疑乎。曰。是不可以質言於無形慌惚之事。而以理推之。以經書之所言傳記之所記言之。似不難知矣。我輩學孔子者也。但以子路問孔子之事言之。子路問事鬼。子曰。未知事人。焉知事鬼。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聖人所答。糢糊不分明。其不幾於𪢬圇呑棗乎。子路是聖門高弟。異於新學後進。今此之問。似當曰人之生。全受天主生養之德。當以事天主爲工。人之死。雖肉身凘滅。靈神長存。生時善惡。死後靈神。受堂獄之報。以此明白言之。則豈不痛快乎。設有是事。聖人之意。不過不語怪神而然矣。况未必可知乎。若然則聖人之學。異於天主救世之學。聖人法天則豈有違天而行敎乎。此吾所以斥之爲異學也。

或曰。西士之斥現世。不過其學異也。子何斥之甚邪。曰。吾何甚。但明其不然而已。吾生也。旣生此現世。則當盡現世之事。如上所云。有何更加之工乎。試以西士之言言之。其言曰今世勞苦世也。又曰現世暫世也。又曰現世非人世也。禽獸之所本處也。又曰此世禽獸世也。是以其國有賢士黑臘者恒笑。笑世人之逐虛物也。德牧者恒哭。哭因憐之耳。此獨西士知之乎。大禹曰。生寄死歸。後人莫不以此世爲逆旅。則豈長久可戀之物乎。其言則是。而但所謂禽獸世者。大不然。惟我上帝。造此三界。巍然而天尊於上。頹然而地處於下。陽氣下降。陰氣上升。氤氳交媾。萬物化生。上帝以其得氣質之最淸淑者。命之爲人。參爲三才。指天而曰天。指地而曰地。萬物之可畜者畜之。可殺者殺之。可用者用之。莫非吾人宰成輔相之道。今曰禽獸之所本處。曰禽獸世者。其果成說乎。其說之妄。不必多卞。而愚者惑焉何哉。若如西士之說。則其流也必以不生爲善。若使人類盡滅。則天地之間。空蕩爲禽獸之塲乎。

或曰。西士之言。謂人有三仇。己身一也。以其聲色臭味怠惰放恣偸佚。闇溺我于內矣。世俗二也。以其財勢功名戱樂玩好。顯侵我于外矣。魔鬼三也。以其倨傲魅惑。誑我眩我。內外伐我。是言豈不切實乎。曰。子之惑甚矣。己身爲仇之說。其悖倫大矣。人有此身。則不無形氣之慾。吾儒克己之說。所以立也。今若以此身之生爲仇。則此身從何生乎。此身之生。由於父母。是以父母爲仇矣。且旣生此世。則富貴貧賤窮通利害。勢當然矣。不知所以省察克治之工。而以世俗爲仇。則君臣之義亦絶矣。若魔鬼之說。尤不近理。人有此形氣。則形氣之慾。雖聖人不能免。而但聖愚之判。在于過不及之間耳。是以吾儒克己之工。以自己天性本有之心。治形氣之慾。節之而不使過中而已。魔鬼誰能見之。假使有之。是外物也。以外物之誘。而喪自己之性。容或有之。人之不善。由於形氣之慾。豈皆魔鬼之事乎。其內外致工之術。不同儒者克己之工由於內。西士之言。舍形氣而謂由於魔鬼。內外緊歇之別。自不同矣。此不足卞也。

或曰。其言曰西國古經。天主闢天地。卽生一男名亞黨,一女名阨襪。是爲世人之祖。然乎。曰。以理推之。此亦不然矣。天主神權。何所不爲。然而其闢天地也。陰陽二氣。升降交媾。化生萬物。而得其淸淑之正氣者爲人。得其穢濁之偏氣者。爲禽獸草木。今以目前事言之。蝨之化生。由於人乎。由於衣乎。此有澡潔其身。無一點垢膩。着新製衣袴。服未數日。必衣有數箇蝨。袴有數箇蝨。此蝨從何出乎。必是人與衣氣相蒸欝而生。此非氣化乎。此又有一畚土。無一草根木實。無一虫蟻。而置之空架之上。風鼓雨潤。濕氣壅欝。亦未幾何。必有草木蟲蟻生于其中。亦非氣化而然乎。氣化以後。因以形化。其類漸繁。人之生。何異於是。大地齊民。皆爲亞黨一人之子孫。其果成說乎。若如其說。則禽獸草木。其初只有一箇物繁生。若此之說。不必深究。亦不足信也。

或曰。爲西學者。有原祖再祖之說。可得聞歟。曰。原祖卽上所云亞黨也。再祖今所稱天主耶蘇也。實義云開闢初。生人無病。常是陽和。常甚快樂。鳥獸萬彙。順聽其命。循奉上帝而已。由人犯天主命。萬物亦反背于人。萬禍生焉。爲其子孫者。相率而習於醜行。又其書所云眞道自證曰。天主生原祖。爲天下萬民之祖。特恩縱之。性善情美。萬理具照。天地萬物。遵若主命。邪魔忌而謀去之。而天主乘此欲試原祖。邪神誘之。失本忘恩。從魔以方命。天主仁慈。轉爲義怒。死得地獄之苦。世世子孫。同受其罰云。噫。是何言哉。上帝造出亞黨。以爲人類之祖。則其神聖可知矣。焉有上帝聽魔鬼之譖。潛使魔鬼試其心之眞僞乎。若使亞黨設有僭妄之心。上帝當更敕勵。使之改革。若賢父之於子。良師之於弟子可也。豈以上帝而有是事乎。爲此言者。其慢天之罪。可勝言哉。假使亞黨有罪。罪止其身而已。亦安有萬世子孫。同受其罰之理乎。先王之政。罰不及嗣。况至萬世而苦其子孫乎。實義。中士曰。善惡有報。不於本身。必於子孫。不必言天堂地獄。西士曰。王覇之法。罪不及胄。天主捨本身而惟胄是報耶。以此條所言言之。則其說自相矛盾。亦甚可笑。或復問再祖之事。曰。其說至繁。難以言旣。姑擧其畧。實義言亞黨自致萬禍。子孫相率以習醜行。淳樸漸漓。聖賢化去。從欲者衆。循理者稀。天主大發慈悲。親來救世。漢哀帝元壽二年。擇貞女爲母。無所交感。托胎降生。名耶蘇。耶蘇卽救世也。弘化西土三十三年。復昇歸天云。據此親來降生之說而言之。則當此之時。天上其無上帝耶。又眞道自證曰。聖經言天主於原祖子孫中。再立一人。爲人類之再祖。又稱天主聖子。無異眞天主。與親來降生之言不同。其學之不可信。有如此者。又曰。耶蘇以萬民之罪爲己任。損己之寶命。被釘於十字架而死云。旣曰上帝親降。又曰無異眞天主云。則敢曰被釘而死。不得考終耶。其愚昧無知。侮慢尊嚴甚矣。此等言語。其可謂十分停當而信從之乎。

或曰。若子之言。則其說皆妄矣。曰。以我中國言之。邃古之初。所傳言語。率多荒怪。而聖人出然後。皆歸刪黜之科爾。安知西土古初。亦豈無荒怪之語乎。其言曰開闢以後文字。至今皆存。謂之聖經而尊信之。盖有一種神聖之人作。而作爲此等說。勸誘人民。是亦神道設敎之意也。但不如我中國聖人之出而能正之耳。若女媧之鍊石補天。后舁之射中九烏。皆歸剛正之科。耶蘇之事。雖甚奇異。亦不過佛氏顯聖顯靈之類耳。此果是上帝眞天主親來而作此等靈怪之事乎。其學之原頭。决是異端無疑矣。

或曰。三仇之說。果是妄駭。無忌憚之甚也。若以己身爲仇。則是身生於父母。父子之倫已悖矣。以世俗爲仇。則聖人行道致澤之功。皆歸虛幻。而君臣之倫乖矣。其學以童身爲貴。而七克書有禁婚之語。則夫婦之倫絶矣。人生此世。以此三倫爲貴。而皆謂之暫世而無所恤。惟以堂獄爲重。此佛氏之流也。且其魔鬼之說。尤爲荒怪。非吾儒之所言。則吾子之斥去也宜矣。但西士所謂天學工夫如何。曰。此已畧言於前後。其言曰每朝目與心偕。仰天籲謝天主生我養我。至敎誨我無量。次祈今日祐我。必踐三誓。毋妄念毋妄言毋妄行。至夕又俯身投地。嚴自察省本日所思所言所動作。有妄與否。否則歸功天主。叩謝恩祐。若有差爽。卽自痛悔。禱祈天主慈恕宥赦。其大體如斯而已。此比吾儒誠身之學。而今爲此學者。等視儒學而謂此爲眞何哉。且其擧措貌樣。與吾聖訓。同乎異乎。或曰。西士謂佛氏偸其國之敎。自立門戶。然乎。曰。佛氏釋迦生於周昭王時。天主耶蘓生於漢哀帝時。則先後之別。不容多卞。

或曰。西士言其國。有開闢以後史記。至今皆存。凡三千六百卷。耶蘇之生。皆預言其期。不若中國史之冺滅不存。虛僞相雜。然乎。曰。非吾見則不可言其不然。而假使有之。今其書所引經文。卽其語也。必擇其精者言之。而今使有眼者見之。其與吾中國聖人之語。孰優孰劣。子若見之。可以知之矣。

或曰。其人專以行敎爲重。越滄溟八九萬里。經啗人戕人之國而不知懼。罹鮫鱷虎狼之患而不知避。若非所見之的實力量之絶人。能如是乎。曰。以史考之。姚秦之鳩摩羅什。蕭梁之達摩。皆自大西國。涉重溟而至。是亦欲行其敎於中國。此何以異是。二僧之所傳。不過今行佛書。使西士之學。雖欲行於中國。此亦不過其類行之。如今佛書而已。豈可使吾儒舍周孔之道而從之乎。

或曰。西士之言。自耶蘇之敎行後。至今千七八百年。而化行鄰國。無纂弑之事。無侵伐之害。西國累萬里。至今猶然。中國聖人雖多。代興代滅。則可知中國之敎。不探其本而然也。爲吾儒者聞之。茫然自失。反以中國聖人之敎。謂不及於彼。其果然乎。曰。西域一方。風氣敦厚。人心淳樸。不甚如中國之巧僞。則容或有之。然是皆夸大之語也。嘗觀歷代諸史。漢哀以後。大西諸夷之侵伐幷合者多。史豈誣說乎。是不足取信。且倭國始祖狹野。卽其所謂神武天皇也。立國當周平王之時。至今一姓相傳。其制國之術。封建之法。亦非今中國之所可比。則豈可以此而謂過於中國乎。是皆知天學而然耶。

或曰。耶蘓救世。被釘於架。能震撼天地萬物。而不傷一釘己之人。此非至仁而然耶。曰。此上所謂忘讐愛仇者也。畸人書曰。天主敎士。以德報讐。不以讐報讐。凡讐有兩般。若害我之讐。古君子之若是者多矣。若以君父之讐。而以此爲敎。則其害義大矣。此吾所以謂墨子兼愛之流而此其甚者也。

或曰。西士斥中國之人。不知上帝造此天地萬物。而周子太極圖。言理爲物之原。朱子又曰。天卽理也之說如何。曰。上帝主宰之稱。而爲萬物之緫主。吾儒已言之矣。人之稱天有二。一是主宰之天。曰天命之性。曰畏天命之類。是天卽理也。一是形氣之天。是天卽物也。周子之圖。本於孔子太極生兩儀之言。以有主宰而言之則曰上帝。以無聲無臭而言之則曰太極曰理。上帝與太極之理。其可貳而言之乎。其言曰。但聞古先君子敬恭于天地之上帝。未聞有尊奉太極者。又曰。理是依賴者。有物則有物之理。無物則無物之理。有君則有臣。無君則無臣。若以虛理爲物之原。是無異乎佛老之說云。此等言語。其果成說乎。上帝爲理之原。而造此天地萬物。天地萬物不能自生。必有天地萬物之理。故生此天地萬物。安有無其理而自生之理乎。此卽後儒氣先於理之說。不足卞矣。孔子曰。太極生兩儀。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道卽理也。若如西士之言。則是幷與孔子而斥之也。爲吾儒者。當明目張膽。排擯之不暇也。

或曰。觀實義畸人等書。西士所言。中士莫不斂衽信從者何哉。曰。此等書。皆西士設問而自作。故如是耳。若與識道之儒士言之。豈有斂衽信從之理乎。

或曰。天主之稱。或有見中國之書者乎。曰。經傳不見。但史記封禪書祀八神。一曰天主祠天。漢書霍去病傳。元狩元年。得休屠王。祭天金人。金日磾傳。休屠作金人祭天主。天主之名。見於此。如淳註曰。祭天。以金人爲主。師古註曰。作金人。以天神之像而祭之。今之佛像。是其遺法。漢武故事曰。昆耶殺休屠王來降。得金人之神。上置之甘泉宮。金人者皆長丈餘。其祭不用牛羊。惟燒香禮拜。上使依其國俗祀之。據此諸說。顔註雖謂之今佛。而以天神二字觀之。與佛異矣。疑以金作天主而祭之。如今爲此學者。爲天主畫像而禮拜之。此古今之變也。凶奴右賢王西通西域。疑得其敎而祭之也。又其書眞道自證曰。耶蘇之生。聖母抱之往聖殿。獻於天主臺前云。則天主之名。已在於漢哀之前。而非耶蘇爲天主也可知。或曰。列子。商太宰問孔子以聖曰。丘其聖歟。答曰。吾何敢。又問三皇五帝三王。皆曰聖則吾不知。商曰。然則孰爲聖。曰。西方有聖者。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爲佛者以爲指佛而言。然以今觀之。似指天主而言也。曰。列子荒唐之文。何足取信。孔子稱堯曰。蕩蕩乎民無能名焉。與西方之聖同而謂五帝非聖。豈其然乎。

或曰。今聞爲其學者。以敎師爲代父。天主爲大父。故代天而施敎。謂之代父。設天主位。學者以三尺凈布掛項。以手洗頂。瑪竇所謂聖水。所以洗心垢者也。又明燭。學者俯伏。盡說從前過咎。以致悔悟之志。又陳八敎以後不復犯過之意。而又定別號云。此意如何。曰。此專是佛氏羕子也。佛氏有法師律師。燃臂懺悔灌頂之節。此何異焉。是以吾以爲其俗爲之。非吾中國習聖人之敎者所可行也。

或曰。利瑪竇言魂有三。生魂覺魂靈魂。草木之魂。有生無覺無靈。禽獸之魂。有生有覺無靈。人之魂。有生有覺有靈。生覺二魂。從質而出。所依者盡。則生覺俱盡。靈魂非出於質。雖人死而不滅自在也。此說何如。曰。吾中國亦有之。荀子曰。水火有氣而無生。草木有生而無知。禽獸有知而無義。人有氣有生有知有義。故最爲天下貴也。此語眞西山表出於性理大全中。西士之言。與此大同。而但靈魂不死之言。與釋氏無異。吾儒之所不道也。

或曰。近有上舍生將參釋奠。其友之爲此學者止之曰。凡假像設祭。皆魔鬼來食。豈有孔子之神來享乎。人家祭祀亦然。余則雖未免從俗行之。而心知其妄。故必仰天嘿奏于天主。不得已爲之之意然後行之。悖禮毁敎。孰甚於此。曰。此亦西士之言。爲其言者曰。祖先之善者在天。必無來享之理。惡墮地獄者。雖欲來得乎。此與聖人制祭禮之義不同。吾子悖禮毁敎之憂。信然信然。亦有可笑者。今爲此學者。揭天主而禮拜禱祈焉。此亦假像則亦一魔鬼也。星湖先生所謂其種種靈異。安知不在於魔鬼套中者。先生已知其然矣。然則魔鬼之變幻莫測。亦有假善而惑世者。以愚下民。而西士惑之而尊崇。豈不可笑哉。聞其說。有僞天主。是亦魔鬼之幻弄也。假稱僞天主。則其不能依附於假像乎。

或曰。道佛二敎及西士盛稱魔鬼。魔鬼果是何神。而天主不能禁遏。使之行惡耶。曰。其說言厥初天主命生純神。其性絶美。品分九等。以供王令。故曰天神。又有鉅神。傲慢自足。自絶於主。爲惡神之魁。天主使之墮在地獄。名曰魔鬼。天主暫放之。以煉善人之功。以癉惡人之罪。煉善人之功者。謂天主使魔鬼。誘善人使爲惡。以驗工夫之以下缺

或曰。今聞吾子之言。其爲異端無疑。吾儒明德新民之功。皆以現世而言也。西士爲善去惡之事。皆爲後世而言也。人旣生此現世。則當盡現世之事。求其至善而已。豈可有一毫邀福於後世之意乎。其學之入頭門路。與吾儒大錯。而其意專出於一己之私。吾儒公正之學。豈如是乎。自今當以吾子之言爲正。余聞而笑之。客退而書其問答。爲此文。庶幾或有補於世敎耳。乙巳嘉平日。虞夷子書。

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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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之退也。復問曰。今之爲此學者。多言吾星湖先生亦嘗爲之。其信然乎。余曰。余於丙寅歲。始謁于先生。先生與之談論經史諸說。可謂無所遺矣。末梢至西洋學。先生曰。西洋之人。大抵多異人。自古天文推步。製造器皿。筭數等術。非中夏之所及也。是以中夏之人。以此等事。皆歸重於胡僧。觀於朱夫子說。亦可知矣。今時憲曆法。可謂百代無弊。曆家之歲久差忒。專由歲差法之不得其要而然也。吾常謂西國曆法。非堯時曆之可比也。以是人或毁之者。以余爲西洋之學。豈不可笑乎。余因問洋學有可以學術言之者乎。先生曰。有之矣。因言三魂之說及靈神不死天堂地獄之語曰。此决是異端。專是佛氏之別派也。當時所聞如此。其後余復有所問。答曰。天主之說。非吾所信。鬼神之有淹速之別。非箇箇同然也。又曰。七克之書。是四勿之註脚。其言盖多刺骨之語。是不過如文人之才談。小兒之警語。然而削其荒誕之語而節略警語。於吾儒克己之功。未必無少補。異端之書。其言是則取之而已。君子與人爲善之意。豈有彼此之異哉。要當識其端而取之可也。先生又作天學實義跋。見上攷文。今以先生與余問答之語及此跋文觀之。其果尊信之乎。此不過無識少輩以其自己之陷溺。幷與師門而實之。可謂小人之無忌憚也。幸以我今生存。能卞其是非而已。我若已死。則後生輩亦必信其言矣。豈不爲斯文之大可羞吝者乎。

或又問曰。星湖先生嘗謂利瑪竇聖人也。此輩之藉此爲言者多。其信然乎。余聞之。不覺失笑曰。聖有多般。有夫子之聖。有三聖之聖。不可以一槩言也。古人釋聖字曰通明之謂聖。與大而化之之聖。不同矣。先生此言。余未有知。或有之而余或忘之耶。假有是言。其言不過西士才識。可謂通明矣。豈以吾堯舜周孔之聖。許之者乎。近日人多以某人爲聖人。某人余所見也。先生雖有此言。是不過某人之類耳。豈眞聖人也哉。噫嘻。吾道不明。人各以自己斗筲之見。自以爲是而不能覺焉。至於誤後生而不知。誠足憐悶。他尙何言。是日復題。

鄕射禮笏記先行鄕飮酒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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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位席賓於堂西楹間近北南向。席主人於阼階上西向。席介於西階上東向。今闕。席三賓於賓席之西南向。皆不屬。今闕。席衆賓於堂下西階西南。東向北上。不盡則從門左北向東上。席贊者於阼階東。西向北上。今闕。奠兩壺於賓席之東少北。玄酒在西。加勺羃。置篚於壺南東肆。實以爵觶。皆以卓子安置。設洗於阼階東南。水在洗東。篚在洗西南肆。亦以卓子安置。上篚爵三觶一。今用一爵。下篚觶四。今用一。烹狗于堂東北。脯醢在主人之北。今代常饌。俎在堂東壁。俎代木楪。賓介外皆以齒爲次。

張侯。下綱不及地武。侯道五十步。不繫左下綱。中掩束之。獲者位在侯西北隅有㫌。

射位禮在堂中。今移階前。射位耦間容弓。稱左物右物。上射居右。下射居左。

前期戒賓。至是速賓。賓及門。戒速二節。略不錄。

贊禮者唱賓至。主人出迎。賓門西東向立。衆賓次之。主人出門東西向立。揖賓。賓答揖。今以揖代拜。揖衆賓。衆賓答揖。主人揖賓以入。賓答揖讓。主人入門而右。賓入門而左。衆賓從之。主人揖賓先行。賓答揖讓。主人及賓分東西而行。至階。主揖賓。賓揖主。三揖三讓。主人先升。立於阼階東西面。賓隨升。立於西階上東面。衆賓齒立于西階前北上。主人北面再拜。賓北面答再拜。

贊禮者唱主人獻賓。主人取爵上篚以降。賓降。主人適洗南面。奠爵于篚。盥洗。主人揖讓以賓升。賓西階上北面拜洗。主人阼階上北面奠爵。遂答拜。主人跪取爵興。適尊實之。進賓席前獻賓。賓西階上北面拜。進席前受爵。退復西階上北面立。主人退阼階上。執事薦脯醢於賓席前。賓北面拜受祭酒。下仝。興立飮。右獻禮。

贊禮者唱賓酢主人。賓降洗。主人降。賓盥手洗爵。揖讓升拜。皆如上儀。右酢禮。

贊禮者唱主人酬賓。主人飮畢。又自爵自飮。奠爵于東序端。主人適篚跪。取觶降洗。賓降。主人盥洗。揖讓升拜。皆如上儀。而賓北向拜受。不飮而置于席前。右酬禮。

贊禮者唱獻衆賓。主人於阼階前西。南面三拜。衆賓皆答一拜。主人取爵于序端。降盥洗。皆如上儀。衆賓之長受爵拜。主人拜送。衆賓之長坐祭立飮。不拜旣爵。授主人爵。復位。繼衆賓皆不拜。受爵坐祭立飮。每一人獻。皆薦脯醢。

樂賓。此節。今無樂闕。

贊禮者唱賓主各就位。賓主就位如儀。

贊禮者唱立司正。主人擇立司正。司正中堂北向立。執事酌觶獻司正。自此以下。今以執事代酌。司正擧觶。

贊禮者唱在坐皆起相揖。賓主以下。皆起拱立。司正揖。賓主以下皆揖。

贊禮者唱司正讀約。司正乃揚觶高聲朗讀曰。恭惟國家卛由舊章。敦崇禮敎。擧行鄕飮鄕射不射則去此二字。之禮。非爲飮食。非爲遊戲。欲其正風俗而觀德行。今日少長咸集。各相勸勉。爲子盡孝。爲國盡忠。兄弟友恭。夫婦和順。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內睦宗族。外和鄕里。無或廢墮。以忝所生。讀畢。

贊禮者唱司正飮酒相揖。皆坐。司正飮畢。以觶授執事。執事薦脯。司正揖。賓主以下皆報揖。司正復位。賓主以下皆坐。

贊禮者唱請行射禮。主人擇立司射。司射具决拾執弓持乘矢。四矢。北面告于賓曰。飮禮旣畢。弓矢旣具。請行射禮。賓許。又告于主人。

贊禮者唱司射比耦。司射降自西階。比衆耦年長者爲上射。年少者爲下射。次次比耦。皆庭上東西相向北上。上射居西東向。下射居東西向。衆耦皆依次序立。皆袒。决拾執弓。搢三矢于腰帶。以一矢挾於二指間。執事繫侯左下綱。獲今稱監箭。執㫌。居侯西北以俟。

贊禮者唱司射誘射。司射搢三挾一。上射由西階。下射由東階。相揖以升。當射位揖。皆向鵠立發矢。射畢。改取一矢挾之。降自西階反位。獲者告箭時過則擧旗指天。不及則偃旗指地。左則揮左。右則揮右。中則擊鼓。司正持畫紙。以考中不中。此依今俗。

贊禮者唱皆以次射。司射執弓挾一。升自西階。至中堂。揖告賓主射。主人先起揖。賓答起。皆具决拾執弓。搢三挾一。賓西主東。相揖而至射位射如儀訖。具復位立。司射請衆耦以次揖升。當位射。皆如儀。射畢。降復位。揖次射者以升如儀。皆射畢。司正計畫。定勝不勝。

贊禮者唱勝者揖。不勝者升飮。執事設酒卓于堂西。酌觶奠于其上。勝者袒决拾執張弓。不勝者襲脫决拾加弛弓。勝者揖。不勝者升階。當階揖。勝者先升。旣升相向揖。勝者升堂。北面少右立。不勝者升堂。北向跪。執事令不勝者取觶。不勝者進坐取觶立飮。坐奠觶于卓。興揖。不勝者先降。與升飮者揖。執事酌觶奠卓上。升飮者如初。若賓主人不勝。則不執弓。執事酌觶以授。賓於位受觶。適西階上。北面立飮。授觶執事。反就席。主人亦然。

贊禮者唱賓主皆揖就坐。

贊禮者唱復射樂賓。今無樂闕。司射挾一介以進。使上射如初。一耦揖升如初。每發矢。皆樂作。射必中節。今不用。賓主人衆賓如初卒射。

贊禮者唱勝者揖。不勝者升飮。視筭如初。勝者執張弓。不勝者執弛弓。升飮如初。飮遍撤觶。各收弓矢。

贊禮者唱皆復位坐。行旅酬禮。賓主衆賓各復本位。主人酌觶揖獻賓。賓揖受。執事薦脯。卒觶。賓酢主人如儀揖。司正酬衆賓之長。衆賓長受飮。執事薦脯。下並同。次次勸酬。至于㓇盥者而止。賓多則兩頭勸起。禮畢撤。

贊禮者唱行燕禮。執事進饌案行酒。皆以齒。或三行五行。所謂無筭爵。皆不拜。食畢撤饌。

贊禮者唱禮畢。主人阼階上西向立。賓西階上東向立。主人再拜。賓答再拜。主人向衆賓相揖。賓降出。衆賓從之。主人送于門外。東西相揖。乃退。

合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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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州縣官或洞里長。賓。賢者。介。次於賓。無則闕。射禮無。遵。鄕中致仕者。或闕。贊者。佐主人者。三賓。衆賓中推年德。否則闕。衆賓。執事者。主人下屬執役。司正。推文學士。掌糾檢失儀讀約。射則爲司馬計畫。樂工四人。管絃。無闕。司射。掌射事誘射。司射器。掌弓矢决拾。射時分給。獲者。今稱監箭官。執㫌告矢。三耦。擇德行道藝者。無闕。衆賓。衆賓推年長者爲長。贊禮者。贊者兼。

合用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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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鼎一。俎三。脯五脡醢。酒壺二。皆加。勺冪。玄酒一壼。三壺並安盤上。篚一。或代盤卓。爵三。觶一。並奠上篚中。洗一。水一。觶四。並奠下篚。或盤卓。侯。㫌一。獲者所執。弓。乘矢。四介。决。拾。四者射者皆具。福。承矢者。或闕。豐。酒壺。飮不勝者。或闕。

鄕射禮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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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射勝者揖不勝者升飮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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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翁鄭公弘翼建祠通文己丑○代人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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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惟扶植彛倫。乃人道之大端。尊尙賢德。實士林之夸節。是以其德行風節。苟可以師表後進。風勵薄俗者。則無不俎豆而腏享之。大則以院。小則以祠。此卽古禮祭賢士於東序。祀鄕先生於社門之義。而我國家尊賢重道之意。皆寓於此。風敎文物之軼于前代者。良以此也。試以吾鄕言之。龜巖秀谷明臯三書院之設。各因前輩所居之地而立之。一以寓羹墻瞻想之懷。一以爲羣居講習之所。其義顧不重歟。故副提學休翁鄭忠貞公。當光海丁巳之歲。將廢母后。勒受廷議。以爲國是之論。而大張威虐。桁楊鼎钁。以待異議者。當時朝野脅息。惟意順旨。而公抗節進議。辭意凜然。當時推正論。以公及李白沙爲首。而金醒翁,金淸風。又其次也。噫。忠言未售。毒禍斯至。南竄北謫。驅馳道途。幾六七千里。廢錮南荒海濱六七年餘。瘴毒所聚。遂成痼疾。迨乎改玉之初。首蒙擢拔。恩眷鄭重。未及大施而卒。其爲世道之不幸。可勝言哉。後來朝家幷賜謚贈爵。以盡崇報之道。於白沙及兩金公。皆因所居或被謫之地。設院享祀。而俎豆之儀。獨不及於鄭公。豈不爲盛世之欠事而多士之所羞耶。府之慶安面。卽公杖屨之所。而衣冠之藏。亦在是焉。芳躅遺風。故老猶能傳說。其爲後生之景慕。愈益親切矣。當依金李諸公三院之例。而設院有禁。雖不敢望。祀以鄕賢。以附古人祭社之義。誠不可已者。此係斯文重事。須與同志共議。玆敢通告于釋奠士林齊會之席。謀事之始。固當博採衆論。嗚呼。秉彛好德。是有生之所同。尊事先賢。士論之當然。想所樂聞。故玆以奉告。

烈女淑人趙氏呈文己卯○代人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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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惟人道之大節。莫過於三綱。國家之崇奬。莫過於節孝。誠以扶植倫常。培養風敎。唯在於是也。本府慶安面居故掌令鄭廣運卒于丙子臘月七日。其室內白川趙氏。欲自决于初喪之內。傍人累救得保。而居常言於人曰。今雖不死。三年之內。豈無可死之日乎。自初喪以後。至于終祥。而啜粥行素。髮亂不梳。面垢不洗。蟣蝨縱橫衣領而不之恤焉。初喪時覆屍之衾藉屍之席。恒必覆藉曰。死必以此斂我。其羣子弟雖號泣勸諭。請復常度。而終不聽焉。至昨年十二月大祥前三日。飮藥自裁。傍人急時救之得解。自後慰解諸子女。言語擧止。不異平日。至于十餘日。家人亦信之。同月二十一日夕。又於隱處飮藥大吐。傍人未▣▣而已至難救之境。翌日辰時。竟至殞命。及終而得遺書於衣帶中。皆勸戒子女之語。其末有曰余之必欲無生者。嘗有隨死之約故耳。不死於三年之內者。欲躬執祭奠。恭修婦道。今喪已畢矣。可以踐約。嗚呼。世之烈婦。不無其人。而或在於初喪之時。或是靑孀一身。無托而捐生者。至若趙氏。貞心苦節。愈久愈篤。四子二女。羅列膝下。而不以人世之樂爲樂。終遂其志。視死如歸。其烈烈之氣。剛剛之性。若無平日素養于中者。能若是乎。且聞趙氏在本家時。其先考四次喪配。五服其喪。皆啜粥三年。及歸鄭氏。事尊章以禮。生而致愛敬之道。沒而盡哀慕之節。其誠心篤性。著聞鄕里。而末梢樹立。又至如此。此豈衰世可見之行耶。民等公議所激。不勝感歎。玆敢仰籲於留相。伏乞轉達九重。俾蒙㫌褒之典。用樹一代之風聲。千萬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