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派」與「海派」
(重定向自“京派”与“海派”)
自從北平某先生在某報上有揚「京派」而抑「海派」之言,頗引起了一番議論。最先是上海某先生在某雜誌上的不平,且引别一某先生的陳言,以爲作者的籍貫,與作品並無關係,要给北平某先生一个打擊。
其實,這是不足以服北平某先生之心的。所謂「京派」與「海派」,本不指作者的本籍而言,所指的乃是一羣人所聚的地域,故「京派」非皆北平人,「海派」亦非皆上海人。梅蘭芳博士,戲中之真正京派也,而其本貫,則爲吳下。但是,籍貫之都鄙,固不能定本人之功罪,居處的文陋,卻也影響于作家的神情,孟子曰:「居移氣,養移體」,此之謂也。北京是明、清的帝都,上海乃各國之租界,帝都多官,租界多商,所以文人之在京者近官,沒海者近商,近官者在使官得名,近商者在使商獲利,而自己也賴以糊口。要而言之,不過「京派」是官的帮閒,「海派」則是商的帮忙而已。但從官得食者其情狀隱,對外尚能傲然,從商得食者其情狀顯,到處難于掩飾,于是忘其所以者,遂據以有清濁之分。而官之鄙商,固亦中國舊習,就更使「海派」在「京派」的眼中跌落了。
而北京學界,前此固亦有其光榮,這就是五四運動的策動。现在雖然還有歷史上的光輝,但當時的戰士,卻「功成,名遂,身退」者有之,「身穩」者有之,「身陞」者更有之,好好的一場惡鬬,幾乎令人有「若要官,殺人放火受招安」之感。「昔人已乘黄鶴去,此地空餘黄鶴樓」,前年大難臨頭,北平的學者們所想援以掩護自己的是古文化,而惟一大事,則是古物的南遷,這不是自己澈底的说明了北平所有的是什麼了吗?
但北平究竟還有古物,且有古書,且有古都的人民。在北平的學者文人們,又大抵有着講师或教授的本業,論理,研究或創作的環境,實在是比「海派」来得優越的,我希望着能够看見學術上,或文藝上的大著作。
一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