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輯畧 (四庫全書本)/卷上

中庸輯畧 卷上 巻下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輯畧卷上      宋 朱子 撰
  中庸
  程子曰中之理至矣獨隂不生獨陽不生偏則為禽獸為佛老中則為人中則不偏常則不易惟中不足以盡之故曰中庸明道 又曰天地之化雖廓然無窮然而隂陽之度日月寒暑晝夜之變莫不有常此道之所以為中庸伊川 又曰中者只是不偏偏則不是中庸只是常猶言中者是大中也庸者是定理也定理者天下不易之理也是經也孟子只言反經中在其間伊川 又曰中庸之言放之則彌滿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明道 又曰中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明道 又曰中庸之書是孔門傳授成於子思傳於孟子其書雖是雜記更不分精粗一滚説了今人語道多説高便遺却卑説本便遺却末伊川又曰中庸之書其味無窮極當玩味伊川 又曰善讀中庸者得此一卷書終身用不盡也伊川 又曰中庸一卷書自至理便推之於事如國家有九經及歴代聖人之迹莫非實學也如登九層之臺自下而上為是 又曰學者如中庸文字輩直須句句理㑹過使其言互相發明 吕曰中庸之書聖門學者盡心以知性躬行以盡性始卒不越乎此書孔子傳之曽子曽子傳之子思子思述所受之言以著于篇故此書所論皆聖人之緒言入德之大要也 又曰聖人之德中庸而已中則過與不及皆非道也庸則父子兄弟夫婦君臣朋友之常道欲造次顛沛久而不違於仁豈尚一節一行之詭激者哉 楊曰中庸為書微極乎性命之際幽盡乎鬼神之情廣大精微罔不畢舉而獨以中庸名書何也予聞之師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推是言也則其所以名書者義可知也世之學者智不足以及此而妄意聖人之微言故物我異觀天人殊歸而髙明中庸之學始二致矣謂髙明者所以處己而同乎天中庸者所以應物而同乎人則聖人之處己者常過乎中而與夫不及者無以異也為是説者又烏足與議聖學哉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程子曰言天之自然者謂之天道言天之付與萬物者謂之天命明道 又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天命之謂性也人之生也直意亦如此若以生為生養之生却是修道之謂教也至下文始自云能者養之以福不能者敗以取禍則乃是教也明道 又曰孟子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明道 又曰生之謂性性即氣氣即性生之謂也人生氣禀理有善惡然不是性中元有此兩物相對而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惡是氣禀有然也善固性也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蓋生之謂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才説性時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夫所謂繼之者善也者猶水流而就下也皆水也有流而至海終無所污此何煩人力之為也有流而未逺固已漸濁有出而甚逺方有所濁有濁之多者有濁之少者清濁雖不同然不可以濁者不為水也如此則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故用力敏勇則疾清用力緩怠則遲清及其清也則却只是元初水也亦不是將清來換却濁亦不是取出濁來置在一隅也水之清則性善之謂也故不是善與惡在性中為兩物相對各自出來此理天命也順而循之則道也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則教也自天命以至於教我無加損焉此舜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 又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其命于人則謂之性率性則謂之道修道則謂之教孟子去其中又發揮出浩然之氣可謂盡矣故説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大小大事而只曰誠之不可揜如此夫徹上徹下不過如此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須著如此説器亦道道亦器但得道在不繫今與後已與人 先生嘗語韓持國曰如説妄説幻為不好底性則請别尋一箇好底性來換了此不好底性蓋道即性也若道外尋性性外尋道便不是聖賢論天德蓋謂自家元是天然完全自足之物若無所汚壊即當直而行之若小有汚壊即敬以治之使復如舊所以能使復如舊者蓋為自家本質元是完足之物若合修治而修治之是義也若不消修治而不修治亦是義也故常簡易明白而易行禪學者總是强生事至如山河大地之説是他山河大地又干你何事至如孔子道如日星之明猶患門人未能盡曉故曰予欲無言如顔子則便黙識其他未免疑問故曰小子何述又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可謂明白矣若能於此言上看得破便信是會禪也非是未尋得蓋實是無去處説此理本無二故也明道 又曰生之謂性與天命之謂性同乎性字不可一槩論生之謂性止訓所禀受也天命之謂性此言性之理也今人言性柔緩性剛急皆生來如此此訓所禀受也若性之理則無不善曰天者自然之理也伊川 又曰告子云生之謂性凡天地所主之物須是謂之性皆謂之性則可於中却須分别牛之性馬之性是他便只道一般如釋氏説蠢動含靈皆有佛性如此則不可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者天降是於下萬物流形各正性命者是所謂性也循其性而不失是所謂道也此亦通人物而言循性者馬則為馬之性又不做牛底性牛則為牛底性又不為馬底性此所謂率性也人在天地之間與萬物同流天幾時分别出是人是物修道之謂教此則専在人事以失其本性故修而求復之則入於學若元不失則何修之有成性存存道義之門亦是萬物各有成性存存亦是生生不已之意天只是以生為道 又曰率性之謂道率循也若言道不須先立下名義則茫茫地何處下手何處着心伊川 游曰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則天命也若遁天倍情則非性矣天之所以命萬物者道也而性者具道以生也因其性之固然而無容私焉則道在我矣夫道不可擅而有也固將與天下共之故修禮以示之中修樂以導之和此修道之謂教也或蔽於天或蔽於人為我至於無君兼愛至於無父則非教矣知天命之謂性則孟子性善之説可見矣或曰性惡或曰善惡混或曰有三品皆非知天命者也楊曰天命之謂性人欲非性也率性之謂道離性
  非道也性天命也命天理也道則性命之理而已孟子道性善蓋原於此謂性有不善者誣天也性無不善則不可加損也無俟乎修焉率之而已揚雄謂學以修性非知性也故孔子曰盡性子思曰率性曰尊德性孟子曰知性養性未嘗言修也然則道其可修乎曰道者百姓日用而不知也先王為之防範使過不及者取中焉所以教也謂之修者蓋亦品節之而已 又曰荆公云天使我有是之謂命命之在我之謂性是未知性命之理其曰使我正所謂使然也使然者可以為命乎以命在我為性則命自一物若中庸言天命之謂性性即天命也又豈二物哉如云在天為命在人為性此語似無病然亦不須如此説性命初無二理第所由之者異耳率性之謂道如易所謂聖人之作易將以順性命之理是也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 莫見乎隠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程子曰一物不該非中也一事不為非中也一息不存非中也何哉為其偏而已矣故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修此道者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而已由是而不息焉則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可以馴致也伊川 又曰道之外無物物之外無道是天地之間無適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親即君臣而君臣在所敬以至為夫婦為長幼為朋友無所為而非道此道所以不可須臾離也然則毁人倫去四大者其分於道也逺矣故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若有適有莫則於道為有間非天地之全也彼釋氏之學於敬以直内則有之矣於義以方外則未之有也故滯固者入於枯槁疏通者歸於恣肆此佛之教所以為隘也吾道則不然率性而已斯道也聖人於易備言之伊川 又曰佛有一箇覺之理可以敬以直内矣然無義以方外其直内者要之其本亦不是 又曰人只以耳目所見聞者為顯見所不見聞者為隠微然不知理却甚顯也且如昔人彈琴見螳螂捕蟬而聞者以為有殺聲殺在心而人聞其琴而知之豈非顯乎人有不善自謂人不知之然天地之理甚著不可欺也伊川 又曰於穆不已天之所以為天也純亦不已文王之所以為文也此天德也有天德便可語王道然其要只在慎獨明道 又曰灑掃應對便是形而上者理無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慎獨明道 吕曰此章明道之要不可不誠道之在我猶飲食居處之不可去可去皆外物也誠以為己故不欺其心人心至靈一萌于思善與不善莫不知之他人雖明有所不與也故慎其獨者知為己而已 又曰率性之謂道則四端之在我者人倫之在彼者皆吾性命之理受乎天地之中所以立人之道不可須臾離也絶類離倫無意乎君臣父子者過而離乎此者也賊恩害義不知有君臣父子者不及而離乎此者也雖過不及有差而皆不可以行於世故曰可離非道也非道者非天地之中而已非天地之中而自謂有道惑也 謝曰敬則外物不能易坐如尸立如齊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非禮勿言動視聽須是如顔子事斯語坐如尸坐時習立如齊立時習是不可須臾離也 楊曰獨非交物之時有動乎中其違未逺也雖非視聽所及而其幾固已暸然心目之間矣其為顯見孰加焉雖欲自蔽吾誰欺欺天乎此君子必慎其獨也 又曰夫盈天地之間孰非道乎道而可離則道有在矣譬之四方有定位焉適東則離乎西適南則離乎北斯則可離也若夫無適而非道則烏得而離耶故寒而衣飢而食日出而作晦而息耳目之視聽手足之舉履無非道也此百姓所以日用而不知伊尹耕於有莘之野以樂堯舜之道夫堯舜之道豈有物可玩而樂之乎即耕於有莘之野是已此農夫田父之所日用者而伊尹之樂有在乎是若伊尹所謂知之者也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吕與叔曰中者道之所由出程子曰此語有病吕曰論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言之亦不可混為一事如所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達道則性與道大本與達道豈有二乎先生曰中即道也若謂道出於中則道在中内别為一物矣所謂論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言之亦不可混為一事此語固無病若謂性與道大本與達道可混為一即未安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循性曰道性也命也道也各有所當大本言其體達道言其用體用自殊安得不為二乎吕曰既云率性之謂道則循性而行莫非道此非性中别有道也中即性也在天為命在人為性由中而出莫非道所以云中者道之所由出先生曰中即性也此語極未安中也者所以狀性之體段若謂性有體段亦不可姑假此以明彼又曰不偏之謂中道無不中故以中形道如稱天圓地方遂謂方圓即天地可乎方圓即不可謂之天地則萬物決非方圓之所自出如中既不可謂之性則道何從稱出於中蓋中之為義自過不及而立名若只以中為性則中與性不合子若對以中者性之德却為近之吕曰不倚之謂中不雜之謂和先生曰不倚之謂中甚善語猶未瑩不雜之謂和未當吕曰喜怒哀樂之未發則赤子之心當其未發此心至虚無所偏倚故謂之中以此心應萬物之變無往而非中矣孟子曰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此心度物所以甚於權度之審者正以至虚無所偏倚故也有一物存乎其間則輕重長短皆失中矣又安得如權如度乎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乃所謂允執厥中也大臨始者有見於此便指此心名為中故前言中者道之所由出也今細思乃命名未當耳此心之狀可以言中未可便指此心名之曰中先生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赤子之心發而未逺乎中若便謂之中是不識大本也吕曰聖人智周萬物赤子全未有知其心固有不同矣然推孟子所云豈非止取純一無偽可與聖人同乎非謂無毫髪之異也大臨前日所云亦取諸此而已此義大臨昔者既聞先生君子之教反求諸己若有所自得參之前言往行將無所不合由是而之焉似得其所安以是自信不疑今承教乃云已失大本茫然不知所向聖人之學以中為大本雖堯舜相授以天下亦云允執其中中者無過不及之謂也何所準則而知過不及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動出入無時何從而守之乎求之於喜怒哀樂未發之際而已當是時也此心即赤子之心此心所發純是義理與天下之所同然安得不和大臨前日敢指赤子之心為中者其説如此來教云赤子之心可謂之和不可謂之中大臨思之所謂和者指已發而言之今言赤子之心乃論其未發之際純一無偽無所偏倚可以言中若謂已發恐不可言心先生曰所云非謂無毫髪之異是有異也有異者得為大本乎推此一言餘皆可見吕曰大臨以赤子之心為未發先生以赤子之心為已發所謂大本之實則先生與大臨之言未有異也但解赤子之心一句不同耳大臨初謂赤子之心止取純一無偽與聖人同恐孟子之義亦然更不曲折一一較其同異故指以為言固未嘗以已發不同處為大本也先生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然則未發之前謂之無心可乎竊謂未發之前心體昭昭具在已發乃心之用也先生曰所論意雖以已發者為未發反求諸言却是認已發者為説詞之未瑩乃是擇之未精耳凡言心者指已發而言此固未當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觀其所見何如耳大抵論愈精微言愈易差也伊川又曰敬而無失便是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也敬不可謂之中但敬而無失即所以中也 蘇季明問中之道與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同否曰非也喜怒哀樂未發是言在中之義只一箇中字但用不同或曰於喜怒哀樂之前求中可否曰不可既思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之又却是思也既思即是已發思與喜怒哀樂一般纔發便謂之和不可謂之中也又問吕博士言當求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信斯言也恐無著模如之何而可曰言存養於喜怒哀樂未發之時則可若言求中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不可又問學者於喜怒哀樂發時固當勉强裁抑於未發之前當如何用功曰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更怎生求但平日涵養便是涵養久則喜怒哀樂發自中節或曰有未發之中有既發之中曰非也既發時便是和矣發而中節固是得中時中之類只為將中和來分説便是和也伊川 又問先生説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是在中之義不識何意曰只喜怒哀樂不發便是中也曰中莫無形體只是箇言道之題目否曰非也中有甚形體然既謂之中也須有箇形象曰當中之時耳無聞目無見否曰雖耳無聞目無見然見聞之理在始得曰中是有時而中否曰何時而不中以事言之則有時而中以道言之何時而不中曰固是所為皆中然而觀於四者未發之時靜時自有一般氣象及至接事時又自别何也曰善學者不如此却於喜怒哀樂已發之際觀之賢且説靜時如何曰謂之無物則不可然自有知覺處曰既有知覺却是動也怎生言靜人説復其見天地之心皆以謂至靜能見天地之心非也復之卦下面一畫便是動也安得謂之静自古儒者皆言静見天地之心惟頤言動而見天地之心或曰莫是於動上求靜否曰固是然最難云云或曰先生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下動字下静字曰謂之靜則可然静中須有物始得這裏便是難處學者莫若且先理㑹得敬能敬則自知此矣或曰敬何以用功曰莫若主一季明曰某常患思慮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如何曰不可此不誠之本也須是習能專一時便好不拘思慮與應事時皆要求一或曰當靜坐時物之過乎前者還見不見曰看事如何若是大事如祭祀前旒蔽明黈纊充耳凡物之過者不見不聞也若無事時目須見耳須聞或曰當敬時雖見聞莫過焉而不留否曰不説道非禮勿視勿聽勿者禁止之辭若説弗字便不得也或問雜説中以赤子之心為已發是否曰已發而去道未遠也曰大人不失赤子之心如何曰取其純一近道也曰赤子之心與聖人之心若何曰聖人之心如明鏡如止水伊川 又曰聖人未嘗無喜也象喜亦喜聖人未嘗無怒也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聖人未嘗無哀也哀此惸獨聖人未嘗無懼也臨事而懼聖人未嘗無愛也仁民而愛物聖人未嘗無欲也我欲仁斯仁至矣但其中節則謂之和 又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中也者言寂然不動者也故曰天下之大本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和也者言感而遂通者也故曰天下之達道伊川 又曰致與位字非聖人不能言子思特傳之耳明道 又曰怒者喜之反哀者樂之反既發則倚於一偏而非中也故未發謂之中中者不偏之謂也由中而出無人欲之私焉發必中節矣一不中節則與物戾非和也故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寂然不動之時也無物不該焉故謂之大本和也者所以感通天下之故故謂之達道中以形道之體和以顯道之用致中則範圍而不過致和則曲成而不遺故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或問正心誠意如何便可以平天下曰後世自是無人正心若正得心其效自然如此此一念之間毫髪有差便是不正要得常正除非聖人始得且如吾輩還敢便道自己心得其正否此須是於喜怒哀樂未發之際能體所謂中於喜怒哀樂已發之後能得所謂和致中和則天地可位萬物可育其於平天下何有 侯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寂然不動也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也中也和也非二也於此四者已發未發之間爾未發之中非時中之謂乎中一也未發之中時中在其中矣特未發爾伊川先生曰未發之中在中之義是也譬之水也湛然澄寂謂之靜果其所行則謂之動靜也動也中和二字譬焉思過半矣然則中謂之大本和謂之達道何也中者理也無物不該焉故曰大本由是而之焉順此理而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交達之天下莫不由之以之修身則身修以之齊家則家齊以之治國則國治以之平天下則天下平故曰達道致此者非聖人不能故曰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祁寛問曰如顔子之不遷怒此是中節亦只是中何故才發便謂之和尹子曰雖顔子之怒亦是倚於怒矣喜怒哀樂亦然故只可謂之和 吕曰人莫不知理義之當無過無不及之謂中未及乎所以中也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反求吾心果何為乎易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語曰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孟子曰大人者不失赤子之心此言皆何謂也回也其庶乎屢空惟空然後可以見乎中而空非中也必有事焉喜怒哀樂之未發無私意小智撓乎其間乃所謂空由空然後見乎中實則不見也君子貢聚聞見之多其心已實如貨殖焉所蓄有數所應有限雖曰富有亦有時而窮故億則屢中而未皆中也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則心之度物甚於權度之審其應物當無毫髪之差然人應物不中節者常多其故何也由不得中而執之有私意小知撓乎其間故理義不當或過或不及猶權度之法不精則稱量百物不能無銖兩分寸之差也此所謂性命之理出於天道之自然非人私知所能為也故推而放諸四海而準前聖後聖若合符節故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傳之意以立言首明道之本原出於天而不可易其實體備於己而不可離次言存養省察之要終言聖神功化之極蓋欲學者於此反求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楊氏所謂一篇之體要是也其下十章蓋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終此章之義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
  程子曰君子之於中庸也無適而不中則其心與中庸無異體矣小人之於中庸無所忌憚則與戒慎恐懼者異矣是其所以反中庸也伊川 又曰小人之中庸小人而無忌憚也小人更有甚中庸脱一反字小人不主於義理則無忌憚無忌憚所以反中庸也亦有其心畏謹而不中亦是反中庸語惡有淺深則可謂之中庸則不可伊川 又曰且喚做中若以四方之中為中則四邊無中乎若以中外之中為中則外面無中乎如生生之謂易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豈可只以今之易書為易行乎中者且謂之中不可捉一箇中來為中明道 又曰欲知中庸無如權須是時而為中若以手足胼胝閉户不出二者之間取中便不是中若當手足胼胝則於此為中當閉户不出則於此為中權之為言稱錘之義也何物為權義也然此只是説得到義義以上更難説在人自看如何伊川蘇季明問君子時中莫是隨時否曰是也中字最難識須是黙識心通且試言一㕔則中央為中一家則㕔中非中而堂為中言一國則堂非中而國之中為中推此類可見矣且如初寒時則薄裘為中如在盛寒而用初寒之裘則非中也更如三過其門不入在禹稷之世為中若居陋巷則不中矣居陋巷在顔子之時為中若三過其門不入則非中也或曰男女不授受之類皆然曰是也男女不授受中也在喪祭則不如此矣伊川 又曰楊子拔一毛不為墨子又摩頂放踵為之此皆是不得中至於子莫執中又欲執此二者之中不知怎生執得識得則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箇中在那上不待人安排也安排著則不中矣伊川 又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此皆時也未嘗不合中故曰君子而時中伊川 又曰萬物無一物失所便是天理時中 張子曰時中之義甚大須精義入神始得觀其㑹通以行其典禮此方真是義禮也行其典禮而不達㑹通則有非時中者矣君子要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者以其看前言往行熟則自能見得時中 吕曰君子蹈乎中庸小人反乎中庸者也君子之中庸也有君子之心又達乎時中小人之中庸也有小人之心反乎中庸無所忌憚而自謂之時中也時中者當其可之謂也時止則止時行則行當其可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速則速可以久則久當其可也曾子子思易地則皆然禹稷顔回同道當其可也舜不告而娶周公殺管蔡孔子以微罪行當其可也小人見君子之時中唯變所適而不知當其可而欲肆其奸心濟其私欲或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則曰唯義所在而已然實未嘗知義之所在有臨喪而歌人或非之則曰是惡知禮意然實未嘗知乎禮意猖狂妄行不謹先王之法以欺惑流俗此小人之亂德先王之所以必誅而不以聽者也 游曰道之體無偏而其用則通而不窮無偏中也不窮庸也以性情言之則為中和以德行言之則為中庸其實一道也君子者道中庸之實也小人則竊中庸之名而實背之是中庸之賊也故曰反中庸或問有謂中所以立常權所以盡變不知權則不
  足以應物知權則中有時乎不必用矣是否楊曰知中則知權不知權則是不知中也如一尺之物約五寸而執之中也一尺而厚薄小大之體殊則所執者輕重不等矣猶執五寸以為中是無權也蓋五寸之執長短多寡之中而非厚薄小大之中也欲求厚薄小大之中則釋五寸之約唯輕重之知而其中得矣故權以中行中因權立中庸之書不言權其曰君子而時中蓋所以為權也 又曰中者豈執一之謂哉亦貴乎時中也時中者當其可之謂也堯授舜舜授禹受之而不為泰湯放桀武王伐紂取之而不為貪伊尹放太甲君子不以為簒周公誅管蔡天下不以為逆以其事觀之豈不異哉聖人安行而不疑者蓋當其可也後世聖學不明昧執中之權而不通時措之宜故徇名失實流而為之噲之讓白公之爭自取絶滅者有之矣至或臨之以兵而為忠小不忍而為仁皆失是也
  右第二章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
  吕曰中庸者天下之所共知天下之所共行猶寒而衣饑而食渴而飲不可須臾離也衆人之情厭常而喜新質薄而氣弱雖知不可離而亦不能久也惟君子之學自明而誠明而未至乎誠雖心悦而不去然知不可不思行不可不勉在思勉之分而氣不能無衰志不能無懈故有日月至焉者有三月不違者皆德之可久者也若至乎誠則不思不勉至於常久而不息非聖人其孰能之 謝曰中不可過是以謂之至德過可為也中不可為是以民鮮能久矣
  右第三章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 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程子曰知者過之若是聖人之知豈更有過伊川 吕曰諸子百家異端殊技其誠心非欲理義之不當然卒不可以入堯舜之道者所知有過不及之害也疏明洞達以中為不足守出於天地範圍之中淪於虚無寂寞之境窮高極深要之無所用於世此過之之害也蔽蒙固滯不知所以為中泥於形名度數之末節徇於耳目聞見之所及不能體天地之化達君子之時中此不及之害也二者所知一過一不及天下欲蹈乎中庸而以所歸此道之所以不行也賢者常處其厚不肖者常處其薄曾子執親之喪水漿不入口者七日高柴泣血三年未嘗見齒雖本於厚而滅性傷生無義以節之者也宰予以三年之喪為已久食稻衣錦而自以為安墨子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既本於薄又徇生逐末不勉於恩以厚之也二者所行一過一不及天下欲擇乎中庸而不得此道之所以不明也知之不中習矣而不察者也行之不中行之而不著者也是知飲食而不知味者也 楊曰極高明而不知中庸之為至則道不行知者過之也尊德性而已不道問學則道不明賢者過之也夫道不為堯桀而存亡雖不行不明於天下常自若也人日用而不知耳猶之莫不飲食而鮮知味也 又曰聖人人倫之至也豈有異於人乎哉堯舜之道曰孝弟不過行止疾徐之間而已皆人所日用而昧者不知也夏葛而冬裘渴飲而饑食日出而作晦而息無非道者譬之莫不飲食而知味者鮮矣 吕曰此章言失中之害必知所以然而後道行必可常行然後道明知之過無徵而不適用不及則卑陋不足為是不行之因也行之過不與衆共不及則無以異於衆是不明之因也行之不著習矣不察是皆飲食而不知味者如此而望道之行難矣夫此通下章下同 游曰知出於知性然後可與有行知者過之非知性也故知之過而行之不至也已則不行其能行於天下乎若鄒衍之談天公孫龍之詭辨是知之過也愚者又不足以與此此道之所以不行也行出於循理然後可與有明賢者過之非循理也故行之過而知之不至也已則不知其能明於天下乎若楊氏為我墨氏兼愛是行之過也不肖者又不足以與此此道之所以不明也道不違物存乎人者日用而不知耳故以飲食況之飲食而知味非自外得也亦反諸身以自得之而已夫行道必自致知始使知道如知味是道其憂不行乎今也鮮能知味此道之所以不行也
  右第四章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同上章
  右第五章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隠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
  張子謂范㢲之曰今人所以不及古人之因此非難悟設此語者蓋欲學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寖熟有一日脱然如大寐之得醒耳舜之心未嘗去道故好察邇言昧者日用不知口誦聖言而不知察況邇言一釋則棄猶草芥之不足珍也試更思此説推舜與昧者之分寐與醒之所以異無忽鄙言之邇也 吕曰舜之知所以為大者樂取諸人以為善而已好問而好察邇言隠惡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皆樂取諸人者也兩端過與不及也執其兩端乃所以用其時中猶持權衡而稱物輕重皆得其平故舜之所以為舜取諸人用諸民皆以能執兩端而不失中也 一本云好問則無知愚無賢不肖無貴賤無長幼皆在所問好察邇言者流俗之諺野人之語皆在所察廣問合乎衆議者也邇言出於無心者也雖未盡合乎理義而理義存焉其惡者隠而不取其善者舉而從之此與人同之道也 楊曰道之不行知者過之也故以舜大知之事明之舜好問而好察邇言取諸人以為善也隠惡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與人為善人必以善歸之皆非小智自私之所能為也執其兩端於以權輕重而取中也由是而用於民雖愚者可及矣此舜所以為大知而道之所以行也
  右第六章
  子曰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罟獲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朞月守也
  楊曰擇乎中庸而不能朞月守非所謂智知而不去者則其為知也乃所以為愚也
  右第七章
  子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程子曰顔子擇中庸得一善則拳拳中庸如何擇如博學之又審問之又謹思之又明辯之所以能擇中庸也雖然學問思辯亦何所據乃識中庸此則存乎致知致知者此則在學者自加功也大凡於道擇之則在乎智守之則在乎仁斷之則在乎勇人之於道則患在不能擇不能守不能斷伊川 吕曰人皆曰予智以下中庸之可守人莫不知之鮮能蹈之烏在其為知也歟惟顔子擇中庸而能守之此所以為顔子也衆人之不能朞月守聞見之知非心知也顔子服膺而弗失心知而已此所以與衆人異 一本云擇乎中庸可守而不能久知及之而仁不能守之者也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自謂之知安在其為知也歟雖得之必失之故君子之學自明而誠明則能擇誠則能守能擇知也能守仁也如顔子者可謂能擇而能守也高明不可窮博厚不可極則中道不可識故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然在後察其志也非見聖人之卓不足謂之中隨其所至盡其所得據而守之則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進之則既竭吾才而不敢緩此所以恍惚前後而不可為像求見聖人之止欲罷而不能也一宫之中則庭為之中矣指宫而求之一國則宫或非其中指國而求之九州則國或非其中故極其大則中可求止其中則大可有此顔子之志乎 游曰道之不行知者過之如舜之知則道之所以行也道之不明賢者過之如回之賢則道之所以明也 又曰擇乎中庸見善明也得一善則服膺不失用心剛也 楊曰道之不明賢者過之也故又以回之事明之夫得一善拳拳服膺而弗失此賢者所以不過也回之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用此道也故繼舜言之
  右第八章
  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程子曰克己最難故曰中庸不可能也明道 吕曰此章言中庸之難也均之為言平治也周官冢宰均邦國平治之謂也平治乎天下國家智者之所能也遜千乗之國辭萬鍾之祿廉者之所能也犯難致命死而無悔勇者之所能也三者世之所難也然有志者率皆能之中庸者世之所謂易也然非聖人其孰能之唯其以為易故以為不足學而不察以為不足行而不守此道之所以不行也
  右第九章
  子路問强 子曰南方之强與北方之强與抑而强與寛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 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矯中立而不倚强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强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强哉矯
  程子曰南方人柔弱所謂强者是理義之强故君子居之北方人强悍所謂强者是血氣之强故小人居之凡人血氣須要以理義勝之伊川 吕曰此章言强之中也南方之强不及乎强者也北方之强過乎强者也而强者汝之所當强者也南方中國北方夷狄以北對南故中國所以言南方也南方雖不及强然犯而不校未害為君子北方則過於强尚力用强故止為强者而已未及君子之中也得君子之中乃汝之所當强也柔而立寛而栗故能和而不流剛而寡欲故能中立而不倚富貴不能淫故國有道不變塞焉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故國無道至死不變塞未達也君子達不離道故當天下有道其身必達不變未達之所守所謂不變塞焉者也 游曰中庸之道造次顛沛之不可違惟自强不息者為能守之故以子路問强次顔淵 楊曰公孫衍張儀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可謂强矣而孟子曰妾婦之道也至於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然後謂之大丈夫故君子之强至於至死不變然後為至右第十章
  子曰索隠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 君子遵道而行半塗而廢吾弗能已矣 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唯聖者能之
  程子曰索隠行怪是過者也半塗而廢是不及也不見知而不悔是中者也伊川 吕曰怪者君子之所不為也己者君子之所不能也不為其所過不已其所不及此所以依乎中庸自信而不悔也
  右第十一章
  君子之道費而隠 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 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程子曰費日用處伊川 問聖人亦何有不能不知也曰天下之理聖人豈有不盡者蓋於事有所不徧知不徧能也至纖悉委曲處如農圃百工之事孔子亦豈能知哉伊川 又曰鳶飛魚躍言其上下察也此一段子思喫𦂳為人處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㑹得時活潑潑地㑹不得只是弄精神明道又曰鳶飛戾天向上更有天在魚躍于淵向下更
  有地在 吕曰天地之大亦有所不能故人猶有憾況聖人乎天地之大猶有憾語大者也有憾於天地則大於天地矣此所以天下莫能載愚不肖之夫婦所常行語小者也愚不肖所常行雖聖人亦有不可廢此所謂天下莫能破 謝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非是極其上下而言蓋真箇見得如此此正是子思喫𦂳道與人處若從此解悟便可入堯舜氣象 又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無些私意上下察以明道體無所不在非指鳶魚而言也若指鳶魚言則上面更有天下面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長則知此知此則知夫子與㸃之意 又曰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猶韓愈所謂魚川泳而鳥雲飛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詩人之意言如此氣象周王作人似之子思之意言上下察也猶孟子所謂必有事焉而勿正察見天理不用私意也故結上文云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語小天下莫能破今人學詩將章句橫在肚裏怎生得脱灑去 楊曰道者人之所日用也故費雖曰日用而至賾存焉故隠 侯曰聖人所不知不能如孔子問禮於老𣆀訪官名於郯子謂異世之禮制官名之因革所尚不同不可强知故也又如大德位祿名夀舜之必得而孔子不得又如博施濟衆修己以安百姓欲盡聖人溥博無窮之心極天之所覆極地之所載無不被其澤者雖堯舜之仁亦在所病也又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日用之費民固由之矣其道則安能人人知之雖使堯舜周孔所過者化其化者不越所過者爾又安能使窮荒極逺未過者皆化哉此亦聖人之所不能也
  右第十二章子思之言蓋以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也其下八章雜引孔子之言以明之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為道而逺人不可以為道 詩云伐柯伐柯其則不逺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 忠恕違道不逺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
  程子曰執柯伐柯其則不逺人猶以為逺君子之道本諸身發諸心豈逺乎哉伊川 又曰以己及物忠也推己及物恕也違道不逺是也忠恕一以貫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達道也此與違道不逺異者動以天爾明道 又曰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忠體也恕用也 又曰盡己謂忠如心為恕 或問恕字學者可用功否曰恕字甚大然恕不可獨用須得忠以為體不忠何以能恕看忠恕兩字自見相為用處伊川 又曰忠恕所以公平造德則自忠恕其致則公平伊川張子曰所求乎君子之道四是實未能道何嘗有盡聖人人也人則有限是誠不能盡道也聖人之心則直欲盡道事則安能得盡如博施濟衆堯舜實病諸堯舜之心其施直欲至於無窮方為博施然安得若是修己以安百姓是亦堯舜實病之欲得人人如此然後得如此 又曰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所謂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者也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所謂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者也以衆人望人則易從所謂以人治人改而止者也此君子所以責己責人愛人之三術也 吕曰妙道精義常存乎君臣父子夫婦朋友之間不離乎交際酬酢應對之未皆人心之所同然未有不出於天者也若絶乎人倫外乎世務窮其所不可知議其所不可及則有天人之分内外之别非所謂大而無外一以貫之安在其為道也歟柯斧之柄也執斧之柄而求柯於木其尺度之則固不逺矣然柯猶在外睨而視之始得其則若夫治己治人之道於己取之不必睨視之勞而自得於此矣故君子推是心也其治衆人也以衆人之道而已以衆人之所及知責其所知以衆人之所能行責其所行改而後止不厚望也其愛人也以忠恕而已忠者誠有是心而不自欺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者也忠恕不可謂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違道不逺者其治己也以求乎人者反於吾身事父事君事兄先施之朋友皆衆人之所能盡人倫之至則雖聖人亦自謂未能此舜所以盡事親之道必至瞽瞍底豫者也庸者常道也事父孝事君忠事兄悌交朋友信庸德也必行而已有問有答有倡有和不越乎此者庸言也無易而已不足而不勉則德有止而不進有餘而盡之則道難繼而不行無是行也不敢苟言以自欺故言顧行有是言也不敢不行而自棄故行顧言 問忠恕謝氏曰猶形影也無忠做恕不出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諸人説得自分明恕如心而已 游曰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將以踐言也則其行顧言矣有餘不敢盡耻躬之不逮也則其言顧行矣言行相顧則於心無餒故曰胡不慥慥爾慥慥心之實也 楊曰孟子言舜之怨慕非深知舜之心不能及此據舜惟患不順於父母不謂其盡孝也凱風之詩曰母氏聖善我無令人孝子之事親如此此孔子所以取之也孔子曰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若乃自以為能則失之矣 或曰曾子説出忠恕二字子思所以只發明恕字者何故侯曰無恕不見得忠無忠做恕不出來誠有是心之謂忠見於功用之謂恕曰明道言忠恕二字要除一箇除不得正謂此歟曰然 又曰父子君臣兄弟朋友之常孔子自謂皆未能何也只謂恕己以及人則將使天下皆無父子無君臣乎蓋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也今人有君親而不盡其心以事焉曰聖人猶未能盡而曰恕己以及人是禍天下君臣父子也
  右第十三章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 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
  張子曰責己者當知天下國家無皆非之理故學至於不尤人學之至也 吕曰達則兼善天下得志則澤加於民素富貴行乎富貴者也不驕不淫不足以道之也窮則獨善其身不得志則修身見於世素貧賤行乎貧賤者也不謟不懾不足以道之也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素夷狄行乎夷狄者也文王内文明而外柔順以蒙大難箕子内難而能正其志素患難行乎患難者也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此在上位所以不陵下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此在下位所以不援上也陵下不得則罪其下援上不得則非其上是所謂尤人者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謹居易者也國有道不變塞焉國無道至死不變心逸日休行其所無事如子從父命無所往而不受俟命者也若夫行險以徼一旦之幸得之則貪為己力不得則不能反躬是所謂怨天者也故君子正己而不求於人如射而已射之不中由吾巧之不至也故失諸正鵠者未有不反求諸身如君子之治己行有不得亦反求諸身則德之不進豈吾憂哉 游曰素其位而行者即其位而道行乎其中若其素然也舜之飯糗茹草若將終身此非素貧賤而道行乎貧賤不能然也及其為天子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此非素富貴而道行乎富貴不能然也飯糗袗衣其位雖不同而此道之行一也至於夷狄患難亦若此而已道無不行則無入而不自得矣蓋道之在天下不以易世而有存亡故無古今則君子之行道不以易地而有加損故無得喪至於在上位不陵下知富貴之非泰也在下位不援上知貧賤之非約也此惟正己而不求於人者能之故能上不怨天下不尤人蓋君子為能循理故居易以俟命居易未必不得也故窮通皆好小人反是故行險以徼幸行險未必常得也故窮通皆醜學者要當篤信而已射有似乎君子者射者發而不中則必反而求其不中之因意者志未正邪體未直邪持弓矢而未審固邪然而不中者寡矣君子之正身亦若此也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而已而何怨天尤人之有哉失諸正鵠者行有不得之況也楊曰君子居其位若固有之無出位之思素其位也侯曰總老嘗問一士人曰論語云黙而識之識是識箇
  甚子思言君子無入不自得得是得箇甚或者無以為對侯子聞之曰是不識吾儒之道猶以吾儒語為釋氏用在吾儒為不成説話既曰黙識與無入不自得更理㑹甚識甚得之事是不成説話也今人見筆墨須謂之筆墨見人須謂之人不須問黙而識之是黙識箇甚也聖賢於道猶是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是自得也豈可名為所得所識之事乎
  右第十四章
  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眈宜爾室家樂爾妻帑 子曰父母其順矣乎
  吕曰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故君子之道莫大乎孝孝之道莫大乎順父母故仁人孝子欲順乎親必先乎妻子不失其好兄弟不失其和室家宜之妻帑樂之致家道成然後可以養父母之志而無違也行逺登高者謂孝莫大乎順其親者也自邇自卑者謂本乎妻子兄弟者也故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文王刑于寡妻至於兄弟則治家之道必自妻子始
  右第十五章
  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 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 使天下之人齋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 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問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何也程子曰鬼神只是一箇造化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是也伊川 又曰夫天専言之則道也分而言之則以形體謂之天以主宰謂之帝以功用謂之鬼神以妙用謂之神以性情謂之乾伊川 又曰鬼神者造化之迹也 又曰鬼是往而不反之義 又曰立清虚一大為萬物之源恐未安須兼清濁虚實乃可言神道體物不遺不應有方所明道 又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故説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大小大事而只曰誠之不可揜如此夫徹上徹下不過如此 問世言鬼神之事雖知其無然不能無疑如何可以曉悟其理曰理㑹得精氣為物遊魂為變與原始要終之説便能知也鬼神之道只恁説與賢雖㑹得亦信不過須是自得也伊川 又曰鬼神往來屈伸之義故天曰神地曰祗人曰鬼神示者歸之始歸往者來之終又曰天體物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無一物之不體也 又曰凡可狀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氣也氣之性本虚而神則神與性乃氣所固有此鬼神所以體物而不可遺也 吕曰鬼神者無形故視之不見無聲故聽之不聞然萬物之生莫不有氣氣也者神之盛也莫不有魄魄也者鬼之盛也故人亦鬼神之㑹爾此體物而不可遺者也鬼神者周流天地之間無所不在雖寂然不動而有感必通雖無形無聲而有所謂昭昭不可欺者故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也弗見弗聞可謂微矣然體物而不可遺此謂之顯周流天地之間昭昭而不可欺可謂誠矣然因感而必通此之謂不可揜 又曰鬼神者二氣之往來爾物感雖微無不通於二氣故人有是心雖自謂隠微心未嘗不動動則固己感於氣矣鬼神安有不見乎其心之動又必見於聲色舉動之間人乘間以知之則感之著者也謝曰動而不已其神乎滯而有迹其鬼乎往來不息神也摧仆歸根鬼也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人以為神則神以為不神則不神矣之死而致生之不智之死而致死之不仁聖人所為神明之也 或問死生之説謝曰人死時氣盡也曰有鬼神否謝曰余當時亦曾問明道先生明道曰待向你道無來你怎生信得及待向你道有來你但去尋討看謝曰此便是答底語又曰橫渠説得來别這箇便是天地間妙用須是將來做箇題目入思議始得講説不濟事曰沈魂滯魄影響底事如何曰須是自家看得破始得張亢郡君化去嘗來附語亢所知事皆能言之亢一日方與道士圍碁人自外來道士封一把碁子令將去問之張不知數便道不得又如紫姑神不識字底把著冩不得不信底把著冩不得推此可以見矣曰先王祭享鬼神則甚曰是他意思别三日齋五日戒求諸隂陽四方上下蓋是要集自家精神所以假有廟必於萃與渙言之雖然如是以為有亦不可以為無亦不可這裏有妙理於若有若無之間須斷置得去始得曰如此却是鶻突也謝曰不是鶻突自家要有便有自家要無便無始得鬼神在虚空中辟塞滿觸目皆是為他是天地間妙用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 楊曰鬼神體物而不可遺蓋其妙萬物而無不在故也
  右第十六章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廟饗之子孫保之 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夀 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 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德宜民宜人受祿於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 故大德者必受命
  程子曰知天命是達天理也必受命是得其應也命者是天之付與如命令之命天之報應皆如影響得其報者是常理也不得其報者非常理也然而細推之則須有報應但人以淺狹之見求之便為差誤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唯有德者能之如修養之永年世祚之祈天永命常人之至於聖賢者皆此道也伊川 張子曰德不勝氣性命於氣德勝其氣性命於德窮理盡性則性天德命天理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修夭而已故論死生則曰有命以言其氣也語富貴則曰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德所以必受命吕曰中庸之行孝弟而已如舜之德位皆極流澤之逺始可謂盡孝故祿位名夀之皆得非大德其孰能致之 又曰命雖不易惟至誠不息亦足以移之此大德所以必受命君子所以有性焉不謂命也 游曰中庸以人倫為主故以孝德言之 侯曰舜匹夫也而有天下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以天下養宗廟饗之子孫保之孝之大也位祿名夀必得者理之常也不得者非常也得其常者舜也不得其常者孔子也舜自匹夫而有天下栽者培之也桀自天子而為匹夫傾者覆之也天非為舜桀而存亡之也理固然也故曰大德必受命必言其可必也
  右第十七章











  中庸輯畧卷上
<經部,四書類,中庸輯略>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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