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令耶律公神道碑

中書令耶律公神道碑
作者:宋子貞 南宋
本作品收錄於《湛然居士文集

  國家之興,肇基於朔方,惟太祖皇帝以聖德受命,恭行天罰,馬首所向,蔑有能國。太宗承之,既懷八荒,遂定中原,薄海內外,罔不臣妾。於是立大政而建皇極,作新宮以朝諸侯,蓋將樹不拔之基,垂可繼之統者也。而公以命世之才,值興王之運,本之以廓廟之器,輔之以天人之學,纏綿二紀,開濟兩朝,贊經綸於草昧之初,一制度於安寧之後,自任以天下之重,屹然如砥柱之在中流,用能道濟生靈,視千古為無愧者也。

  公諱楚材,字晉卿,姓耶律氏,遼東丹王突欲之八世孫。王生燕京留守政事令婁國,留守生將軍國隱,將軍生太師合魯,合魯生太師胡篤,胡篤生定遠將軍內剌,定遠生榮祿大夫興平軍節度使德元,始歸金朝。其弟聿魯生履,興平鞠以為子,遂為之後。以文章行義受知於世宗,擢翰林待制,再遷禮部侍郎;章宗即位,有定策功,進禮部尚書、參知政事,終於尚書右丞,謚曰文獻,即公之考也。妣楊氏,封漆水國夫人。公以明昌元年六月二十日生。文獻公通術數,尤邃太玄,私謂所親曰:「吾年六十而得此子,吾家千里駒也,他日必成偉器,且當為異國用。」因取左氏之「楚雖有材,晉實用之」,以為名字。

  公生三歲而孤,母夫人楊氏誨育備至。稍長,知力學。年十七,書無所不讀,為文有作者氣。金制,宰相子得試補省掾,公不就。章宗特賜就試,則中甲科,考滿,授同知開州事。貞祐甲戌,宣宗南渡,丞相完顏承暉留守燕京,行尚書省事,表公為左右司員外郎。越明年,京城不守,遂屬國朝。

  太祖素有并吞天下之志,嘗訪遼宗室近族,至是徵詣行在。入見,上謂公曰:「遼與金為世讐,吾與汝已報之矣。」公曰:「臣父祖已以來皆嘗北面事之,既為臣子,豈敢復懷貳心,讐君父耶!」上雅重其言,處之左右,以備咨訪。己卯夏六月,大軍征西,禡旗之際,雨雪三尺,上惡之。公曰:「此克敵之象也。」庚辰冬,大雷。上以問公。公曰:「梭里檀當死中野。」已而果然。梭里檀,回鶻王稱也。

  夏人常八斤者,以治弓見知,乃詫於公曰:「本朝尚武,而明公欲以文進,不已左乎?」公曰:「且治弓尚須弓匠,豈治天下不用治天下匠耶?」上聞之喜甚,自是用公日密。

  初,國朝未有曆學,而回鶻人奏五月望夕月食。公言不食,及期果不食。明年,公奏十月望夜月食。回鶻人言不食。其夜月食八分。上大異之,曰:「汝於天上事尚無不知,況人間事乎!」壬午,夏五月,長星見西方,上以問公。公曰:「女直國當易主矣。」逾年而金主死。於是每將出征,必令公預卜吉凶,上亦燒羊髀骨以符之。行次東印度國鐵門關,侍衛者見一獸,鹿形馬尾,綠色而獨角,能為人言曰:「汝君宜早迴。」上怪而問公。公:「此獸名角端,日行一萬八千里,解四夷語,是惡殺之象,蓋上天遣之以告陛下。願承天心,宥此數國人命,實陛下無疆之福。」上即日下詔班師。

  丙戌冬十一月,靈武下,諸將爭掠子女財幣。公獨取書數部、大黃兩駝而已。既而軍士病疫,惟得大黃可愈,所活幾萬人。其後燕京多盜,至駕車行劫,有司不能禁。時睿宗監國,命中使偕公馳傳往治。既至,分捕得之,皆勢家子。其家人輩行賂求免。中使惑之,欲為覆奏。公執以為不可,曰:「信安咫尺未下,若不懲戒,恐致大亂。」遂刑一十六人,京城帖然,皆得安枕矣。

  己丑,太宗即位,公定冊立儀禮,皇族尊長皆令就班列拜。尊長之有拜禮蓋自此始。諸國來朝者多以冒禁應死。公言:「陛下新登寶位,願無污白道子。」從之。蓋國俗尚白,以白為吉故也。

  時天下新定,未有號令,所在長吏皆得自專生殺,少有忤意則刀鋸隨之,至有全室被戮,襁褓不遺者。而彼州此郡動輒兵興相攻,公首以為言,皆禁絕之。自太祖西征之後,倉廩府庫無斗粟尺帛,而中使別迭等僉言:「雖得漢人亦無所用,不若盡去之,使草木暢茂,以為牧地。」公即前曰:「夫以天下之廣,四海之富,何求而不得,但不為耳,何名無用哉!」因奏地稅商稅,酒醋鹽鐵山澤之利,周歲可得銀五十萬兩、絹八萬匹、粟四十萬石。上曰:「誠如卿言,則國用有餘矣。卿試為之。」乃奏立十路課稅所,設使副二員,皆以儒者為之。如燕京陳時可、宣德路劉中,皆天下之選。因時時進說周孔之教,且謂「天下雖得之馬上,不可以馬上治」。上深以為然。國朝之用文臣,蓋自公發之。

  先是諸路長吏兼領軍民錢穀,往往恃其富強,肆為不法。公奏長吏專理民事,萬戶府總軍政,課稅所掌錢穀,各不相統攝,遂為定制。權貴不能平。燕京路長官石抹咸得不激怒皇叔,俾專使來奏,謂公「悉用南朝舊人,且渠親屬在彼,恐有異志,不宜重用。」且以國朝所忌,誣搆百端,必欲置之死地。事連諸執政。時鎮海、粘合重山實為同列,為之股慄曰:「何必強為更張,計必有今日事!」公曰:「自立朝廷以來,每事皆我為之,諸公何與焉!若果獲罪,我自當之,必不相累。」上察見其誣,怒逐來使。不數月,會有以事告咸得不者,上知與公不協,特命鞠治。公奏曰:「此人倨傲無禮,狎近羣小,易以招謗。今方有事於南方,他日治之,亦未為晚。」上頗不悅,已而謂侍臣曰:「君子人也。汝曹當效之。」

  辛卯秋八月,上至雲中,諸路所貢課額銀幣及倉廩米穀簿籍具陳於前,悉符元奏之數。上笑曰:「卿不離朕左右,何以能使錢穀流入如此?不審南國復有卿比者否?」公曰:「賢於臣者甚多,以臣不才,故留於燕。」上親酌大觴以賜之。即日授中書省印,俾領其事,事無巨細,一以委之。

  宣德路長官太傅禿花失陷官糧萬餘石,恃其勳舊,密奏求免。上問中書知否?對曰:「不知。」上取鳴鏑欲射者再,良久叱出。使白中書省,償之。仍敕今後凡事先白中書,然後聞奏。中貴苦木思不花奏撥戶一萬以為採鍊金銀栽種蒲萄等戶。公言:「太祖有旨,山後百姓與本朝人無異,兵賦所出,緩急得用。不若將河南殘民貸而不誅,可充此役,且以實山後之地。」上曰:「卿言是也。」又奏:「諸路民戶今已疫乏,宜令土居蒙古、回鶻、河西人等與所在居民一體應輸賦役。」皆施行之。

  壬辰,車駕至河南,詔陝、洛、秦、虢等州山林洞穴逃匿之人,若迎軍來降,與免殺戮。或謂此輩急則來附,緩則復資敵耳。公奏給旗數百面,悉令散歸,已降之郡,其活不可勝數。國制,凡敵人拒命,矢石一發,則殺無赦。汴京垂陷,首將速不■〈碍,角代石〉遣人來報,且言此城相抗日久,多殺傷士卒,意欲盡屠之。公馳入奏曰:「將士暴露凡數十年,所爭者地土人民耳,得地無民,將焉用之?」上疑而未決。復奏曰:「凡弓矢甲仗金玉等匠及官民富貴之家,皆聚此城中,殺之則一無所得,是徒勞也。」上始然之。詔除完顏氏一族外,餘皆原免。時避兵在汴者戶一百四十七萬,仍奏選工匠儒釋道醫卜之流散居河北,官為給贍。其後攻取淮漢諸城,因為定例。

  初,汴京未下,奏遣使入城索取孔子五十一代孫襲封衍聖公元措,令收拾散亡禮樂人等,及取名儒梁陟等數輩。於燕京置編修所,平陽置經籍所,以開文治。時河南初破,被俘虜者不可勝計。及聞大軍北還,逃去者十八九。有詔停留逃民及資給飲食者皆死,無問城郭保社,一家犯禁,餘並連坐。由是百姓惶駭,雖父子弟兄,一經俘虜,不敢正視。逃民無所得食,踣死道路者踵相躡也。公從容進說曰:「十餘年間存撫百姓,以其有用故也。若勝負未分,慮涉攜貳;今敵國已破,去將安往?豈有因一俘囚罪數百人者乎?」上悟,詔停其禁。金國既亡,唯秦、鞏等二十餘州連歲不下。公奏:「吾人之得罪逃入金國者,皆萃於此,其所以力戰者,蓋懼死耳。若許以不殺,不攻而自下矣。」詔下,皆開門出降。期月之間,山外悉平。

  甲午,詔括戶口,以大臣忽覩虎領之。國初方事進取,所降下者,因以與之。自一社一民各有所主,不相統屬,至是始隸州縣。朝臣共欲以丁為戶,公獨以為不可。皆曰:「我朝及西域諸國莫不以丁為戶,豈可捨大朝之法而從亡國政邪?」公曰:「自古有中原者,未嘗以丁為戶。若果為之,可輸一年之賦,隨即逃散矣。」卒從公議。時諸王大臣及諸將校所得驅口,往往寄留諸郡,幾居天下之半。公因奏括戶口,皆籍為編民。乙未,朝議以回鶻人征南,漢人征西,以為得計。公極言其不可,曰:「漢地、西域相去數萬里,比至敵境,人馬疲乏,不堪為用。況水土異宜,必生疾疫。不若各就本土征進,似為兩便。」爭論十餘日,其議遂寢。丙申,上會諸王貴臣,親執觴以賜公曰:「朕之所以推誠任卿者,先帝之命也。非卿,則天下亦無今日。朕之所以得高枕而臥者,卿之力也。」蓋太祖晚年,屢屬於上曰:「此人天賜我家,汝他日國政當悉委之。」

  其秋七月,忽覩虎以戶口來。上議割裂諸州郡分賜諸王貴族,以為湯沐邑。公曰:「尾大不掉,易以生隙。不如多與金帛,足以為恩。」上曰:「業已許之。」復曰:「若樹置官吏,必自朝命,除恆賦外,不令擅自徵斂,差可久也。」從之。是歲始定天下賦稅,每二戶出絲一斤,以供官用,五戶出絲一斤,以與所賜之家。上田每畝稅三升半,中田三升,下田二升,水田五升。商稅三十分之一,鹽每銀一兩四十斤,已上以為永額。朝臣皆謂太輕。公曰:「將來必有以利進者,則已為重矣。」

  國初盜賊充斥,商賈不能行,則下令凡有失盜去處,周歲不獲正賊,令本路民戶代償其物,前後積累動以萬計。及所在官吏取借回鶻債銀,其年則倍之,次年則并息又倍之,謂之羊羔利。積而不已,往往破家散族,以至妻子為質,然終不能償。公為請於上,悉以官銀代還,凡七萬六千定。仍奏定今後不以歲月遠近,子本相侔,更不生息,遂為定制。

  侍臣脫歡奏選室女,敕中書省發詔行之。公持之不下。上怒,召問其故。公曰:「向所刷室女二十八人尚在燕京,足備後宮使令。而脫歡傳旨,又欲徧行選刷,臣恐重擾百姓,欲覆奏陛下耳。」上良久曰:「可。」遂罷之。又欲於漢地拘刷牝馬。公言:「漢地所有,繭絲五穀耳,非產馬之地。若今日行之,後必為例,是徒擾天下也。」乃從其請。丁酉,汰三教僧道,試經通者給牒受戒,許居寺觀;儒人中選者則復其家。公初言「僧道中避役者多,合行選試」,至是始行之。

  始諸王貴戚皆得自起驛馬,而使臣猥多,馬悉倒乏,則豪奪民馬以乘之,城郭道路,所至騷動。及其到館,則要索百端,供饋稍緩,輒被箠撻,館人不能堪。公奏給牌劄,仍定飲食分例,其弊始革。因陳時務十策:一曰信賞罰,二曰正名分,三曰給俸祿,四曰封功臣,五曰考殿最,六曰定物力,七曰汰工匠,八曰務農桑,九曰定土貢,十曰置水運。上雖不能盡行,亦時擇用焉。

  回鶻阿散阿迷失告公私用官銀一千定。上召問公。公曰:「陛下試詳思之,曾有旨用銀否?」上曰:「朕亦憶得嘗令修蓋宮殿用銀一千定。」公曰:「是也。」後數日,上坐萬安殿,召阿散阿迷失詰之,遂服其誣。太原路課稅使副以贓罪聞。上讓公曰:「卿言孔子之教可行,儒者皆善人,何故亦有此輩?」公曰:「君父之教,臣子豈欲陷之於不義;而不義者亦時有之。三綱五常之教,有國有家者,莫不由之,如天之有日月星辰也。豈可因一人之有過,使萬世常行之道獨見廢於我朝乎?」上意乃解。

  戊戌,天下大旱蝗,上問公以禦之之術。公曰:「今年租賦乞權行倚閣。」上曰:「恐國用不足。」公曰:「倉庫見在,可支十年。」許之。初,籍天下戶,得一百四萬,至是逃亡者十四五,而賦仍舊,天下病之。公奏除逃戶三十五萬,民賴以安。燕京劉忽篤馬者,陰結權貴,以銀五十萬兩撲買天下差發。涉獵發丁者,以銀二十五萬兩撲買天下係官廊房地基水利豬雞。劉庭玉者,以銀五萬兩撲買燕京酒課。又有回鶻以銀一百萬兩撲買天下鹽課,至有撲買天下河泊橋梁渡口者。公曰:「此皆姦人欺下罔上,為害甚大。」咸奏罷之。嘗曰:「興一利不若除一害,生一事不若減一事。人必以為班超之言蓋平平耳,千古之下,自有定論。」

  上素嗜酒,晚年尤甚,日與諸大臣酣飲。公數諫不聽,乃持酒槽之金口曰:「此鐵為酒所蝕,尚致如此,況人之五臟,有不損耶?」上悅,賜以金帛,仍敕左右日進酒三鍾而止。時四方無虞,上頗怠於政事,姦邪得以乘間而入。

  初,公自庚寅年定課稅,所額每歲銀一萬定。及河南既下,戶口滋息,增至二萬二千定。而回鶻譯史安天合至自汴梁,倒身事公,以求進用。公雖加獎借,終不能滿望。即奔詣鎮海,百計行間。首引回鶻奧都剌合蠻撲買課稅增至四萬四千定。公曰:「雖取四十四萬亦可得,不過嚴設法禁,陰奪民利耳。民窮為盜,非國之福。」而近侍左右皆為所啗,上亦頗惑衆議,欲令試行之。公反復爭論,聲色俱厲。上曰:「汝欲鬬搏耶?」公力不能奪,乃太息曰:「撲買之利既興,必有躡跡而篡其後者,民之窮困,將自此始,於是政出多門矣!」公正色立朝,不為少屈,欲以身徇天下,每陳國家利病生民休戚,辭氣懇切,孜孜不已。上曰:「汝又欲為百姓哭耶?」然待公加重。公當國日久,每以所得祿賜,分散宗族,未嘗私以官爵。或勸以乘時廣布枝葉,固本之術也。公曰:「金幣資給足以樂生,若假之官守,設有不肖者干違常憲,吾不能廢公法而徇私情。且狡兔三穴,吾不為也。」

  辛丑春二月,上疾篤脈絕。皇后不知所以,召公問之。公曰:「今朝廷用非其人,天下罪囚必多寃枉,故天變屢見。宜大赦天下。」因引宋景公熒惑退舍之事以為證。后亟欲行之。公曰:「非君命不可。」頃之,上少蘇,后以為奏。上不能言,頷之而已。赦發,脈復生。冬十一月,上勿藥已久,公以太一數推之,奏不宜畋獵。左右皆曰:「若不騎射,何以為樂?」獵五日而崩。癸卯,后以儲嗣問公。公曰:「此非外姓臣所當議,自有先帝遺詔在,遵之則社稷甚幸!」

  奧都剌合蠻方以貨取朝政,執政者亦皆阿附。唯憚公詛其事,則以銀五萬兩賂公。公不受,事有不便於民者,輒中止之。時后已稱制,則以御寶空紙付奧都剌合蠻,令從意書填。公奏曰:「天下先帝之天下,典章號令自先帝出。必欲如此,臣不敢奉詔。」尋復有旨,奧都剌合蠻奏準事理,令史若不書填則斷其手。公曰:「軍國之事,先帝悉委老臣,令史何與焉?事若合理,自是遵行;若不合理,死且不避,況斷手乎?」因厲聲曰:「老臣事太祖、太宗三十餘年,固不負於國家,皇后亦不能以無罪殺臣。」后雖怨其忤己,亦以先朝勳舊,曲加敬憚焉。

  公以其年五月十有四日以疾薨於位,享年五十五。蒙古諸人哭之如喪其親戚。和林為之罷市,絕音樂者數日。天下士大夫莫不茹泣相弔。以中統二年十月二十日葬於玉泉東壅山之陽,從遺命也。以漆水國夫人蘇氏祔。先娶梁氏,以兵亂隔絕,歿於河南之方城。生子鉉,監開平倉,卒。蘇氏,東坡先生四世孫威州刺史公弼之女,生子鑄,今為中書左丞相。孫男十一人,曰希徵,曰希勃,曰希亮,曰希寬,曰希素,曰希周,曰希光,曰希逸,曰希□,曰希□,曰希□。女孫五人,適貴族。

  公天姿英邁,迴出人表。雖案牘滿前,左酬右答,咸適其當。又能以忠勤自將,嘗會計天下九年之賦,毫釐有差,則通宵不寐。平居不妄言笑,疑若簡傲,及一被接納,則和氣溫溫,令人不能忘。平生不治生產,家財未嘗問其出入。及其薨也,人有譖之者曰:「公為相二十年,天下貢奉,皆入私門。」后使衛士視之,唯名琴數張,金石遺文數百卷而已。篤於好學,不舍晝夜。嘗誡諸子曰:「公務雖多,晝則屬官,夜則屬私,亦可學也。」其學務為該洽。凡星曆、醫卜、雜算、內算、音律、儒釋、異國之書,無不通究。嘗言西域曆五星密於中國,乃作麻答把曆,蓋回鶻曆名也。又以日食躔度與中國不同,以大明曆浸差故也,乃定文獻公所著乙未元曆行於世。

  既葬公七年,今丞相持進士趙衍狀以銘見屬。國家承大亂之後,天綱絕,地軸折,人理滅,所謂更造夫婦肇有父子者,信有之矣。加以南北之政,每每相戾,其出入用事者又皆諸國之人,言語之不通,趣向之不同,當是之時,而公以一書生孤立於廟堂之上,而欲行其所學,戞戞乎其難哉!幸賴明天子在上,諫行言聽,故奮袂直前,力行而不顧。然而其見於設施者十不能二三,而天下之人,固已鈞受其賜矣!若此時非公,則人之類又不知其何如耳!銘曰:

  帝王之興,輔弼是賴。誰其尸之,不約而會。阿衡返商,尚父歸周。風雲一旦,竹帛千秋。赤氣告祥,龍飛朔野。義師長驅,削平天下。儒服從容,左右彌縫。克諴厥功,惟中令公。令公維何?代掌爕理。太師之孫,文獻之子。白璧堂堂,維國之華。帝曰斯人,天賜我家。重明耀離,大命既革。乾旋坤轉,如再開闢。內外疇咨,付之鈞司。吾國吾民,汝翼汝為。公拜稽首,曰敢不力。權輿帝墳,草創人極。郡國相師,以殺為嬉。陰盜赤子,弄兵潢池。渙號一布,捷於風雨。指麾羣雄,圈豹檻虎。賢哲深藏,固拒牢關。潛行公卿,求活草間。隨材擇用,鬱為榱棟。網羅四方,狩麟蒐鳳。府庫填充,粟帛流通。公於是時,蕭何關中。臺閣討裁,典章燦煥。公於是時,玄齡貞觀。逋俘纍纍,蔽野僵屍。我燠而寒,我飽而飢。圍城惴惴,假息寸晷。我解其縛,我生其死。生息長養,教誨飲食。民到於今,家受其賜。惟天雖高,其監則明。乃祚元子,再秉樞衡。勳在盟府,名昭國史。富貴壽考,哀榮終始。莓莓新阡,浩浩流泉。不朽載傳,尚千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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