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中興小紀
卷六
卷七 

起建炎三年四月盡八月

建炎三年,夏四月,戊申朔,上御朝,太后便欲還政,上以問朱勝非,對曰:「捲簾當先降詔。」乃乞太后蹔出,仍下詔明日捲簾并復建炎年號,勝非又奏二兇未有一處,乃並除淮南兩路制置使,許以所部兵行,仍以其屬張逵為本路轉運判官,二兇請鐵劵,乃令有司檢故事,如法製焉。二兇又言:「王世修尚可從軍否?」勝非曰:「渠為從官,難復預軍謀矣。」時傅遣其弟翊,伏赤心軍于臨平,伺擊勤王之師,御營前將軍韓世忠曰:「乳臭兒敢爾耶!」是日,翊戰敗。二兇遣兵救之,朝廷諸將皆集皇城門外,守臣康允之以為不可,不若遣人諭二兇速引兵去,是夕二兇乃開湧金門以出,遇大雨,倉皇而遁。

世忠勤王之師至北闗,辛亥,入城,擒工部侍郎王世修及中軍統制官吳湛,皆戮之。

壬子,以禮部侍郎、御營使司參賛軍事張浚為知樞宻院事。

時,中司闕官,右僕射兼中書侍郎朱勝非因薦中書舍人張守,以為守預聞反正謀議,詔以守為中丞,勝非因力請解政。癸丑,出為觀文殿大學士、知洪州,以資政殿學士同僉書樞宻院事吕頥浩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一時執政俱罷,於是,門下侍郎顔岐為資政殿學士、提舉鴻慶宫,中書侍郎王孝廸為端明殿學士、提舉崇福宫,尚書右丞張澂為資政殿學士、知江州;資政殿學士、僉書樞宻院事路允廸以本職提舉醴泉觀兼侍讀,惟僉書樞宻院事李邴遷尚書左丞、同僉書院事,鄭㲄進僉書院事,詔管軍王元、左言,各責散官,并浙西機宜時希孟,並安置 —— 元,英州;言,賀州。希孟,吉陽軍。初,議反正,樞宻都承㫖馬擴亦往來其間,至是,以擴為觀望,停其官,責永州居住。

初,倉部郎中張虞卿等一十九人皆乞建藩鎮,朱勝非嘗奏其事,謂當倣藝祖之初,權時制宜,以行在為京師,淮北為鎮,淮南為郡。至是,勝非去,未果行之。虞卿,建安人也。

甲寅,以奉國軍節度使、殿前都指揮使劉光世為太尉、御營副使劉光世《行述》曰:時上面授光世僉書樞宻院,光世力辭;定國軍承使、帶御器械韓世忠為武勝軍節度、左軍都統制;寧武軍承宣使、帶御器械張俊為鎮西軍節度、右軍都統制,餘皆進秩一級。

乙卯,大赦天下。知樞宻院事張浚薦朝奉大夫趙鼎。《趙鼎事實》曰:「上初渡江,詔郎官以上薦士,時都司黄槩以鼎應詔,至杭,聞復辟,始入城,而張浚又薦之,鼎見浚,首曰:隆祐復辟,其功甚大,當檢累朝捲簾故事,推恩其家。」

丁巳,常徳軍承宣使孟忠厚除寧逺軍節度、醴泉觀使,遂以鼎為司勲郎官。鼎,聞喜人也。 詔:「崇寧以來内侍用事,自今不得與主兵官交通及干預朝政,如違,並從軍法。」 初,敵攻淮甸,發運副使吕源以兵三千自衛而遁,為中丞鄭㲄所論,已詔停其官,送卲武軍編管。至是,軍器監葉宗諤除直龍圖閣,與右文殿修撰葉煥並為發運副使。除葉煥在是月辛酉,今聮書之

戊午,户部尚書孫覿除龍圖閣學士、知温州,既而改知平江府。苗傅攻衢州城,守臣晉陵胡唐老禦之,㑹大雨,賊引兵去。

時言者引元祐宰臣司馬光併三省狀,乞舉行之,詔侍從、臺諌集議。中丞張守以謂:「光之所奏,較然可行。若更集衆,徒為紛紛。」庚申,右僕射吕頥浩等乃言:「欲左右僕射不兼門下、中書侍郎並帯平章事。舊門下、中書侍郎改為參知政事,其左右丞並罷。」從之。於是左丞李邴,改參知政事。 詔都停驛、同文舘並罷,都水監仍置使者一員。

癸亥,以給事中周望為江浙制置使。

乙丑,望言乞降賞以徠賊之降者,從之。

丁卯,上發杭州幸江寧府,命御營左軍都統制韓世忠亦為江浙制置使,統一軍追捕苗傅。 初,賜門下詔略曰:「東朝有垂簾保佑之勞,元子有踐祚纂承之託,宜上徽稱於長樂,正冡嗣於青宫。太后上尊號曰隆祐皇太后,嗣君立為皇太子,皆令有司擇日。」壬申,乃克行禮。於是,禮部尚書王綯除資政殿學士、權太子太傅。

時殿帥劉光世遣其將王徳、喬仲福追賊至信州,皆令受周望節制。初,朝廷遣統制官巨師古將兵討山東賊趙不忙,至是,回信,上與徳等遇,而韓世忠下禆將陳彦章亦至,徳與之同見郡守,語不協,彦章欲刺徳,徳手刄殺之。 苗傅等聞信城有兵,不敢進,乃屯於衢、信之間,且黥居民為兵,其衆方盛,時未可擒,言者謂王鈞甫、馬柔吉初不預謀,見將赤心隊為先鋒以拒王師,宜下詔寛二人之罪,以誘致其降,從之。

時州縣添差官猥衆,如平江府監酒、五員;湖州監税五六員;安吉縣監酒六七員。是月,詔官冗蠧財,理當澄汰,除宗室歸朝官外,餘悉罷之,監司屬官亦依此行。

初,勤王所檄至湖州,守臣梁端㑹寄居葉夢得、賈安宅、曽懋等,謀之衆,未及言,主管鴻慶宫曽紆曰:「此逆順甚明,出師無可疑者。」趣端張榜,用建炎年號。時賊使來取兵器,紆又請擊之,毋令還,既而端被賞。至是,中丞張守言紆首明大義,詔除顯謨閣,而殿中侍御史楊庭秀亦言杭州通判章誼首叱時希孟,使人知逆順,詔擢誼為倉部郎官。安宅,歸安人。懋,贛縣人。紆,南豐人,布子也。

初,叛臣劉豫據濟南以降金,至是,金徙豫知東平府兼節制河南,於是右副元帥鄂勒琿與監軍達蘭分占山東諸郡,惟濟、單、興仁、廣濟以水阻,尚存焉。

五月,戊寅朔,以知樞宻院、御營副使張浚為川陜宣撫處置使。初,命浚為招討使,左司郎官、權中書舎人江都李正民言:「川陜吾境,難名招討,請用唐裴度故事。」從之,仍詔浚便宜黜陟。正民未幾除中書舎人。時秘書省權罷,而日曆之局亦廢,正民謂宜置著作一二員,選文學之士兼領,仍以日曆案𨽻門下省,亦從之。

辛巳,上次鎮江府,諭宰執曰:「張慤古之遺直;,東誅死可念,二人皆𦵏郡境。已親劄令有司致祭,可更議賉其家。」 先是,右僕射吕頥浩建議幸武昌為趨陜之計,既又欲徙中原之民於東南,御史中丞張守、右諌議大夫滕康皆不可,守曰:「東南,今日根本也。」康語守曰:「吾曹當以死争之。」於是上擢為翰林學士。癸未,又以康為端明殿學士、僉書樞宻院事。康既執政,再懇言之,上悟而止。頥浩語康曰:「公真執政也。孰有受命二日而能决此大計者乎?」

乙酉,上至江寧府駐蹕,仍改為建康府。時以保寧寺充行宫,時統制官王徳欲與江浙制置使韓世忠戰,世忠曰:「苗、劉未平,若與之戰,乃是更生一敵,不如避之。」

丙戍,苗傅等冦浦城縣,韓世忠將兵夜至縣北十里,賊跨溪據險,設伏於路,世忠使統制官馬彦輔擊賊,伏發,死之,賊乘勝至中軍,世忠率親兵力戰,傅大敗,遂擒劉正彦。有舉子程妥者,崇安人,時擄在傅軍,乃為傅畫䇿,領餘衆由小路入崇安縣境,既又夜棄其軍,變姓名作賈人,偕妥及其愛將張政,西走至歛鋒村,為土豪承節郎詹標所邀,苛留數日,妥覺不免,宻告標曰:「此苗傅也。」標即報福建提刑林杞,遂聞於朝。杞,永嘉人。既而告者謂政本誘傅出降,𣏌等惡分其功而殺之,故𣏌、標皆就逮,𣏌除名,連州安置,而標死于獄。《林𣏌遺事》曰:「苗傅、劉正彦既敗,擁衆南走,大將韓世忠尾賊而追之,時杞為閩憲,恐賊至得脫,預檄諸郡扼其奔衝,既而正彦先為大軍所擒,傅與其徒數人變姓名竄伏,人莫能蹤跡,杞立重賞捕之,俄而募士詹標擒傅與其徒張政以至,是時世忠已班師,由太末以歸,𣏌冒暑親部送傅、政,欲追赴世忠至富沙境上,㑹日暮大雨,政乘此謀竄去,為䕶兵所殺,杞獨以傅追及世忠,授之,世忠得傅,喜曰:『今當還朝,首為公論功。』杞曰:『此非某之本心。况太尉自浙右提師破賊而追至,某借大軍餘威獲之,匹夫力爾,何功可論。』初,知建州某人者,與當軸為姻,恃勢貪婪,用官錢至累鉅萬,而監司忌於投鼠,皆不敢發,杞曰:『吾為憲官,豈可開眼放𧷢吏。』亟以其罪聞,某人䜛於當軸,遂以張政為告苗傅反者,宜得重賞,而杞殺之,遂下杞於獄,幾欲寘之死,不得已猶削籍,連州安置。」然傅事有本末。傅天資狠暗,正彦直狂者爾,而政實為之腹心,既敗,猶與傅同竄,其不告之明矣。臺諌知𣏌寃,相繼論列,不數月,有㫖許自便。《遺事》所記小異,葢其辭不無縁飾也。

甲辰,龍圖閣直學士、提舉萬壽觀詹義,兼權直學士院。義,縉雲人。未幾,乞祠,詔升徽猷閣學士、提舉洞霄宫,以示優禮。

癸巳,詔諸路預和買絹綿,即支其直,違置之法。

丁酉,尚書省言欲將江、池、饒、信為江州路,知州帯安撫使;建康、太平、宣徽、廣徳為建康路,知州帯安撫制置使。庶幾責任稍専。從之。

己亥,宰執請依祖宗官制,置中書門下檢正官,樞宻院檢詳官各二員,仍减左右司郎官兩員,從之。

初,羣盗薛慶、靳賽皆嘯聚淮上,慶據髙郵軍,衆至數萬,知樞宻院事張浚聞其欲歸麾下,請自往招撫之,纔渡江而賽率兵降于浚,浚徑至髙郵,入慶壘,從行者不及百人,出黄榜諭之,慶感服再拜,慶欲求厚賞,留浚三日,而外間不知,浮言胥動,真州守臣以聞,宰執議,遽罷浚,除資政殿學士,奉祠,仍遣統制官王𤫙提兵往平其事,𤫙渡江,慶先以兵衞浚而出,乃召浚赴行在,浚辭曰:「髙郵之行,徒恃忠信,雖不至如所傳聞,然身為大臣,輕動損威,其罪莫大。」詔不允。辛丑,浚還,上歎息,即日趣就職,既又改髙郵軍為承州,仍命慶守之。

先是,上方擇人使金,宰執薦持服人朝散郎鄱陽洪皓,乃擢為徽猷閣待制,借禮部尚書,奉使大金軍前,以眀州觀察使龔璹副之。時淮上賊蜂起,李成甫就招安,詔皓兼淮南、京南撫諭使,命成以兵䕶至南京。皓至淮南,成方引兵與耿堅共圍楚州,責守城趙立,謂其降敵而城棄,因持叛心。立,彭城人也。成以汴、泗及虹有紅巾為辭,且言非五千騎不可往,軍絶食,不克惟命,皓知堅可撼,遣人説之曰:「山陽縱有罪,當禀命于朝。今擅兵攻圍,名勤王,實作賊爾。」堅遂强成斂兵,皓即䟽言:「李成以朝廷不䘏之而稽饋餉,有引衆納命建康之語,今靳賽據維揚,薛慶據髙郵,若三叛連衡,何以待之?此含垢之時,宜遣辯士諭意,優進其秩,畀以京口綱運,如晉待王敦可也。」上遂遣宣贊舍人賀子儀撫諭成,給米五萬石,而皓轉由滁陽以至太原。

六月己酉,詔初下。

劉珏忽謁告,一日之蔣山,明日同舎問:「獨登山樂乎?」珏曰:「非登山也。特往拜舒王墓爾。」

誅苗傅、劉正彦及張逵等于建康市。 按《建炎復辟記》以是日誅苗傅等,而吕頥浩《勤王記》乃十五日壬戍

三省、樞宻院置賞功司。自興軍以來,立功將士許之持文自陳,各以輕重推恩。

甲寅,吏部侍郎劉珏遷尚書。

時舊相黄潜善、汪伯彦、袁植皆已逺貶。戊辰,秀王見上,曰:「昨見罷植之命,有曰『忠厚之言不聞,殺戮之事可戒』,大哉王言也。太祖以來未嘗戮大臣,國祚久長,過於兩漢者,此也。」未幾,潜善卒于貶所。 是日,詔將親閱諸軍,庶知諸將能否,仍令宰執預觀。

辛未,御史中丞張守再論吕頥浩難以専任,而張浚不宜西去。

甲戌,除守禮部侍郎,以中書舎人范宗尹為中丞。時殿中侍御史王庭秀亦難頥浩除擬不公,詔庭秀罷職與郡,於是,右正言吕祉言:「今日縁論大臣移一言官,明日縁論大臣罷一言官,則後日大臣行事有失,誰復敢言?願陛下以言章示大臣,使之自省,置身無過之地,庶兩全之。如或不悛,黜之何惜。」祉,建陽人也。

時以華藏寺為建康府治,而江浙制置使韓世忠權住蔣山,詔世忠𠉀建康府移保寧宫,即聽居華藏。縁保寧有先朝房院尚在,守臣顯謨閣直學士安陸連南夫未及遷入,而世忠逼其骨肉,狼狽出寺,於是殿中侍御史趙鼎言:「世忠躬率使臣,排闥而入逐天子之京尹,此而可為,則無不可為者矣!南夫治郡,緩不急事,願先罷之,然後降詔切責世忠,仍治其使臣之先入者,此為兩得。」上深嘉納,且曰:「唐肅宗興靈武,諸事草創,得一李勉,然後知朝廷尊。今朕得卿,無愧昔人矣。」於是諸將帖然畏服,亦罷南夫,而以兵部侍郎湯東野兼知建康府。

秋七月,秘閣修撰、知廬州胡舜陟言:金人見侵,鑾輿順動,使之深入中原,往來自如,我莫敢抗,惟務逃遁,何時而已?臣願身當江北之地,以䕶行在。儻仗天威,稍摧敵鋒,則生靈休息,庶幾有期。今淮南羣盗多者數萬,少者數千,臣欲以本州將兵鄉兵及所降劉文舜之衆共二萬餘人,仍更招羣盗,須得數萬,結之以信,輔之以威,足以捍敵。今日侍從、近臣,多擇閩浙大郡以往,而臣乃欲當江北地,非狂則愚,第以忠義所激,不敢愛生。若其養兵之物,與夫屯泊訓錬戰陣之方,乞容臣赴闕面奏。甲申,詔舜陟議論慷慨,除徽猷閣待制、淮西制置使。

時江浙制置使韓世忠已除兩鎮節度使,於是周望自給事中為兵部尚書,立功將佐,皆第賞之。世忠訟王德擅殺陳彦章,詔鞫于御史臺,殿中侍御史趙鼎攝德下獄,案成,以死刑定斷,朝廷以德有戰功,貸其命,於是鼎言:「德總兵在外而擅殺不顧,此風一長,其禍有不可勝言者。」乃編置德於江州。

丁亥,皇太子旉薨,諡曰元懿。

僉書樞宻院事鄭㲄卒。己丑,詔恩數依郭三益。上慘然語宰執曰:「㲄論事豈易得。昨元子薨,朕雖動懐,然聞㲄亡,尤悼之。」

初,金人入京東,命平冦前將軍范瓊領兵轉入江西,至是,右正言吕祉論其罪,且進取瓊之䇿。乃詔瓊赴行在,時瓊駐軍南昌,徘徊觀釁,詔監察御史松溪陳戩趣其入覲,戩至,瓊整兵而後見,且剥人以懼之,戩諭瓊曰:「聖上勇智天錫,宵旰圖治,將軍宜戮力濟難,以遺澤於子孫,效郭汾陽朝聞命夕引退可也。」瓊尚未决,戩曰:「將軍不見苗、劉之事乎?願熟計之。」瓊飜然北嚮謝恩,遂引兵赴闕,既至,未嘗肯釋兵,自陳祖宗以來,三衙不任河東北及陜西人,且乞除殿前司之職,又言自鄂、岳以來,凡招盗一十九萬,上謂宰執曰:「瓊罪甚大,靖康圍城日,與金人交通,逼宗室出城,且為張邦昌之衛,都人恨不食其肉,貸而不誅,以安反側。今復無禮如此,且盗雖多,安有十九萬人?瓊言此,欲以恐動朝廷爾。」張浚曰:「臣自平江勤王,凡三遣人致書,約令進兵,瓊皆不答。今呼吸羣兇,布在列郡以待竊發,若不乘時顯戮,他日必有王敦、蘇峻之患。」上深以為然,命浚召瓊赴都堂議事,宻謀誅之,浚與樞宻院檢詳文字劉子羽選院吏數輩作文字,劄榜皆備,鎖吏於府中。子羽,崇安人,韐子也。壬辰,遣御營前將軍張俊以千人渡江,若捕他盗者,使皆甲而來,因召瓊、俊及殿前都指揮使劉光世詣都堂計事,為之計食,食已,相顧未發,子羽坐廡下,恐瓊覺事變,遽取寫勑黄紙趨前,舉以麾瓊曰:「有勑,將軍可詣大理置對。」瓊愕不知所為,遂擁置輿中,衛以俊兵,送獄,仍使光世出撫其衆,數瓊罪狀,且曰:「所誅止瓊爾!若等固天子自將之兵也。」衆皆投刅,曰:「諾。」初,河北制置使王彦在太行山聚兵,皆刺其面曰「誓殺金人不負趙王」,號「八字軍」,金人頗畏之。瓊之往山東也,彦與偕行,彦以疾留其州,瓊併領其兵而去。時浚薦彦為御營使司統制,遂以瓊衆分𨽻神武諸軍,而八字兵復𨽻于彦,皆頃刻而定。瓊至獄,猶不伏,大理少卿王衣鞫治之,瓊稱無罪,衣徐以圍城鼓衆不順語折之,遽曰:「瓊死罪。」衣顧吏曰:「囚辭伏矣。」遂賜瓊死。衣,歴城人也。

詔朝奉郎、監諸司審計院崔縱,除右文殿修撰,借工部尚書,充奉使大金軍前,武節郎、閣門宣贊舍人郭元明,借遥郡刺史副之。縱,臨川人也。

初,上問大計於張浚,浚請身任西事,置司秦州,乞别委大臣與韓世忠鎮淮東,令吕頥浩扈駕來武昌,張俊、劉光世等從行,庶與秦州首尾相應,議已定。庚子,浚發行在,王彦統八字軍隨之。時浚之屬官馮康國等,往别臺諌,殿中侍御史趙鼎謂之曰:「元樞新立大功,出當川陜,半天下之責,邊事外,悉當奏禀。」葢大臣在外,忌權太重也。

時金人左副元帥尼瑪哈自東平府歸雲中,右副元帥鄂勒琿自濱州歸燕山,右監軍烏珠請提兵窺江浙,二大將許之,仍留左監軍達喇【原名撻辣。今改正,下同】屯濱州以守山東,乃遣女真、渤海、漢軍諸萬户,并大起燕雲、河朔民兵付烏珠,將之入攻。上以金人將入攻,方遣兵守淮及控扼江上,未有順動之意。壬寅,下詔奉隆祐皇太后率六宫先往南昌,詔略曰:「朕念邊隅震擾,國制搶擾,因時變通,隨事參酌,合三省樞廷之任,總百司庶府之繁,爰命近臣,俾司厥職,若征伐、財用、賞罰、選任等事,悉屬其營,具闗朕聽。其常程有格法事,如四方刑獄奏案、吏部注受,並𨽻洪州三省樞宻院。」遂以參知政事李邴同僉書樞宻院事,滕康並為資政殿學士,邴權知三省樞宻院事,康權同知,扈從以行。監察御史陳戩一員,而從官郎吏皆分其半,又詔東京留守杜充已至,是日除充同知樞宻院事。陳戩行,據《趙鼎奏議》本用二員,而沈與求改除

金人試舉人于蔚州。初,太原帥張孝純因城陷降金,見尼瑪哈不肯拜,敵莫能强,執歸雲中,至是以孝純主文柄。使孝純能守初志,寧死不汚於敵,後世必以為忠臣,今乃為敵用。是時,遼人皆用詞賦,兩河人皆用經義,而孫九鼎者為第一,忻州人也。九鼎,政和間遊太學,與洪皓同舍,陷敵十年,始登第,皓在北方屢見之。

八月己酉,詔添發運副使,從太后往江西,以直秘閣劉寧止為之,仍命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楊惟忠領兵萬人以從。初,有司月供太后錢一千緡,后聖性儉約,至是斥賣本殿絹二十匹充費,上方知尋常用度不足因謂宰執曰朕事太后與所生母同近買得衣絹千匹即先分獻飲食亦然今往洪州未有回期除禁中自分納外令户部供,錢絹各二萬,銀一萬,可趣令辦之。

資政殿學士、權知三省樞宻院事李邴與左僕射吕頤浩議不合,力丐罷,詔以本職提舉洞霄宫。壬子,更命資政殿學士滕康權知三省樞宻院,而擢吏部尚書劉珏為端明殿學士以貳之。賜康等手詔,許綴宰執奏事,寓治都堂。於是頤浩言:「人謂陛下雖下詔固守建康,而陰為避敵之計,如曾懋尚疑之,况小民乎。宜量留嬪御,掌批奏牘,以固人心,且免令内臣權管,恐其不宻,或縁此開端。」上納之。

壬戌,隆祐太后登舟以行。 東京副留守、殿帥郭仲荀以敵逼京城,軍儲告竭,乃領兵赴行在,都人從之南來者以萬數,遂以京畿轉運使上官悟為東京留守。悟,邵武人,均子也。

詔浙西安撫司移於鎮江府,仍改杭州為臨安府,帶管内安撫使。

丙寅,上聞道君遣二内臣、二宫女,將與髙麗人使同至。壬申,謂宰執曰:「朕聞之,一則以喜,一則以悲。朕别二聖已三年,忽得安信,豈不喜。但道君當承平之久,以天下奉一人,今彼中凡百麤陋,而朕居深宫廣殿,極不遑安。且朕父母兄弟及妻皆在異域,唯一子又薨,孑然一身,當此艱難,所以悲也。」玉音未已,澘然淚下。吕頤浩曰:「願陛下少寛聖抱,力恢中興之業。」周望曰:「此必金人之意,若非彼意,數人者雖至髙麗,髙麗亦不肯令來。」上曰:「然。」

甲戌,兵部尚書謝克家言:「今之官冗,外方尤甚,如添招弓手,董以舊尉足矣,乃更置新尉。又諸州不分大小,例置訓練官三員,請悉罷之以紓民力。」又言:「官軍單寡,而郡縣皆有土豪,宜令自相推擇有智勇者,各守一方。」又言:「有闕官處,乞許郡守自辟,吏銓無礙,則付以告身。若其徇私,則監司、御史得以紏之。」又言:「京東西及江淮悉為榛莽,難用常法,宜建藩鎮,文武並授,令便宜從事,財賦亦聽自用,如捍敵有功,則許世襲。」又言:「國典不存,宜詔諸郡訪求傳録,俟駐蹕既定,悉上送官,凡此皆急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