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中興小紀
卷十一
卷十二 

起紹興元年七月盡十二月

紹興元年,秋七月,乙未,是嵗當祀明堂,文武有合轉官者,右僕射范宗尹以為多所僥倖,乃建言論崇、觀、政、宣以來濫賞,而參知政事秦檜力賛之。壬寅,上謂宰執曰:「議得當否?朕不欲人毎以此事議及上皇聖徳。」時吏部侍郎髙衞主右選,上疏詆之,乃詔先罷武臣討論,既而同知樞宻院李回自言宣和間任詞臣,以校正御前文籍轉官,恐是濫賞,乞削秩罷政,上曰:「人君留意文籍,命臣下校正,有勞轉官,豈與濫賞同科?」顧謂宗尹曰:「且如卿等,以功轉官,若與小人同一劄目,亦自難處。」宗尹力奏此事如回者無㡬,其他亦不足惜,遂詔侍從及館職兼領校正者,非按此下原本訛脱,既而上批大臣討論亦罷,大意以為不欲歸過君父,斂怨士夫,而宗尹堅謂可行,即日求出,於是,秦檜復以此事擠宗尹,而侍御史沈與求條宗尹罪狀二十,宗尹力請解政。癸亥,罷為觀文殿學士、提舉洞霄宫,上謂執政曰:「宗尹既去,惟王俁、萬格以刻薄附㑹討論事,招致人言,當罷,此外宜置勿論,恐分朋植黨,非國家之福。」皆曰:「此陛下盛徳也。」俁,華陽人。格,鄱陽人。時並為都司。未㡬,宗尹落職。

初,詔勅令所以嘉祐敕與政和敕對修,命工部侍郎韓肖胄等詳定,至是修成敕令格式,八月戊辰,提舉官參知政事張守上之。肖胄,忠彦孫也。

先是,諫官韓璜論堂吏俞宗适、滑浩二人預討論事,浩已罷職,璜言執政不當芘宗适而不問,是日,執政奏事,富直柔曰:「臣聞宗适誠不預,言者誤聽。」秦檜曰:「吏承行文書,不必罪之。」李回曰:「如罪兩都司,彼自無詞。」上曰:「兩都司殊刻薄,為朝廷建議,須有忠厚之風。」張守等仰賛聖訓,於是不罪宗适,再以浩送吏部。

初,靖康京城圍急,胡唐老時為殿中侍御史,言:「萬一不守,則本支俱覆,聞康邸至磁、相間,為民所留,此天意也。請建為大元帥,領兵入援。」至是其弟吏部郎官世将繳唐老劄子,且為之請謚。壬申,上謂執政曰:「當時事亦偶然,何功之有?」於是張守等退而歎曰:「大哉王言。」

内侍楊公恕自叙嘗在潜邸,欲求差遣,執政擬與兵馬都監,上曰:「以潜邸恩與一都監,亦不為僥倖;但其人難使之近民。」富直柔曰:「近有任鈞者,至宻院干差遣,陛下知其為人否?」上曰:「鈞乃珪之子,尤狠愎,豈可任使此輩,稍不循理,朕不欲使之在左右。」於是執政退而悚服。

参知政事張守薦舊相清逺軍節度副使汪伯彦之才可用,詔復官,提舉洞霄宫。癸酉,伯彦復觀文殿學士,除江東安撫大使、兼知池州。既而右司諌韓璜論伯彦不可用,詔罷之,依舊提舉洞霄宫。上曰:「治天下惟公,朕安得而私也。」於是参知政事秦檜退而仰服聖訓。

時沈與求再歸言路中,疑其論范宗尹所引用者悉出之,與求曰:「近世人材,視宰相出處為進退,蓋習以成風。今當别人之正邪能否而公言之,豈可謂一時所用皆不賢,而使視宰相為進退哉!」

中書省言池、江二州,地勢僻隘,失祖宗公道置帥之意。庚辰,詔江東西路依舊以昇、洪為帥府。

癸未,執政奏劉光世繳到劉豫偽詔,詔尾乃其子偽左相銜也。上曰:「可見豫𥚹陋。」李回曰:「藝祖即位,用范質、王溥,皆數年而後代以趙普。」秦檜因曰:「帝王自有受命之符,陛下靖康初為生靈請行,此即受命之符,正所謂保民而王者也。」時揆席久虗,秦檜倡言曰:「我有二䇿,可以竦動天下。」或問何以不言,檜曰:「今無相,不可行也。」

己亥,中書門下省言文臣舊法,曽分有無出身,帶左右字,若贓罪則悉去左右,庶有所别,今欲復舊。詔從之。

仁宗嘗親篆明堂及飛白門牓。壬寅,上謂宰執曰:「行宫殿小,難以模設,已别書六字,第以『嗣天子臣名恭書』代『孝子嗣皇帝親札』,蓋以祀天為主也。」秦檜等曰:「以祀天為主,深合禮意」

有條令所小使臣楊球者,被㫖召試。侍御史沈與求言:「陛下復祖宗故事,間詔四方豪俊,令中書䇿試,而用之於臺省館閣,皆極一時之選。今球乃預其列,不知薦者為誰?望罷球,使歸右選。」詔從之。

甲寅,上曰:「朕以眇躬,獲主大器,居位五祀,而王室益微,念兹永懐,慘若焚灼。比因崇祀明堂,投誠上帝,冀獲悔禍,以雪神人之耻,而赦文夸大,殊咈朕心。又除吕頥浩制,首為中興聖緒兼創業守文之言,徒使四方誚于有識。可與外任。」於是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席益,以顯謨閣待制,與郡而去。

江南招討使張俊言承務郎汪若海說李允文有功,乞充本司幹辦官。丙辰,上以問宰執,吕頥浩曰:「若海頃與大圭,以語言交鬬滕康、劉珏,致二人不和,遂有兵火之變,皆編置嶺外,尚未放還。」上曰:「若容在軍中,恐後為累。後有罪者亦必援例,第勿許之。朕自以諭俊也。」於是頥浩等竦服聖訓。

戸部侍郎孟庾進尚書,時江湖供錢粮久虧,而羣盗尚聚。己未,詔庾為宣諭制置使。

詔近降赦恩,慮州縣奉行不䖍,委逐路提刑親行體訪,務令實恵及民。若所載寛恤事,或有未盡,亦令監司條上。

初,李成之黨李雱,為成計謀,至是,張俊獲雱,而成勢蹙,将殘黨遁居順昌。詔淮、蔡二鎮掩殺,成遂奔偽齊,餘衆趙瑞等降。

言者謂:「洛為國西宅,而翟興於僅存之地,萬死一生,率師䕶寢陵,戰屢獲㨗,粗自立基,望錫軍名,使知國家惓惓不忘之意。」壬戌,詔名忠䕶軍。

吏部郎官廖剛言:「因江南探報事宜,頗致懐慮,羣臣徃徃以維揚之事為戒,無敢任其責者。臣謂動静之間,在審其緩急而已,料今嵗敵騎勢分,必無南渡之事,望姑寛聖念,以慰天下。臣所陳下䇿,正如李孝子操瞑眩之藥,厥疾已瘳,則無所用矣。」

初,翰林學士汪藻言:「自元符以来,至建炎,並無日曆,此國之重事,願留聖心。」上納之。既而宰執請擇所付,上曰:「無以易藻矣。」至是,除藻龍圖閣直學士、知湖州,詔領日曆如故。

金左監軍逹喇大憾之 按句中之字無着句上疑有闕文 盡却所獻之物而去,豫遣偽相張孝純隨而和之,數日乃回,逹喇至祁州,遷其民而出,仍許只𢹂行李,其錢榖之類皆留,遂以祁城為元帥府。

先是,建炎末,敵方南牧,有朝奉郎趙俊者,宋城人,居城北,或勸其避地,俊曰:「但固吾所守爾。死生,命也,逃将安之?」時劉豫以俊為虞部郎官,俊稱疾不受,豫不能强,凡文字不肯用豫僣號,但書甲子,未幾卒。

時有武功大夫蘇易縁守奉化縣界,轉一官,於是中書舍人程俱言:「武功大夫轉入横行,則官益以輕,其害尤大。祖宗之法,武臣自閤門副使至内客省使,為横行,不係磨勘,即非皇城使所得轉入之官,皆特㫖而受,故元豐官制,以承務郎至特進為寄禄官,而武臣獨依舊不以寄禄官易之,蓋有深意。政和間改武官稱為郎、大夫,遂并横行易之,而轉官之級 按句内有脱誤 此當時有司不習典故,率意而改,以開僥倖之門,故流弊日深。且文臣庶官轉不得過中大夫,而武臣乃得過皇城使,此何理也?」自改使為大夫以来,嘗調官轉為横行者,不可勝數,其弊已極,而他人莫能言也。

冬十月乙丑,以新除給事中、兼侍講洪擬為吏部尚書,言者謂擬未嘗歴州縣,擬請外,遂除龍圖閣待制、知温州。

言者以謂近差甲頭催税,其害又甚於保長。戊辰,户部奏甲頭於三十戸輪差,初無髙下,而大保長乃有力可以倚仗,詔從之。

初金右監軍烏珠駐兵於熈河、秦、雍,至是相繼移寨,欲窺蜀。宣撫處置使張浚,令陜西都統制呉玠於鳯翔府之和尚原先處戰地,誘致其來。烏珠乃引衆十餘萬,造浮橋於寳雞縣,渡渭來攻,玠遣統制官呉璘、雷仲率諸将,選勁弓强弩,分畨迭射,號駐隊矢接發不絶,繁宻如雨,金稍却,則以竒兵旁擊,斷其糧道,又刼破金寨。乙亥,與金戰凡三十餘陣,烏珠中箭而遁,俘其将英格貝勒【原名羊哥孛堇。今改正】及隊領三百、甲兵八百,殺敵衆横屍滿野。是役也,烏珠徃反萬里,始末三年,其衆之損者逾半,皆呻吟扶攜以歸。烏珠初有從馬數百,至是僅留其六,道由平陽府,守臣蕭慶以三馬奉之,於是北歸燕山。王之望《西事記》曰:「張浚之敗,賴呉玠獨全一軍,據和尚原以守,金人屢攻之不克,大破敵軍,殺其将帥,人多疑不實。夫呉玠之敗四太子,固未可知;然敵若不敗,則今已無四川矣。故陜西之敗,皆浚為之,然而金人不能取蜀,亦其用玠之力也。」

乙酉,宰執言郭仲荀初除管軍,例得閤職,上曰:「祖宗待三衙之厚如此。」富直柔曰:「祖宗時,三衙用邊功、戚里班行各一人,蓋有深意。」上曰:「參用戚里,固祖宗法。然礙處亦多,恐不可用。」於是宰執退而歎曰:「此言可以為後世法。」丁亥,宰執奏有司勘到偽造吿身,事連知閤門事潘永思,上曰:「雖戚里,既有過,安可廢法。」於是令罷閤職,就逮。秦檜退而歎聖徳曰:「卓哉此舉!」

初,工部侍郎韓肖胄在都司時,嘗言國以兵强,兵以食為本,宜理淮南以修農事,則轉輸可省。遂命屯田郎官置局建康,行屯田之法於兩淮,上又親書《趙充國傳》,刻石摹本賜諸将以厲之。於是荆南鎮撫使解潜於部内五郡屯田,且辟直秘閣宗綱為措置官,而公安知縣孫倚率先辦集,詔加兩秩,既而言者復請江之南岸亦興屯田。戊子,江西大帥李回又言江州赤地千里,望依淮浙,委監司興營田,並從之。

初知興元府、利䕫路制置使王庶,籍興元及諸縣良家子弟,號曰「義士{」,以縣令為軍正,而武勇知邊事者副之,尺籍伍符皆如舊制,軍聲甚振。至是,宣撫司上其狀。甲申,庶自待制為徽猷閣直學士。吕大麟《見聞録》曰:「王庶立義士,其法甚妙。紹興初,富平大衂之後,兵率單寡,庶於興元府、興、洋、金、蓬、聞、達諸處,令州縣選强壮,每兩丁取一丁,三丁取二丁,與免戶下物力錢二百千,每五十人為一隊,知縣為軍正,尉為軍副,日閱武於縣,月閱武於州,不半年有兵二十萬,每遇州教,則厚犒賞之,教閱有方,可以出戰,則令、尉便與改秩。」今川口義士尚衆,皆庶倡之也。

己丑,吏部郎官廖剛言:「臣前所獻幸閩之説,姑備一時之急爾。國家艱難,極則必反,今乃圖新之時,故經營建康,殆不可緩,歳晚固所未暇,俟有機㑹可乘,當親擁六師徃,為固守之計,彼敵雖黠,詎能妄意吾之虚實而輙窺也哉?且東南建國,無易金陵,臣聞劉豫在齊、魏間,省徭薄賦,專務姑息,招徕人士,誘以偽官,安知其不圖吾根本地乎?要當出其不意而徙居焉,亦先事制人之道也。」尋除剛起居舍人。剛又言:「伏見陛下詳延儒臣,採摭故實為說以進,而游意翰墨,博覧羣書,亦可謂好學矣。然帝王之學,與文士異,堯舜禹湯,文武仲尼,汲汲皇皇,是其用心亦必有在矣。且援孟子所言天下國家之本在身,與《大學》之治國平天下,其端在正心誠意,願陛下去末學之無益,坐進此道,則可以福羣生也。」

初,建㓂范汝為未平,而本路制置使辛企宗握兵玩㓂,一路騷然,詔以大理少卿朱宗為本路漕臣。宗,仙游人,紱子也。宗入對,言:「民困無聊,弄兵以延一旦之命,陛下第追還制置使,以此事付臣,可毋戰而平也。」上詔宗行,而企宗方議募兵,檄取錢糧數多,宗遺書責之曰:「公擁兵彌年,州縣餽餉費百萬,而責取未已,民在溝壑矣,公為則自為之!」初,詔企宗放散汝為之黨,企宗乃奏汝為乞於福州就糧,不遵聖㫖,遂詔企宗措畫,而企宗怯懦不能制,賊反屯其衆於建之城外,上乃擢吏部郎官胡世将為監察御史、福建撫諭,世将既至,言汝為懐反側,猶肆剽掠,而招撫官謝嚮、陸棠顧與賊通,亟捕嚮、棠,與制置使屬官施逵付獄,又樞宻院計議官沙縣張致逺請歸鄉,因白宰執,乞遣重兵討之,而知福州程邁亦請改命将臣,又是時曹成、馬友有衆數萬,轉掠湖南北,而山東賊白氊笠劉忠者,嘗與烏珠戰,頡頏而南,自黥其額,號花面戰,據潭之白綿山,號為最强。左僕射吕頥浩建言先平内冦,然後可禦外侮。十一月戊戌,乃詔參知政事孟庾為福建江西湖南宣撫使,太尉武成感懐軍節度使韓世忠副之,發大軍由台、温路,先徃福建,次赴餘路,仍罷企宗,以其軍𨽻韓世忠,庾遂辟致逺充隨軍機幕,既而世将奏謝嚮、陸棠及施逵皆械送行在,嚮、棠死於路,逵得以歸罪二人,止從輕典,送逺郡覊管,中途逸去,後改名宜生,竄入偽境。

詔紹興府運頗艱,難以久駐,可移蹕臨安府。

初,景靈宫、萬夀觀、㑹昌宫、章武殿神御並在温州。甲辰,詔差内侍岑峑充迎奉主管官,時又迎奉太廟神主,亦令内侍省選官主管,仍罷提㸃官鄭士彦,别命郎官一員赴温州,充提㸃官。凡有事移牒州縣,並申提㸃官,其主管官,毋得輙行。初,萬夀觀有章獻皇后用黄金所鑄真宗像及后像,既而上曰:「置金像外方,人所側目,若不取入,是誨為盗也。」因愀然謂宰執曰:「朕播遷至此,不能薦享宗廟,奉衣冠出游,令祖宗神御越在海隅,念之,坐不安席。」聖語在明年閏四月,今聨書之

先是,淮南賊張琪既為統制官閻臯等所敗,其黨姚興、王恱引所部詣統制官巨師古降,琪西走,追擒之,送行在。乙巳,戮于市。

初,常州守臣周杞坐殘虐敗官。是夏,大旱,上御邇英閣問所以致旱之由,給事中胡交修為中書舍人,對曰:「此殆杞佚罰」,遂以祀屬吏,至是,獄具。甲寅,上曰:「當官者小過或有害,惟濫刑為當懲,聞杞数濫殺人,豈得不治。朕日聽斷,若任情殺人,豈不可耶?顧非理爾。」於是,宰執将順聖徳,退而記之,以埀訓萬世。時杞謂交修䜛己,乃上書告其罪,詔遣大理寺丞胡䝉詣常州按驗,反復窮究,交修無所挂,然羣從亦多抵罪。䝉,歴城人也。

初,詔左僕射吕頥浩復相,而同知樞宻院事富直柔與司諫韓璜及神武中軍統制官辛永宗兄弟見上,多言頥浩之短。至是,侍御史沈與求言直柔與璜等結為朋黨。丙辰,罷直柔為提舉洞霄宫,而璜等亦皆黜去。

初,復江淮等路發運使,以寳文閣直學士權邦彦為之,邦彦闇而傲,士論不與。至是,吕頥浩又薦邦彦為兵部尚書。

初,選人永嘉婁寅亮嘗陳宗社大計,深契上意,已與改官。至是,以為監察御史,制略曰:「爾上書論事,慮國則深,既遷一官,朕意未足。」中書舍人程俱辭也。

宣撫使孟庾總大軍,道由温州,守臣龍圖閣待制洪擬趨庾赴援,庾怒於饋餉外,命擬亟犒師,犒已即行,擬歸,未及州治,軍人已塞滿庭下訩訩,且不測,擬即借封樁錢用之。事已自劾,詔書奨其知變,加秩一等。

金人僉軍之法,以家業高下定之者,曰家戸軍,以人數多寡定之者,曰人丁軍。謂家戸者不以人數,稱人丁者不以家業。時雲中有陳氏姑,婦持其産,簿訴于右副元帥尼瑪哈,謂父子俱已陣亡,願盡納産,乞免充軍,左監軍烏克紳怒其沮法,賛尼瑪哈誅之,於是國人皆怨,而尼瑪哈又禁諸路之民不得擅去鄉里,凡出,必先告官,給畨漢守公據,然後可行。

右監軍逹蘭請於尼瑪哈,謂西路之軍有解鹽可贍,而東路無之,乞割齊境滄州鹽場以贍其用。蓋達蘭怒劉豫不拜,欲奪其利,而尼瑪哈方專權芘豫,故不之許,然逹蘭自此憾豫愈深矣。

初吕頥浩帥江東,置司池州,既召入,令知池州劉洪道攝帥事。是月,以資政殿學士葉夢得為安撫大使,始還帥府於建康,時建康荒殘,見兵不滿三千人,諸将散居他郡,夢得至,乃奏移宣州駐劄,韓世清一軍屯建康,追水軍統制官崔増屯采石,及統制官巨師古、閻臯分守要害,而世清尚未至也。於是,夢得召集流民,稍稍復業,商販亦通。

時羣盗蜂起,右文殿修撰胡安國一日謂其門人楊訓者曰:「昔冦起燕山,則關中、河北可避。及入關、河,則淮南、漢南可避。今至湖外,惟二廣爾。又焉保二廣之無冦也,至此可謂窮矣,只得存心以聽命。」訓問曰:「存心如何?」安國曰:「行善而莫為惡耳!」

十二月丙寅,詔依祖宗故事,置樞宻都承㫖一員,以兩制為之。

建冦范汝為聞大軍将至,亟入據州城,監司守宰以下皆遁去,賊将葉徹徃犯南劒州。先是,制置司撥統制官任士安一軍駐城西,賊至未肯力戰,守臣張觷獨率州兵出拒,射徹死而退賊。觷。候官人也。觷知士安方懼無功,即函徹首與之,州兵皆憤,觷曰:「早晩賊必再至,非與大軍合,不能破也。」士安得之大喜,遂馳報諸司,謂已斬徹,未幾,徹二子曰文臣武,果引衆,聲復父讎,縞素來攻,於是士安與州兵偕戰,賊大敗,汝為自此益挫。庚午,詔略曰:「聞汝為嘯聚日久,今再遣師剪除,其從有能執汝為請命者,當受重賞,自餘咸赦除之。」上因諭宰執曰:「若不許其自新,何以示好生之徳?」秦檜曰:「『天地大徳曰生,聖人大寳曰位,何以守位?曰仁。』唯仁,則能好生而配天地以守其位也。」既退,吕頥浩請記以為訓。時宣撫司軍已次福州,於是孟庾留福,而韓世忠總兵趣建,知福州程邁謂世忠曰:「賊鋭,宜少休以俟元夕。」世忠笑曰:「吾以元夕凱旋見公矣。」時賊於正南路植巨木為鹿角,及設陷馬坑以拒王師,世忠命諸軍偃旗仆鼓,由小路徑至鳯凰山,繞出賊背,范汝為震怖,以謂從天而下,於是列寨以環其城,賊夜遣衆刼寨,戰敗而走。

丁丑,右司諫方孟卿言:「比言大兵所過,恣為剽掠,有甚於賊,願賜丁寧。」乃詔自今出師,毋得秋毫騷擾,樞宻院察大将、統制,統領官以下遞察,犯者並行軍法。

初,宣撫處置使張浚移軍閬州,令參議軍事劉子羽於關外調䕶諸軍,子羽頗得衆心,又總領趙開兼都漕,號善理財,不加賦於民而軍用足。戊子,宰執奏浚居閬,為水運以給西軍,上曰:「朕料浚必能立功。」秦檜言:「臣初至行朝,見論浚者紛紛可駭,賴陛下保全,使得安迹。萬一有功,實陛下知人善任,使不惑浮言之效也。」上因論:「天下事有利必有害,但利多害少,皆可為,如前年航海,一板之外便為不測,使惑於浮言,逡巡不决,豈不敗事?」於是宰執退至省,未食而浚和尚原捷報已至,乃相與歎仰聖明知人,善料敵如此,顧恐人臣不才,無以稱任使耳。既而浚以功除定國軍節度使,職仍舊。

壬辰,兵部尚書胡直儒卒。

鄧随郢鎮撫使桑仲雖已受朝命,而猶恃兵衆再圖取金州。是冬,復引衆攻房州,金均房鎮撫使王彦與戰于青林間,又大敗之。

建炎初,詔西外宗司居髙郵軍,南外宗司居鎮江府。及渡江以来,遷徙不常,是年,西外宗居福州,南外宗居泉州,其後兩宗學各置教官如諸州例云。

時金左監軍逹蘭居祁州,而其衆尚留承、楚,浙西大帥劉光世守鎮江,欲𢹂貳之,乃以金銀銅為三色泉,其文曰「招納信寳」,獲金人,則燕餞而遺之,未幾,踵至,得衆数萬,給良馬利器,用之如華人,因創赤心、竒兵兩軍,頗得其用。

初五路既陷,金人悉割以屬偽齊,金以陜西重地,自右監軍烏珠敗走,都統羅索病死,而忠䕶軍翟興屯伊陽山,又知鳯翔府呉玠見保和尚原,右副元帥尼瑪哈欲固人心,遂以女真萬戸薩里罕為經略,駐兵鳳翔府以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