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九 中興小紀
卷三十
卷三十一 

起紹興十二年正月盡十二月

紹興十二年嵗在壬戌,春正月,癸卯,樞宻使張俊措置江淮戰守回,參議官以下分三等推恩,行府結局,俊乞罷樞務,不許,且薦其將定逺軍節度使田師中掌故岳飛之兵,又薦清逺軍節度使王徳往金陵,於是並詔為御前都統制,師中於鄂州,徳於建康駐劄此據《野記》修入

戊申,言者論敷文閣待制、知徽州朱芾、秘閣修撰、知宣州李若虛,皆嘗為岳飛謀議官,主帥有異志而不能諌,望黜以示戒,詔並落職。

初奉使何鑄、曹勛等至金國見其主亶,於春水開先殿,具陳上意,力加祈請,伏地者再,鑄不能言,金主令起之,曰:「先朝已如此行,豈有轍改?」勛反覆懇請,語甚切至,金主首肯數四,大帥烏珠傳命使之歸館,尋有館伴張鈞來,言皇帝及國王見使人所言甚喜,次第有恩也,是晩,館伴耶律紹文等到館,又傳金主命早來,使人上殿,所請宜允,仍出回書示之,有許還梓宫及太母語,至是勛等以書歸,羣臣猶疑,獨上兩操和戰之筞,以兵威摧折敵勢,而厚禮至誠以感動之,敵雖驕暴,亦回心革面以順上之志也。

是月,太保、萬夀觀使劉光世卒於行在,後諡曰武僖。光世遺奏,援例乞免其家差徭科斂,中書舍人張擴持之,以為不可。時擴在後省,見事有不當人心者,皆為上言之。

二月辛未,詔建國公進封普安郡王。王天性忠孝,自幼育宫闈,晨省昏定,未嘗離膝下,上與皇后尤所鍾愛,至是出就外第。初太祖受命北征,次于陳橋,軍中有知星者苗訓,引親吏楚昭輔仰視日色,其下復有一日,訓舉手加額曰:「此天命也!」及王既受封,有日者尤若訥,私謂「普」乃「並日」二字,合乎《易》所謂「明兩作離」,葢不特同符藝祖,而「大人以繼,明照四方」之象,已兆于此矣。

己卯,殿中侍御史胡汝明論監司不按州縣之吏,壬午,上謂宰執曰:「汝明所論甚當,朝廷分道命使,正要幾察州縣,可申嚴行下。若州縣贓汚不法,而監司不能按,致有臺諌章疏者,當併黜之。」汝明,黟縣人也。

己丑,詔吏部尚書吴表臣、禮部尚書蘇符、侍郎陳桶、郎官方雲翼討論典禮,不詳具祖宗典故,專恃己意,懐姦附麗,可並罷。雲翼,永嘉人也。

三月,貢院上博學宏辭合格人—— 京官洪遵、選人沈介、洪适。詔賜遵出身,适同出身,介循一資。介,徳清人。遵、适皆徽猷閣待制皓子也。皓奉使久在敵中,至是和議定,皓報太后歸耗。辛酉,宰執賀太后來有期,上曰:「洪皓身陷敵國,乃心王室,誠可嘉也。二子並中詞科,亦忠孝之報。」遂詔遵館職,适勅局刪定官。自中興設詞科以來,即入館,自遵始。上又言:「遵之文於三人中最勝,朕謂文貴適用,若不適用,譬猶畫虎刻鵠,何益於事哉?」

知貢舉、給事中鄱陽程克俊上合格宗子善能附正奏名,試以示勸奬,上謂宰執曰:「天孫之貴,溺於晏安,往往自陷非法。若一以邦典繩之,則非所以示惇睦之恩,置而不問,又無以立國家之法,惟擇其好學從善者,稍加崇異,以風厲其餘,是亦教化之術也。」

乙卯,上御集英殿策試,遂賜陳誠之以下二百五十三人及第出身。初,秦熺第一,熺有官,左僕射檜子也,遂降第二。溥,永嘉人。誠之,侯官人也。

川陜宣撫副使胡世將時在鳳州之河池,方結陜西、河東忠義首領,俾為内應,而朝廷與金敵講和,就差川陜宣諭使鄭剛中照舊吴玠、劉豫所管,分畫地界,世將奏:「秦、商二郡,元不係玠所管,合自二州以南為界。惟和尚原係玠立寨,元非劉豫地分,宜依舊保守。」且言探報:「敵人欲以鐡山為界,果爾?鐵山在河池縣裏,則和尚原等闗隘悉為所占,其四川並無限隔,雖金州殺金坪、仙人原稍險,别有平路得以入川,利害灼然,不可許也。」時世將已病,丙辰,卒,尋詔川、陜,津置其喪以歸。

夏四月丁卯,上曰:「孫近嘗言用人乃人主獨㫁,不可委之臣下。朕以為用人,雖人主之權,然深宫之中,安能盡知賢否。惟在論一相耳,一相得人,遴簡乃僚而薦之,則人主當㫁而用之。若人君好要則百事詳,好詳則百事荒。」此善論人君之道者也。

廣西買馬嵗額一千五百匹,而去年買發二千四百匹。至是,詔經略使胡舜陟、提㸃買馬官、知邕州俞儋以下,各進一秩。

上以淮上用兵,成不戰却敵之功。丙子,詔推恩宰執,於是秦檜等言:「此皆睿筭無遺,諸將戮力,臣等何功之有?」上曰:「漢髙祖善馭羣臣,每諸將奏功,必賞蕭何、張良,葢以指蹤之功也。卿等同寅,輔朕以底成績,朕何敢忘?」檜等再拜而退,相謂曰:「君能下下,以成其政,何以仰稱隆遇之意哉?」

兩浙漕臣王㬇等進銀以助迎奉兩宫之費。

己丑,皇后邢氏已上仙,丁亥,訃音纔至,於是太常寺討論服制,上謂宰執曰:「先王制禮,無過不及,適于中而已。宜參古今之制,使等威有辨,而合於禮,庻可垂法於後世也。」

金遣其臣烏陵贊謀至陜西,議分地界,川陜宣諭使鄭剛中出白馬闗外見之,贊謀欲盡取階、成、岷、鳳、秦、商六州,指鐡山以西為界,剛中曰:「此難即割,須俟㫖可也。」贊謀曰:「講和而不退和尚原兵,何也?」剛中曰:「割地之旨,朝下晚退矣。」贊謀不能奪,剛中乃上奏曰:「秦、商二州幷和尚原皆陜、蜀要害,不可許也。」其後割秦、商地之半,棄和尚原,仍於大散闗内得興趙原以為控扼之所。五月甲午,就除剛中端明殿學士、宣撫副使。先是宣撫司嘗居閬中,自移于河池縣,饋餉不繼,人以為病。剛中奏移司利州,務從省費,既而剛中欲移屯一軍,都統制楊政不從,剛中呼政,語曰:「宣撫欲移軍,而都統制不肯。某雖書生,不畏死也。」聲色俱厲,政即日聽命。

丙申,詔于旴𣅿軍置𣙜場,其後安化軍、光州皆置。

甲辰,詔諸州無教官處,令尚書省選差,既而禮部立到試教官法,上謂宰執曰:「士大夫不可不學,惟學,故能考前世興衰治亂以為龜鑑,則無過舉,而政皆適當矣。朕在宫中未嘗一日廢也。」立法在是月乙卯,今聫書之

丙午,詔禮部住給度僧牒,雖特㫖,亦令執奏。先是,臨安府乞度牒修觀音殿,上不與,第給錢五千緡,上曰:「朕觀人主欲消除釋老二教,或廢其像,或廢其徒,皆不適中,往往愈熾。今不放度牒,可以漸消,而吾道勝矣。」

庚戍,工部尚書莫將等議上大行皇后諡,曰懿節。

先是,上以太后回鑾,普天同慶,可召和氣,猶慮諸處以奉迎為名,縁此科率,却致暛怨,已降詔,悉令戸部自支,不侵諸州經費,庻不擾民。

言者論䕫路有殺人祭鬼之事,乞嚴禁止之。己未,上謂宰執曰:「此必有大巫唱之,但治巫,則此自止。西門豹投巫于河,以救河伯取婦,葢知此道也。」

六月甲子,大金國送觀文殿學士、前東京留守孟庾、徽猷閣待制、前知淮寧府李正民還朝。庾等奏:「昨兵渡河,不能死節,陷身辱國,乞正典刑。」詔放罪,任便居住詔放罪在是月癸未,今聫書之

乙亥,宰執奏上殿官晏孝純乞禁止父母在别籍異財之事,上曰:「此固當禁,然恐行法有𡚁,州縣之吏科率不均,民畏户口大而科率重,不得已而為,誠可憐者。宜併申嚴科率之條。」於是秦檜等仰歎聖聰周知民情如此。

時川陜都統制吳璘入覲,上問璘前此所以勝敵之方,璘曰:「先令弱者出戰,强者繼之。」 丁丑,宰執奏璘功賞士,上因以璘所對語之,且曰:「璘善用兵,此正孫臏三駟之説,一敗而二勝者也。」上又曰:「當須令適中,政有賞罰,如醫之用藥,不及則不能治病,太過又傷氣也。」

時有學子上書,乞用王安石《三經新義》,為言者所論。癸未,上曰:「六經所以經世務者,以其言皆天下之公也,若以私意妄説,豈能經世乎!王安石學雖博,而多穿鑿以私意,不可用。」

甲申,宰執奏言者所論鹽禁事,上曰:「古今事異,今國用仰給煑海者,十之八九,豈可捐以與人?散利,雖王者之政,然使人專利,亦非政之善也。吳王濞之亂,漢實使之,使濞不專煮海之利,雖欲為亂,得乎?」

初,興元府有六堰,引褒水溉民田至數千頃,故漢中地極膏腴,兵興以來,嵗久弗治,堰壊而田多荒。至是帥臣武當軍節度使、兼川陜宣撫司都統制楊政,率衆修復,偶夏水,堤决,政親往督役,其後堰成,嵗省漕計二十餘萬石。又城南並漢江岸,水數至城下,政仍作長堰捍之,水遂趨南岸,城賴以安。

是月,召宣州觀察使趙宻於建康,為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主管步軍。

秋七月,言者論福州僉書判官胡銓,文過飾非,用欺羣聽,士之無知者,往往從而宗之,望竄斥,以為惑衆之戒。癸巳,詔銓除名,新州編管。

皇太后回鑾,大金國遣少監髙居安等扈送,甲午,起發。

癸卯,吴璘乞用初任團練承宣使恩例,為其子授文資,上許之,中書舍人張擴以為不可。乙夘,上謂宰執曰:「武臣換文資,恐將帥之材,後難得矣。」張俊曰:「須試而後換文可也。」上曰:「俊言甚是。宜降指揮,以革其後。」上因舉杜甫詩「將軍不好武,稚子總能文」之句,謂甫意葢有在也。於是秦檜等仰見聖心之不忘武備如此。

戊申,宰執奏事,因論車服有用玉者,上曰:「將來郊廟,玉噐當先製,朕觀今所用祭噐皆别,山樽自有山樽之制,犠樽自有犠樽之制,如玉鬯、玊爵之類,今皆未備,豈可不先製也。」上尊事天地,奉先思孝,故凡服食噐用,必以祀事為先,秦檜等不勝嘆服。

上自南巡,儀物草創,至是,諸王宫教授石延慶言:「國朝郊廟大禮,有三駕之制。恭聞皇太后鑾輿還闕,陛下將迎于郊,而儀衛末講,望詔大臣集禮官蒐舉往憲。」有詔車輅、儀仗,委工部尚書莫將、戸部侍郎張澄,同内侍邵諤制造。己酉,太常寺言:「五輅之制,惟玊輅以玊飾之,今當先玊輅。又按本朝,黄麾仗共二千二百六十五人,其數最為酌中,欲依此製造。」從之。

是日,上又諭宰執曰:「吴璘功賞事,早與了,使之歸。」秦檜曰:「已與張俊議,呼璘到堂面定,庻幾允當。」上可之,且曰:「賞須令適中。今日邊面,正賴將士協力守之,賞須當,乃慰其意,且免姦人動揺軍情也。」

大金國遣金吾衛大將軍完顔宗賢、秘書監劉祹等來。

癸丑,上謂宰執曰:「郡守條上五事,其間頗有可採,又有欲衝見行法者,宜詳之,可行即行。」秦檜曰:「如莊綽所上,有可行者。」何鑄曰:「守臣中有志於民者,所論定不茍。」上曰:「然。」於是檜等仰見上厲精庻政,臣寮所上利害,躬覽不怠如此,中興豈難致乎?

時因有宗子犯法,乙卯,上謂宰執曰:「見宗學教官,令日率宗子講書,作功課,庻使用心不為惡事。」於是秦檜等仰見上留意宗子,以教為先,惇叙之實莫大於此。

上殿官宇文剛言湖外米賤,乞行收糴。戊午,上諭宰執,令即行之,且曰:「水、旱,堯湯所不能免,惟有以備之,則民免流移之患也。」

八月乙丑,宰執奏湖北帥臣劉錡言沅州猺人作過事,上曰:「蠻夷但當綏撫,不可擾之,慮致生事。」於是秦檜恭禀聖訓以諭錡焉。

丙寅,皇太后渡淮。

言者論端明殿學士、僉書樞宻院何鑄:「首董岳飛之獄,閲日滋久,初無一言叙陳,既而以樞臣使金,乃謂以讞獄不合,遂致逺行。」又言:「飛之獄,本其徒所告,反狀甚明,而鑄所遷延,乃在黨惡。」遂罷鑄以本職,提舉太平觀,尋詔落職,責徽州居住。既又論殿中侍御史胡汝明及察官歸安施鉅、長洲李溢,皆鑄所薦,詔悉與外任。

先是,迎䕶梓宫當差大臣,而左僕射秦檜辭不行,乃詔少保、判紹興府孟忠厚為迎梓宫禮儀使,又以參知政事王次翁為迎太母禮儀使,並往楚州迎接。戊辰,上問宰執曰:「界首猶未得皇太后報。」秦檜曰:「據王次翁奏,九日可到界首,以理揆之,此事必不爽約。前蕭毅行,陛下明與約言:『若太后果還,自當謹守誓約。』如今嵗未也,則誓文為虛設,此最切當。」上曰:「亦以此事卜和議諧否?若還我太后,則是大金亦守和議也。」

皇太后回鑾已近。辛巳,上至臨平鎮奉迎,上入幄朝見,宰臣、文武百官班幄外起居。上初瞻慈容,喜深感極,淚温龍綃,軍衛歡呼聲震天地,父老童稚携持夾道擁看,以手加額,咸歎曰:「不圖復見聖神子母之重驩如此也。」太后以北方聞太傅、醴泉觀使韓世忠名,召至簾前曰:「此為韓相公耶?」慰問良久。

乙酉,上以語秦檜等,且言:「太后既歸宫中,事一切不復顧矣!」於是秦檜等仰歎聖徳之至,宜其篤生上聖,以建中興,而鸞馭言旋,為天下之母也。

徽宗及顯肅、懿節二后梓宫回。己丑,上至臨平迎奉以歸。初,太常少卿施坰請於皇城近處權設龍徳别宫,至是,即奉安焉。

九月乙未,以少保、䕶國軍節度、判紹興府、信安郡王孟忠厚為樞宻使。

戊戌,詔皇太后俸錢月一萬貫。冬年、寒食、生辰各二萬貫。生辰加絹一萬匹。

左僕射秦檜進所撰徽宗哀册,辛丑,上諭檜曰:「哀册極佳,葢語皆紀實故也。向昭慈挽詞,衆人所作,文雖可觀,皆不紀實,朕當時所撰,有『俯隨遺詔日,猶想御簾時』,要紀實爾。」檜曰:「向陛下書扇賜經筵官,皆當其實。」上曰:「朕閲《唐史》,見太宗面評羣臣才徳短長,似有所感。朕所書,皆杜甫詩,葢因以見意也。」

有阿李者,本乾明寺尼,法名善静,因被擄在北界,詐作柔福帝姬,逃歸後,朝廷差宣政使馮益,幷宗婦吳心兒往紹興府識認,遂收入内,加為福國長公主,降駙馬都尉髙世榮。至是,因内侍李鄂等隨梓宫回,具言柔福帝姬在北界降徐還,去年已死,還近自北界以其骨歸,後因還父中立訴于朝,遂下法寺勘實,是日,辛丑,詔阿李杖死,益、心兒以識認不審,編管外州。

乙巳,少保、左僕射秦檜加太師,檜面辭新命,上曰:「梓宫歸喪、慈寧就養,皆卿之功,此未報百分之一,不必辭也。」

詔福建官買茶送𣙜場,仍戒有司,即時支價錢,上曰:「官中買物,往往不即支還價錢,故人憚與官交易。」葢上通察民情如此。

戊申,詔參知政事王次翁充大金報謝使,得慶軍節度錢愐副之。

製玊輅畢工。

大金國遣中書侍郎劉筥、刑部尚書完顔宗表等來,庚戌,引見。

以給事中、直學士院程克俊為翰林學士。

辛亥,詔差内侍藍珪主管慈寧殿事務,上謂宰執曰:「朕戒諸人,凡有闕,不得白太后,只來白朕。葢太后年已六十,惟胷中無一事,動作如意,即夀考康寧無窮矣。」於是秦檜等仰服聖孝,以謂養志曾參之所難,而上優為之,此舜之盛徳也。

初,中書舍人張擴為左僕射秦檜所知,不數年至侍從,屢繳詞頭,人多不樂。至是,吏部引赦,行詞,擴毎秉燭草制,言者謂其太遽而文不工,擴乃罷去。

丁巳,詔戸部侍郎沈昭逺為大金賀生辰使,知閤門事王公亮副之。新除中書舍人楊愿為大金賀正旦使、知閤門事何彦良副之。愿,山陽人也。

冬十月壬戌,言者論:「錢塘駐蹕之地,而城壁摧剥,儻不加飾,何以肅逺近之瞻。况臨安府昨被㫖置回易庫,収其嬴以備此舉幾年矣。今宜取而用之。」詔臨安府措置。

初,卜地為永固陵,得于紹興府㑹稽山昭慈聖獻后殯宫之西北,乃遣中丞万俟卨,又詔資政殿學士鄭億年相繼按行,皆以其地可用。丙寅,權殯徽宗聖文仁聖顯孝皇帝及顯肅、懿節二后。

戊寅,詔隨從梓宫官吏,扶䕶萬里,勤瘁可嘉。自内侍官李鄂以下四十四人,推恩有差。

庚辰,詔鎮江府依沿海制置使例,罷帶沿江安撫使。

癸未,詔車輅院復置官吏。

甲申,皇太后生辰,始燕于慈寧宫。

時朝廷欲以福建臘茶就行在置局給賣。丁亥,詔福建見任提舉市舶官,更不兼茶政,别差官提舉茶事,置司於建州。

初參知政事万俟卨奉使大金國,行次汴京,奴𨽻輩有為人致書訪其子者,彼之伴使以為言,卨曰:「兩朝以玉帛相見,而後敢以私書入境,然父子之情,不過𠉀安否爾!」發書視之,果然。及次涿州,又以南官歐擔夫,告者且曰:「一行装齎悉以車載,不復調夫矣。」卨曰:「歐擔夫者,請得其名治之。不調夫則止於此,以聽大國之命。」伴使語塞,遂已。至是,使還,詔卨提舉詳定一司勅令。孫覿誌卨之墓曰:「卨之復命也,宰相秦檜假金人譽己數十言,屬卨紿上,卨退而歎曰:『丞相訹我面謾,吾戴天履地,忍為此乎?』卒不從。他日,與檜議,怒,無復同寅之意矣。」

十一月庚寅,上謂宰執曰:「人君惟虛心,則事至自見。」秦檜曰:「虛心,則臣下或有迎合,亦無所逃。」上曰:「臣下迎合,孟子所謂逢君之惡,其罪大。」程克俊曰:「此不容誅也。」秦檜曰:「陛下虛心,照臨百官,士庶孰不精白以承休徳哉?」

左朝奉大夫黄達如者,前守南雄州,為提點坑冶鑄錢官韓球所按,至是任滿奏事,言:「太后囘鑾,梓宫還闕,兹為盛事,望宣付史館,然後大明黜陟,異論者正典刑,主和者加旌賞,庶上慰徽宗、二后在天之靈,少紓太母滯欝之氣。」遂擢達如為監察御史。辛卯,禮部侍郎、直學士院王賞編付史館。達如,建陽人。賞,開封人。球,璜弟也。

初,太師、左僕射秦檜與太傅、樞宻使張俊同主和議,約盡罷諸將,獨以兵權歸俊,故俊力助其謀,及諸將已罷,而待御史江𨗿數言俊之過,於是俊求去位。癸巳,罷為醴泉觀使,復還三鎮舊節,封清河郡王。𨗿,建徳人,公望猶子也。此據《野史》修人

兩浙轉運副使李椿年言:「臣聞仁政必自經界始,自兵火之後,文籍㪚亡,豪民猾吏,因縁為姦,有田者未必有税,有税者未必有田,富者日益兼併,貧者日益困弱,皆由經界不正。」且言其利害有十,「臣比訪得平江府,嵗収七十萬石,著在石刻,今按籍,雖有四十萬,而實入纔十餘萬,皆以為逃田。嘗聞朝廷有按圖覈實之請,其事始於吴江縣,而知縣石公轍盡復其數,葢按圖而得之也,欲望陛下㫁而行之,將吴江之騐,施之一郡一路,以及天下,則經界正而仁政行矣。」上謂宰執曰:「椿年之論頗有條理。」秦檜曰:「其説簡易可行。」程克俊曰:「比年百姓避役,止縁經界不正。若行之,誠公私之久利也。」乃詔專委椿年措置,椿年請先往平江諸縣,俟其就緒,即往諸州,要在均平,為民除害,更不増税額,從之。椿年遂即平江,創經界司,於是守臣周葵見椿年曰:「今欲均税耶?增税耶?」椿年曰:「何敢增税。」葵曰:「若不欲增税,何言本州苗米七十萬石?」椿曰:「倉記云爾。」葵曰:「倉記云穀七十萬石,謂倉中所容總數耳。五穀皆穀也,豈獨米乎!」椿年曰:「審爾。」則用圗經三十萬為凖,未幾葵罷去。

己亥,始詔立太學養士,既而權以三百人為額,仍復置祭酒、司業、博士、正、錄、管官。

初,永固陵殯宫,以户部侍郎張澄為橋道頓遞使。澄熟知會稽地里,自發引至復土、反虞,皆先事而備。至是,遷澄為尚書。 

右諫議大夫歙縣羅汝檝言:「陛下近因臣寮之奏,以前日異論者明正典刑,此誠今之先務。然初定議和,而謗議紛然,徃徃出於愚而無知,不足深責。惟趙鼎、王庻、曾開、李彌遜四人者,同心併力,鼓率其黨,必欲沮害此事,賴皇明洞照,不惑浮言。今開與彌遜尚以美職而食祠祿,失刑已甚,望賜貶黜。鼎、庶見在謫籍,近赦,恐合量移。乞令有司勿復舉行,亦足少懲。」丙午,詔從之。於是開、彌遜並落職。汝檝又言:「前殿中侍御史張戒最與鼎厚,引居言路,凡鼎之風㫖,奉承不暇,故助鼎以沮和議。鼎罷相,戒失所賴,復請留之,既被黜,則徃依岳飛於江夏,其趨操可知。」庚戌,詔停戒官。

少保、樞宻使孟忠厚求去位,罷為少傅,依舊信安郡王,判福建,既而與知建康府、觀文殿學士葉夢得兩易其任。時閩中之寇未平,詔夢得挾御前士,便道之鎮。

十二月庚申,上謂宰執曰:「梁汝嘉頃為户部尚書,號稱經制財用,徒耗官錢,公私交易,無補於國,為汝嘉身謀則得矣,如國計何?」

初,命户部尚書張澄等詳重修六曹寺監庫務勑令格式,至是書成。壬申,太師、左僕射秦檜上之。

言者為南巡以來三嵗之祀,獨於明堂,而冬至郊天,曠嵗未舉,今既治安,願於來嵗,用郊祀之儀,庶應祖宗故事。詔禮部、太常寺討論申省。

甲申,上曰:「祥瑞何用?朕所不取。唯年穀豐登,乃莫大之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