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九尾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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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上兩回書中,所載寶玉赴寧籌款,回申度節之事。雖看似平淡,絕無驚人出色之處,且以為瑣屑煩絮,敷衍了事而已。然刪去此節,既不見寶玉之才能濟變,並不見寶玉之識獨勝人,僅以尋常北里姊妹相頡頏,庸庸碌碌,隨波逐流,何足以當「九尾狐」三字之稱?

  若但豔羨其色,則當時色之美者,如李巧玲、李三三、陸月舫、陸昭容等,皆足與寶玉相伯仲,何得獨膺「九尾狐」之名?設贊美其藝,則藝之佳者,如馬雙珠,以及後起之吳新寶、老林寶珠等,更遠勝於寶玉。寶玉曲調不精,愈不得獨受「九尾狐」之號。今在下偏以「九尾狐」加之,不評其色之拔萃,不論其藝之超群,而單稱其才識,方與凡妓不同。所以上文有此兩回書,以見其才識之迥不猶人。不然,節帳困難,在他妓處此境地,除向熟識者挪移告貸,或質當金珠首飾外,更無別法,乃寶玉忽異想天開,一聞他人轉述,竟敢乘輪赴寧,拜望素未謀面之富翁,使彼心悅誠服,願解囊橐,唾手而獲三千金之巨款,優游回轉春申。試問誰人及得寶玉?雖未免行險僥倖,然非胸有成竹,料事如神,安敢貿然前往,其濟變之才如此。寶玉既返滬後,所收節帳只有十之四五,並不懊惱,且囑咐阿金等向客討帳,切勿用強硬手段,不留餘地,致使他日難以見面。要曉得客人欠帳,並非有意,大半出於萬不得已,放他過了節關,他自然現出良心,親自送來,既不落凶名在外面,而且暗暗叨了實惠,翻不至客人惱羞成怒,把這篇帳永遠漂定,不過遲了須些,有什麼要緊呢?其勝人之識又如此。由是而論,則「九尾狐」三字,非寶玉不得名副其實,若僅因其善媚而稱之,或以其縱淫而號之,且由其姓胡而擬之,雖未嘗不是,初集亦已論過,然參觀上兩回之事,則又微嫌淺顯矣。

  蓋九尾狐一物,道果極深,變化不測,更勝於《義妖傳》之白蛇,一則逢端午而現出原形,一則過中秋而不露窘態,故余不比之曰蛇,而獨比之曰「狐」,良有以也。在下這篇議論,欲闡發「九尾狐」題旨以免擬於不倫之誚。非然者,徒取書名之新奇,則何物不可稱九尾?何書不可名九尾之物乎?恐不值識者一笑也。

  閒話少敘,仍歸正傳。且說寶玉與阿金閒話,聞得有客到來,即便起身向外招接。見二客已上樓頭,原來是新近結識的,一個叫錢繼愚,一個叫趙城璧,是前胡士誠邀來趙完璧的哥哥,因承寶玉送盤相請,故此結伴而來。寶玉連忙叫應,請進房中坐下。兩人都問寶玉可是往蘇州燒香去的,怎麼我們月初在蘇,並未遇見著你呢?寶玉未便將赴寧一節告訴他們,只得含糊答了幾句,又因繼愚是寧波人,問道:「奴聽見說寧波城裡,有一位叫錢慕顏,阿是唔篤自家族裡佬?」繼愚道:「是我格近房伯伯拉,其上海都嘸沒到過,唔那能會曉得?問起其來哉咭?」寶玉道:「阿要希奇,啥問勿得格佬!」城璧插嘴道:「你怎麼忘懷了,有兩句俗語:『寧可與蘇州人相罵,莫與寧波人白話。』寶玉你快不要同他白話了。」寶玉道:「劃一劃一,奴哪哼會忘記脫格唔?」

  三人彼此取笑了一回,不覺已是上燈時候。又來了兩位客人,卻與錢、趙不相熟的。請他們在秀林房中坐了。寶玉與秀林兩面周旋,交換酬應,且有阿金、阿珠等幫同陪待,事事均極週到。此時,兩邊客人又寫請客票,各邀了幾位朋友前來飲酒賞月,以助雅興。少停皓魄東升,彩雲盡散。看那一輪明月,如銀盆寶鏡一般,更令人興致倍添,故一俟眾客來齊,兩房中均吩咐擺席、寫票叫局。寶玉往來酬酢,有秀林幫著侑酒,尚不十分吃力。因現下秀林非比從前,事事皆遵寶玉教訓,亦步亦趨,儼然一小胡寶玉,頗為眾客所賞識,稱作後起之秀,堪代寶玉之勞。不一回,各局陸續而至,東西兩邊異常熱鬧。弦索錚,歌聲嘹亮,豁拳的興高采烈,行令的暢飲歡呼,說說笑笑,直鬧到一點多鐘,眾局盡歸,方始酒闌席散,依稀不約而同,秀林房中各客先去。

  寶玉等送過後,回房仍與繼愚、城璧二人敘話,一同靠在樓窗玩月。又見那中庭供著香斗,一縷香煙,裊裊入琉璃世界,煞是好看。復談了一回唐明皇中秋故事,忽聽自鳴鐘敲了兩下,城璧、繼愚要緊去了,便同眾客各散不表。

  單說寶玉照例相送畢,猶貪看當頭月色,正如《西廂記》所云:「玉宇無塵,銀河瀉影;月色橫空,花陰滿庭。」彷彿有此景象,但夜涼如水,清風習習,不覺羅袂生寒,芳心自警。其時阿金走到他背後,把他衣服一扯,說道:「大先生阿要困罷!辰光勿早勒海哉,半夜三更登勒窗口頭,要受寒格!」寶玉道:「看夜水阿要好,雲才一點嘸不,碧波生清,停歇要月華格來,格落奴癡格實梗勒裡看呀。」阿金道:「月華是勿清,停歇要月華格來,格落奴癡格實梗勒裡看呀。」阿金道:「月華是勿容易看見格,大先生,呆等哉,真真受仔寒末哪哼嗄?」寶玉也覺得翠袖單薄,有些耐不住了,便將窗兒閉上,回身至牀前坐下。阿金伏侍卸妝,阿珠折疊衣裙,又將錦被鋪好,伺候寶玉睡下,自回下房安寢,均不細敘。

  獨有寶玉睡過片刻,忽然醒轉,頭疼欲裂,肌冷如冰,曉得感冒風寒發作了,急忙伸手取被,蓋上兩層,還覺瑟縮難安,既而漸漸發熱,口苦舌乾,骨節酸痛,身上猶如火炭一般。皆因近來一月之中,出門跋涉,往返辛苦,輪船上難免受風。加之歸家二日,並未靜養,早起晏眠,安排一切,雖有阿金等幫辦,自己也要操勞。況今夜接待客人,兩處往來酬酢,更屬異常吃力。又在窗前玩月,感了風寒,乘虛而入。究竟寶玉的身體,已被淫欲掬空,憑你本質極好,怎能降得住這許多呢?寶玉自知病勢來得洶湧,本欲喚醒阿金、阿珠等起身,但他們也勞乏不堪,姑且待到天明再說。無如心中難過異常,好容易挨至金雞三唱,曙色盈窗,方勉強坐起,熬著眼花頭暈,用手揭開帳子,叫喚了阿金幾聲。

  阿金在夢中驚醒,聽是寶玉聲音,即忙穿衣下牀,著了一雙拖鞋,趁勢喊醒了阿珠,然後梯梯他他,從隔房走了過來,問道:「大先生喊我,阿有啥事體佬?」寶玉連聲「喔唷」,低低的說道:「奴難過煞勒裡,剛剛未冷煞快,故歇末身浪熱得嘸成,賽過像火燒實梗,一點汗才嘸不,來摸摸奴看。」阿金伸手在寶玉額上一摸,驚訝道:「阿呀!大先生,格寒熱燙得勒,實頭受仔寒哉!頭裡阿痛?肚皮裡阿難過?停停阿要請一個郎中來看看,吃兩帖藥,散散風寒罷!」寶玉點點頭,又道:「倒是嘴裡燥得勒,獨想要吃茶,搭奴倒兩碗來。」

  說著,卻巧阿珠走了進來,聽得寶玉的病情,不等阿金答應,忙倒了兩碗茶,雖是隔夜的,卻還溫熱,送到牀前,將茶碗湊至寶玉嘴邊。寶玉一連飲盡,稍比方才清爽些,問阿金道:「說請郎中,去請啥人介?上海好格少!」阿金道:「要麼去請陳曲江格兄弟陳篤卿罷,總算有點名氣格。歸搭格套孟河郎中,終也請,全本是江湖訣,架子末蠻大,一副像煞有介事格面孔。別人告訴俚病情,俚連搭理才勿搭理,把過仔脈,一聲也勿問,別人勿曉得格,還贊俚有本事,指(讀接)頭底下,已經明白格哉。軋實開出來格方子,差勿多才是一靠輩格,勿管啥格病,第一樣藥,老調用南北沙參,餘外大半是勿去病勿喪命格藥,嘸不大病吃仔呢,還好;若然風火症候,請仔俚來,一定要誤事格。而且還有一樣惹氣:開好仔方子,問俚阿好吃幾帖,俚終起碼要說十帖八帖篤,因為除脫格張老方子,俚亦換勿出幾化藥格,格落病情才勿敢問,要別人多吃兩帖原方,就為格格道理,勿然,撥別人要掂穿斤兩格。若換仔間搭格郎中,巴勿得病人來轉方,多看兩埭,多點生意,俚篤勿實梗打算格,所以看俸極大,門診至少一元兩元,多則四元五元,出診格行(讀杭)情,更加放屁,終要十塊念塊洋錢篤,遠要加倍,早要加倍,晏亦要加倍,比仔此地格郎中,一邊請一埭,一邊好請十埭得來。想阿犯著請俚,拿自家格性命,撥俚弄白相相格嗄?」

  寶玉在枕上聽他一大篇議論,不禁微笑道:「說是說得勿差,不過搭孟河郎中亦勿是冤家,啥落能格刻毒,拿俚格西洋鏡才說穿,要害俚嘸不飯吃格。」阿金道:「我格外公,就撥俚吃殺格呀,我末恨俚。自有格種勿要性命格,相信得像仙人一樣,吃壞仔才勿敢怪俚,倒怪自家格病生差格來。我恐怕大先生亦相信俚,吃俚篤格戳頭,格落細細教告訴。」

  阿珠插嘴道:「格閒話有點勿對篤,一個孟河郎中,吃殺仔唔篤外公,就算俚嘸本事,勿見得個個勿好,一洗帚豁殺仔十八個蟑螂格。我勸講哉,如果撥俚篤聽見仔,要恨壞俚篤格名譽,尋著起來,看哪哼嗄!」阿金道:「著急,有我勒裡,況且倪登勒房裡說,俚篤生啥順風耳(讀議)朵,勿會聽見格,就算我大張曉諭,逢人告訴,再勿然,登仔申報罵俚篤,俚篤格生意終歸勿要緊格,到底相信格人多,說起來大官大府,還當俚篤大好老得來,哪哼會嘸本事呢?格落倪說俚幾幾化化邱話,賽過牆頭浪榻石炭,白說脫格,落裡能夠帶壞俚格牌子嗄?」

  阿珠道:「我倒要扳駁來,前年仔,我登勒一家人家,有一位小姐犯仔癆病,足有半年外勢哉,請過仔幾化有名氣格本地郎中,吃過仔百十帖藥,一點效驗才嘸不。後來親眷篤薦一個孟河郎中來,名字末我勿記得,勿知姓馬呢姓費,看仔三埭,吃仔十幾帖藥,就漸漸能格好哉。實梗看起來,本事比間搭格大?倒說俚勿好,批榻得一錢勿值?我著實有點勿服辣篤。不過看俸末忒大,窮人想請得起。就是格浪末,連我也派俚擔差,要說俚心狠哉。我格論頭,阿公平勒勿公平?倒說一聲看。」阿金道:「格說法,像煞蠻公平,其實內堂中格道理,明白勒海來,我若然再搭辯,只少要爭快哉,請免仔點罷。」

  阿珠聽了,不禁臉上一紅,還想要說他幾句,卻被寶玉阻止道:「唔篤兩家頭,只管講勿完格哉,郎中好勿好,關倪啥事?就算論得公平,別人亦勿見得聽唔篤格。俗語有一句,說『麻油拌青菜,各人心愛』。相信末請仔俚;勿相信末拉倒,辯俚作啥,奴亦請啥孟河郎中,有本事也罷,無本事也罷,徒然講仔半日,害奴心裡煩煞快,勿顧奴勒裡頭疼腦脹,獨趁自家高興,充做假內行(讀杭),真真鬼相打難為病人哉!」阿金、阿珠聽得寶玉埋怨,彼此瞅了幾眼,阿珠趁此取了茶壺,下樓泡茶去了。

  其時眾人都知寶玉身子不好,秀林先進房問候,無非幾句老套話兒,又問郎中請那一個,寶玉道:「郎中末去請,害裡篤格嘴倒拌乾格哉。」秀林不明白這句話是說那個的,阿金答道:「是倪勿好,響哉。請問大先生,到底阿是請陳篤卿佬?」寶玉點點頭,阿金即忙取了號金,去請篤卿,不表。

  少時阿金回來,稟覆寶玉道:「號金末五十六,看俸轎金末,一共兩洋八百。因為生意好,出診多,格落要四五記鐘勒來。還算路近落。」寶玉怕煩不答。阿金又道:「大先生,阿要先吃點辟瘟丹?作興是吞痧也未可知格。」秀林亦說試試,好得辟瘟丹這樣藥,是有益無損的。寶玉道:「倪故歇阿有勒裡?阿曾用完格來?皆為格樣藥,別人家格勿靈,板要胡慶餘堂,從杭州寄下來格。如果嘸不末,唔篤到雷允上去買一瓶行軍散末哉。」阿金道:「有勒裡,有勒裡。不過隔仔一年,吃仔阿有用格來?」寶玉道:「倪放得好,勿出氣、勿潮、勿霉,就隔兩年也嘸啥要緊。去拿出來看。」

  秀林插嘴道:「格格辟瘟丹,阿就是舊年夏裡向,胡大少送撥倪格佬。」阿金搶著答道:「蠻對蠻對。慶餘堂是胡雪岩開格,合格藥格外道地。據說辟瘟丹當中,要用一條四足蛇格,格格蛇極少,而且板要出勒上天竺山浪,格末好入藥格,外加拜三日大悲懺,格落吞痧吃仔,靈得嘸淘成篤。舊年夏裡,送脫仔幾萬塊,真真大好事。胡士誠是俚格阿姪,代理分送別人,所以撥間搭勿少,我當寶貝實梗藏起來格呀,哪哼會出氣著潮嗄!」寶玉道:「亦要長舌頭哉,秀林問仔一聲,惹仔一坑,講煞講勿完格哉,搭奴毫燥點拿出來罷,阿曉得奴故歇肚裡難過煞勒裡呀!」阿金方才答應取出,叫阿珠磨了一塊,倒了一杯溫水,伏侍寶玉吃下。

  停了一回,寶玉覺得腹中略為舒服,不甚難過了,惟寒熱不減分毫,食物仍難下咽。到了午後,更覺昏昏沉沉,別人與他講話,也不理會,好似睡熟一般。候至四下多鐘,請的郎中陳篤卿來了,阿金陪他說了病源,請篤卿進房診過了脈,問他病勢如何?篤卿道:「此症確是受寒而起,雖無大礙,來勢卻甚利害,必須表出一身大汗,方得安痊。你們切勿大意,恐拖欠日子多了,轉實為虛,那就難治了。」說罷,開了一張表藥方子,交與阿金。阿金送過看俸、轎金,又送篤卿去訖,方回身來看寶玉,連叫了幾聲「大先生」,寶玉模模糊糊,並不答應,知他的病,更比午前重些,只得拿著方子藥錢,走到窗前叫下面相幫上來,命他即去撮藥。相幫不敢停留,少時藥已購到。阿珠幫著燒了一爐炭,煎好了一碗藥,阿金方將寶玉扶起,叫他醒轉,把藥吃了下去,仍舊讓他安睡。那知此藥不甚靈驗,雖至晚上,略有微汗,究未通暢,身上依然熱如炭火,神志不清。

  過了一天,毫無動靜。阿金、阿珠、秀林等皆異常焦急,商量又請了兩位名醫,一位叫凌嘉六,一位叫金寶山,診過了脈,彼此都說無礙,因他受足風寒,一時驟難透發,所以來勢見得洶湧呢。三人聽了,心始稍安,然這幾日中,晝夜輪流侍奉,毋敢疏忽。阿金、阿珠尤其辛苦,不是那個去起課,定是這個去求籤。秀林也差鱉腿去請了一個有名看香頭的師娘,據說有兩個親人討取羹飯,必須在家齋獻,多燒紙錠,以後還要誦經拜懺,方保無患。而且有凶星坐命,目下先宜禳星禮斗,待病好了,更須往各廟燒香還願。今夜叫灶家喜四十九聲,用甲馬四十九張,照此備辦,包管消災延壽,病退身安。眾人聽他判斷,敢不依從?好得人手甚多,一切齋獻香燭紙錠甲馬等物,頃刻辦齊,當夜就做。忙到了二三更之後,復在灶上叫過了喜,不覺天已明亮,又托那看香頭的師娘,叫了七八個拖辮子的道士,拜了一日斗,晚上添了一位法師,眾人方將辮子盤起,戴上道冠,做那復星的法事,鑼鼓喧天,鬧到一下多鐘,始畢,便宜那師娘多了一筆扣頭。

  如此一來,煞也奇怪,次日寶玉服過了金寶山的藥,果然就出了一身臭汗,病勢已退了一半,神志也略略清爽,曉得與人講話了。阿金等個個快活,皆歸功於師娘,虧得秀林想著去請的,細細告訴了寶玉。寶玉也深信無疑,說待我痊癒後,一定親往各廟還願,謝神暗中保護的,卻不說服藥之有功。

  世人往往如是,其實事有湊巧,今日所服寶山的藥,係用表裡和解之法,加入調補氣血之品,因其平時縱欲太過,知非徒表所能解肌退熱,故對症發藥,以小柴胡湯、八珍湯合用,服下果然效驗如神。寶玉等那裡知曉?翻贊弄神弄鬼的有益。這皆由自己迷信所致。在下故不辭瑣屑,亟為表而出之,始無負我醒世之責焉。正是:

    畢竟回春須藥力,好教當世釋疑團。

  不知寶玉病痊之後,可曾往各廟燒香還願,請觀下回便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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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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