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程文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

二程文集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八
  二程文集       總集類
  提要
  等謹案二程文集十三巻附錄二巻宋明道程子伊川程子合集也陳振孫書錄解題載明道集四巻遺文一巻伊川集一本二十巻一本九巻又河南程氏文集十二巻二程共為一集為建寧所刻本是宋世所傳已㕘錯不同此本出自胡安國家劉珙張栻嘗刻之長沙安國於原文頗有改削如定性書明道行述上富公謝帥書中刪落至數十字又辭官表顛倒次第易傳序改沿為泝祭文改姪為猶子珙等所刻一以安國為主朱子深以為不可嘗以書抵珙及栻盛氣詬争辨之甚力具載晦菴集中然二人迄不盡用其説葢南宋之初學者猶各尊其所聞不似淳祐以後門户已成羽翼已衆於朱子之言一字不敢異同也元至治間臨川譚善心重為校刋始與蜀人虞槃商確考訂悉從朱子所改其定性書富謝二書所刪字亦求得别本補足又搜輯程子遺文十六篇遺事十一條並朱子論胡本錯誤諸書别為二巻附之於後惟伊川詩僅有三章河南府志載其陸渾樂遊詩云東郊漸㣲緑驅馬欣獨往舟縈野渡時水樂春山響身閒愛物外趣逸諧心賞歸路逐樵歌落日寒山上集中無之善心等亦未及収地志率多假借名人以誇勝蹟其殆好事者所依託又出於善心之後歟乾隆四十六年閏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巻一
  明道文集一      宋 程顥 撰
  銘詩
  顔樂亭銘為孔周翰作
  天之生民是為物則非學非師孰覺孰識聖賢之分古難其明有孔之遇有顔之生聖以道化賢以學行萬世心目破昏為醒周爰闕里惟顔舊止巷汙於榛井堙而圮鄉閭蚩蚩弗視弗履有卓其誰師門之嗣追古念今有惻其心良賈善諭發帑以金巷治以闢井㳿而深清泉澤物佳木成陰載基載落亭曰顔樂昔人有心予忖予度千載之上顔惟孔學百世之下顔居孔作盛德彌光風流日長道之無疆古今所常水不忍廢地不忍荒嗚呼正學其何可忘
  偶成時作鄠縣主簿
  雲淡風輕近午天望花隨柳過前川旁人不識予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
  游鄠山詩序
  僕自幼時已聞秦山多竒占有扈者尤復秀出常恨遊賞無便嘉祐二年始應舉得官遂請於天官氏願主簿書於是邑謂厭飫雲山以償素志今到官幾二年矣中間被符移奔走外幹者三居其二其一則簿書期㑹倉廥出入固無暇息惟白雲特在山面最為近邑常乗間兩至其餘佳處都未得往變化初心辜負泉石五年二月初吉聞貳車晁公來遊諸山先是晁公見約同往㑹探吏失期二日早晁公以書見命始知車騎已留草堂走白邑大夫張君時民産有在山麓者以罪没官府符方命量其租入之數因請以往鞭馬至山而晁公已由髙觀登紫閣還憇下院見待已久遂奉陪西遊經李氏五花莊息駕池上夜宿白雲精舍詰旦晁公西首僕復傍山東遊紫閣登南山望仙掌囘抵髙觀谷探石穴窺石潭因周視所定田徜徉於花林水竹間夜止草堂是晩雨氣自西山來始慮不得徧詣諸境一霎遂霽明旦入太平谷憇息於重雲下院自入太平谷山水益竒絶殆非人境石道甚巇下視可悸往往步亂石間入長嘯洞過虎溪西南下至重雲閣訪鳯池觀雲頂凌霄羅漢三峰登東嶺望大頂積雪後東北來雲際下深澗白石磷磷於水間水聲清冷可愛坐石掬水戀戀不能去者久之遂宿大定寺凌晨登上方𠉀日初上西望藥山北眺大頂千峰萬巒目極無際下山縁東澗渡横橋復憇於重雲下院出谷遊太平宫故基而歸馬上率爾口語往往成詩章自入山至歸凡四日得長短詠共十二篇姑存之以誌遊覽之次第云
  白雲道中
  吏身拘絆同疏屬俗眼塵昏甚瞽矇辜負終南好泉石一年一度到山中
  馬上偶成
  身勞無補公家事心冗空令學業衰世路嶮巇功業逺未能歸去不男兒
  遊紫閣山
  仙掌逺相招縈紆渡石橋瞑雲生澗底寒雨下山腰樹色千層亂天形一罅遙吏紛難久駐囘首羡漁樵
  獼猴山僧云晏元獻公來獼猴滿山
  聞説獼猴性頗靈相車來便滿山迎鞭羸到此何曾見始覺毛蟲更世情
  髙觀谷
  轟雷疊皷響前峰來自彤雲翠藹中洞壑積陰成氣象鬼神憑暗㺯威風噴崖雨露千尋濕落石珠璣萬顆紅縱有虬龍難駐足還應不是旱時功
  草堂寺在竹林之心其竹蓋將十頃
  參差臺殿緑雲中四面篔簹一徑通曾讀華陽真誥上神仙居在碧琳宫
  長嘯巖中得冰以石敲餐甚佳
  車倦人煩渴思長巖中冰片玉成方老仙笑我塵勞久乞與雲膏洗俗腸
  游重雲
  久厭塵籠萬慮昏喜尋泉石暫清神目勞足倦深山裏猶勝低睂對俗人
  長嘯洞北囘望大頂如列屛幛比到山前却不見蓋為仙掌所蔽
  行盡重雲幾曲山囘頭方見碧峰寒天將仙掌都遮斷元恐塵中俗眼看
  凌霄三峰
  長嘯巖東古寺前三峰相倚勢相連偶逢雲静得見日若有路通須近天陰吹響雷生谷底老松如箸見崖顛結根不得居平地猶與蓮花逺比肩
  雲際山
  南藥東邊白閣西登臨身共白雲齊上方頂上朝來望陡覺羣峰四面低
  下山偶成
  襟裾三日絶塵埃欲上籃輿首重迴不是吾儒本經濟等閒爭肯出山來
  是遊也得小松黄楊各四本植於公署之西窗戲作五絶呈邑令張寺丞興宗
  中春時節百花明何必繁絃列管聲借問近郊行樂地潢溪山水照人清
  心閒不為管絃樂道勝豈因名利榮莫謂冗官難自適暇時還得肆游行
  功名不是闗心事富貴由來自有天任是𣙜酤虧課利不過抽得俸中錢
  有生得遇唐虞聖為政仍逢守令賢縱得無能閒主簿嬉遊不負艶陽天
  獄訟已聞寃滯雪田農還喜土膏勻只應野叟猶相笑不與溪山作主人
  春雪
  二月將臨尾羣陰久退潜只知桃李艶何復雪霜嫌密霰仍先集飄霙忽散霑帯風成料峭和雨作亷纎江漢初彌望珠璣亦間兼片痕才著瓦斜勢漸穿簾鳥化遼城鶴途鋪越女縑落英時鬭舞飛絮或同黏直把瓊瑶比誰疑鵠鷺撏透肌錐共利洒面刅爭銛寒怯開闈賞光凝伴月覘價増樵市炭興入酒家帘駐足銀粧履昻頭玉裹髯如何欺煦律重復困窮閻薪乏經朝備衣因恃暖拈擷芳游女恨憂歲老農占惜竹頻敲葉愁花旋覆苫失權悲太皥助虐有飛亷驟降初疑勇旋消亦訝謙朔雲雖借便水后可無厭縱任陰靈巧難令木氣殱寒威徒自奮春氣亦時添積勢方平壠澌流已墜簷暗空猶沓沓近地即佔佔逺水難遮面髙峰不裹尖著墻聊畫粉蓋地豈成鹽紈扇驚塵曀崑崗認火炎端來薦融釋空復助洳漸積潤終滋嫩驚雷亦震淹東君莫惆悵杲日待重瞻
  晩春
  人生百年永光景我逾半中間幾悲歡况復多聚散青陽變晩春弱條成老榦不為時節驚把酒欲誰勸
  桃花菊
  仙人紺髪粉紅腮近自武陵源上來此花近歳方有不比常花羞晩發故將春色待秋開存留金蘂天偏與漏泄春香衆始猜兼得佳名共堅節曉霜還獨對樓臺
  早寒
  一夜威霜特地嚴朝來寒氣入書簾乍須火暖親爐獸初覺冰澌結硯蟾敗葉巻風輕䔩䔩逺峰經曉静尖尖出門未要貂狐燠且著輕裘次第添
  新晴野步
  青帝方成萬物春如何滛雨害芳晨乞求共指雲間日悔恨輕嫌陌上塵消盡風威猶料峭放開山色已嶙峋燕遊莫道王孫樂亦有羲皇更上人
  陰曀消除六幕寛嬉遊何事我心閒鳥聲人意融和𠉀草色花芳杳藹間水底斷霞光出岸雲頭斜日影銜山縁情若論詩家興却恐騷人合厚顔
  西湖
  潩水橋邊鴨子陂樓臺只在郡城西煙波乍見心先快島嶼將尋路欲迷盡日無風横舴艋有時經雨飲虹霓如何咫尺塵埃地能使遊人意不齊
  環翠亭
  城居不見萬山重因起髙亭破逺空虚曠直疑天宇外周旋如在畫屏中凝嵐散藹層層出削玉排青面面同暫得登臨已忘去四時佳致屬賢公
  中秋月
  雲静好風吹清光溢四垂金行方盛日陰魄正中時髣髴窺瑶闕分明露桂枝遴英同醉賞誰復歎官覉
  象戲
  大都博奕皆戲劇象戲翻能學用兵車馬尚存周戰法偏裨兼備漢官名中權八面將軍重河外尖斜步卒輕却凭紋楸聊自笑雄如劉項亦閒爭
  九日訪張子直承出看花戲書學舍五首
  平日邀相見過門又不逄貪隨看花伴應笑我龍鍾須知春色醲於酒醉得遊人意自狂直使華顛老公子看花爭入少年塲
  貪花自是少年事沉酒定嫌醒者非顧我疎慵老山野却騎歸馬背斜暉
  下馬問老僕言公賞花去只在近園中業深不知處桃李飄零杏子青滿城車馬響春霆就中得意張公子十日花前醉不醒
  贈王求甫鐵如意
  妖言莫信傳張惡虚氣休將碎唾壺借問閒窗静狐背何如爭勝擊珊瑚
  送吕晦叔赴河陽
  曉日都門颭斾旌晩風鐃吹入三城知公再為蒼生起不是尋常刺史行
  贈司馬君實
  二龍閒卧洛波清今日都門獨餞行願得賢人均出處始知深意在蒼生
  陪陸子履遊白石萬固
  條山蒼蒼河流黄中蒲形勢天下彊帝得賢侯殿一方四年不更慰民望元豐戊午季春月上心閔雨愁黎蒼使車四出走羣望我亦奉命來侯疆情誠感格天意順詔書才下雨已霶病麥還青禾出土野農鼓舞歌君王故人相見不道舊為雨歡喜殊未央聖主寛憂小臣樂自可放蕩舒胸腸白石萬固皆勝地主人為我攜壺觴况逢佳日俗所尚車馬未曉填康莊扶提十里雜老幼迤邐千騎明戈槍初聽鳴鐃入青靄漸見朱斾輝朝陽遨頭自是謝康樂後乗獨慚元漫郎侯來雖知有賓客衆喜更為將豐穰臨溪坐石遍巖谷幽處往往聞絲簧山光似迎好客動日景定為遊人長乗髙望逺興不盡戀戀不知歧路忙人生汨没苦百態得此樂事真難常我辭佳境已惆悵侯亦那得久此鄉他時㑹合重相語辜負泉石何能忘
  戲題
  曾是去年賞春日春光過了又逡巡却是去年春自去我心依舊去年春
  題淮南寺
  南去北來休便休白蘋吹盡楚江秋道人不是悲秋客一任晩山相對愁
  和家君早寒之什
  滿地清霜結曉寒平明飛霰洒柴闗乍憑酒力温肌骨陡覺風威著面顔閭里相呼泥北戸牛羊收牧下前山急須趂日藏薪炭凍後髙枝不易攀
  和詠草
  漸覺東皇意思勻陳根初動夜來新忽驚平地有輕緑已蓋六街無舊塵莫為枯榮吟野草恐當作火且憐愁醉柅舊作枕香輪詩人空怨王孫逺極目萋萋又一春
  和邵堯夫打乖吟二首
  打乖非是要安身道大方能混世塵陋巷一生顔氏樂清風千古伯夷貧客求墨妙多攜巻天為詩豪剰借春儘把笑談親俗子德容猶足慰鄉人
  聖賢事業本經綸肯為巢由繼後塵三幣未囘伊尹志萬鍾難換子輿貧且因經世藏千古已占西軒度十春時止時行皆有命先生不是打乖人
  和堯夫首尾吟
  先生非是愛吟詩為要形容至樂時醉裏乾坤都寓物閒來風月更輸誰死生有命人何與消長隨時我不悲直到希夷無事處先生非是愛吟詩
  和堯夫西街之什二首
  先生相與賞西街小子親攜几杖來行次毎容參劇論坐隅還許侍餘盃檻前流水心同樂林外青山眼重開時泰身閒難兩得直須乗興數追陪
  先生髙蹈隱西街風月猶牽賦詠才暫到隣家賞池舘便將佳句寫瓊瑰壯圖已譲心先快劇韻仍降字占挼只有一條誇大甚水邊曾未兩三盃
  遊月陂
  月陂堤上四徘徊北有中天百尺臺萬物已隨秋氣改一鐏聊為晩凉開水心雲影閒相照林下泉聲静自來世事無端何足計但逢佳日約重陪
  秋日偶成二首
  寥寥天氣已髙秋更倚凌虚百尺樓世上利名羣蠛蠓古來興廢幾浮漚退居陋巷顔囘樂不見長安李白愁兩事到頭須有得我心處處自優游
  閒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萬物静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富貴不滛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
  代少卿和王宣徽遊崇福宫
  睿祖開真宇祥光下紫微威容凝粹穆仙仗儼周圍嗣聖嚴追奉神遊遂此歸冕旒臨秘殿天日照西畿朱鳯銜星蓋清童護玉衣鶴笙鳴逺吹珠蘂㺯晴暉瑶草春常在瓊霜曉未晞木文靈像出太一醴泉飛醮夕思飊馭香晨望絳闈衰遲愧宫職蕭洒自忘機
  和王安之五首
  小園
  閒坊西曲奉常家景物天然占一窳恰似庾園基址小全勝浥澗路途賖知君陋巷心猶樂比我僑居事已⿰⾔𭑃且喜杖藜相過易隔牆無用少游車白樂天有詩戲盧中丞浥澗山居去城之逺
  野軒
  誰憐大第多竒景自愛貧家有古風㑹向紅塵生野思始知泉石在胸中
  汙亭
  強潔猶來真有為好髙安得是無心汙亭妙㫖君須㑹物我何争事莫侵
  藥軒
  嚢中數味應千種砌下栽苖過百名好是微風入庭户清香交送滿檐楹
  晩暉亭
  亭下花光春正好亭頭山色晩尤佳欲知剰占清一作春風處思順街東第一家
  和花菴
  得意即為適種花非貴多一區才丈席滿目自雲蘿静聽禽聲樂閒招月色過期公在康濟終柰此情何
  子直示以新詩一軸偶為四韻奉謝
  治劇君能佚居閒我更慵自惟降藻麗不解斷舂容寡和知高唱深情見古風静吟梁甫意真似卧隆中
  和諸公梅臺
  急須乗興賞春英莫待空枝謾寄聲淑景暖風前日事淡雲微雨此時情
  後一日再和
  常勸嬉遊須及辰莫辭巾屨染埃塵秪應風雨梅臺上已減前時一半春
  郊行即事
  芳原緑野恣行時春入遥山碧四圍興逐亂紅穿柳巷困臨流水坐苔磯莫辭盞酒十分醉秪恐風花一片飛况是清明好天氣不妨游衍莫忘歸
  春日江上
  新蒲嫩柳滿汀洲春入漁舟一棹浮雲幕倒遮天外日風帘輕颺竹間樓望窮逺岫微茫見興逐歸槎汗漫游不畏蛟螭起波浪却憐清泚向東流
  下白徑嶺先寄孔周翰郎中
  驟經微雨過芳郊轉覺長河氣象豪歸騎已登吳坂峻飛雲猶認華山髙門前岐路通西國城上樓臺壓巨濤欲問甘棠舊風化主人邀客醉香醪
  盆荷二首
  庭下竹青青一作圓盆荷水面平誰言無逺趣自覺有餘清影倒假山翠波光朝日明漣漪尤緑淨凉吹夜來生衡茅岑寂掩柴闗庭下蕭疎竹數竿狹地難容大池沼淺盆聊作小波瀾澄澄皓月供宵影瑟瑟凉風助曉寒不校蹄涔與滄海未知清興有誰安
  陳公廙園修禊事席上賦
  盛集蘭亭舊風流洛社今坐中無俗客水曲有清音香篆來還去花枝泛復沉未須愁日暮天際是輕陰
  酬韓持國資政湖上獨酌見贈
  對花酌酒公能樂飯糗羮藜我自貧若語至誠無内外却應分别更迷真韓詩云曲肱飲水程夫子宴坐焚香范使君愧我未能忘外樂縁尊紅芰對西曛
  哭張子厚先生
  歎息斯文約共修如何夫子便長休山東無復蒼生望西土誰共後學求千古聲名聨棣萼二年零落去山丘寢門慟哭知何限豈獨交親念舊游




  二程文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巻二
  明道文集二     宋  程顥 撰
  奏疏表
  論王覇之辨
  臣伏謂得天理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義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禮義若履大路而行無復囬曲霸者﨑嶇反側於曲徑之中而卒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誠心而王則王矣假之而霸則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審其初而已易所謂差若毫釐繆以千里者其初不可不審也故治天下者必先立其志正志先立則邪説不能移異端不能惑故力進於道而莫之禦也苟以霸者之心而求王道之成是衒石以為玉也故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而曽西恥比管仲者義所不由也况下於霸者哉陛下躬堯舜之資處堯舜之位必以堯舜之心自任然後為能充其道漢唐之君有可稱者論其人則非先王之學考其時則皆駁雜之政乃以一曲之見幸致小康其創法垂統非可繼於後世者皆不足為也然欲行仁政而不素講其具使其道大眀而後行則或出或入終莫有所至也夫事有大小有先後察其小忽其大先其所後後其所先皆不可以適治且志不可慢時不可失惟陛下稽先聖之言察人事之理知堯舜之道備於已反身而誠之推之以及四海擇同心一徳之臣與之共成天下之務書所謂尹躬暨湯咸有一徳又曰一哉王心言致一而後可以為也古者三公不必備惟其人誠以為不得其人而居之則不若闕之之愈也葢小人之事君子所不能同豈聖賢之事而庸人可參之哉欲為聖賢之事而使庸人參之則其命亂矣既任君子之謀而又入小人之議則聰明不専而志意惑矣今將救千古深錮之𡚁為生民長久之計非夫極聽覽之明盡正邪之辨致一而不二其能勝之乎或謂人君舉動不可不慎易於更張則為害大矣臣獨以為不然所謂更張者顧理所當耳其動皆稽古質義而行則為慎莫大焉豈若因循苟簡卒致敗亂者哉自古以來何嘗有師聖人之言法先王之治將大有為而返成禍患者乎願陛下奮天錫之勇智體乾剛而獨斷霈然不疑則萬世幸甚熙寧二年上時為監察御史裏行
  論遣張載按獄
  臣伏聞差著作佐郎張載往明州推勘苖振公事竊謂載經術徳義久為士人師法近侍之臣以其學行論薦故得召對䝉陛下親加延問屢形天奬中外翕然知陛下崇尚儒學優禮賢俊為善之人孰不知勸今朝廷必欲究觀其學業詳試其器能則事周有繫教化之本源於治政之大體者儻使之講求議論則足以盡其所至夫推案詔一作訟獄非謂儒者之不當為臣今所論者朝廷待士之道爾葢試之以治獄雖足以見其鈎深練覈之能攻摘斷擊之用正可試諸能吏非所以盡儒者之事業徒使四方之人謂朝廷以儒術賢業進人而以獄吏之事試之則抱道修潔之士益難自進矣於朝廷尊賢取士之體將有所失況苖振罪犯明白情狀已具得一公平幹敏之人便足了事伏乞朝廷别賜選差貴全事體謹具狀奏聞熙寜二年閏十一月上時為監察御史裹行
  論君道一作上殿劄子
  臣伏謂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學明善惡之端辨忠邪之分曉然趨道之正故在乎君志先定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所謂定志者一心誠意擇善而固執之也夫義理不先盡則多聽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則守善而或移惟在以聖人之訓為必當從先王之治為必可法不為後世駁雜之政所牽制一作滯不為流俗因循之論所遷惑自知極於明信道極於篤一本此句在上句上任賢勿貳去邪勿疑必期致世如三代之隆而後已也然天下之事患常生於忽㣲而志亦戒乎漸習是故古之人君雖出入從容閒燕必有誦訓箴諫之臣左右前後無非正人所以成其徳業伏願陛下禮命老成賢儒不必勞以職事俾曰親便座講論道義以輔養聖徳又擇天下賢俊使得陪侍法從朝夕延見開陳善道講磨治體以廣聞聽如是則聖智益明王猷允塞矣今四海靡靡日入偷薄末俗嘵嘵無復亷恥葢亦朝廷尊徳樂道一作義之風未孚而篤誠忠厚之教尚鬰也惟陛下稽聖人之訓法先王之治一一作正心誠意體乾剛徤而力行之則天下幸甚
  請修學校尊師儒取士劄子
  臣伏謂治天下以正風俗得賢才為本宋興百餘年而教化未大醇人情未盡美士人㣲謙退之節鄉閭無亷恥之行刑雖繁而奸不止官雖冗而材不足者此葢學校之不修師儒之不尊無以風勸養勵之使然耳竊以去聖久逺師道不立儒者之學幾於廢熄惟朝廷崇尚教育之則不日而復古者一道徳以同俗苟師學不正則道徳何從而一方今人執私見家為異説支離經訓無復統一道之不明不行乃在於此臣謂宜先禮命近侍賢儒各以類舉及百執事方岳州縣之吏悉心推訪凡有明先王之道徳業充備足為師表者其次有篤志好學材良行修者皆以名聞其髙蹈一作尚之士朝廷當厚禮延聘其餘命州縣敦遣萃於京師舘之寛閒之宇豐其廪餼䘏其家之有無以大臣之賢典領其事俾羣儒朝夕相與講明正學其道必本於人倫明乎物理其教自小學灑埽應對以往修其孝悌忠信周旋禮樂其所以誘掖激勵漸摩成就之道皆有節序其要在於擇善修身至於化成天下自鄉人而可至於聖人之道其學行皆中於是者為成徳又其次取材識明達可進於善者使日受其業稍久則舉其賢傑以備髙任擇其學業大明徳義可尊者為大學之師次以分教天下之學始自藩府至於列郡擇士之願學民之俊秀者入學皆優其廪給而蠲其身役凡其有父母骨肉之養者亦通其優㳺往來以察其行其大不率教者斥之從役漸自大學及州郡之學擇其道業之成可為人師者使教於縣之學如州郡之制異日則十室之鄉達於黨遂皆當修其庠序之制為之立師學者以次而察焉縣令每歳與學之師以鄉飲之禮㑹其鄉老學者衆推經明行修材能可任之士升於州之學以觀其實學荒行虧者罷歸而罪其吏與師其升於州而當者復其家之役郡守又歳與學之師行鄉飲酒之禮大㑹郡士以經義性行材能三物賔興其士於太學太學又聚而教之其學不明行不修與材之下者罷歸以為郡守學師之罪升於大學者亦聽其以時還鄉里復來於學太學歳論其賢者能者於朝謂之選士朝廷問之經以考其言試之職以觀其材然後辨論其等差而命之秩凡處郡縣之學與太學者皆滿三歳然後得充薦其自州郡升於太學者一歳而後薦其有學行超卓衆所信服者雖不處於學或處學而未久亦得備數論薦凡選士之法皆以性行端潔居家孝悌有亷恥禮遜通明學業曉達治道者在州縣之學則先使其鄉里長老次及學衆推之在太學者先使其同黨次及博士推之其學之師與州縣之長無或専其私苟不以實其懐㚥罔上者師長皆除其仕籍終身不齒失者亦奪官二等勿以赦及去職論州縣之長蒞事未滿半歳者皆不薦士師皆取學者成否之分數為之賞罰凡公卿大夫之子弟皆入學在京師者入太學在外者各入其所在州之學謂之國子其有當補䕃者並如舊制惟不選於學者不授以職每歳諸路别言一路國子之秀者升於太學其升而不當者罪其監司與州郡之司太學歳論國子之有學行材能者於朝其在學賔興考試之法皆如選士國子自入學中外通及七年或太學五年年及三十以上所學不成者辨而為二等上者聽授以筦庫之任自非其後學業修進中於論選則不復使親民政其下者罷歸之雖歳滿願留學者亦聽其在外學七歳而不中升選者皆論致太學而考察之為二等之法國子之大不率教者亦斥罷之凡有職任之人其學業材行應薦者諸路及近侍以聞處之太學其論試亦如選士之法取其賢能而進用之凡國子之有官者中選則増其秩臣謂既一以道徳仁義教養之又専以行實材學升進去其聲律小碎糊名謄録一切無義理之𡚁不數年間學者靡然丕變矣豈惟得士浸廣天下風俗將日入醇正王化之本也臣謂帝王之道莫尚於此願陛下特留宸意為萬世行之熙寧元年上時為監察御史裏行
  諫新法䟽熙寧二年三月四日
  臣近累上言乞罷預借青苖錢利息及汰去提舉官事朝夕以覬未䝉施行臣竊謂明者見於未形智者防於未亂况今日事理顯白易知若不因機亟決持之愈堅必貽後悔悔而後改則為害已多葢安危之本在乎人情治亂之機繫乎事始衆心暌乖則有言不信萬邦協和則所為必成固不可以威力取强言語必勝而近日所聞尤為未便伏見制置條例司疏駁大臣之奏舉劾不奉行之官徒使中外物情愈致驚駭是乃舉一偏而盡沮公議因小事而先失一作動衆心權其輕重未見其可臣竊謂陛下固已燭見事體究知是非在聖心非吝改張由柄臣尚持固必是致輿情大鬰衆論益讙若欲遂行必難終濟伏望陛下奮神朙之威斷審成敗之先機與其遂一失而廢百為孰若沛大恩而新衆志外汰使人之擾亟推去息之仁况糶糴之法兼行則儲蓄之資自廣在朝廷未失於舉措使議論何名而沸騰伏乞檢㑹臣所上言再賜施行則天下幸甚時為監寨御史裏行上語及程顥疏安石曰顥至中書臣畧諭以方鎮沮毁朝廷法令朝廷申明使知法意不得謂之疏駮大臣章奏顥乃言大臣論列事當包含此言尤為害理若不申明法意使中外具知則是縱使邪説誣民而令詔令本意更不眀於天下如此則異議何由帖息
  再上疏熙寧三年四月十七日
  臣聞天下之理本諸簡易而行之以順道則事無不成故曰智者若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也捨而之於險阻則不足以言智矣葢自古興治雖有専任獨決能就事功者未聞輔弼大臣人各有心暌戾不一致國政異出名分不正中外人情交謂不可而能有為者也况於措置失冝沮廢公議一二小臣實與大計用賤陵貴以邪妨正者乎凡此皆天下之理不冝有成而智者之所不行也設令由此僥倖事小有成而興利之臣日進尚徳之風浸衰尤非朝廷之福矧復天時未順地震連年四方人心日益摇動此皆陛下所當仰測天意俯察人事者也臣奉職不肖議論無補望允前奏早賜降責時權監察御史裏行由是罷為權發遣京西路同提典刑獄
  辭西京提刑奏狀
  臣伏䝉聖恩差權發遣京西路提㸃刑獄已瀝懇誠不敢祗受願從竄謫日冀允俞不避煩瀆輒再陳請臣出自冗散過䝉陛下㧞擢寘在言責伏自供職已來每有論列惟知以憂國愛君為心不敢以揚已矜衆為事陛下亮其愚直每加優容故常指陳安危辨析邪正知人主不當自聖則未嘗為謟諛之言知人臣義無私交則不忍為阿黨之計明則陛下幽則鬼神臣之㣲誠實仰臨照然臣學術寡陋智識濶疏徒有捧土之心曽㣲囬天之力近以力陳時政之失併論大臣之非不能裨補聖明是臣隳廢職業既已抗章自劾屏居俟命豈意刑書未正而恩典過頒使臣粗知亷隅必不敢䝉恥願就如其見利忘義靦面受之陛下有臣如此亦將安用况䑓諫之任朝廷綱紀所憑使不以言之是非皆得進職而去臣恐綱紀自此弛廢臣雖無狀敢以死請伏望陛下開白日之照厲嚴霜之刑投諸荒陬實所甘分臣無任瀝血祈天之至熙寧三年四月上上謂王安石曰人情如此紛紛奈何安石曰陳襄程顥専黨吕公著都無助陛下為治之實今當邪説紛紛之時乃用襄知制誥顥提㸃刑獄人稱其平正此輩小人若附公著得行其志則天下之利皆歸之既不得志又不失陛下奬用可為肯退聽而不為善乃以為僉書鎮寧軍節度判官事
  論十事劄子師傅 六官 經界 鄉黨 貢士兵役 民食 四民 川澤 分數
  臣竊謂聖人創法皆本諸人情極乎物理雖二帝三王不無隨時因革踵一作稱事増損之制然至乎為治之大原牧民之要道則前聖後聖豈不同條而共貫哉葢無古今無治亂如生民之理有窮則聖人之法可改後世能盡其道則大治或用其偏則小康此厯代彰灼著朙之効也茍或徒知泥古而不能施之於今姑欲循名而遂廢其實此則陋儒之見何足以論治道哉然儻謂今人之情皆已異於古先王之迹不可復於今趣便目前不務髙逺則亦恐非大有為之論而未足以濟當今之極𡚁也謂如衣服飲食宫室器用之類茍便於今而有法度者豈亦遽當改革哉惟其天理之不可易人所賴以生非有古今之異聖人之所必為者固可槩舉然行之有先後用之有緩速若夫裁成運動周旋曲當則在朝廷講求設施如何耳古者自天子達於庶人必須師友以成就其徳業故舜禹文武之聖亦皆有所從學今師傅之職不修友臣之義未著所以尊徳樂善之風未成於天下此非有古今之異者也王者必奉天建官故天地四時之職厯二帝三王未之或改所以百度修而萬化理也至唐猶僅存其畧當其治時尚得綱紀小正今官秩淆亂職業廢弛太平之治所以未至此亦非有古今之異也天生蒸民立之君使司牧之必制其恒産使之厚生則經界不可不正井地不可不均此為治之大本也唐尚能有口分授田之制今則蕩然無法富者跨州縣而莫之止貧者流離餓莩而莫之恤幸民雖多而衣食不足者葢無紀極生齒曰益繁而不為之制則衣食日蹙轉死日多此乃治亂之機也豈可不漸圖其制之之道哉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政教始乎鄉里其法起於比閭族黨州鄉鄼遂以相聨屬統治故民相安而親睦刑法鮮犯亷恥易格此亦人情之所自然行之則效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庠序之教先王所以朙人倫化成天下今師學廢而道徳不一鄉射亡而禮樂不興貢士不本於鄉里而行實不修秀民不養於學校而人材多廢此較然之事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府史胥徒受禄公上而兵農未始判也今驕兵耗匱國力亦已極矣臣謂禁衛之外不漸歸之於農則將貽深慮府史胥徒之役毒遍天下不更其制則未免大患此亦至朙之理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民必有九年之食無三年之食者以為國非其國臣觀天下耕之者少食之者衆地力不盡人功不勤雖富室强宗鮮有餘積况其貧弱者乎或一州一縣有年歳之凶即盗賊縱横饑羸滿路如不幸有方三二千里之灾或連年之歉則未知朝廷以何道處之則其患不可勝言矣豈可曰昔何久不至是因以幸為可恃也哉固宜漸從古制均田務農公私交為儲粟之法以為之傋此亦無古今之異者也古者四民各有常職而農者十居八九故衣食易給而民無所苦困今京師浮民數逾百萬游手不可貲度觀其窮蹙辛苦孤貧疾病變詐巧偽以自求生而常不足以生曰益歳滋久將若何事已窮極非聖人能變而通之則無以免患豈可謂無可奈何而已哉此在酌古變今均多恤寡漸為之業以救之耳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聖人奉天理物之道在乎六府六府之任治於五官山虞澤衡各有常禁故萬物阜豐而財用不乏今五官不修六府不治用之無節取之不時豈惟物失其性林木所資天下皆已童赭斧斤焚蕩尚且侵尋不禁而川澤漁獵之繁暴殄天物亦已耗竭則將若之何此乃窮𡚁之極矣惟修虞衡之職使將養之則有變通長久之勢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冠婚䘮祭車服器用等差分别莫敢踰僣故財用易給而民有恒心今禮制未修奢靡相尚卿大夫之家莫能中禮而商販之類或踰王公禮制不足以檢飭人情名數不足以旌别貴賤既無定分則奸詐攘奪人人求厭其欲而後已豈有止息者哉此爭亂之道也則先王之法豈得不講求而損益哉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此十者特其端緒耳臣特論其大端以為三代之法有必可施行之驗如其綱條度數施為注措之道則審行之必也稽之經訓而合施之人情而宜此曉然之定理豈徒若迂疏無用之説哉惟聖朙裁擇
  論養賢劄子
  臣竊以議當代者皆知得賢則天下治而未知所以致賢之道也是雖衆論紛然未極其要朝廷亦以行之為艱而不為也三代養賢必本於學而徳化行焉治道出焉本朝踵循唐舊而館閣清選止為文字之職名實未正欲招賢養材以輔時賛化將何從而致之也臣厯觀古先哲王所以虚已求治何嘗不盡天下之才以成已之徳也故曰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樂取於人以為善今天下之大豈為乏賢而朝廷無養賢之地以容徐察其器實髙下而進退之也臣今欲乞朝廷設延英院以待四方之賢凡公論推薦及巖穴之賢必招致優禮視品給俸而不可遽進以官止以應詔命名凡有政治則委之詳定凡有典禮則委之討論經畫得以奏陳而治亂得以講究也俾羣居切磨日盡其材行其志使政府及近侍之臣互與相接陛下時賜召對詔以治道可觀其材識器能也察以累歳人品益分然後使賢者就位能者任職或委付郡縣或師表士儒其徳業尤異漸進以帥臣職司之任為輔弼為公卿無施之不稱也若是則引彚並進野無遺賢陛下尊賢待士之心可謂無負於天下矣取進止
  謝澶州簽判表
  論議無補職業不修國有典刑罪在誅戮曲䝉𢎞貸仰荷鴻私期於糜捐莫可報謝中謝臣性質朴魯學術空虚志意粗修智識無取陛下講圖大政博謀羣材過聽侍臣之言猥加風憲之任臣既遭遇朙聖亦思誓竭疲駑惟知直道以事君豈忍曲學而阿世屢進濶疎之論愧非擊搏之才徒嘗刳瀝肺肝曽無裨補毫髪既不能繩愆糾繆固不願沽直買名豈敢冐寵以居惟是奉身而退自劾之章繼上闔門之請突堅天意未囬憲章尚屈更奉發中之詔俾分提憲之權不惟沮諍論之風亦懼廢賞刑之實力形奏述恭俟誅夷此葢伏遇皇帝陛下極天清朙普日照臨洞正邪之心迹辨真偽於幽㣲察臣忠誠恕臣狂直不忍寘諸重辟投之逺荒解其察視之官處以便安之地生成之賜義固等於乾坤涵容之恩重益逾於山嶽臣敢不日新素學力蹈所知秉心不回信道愈篤願狥小夫之志不為儒者之羞或能自進於尋常庶可仰酬於萬一









  二程文集巻二
<集部,總集類,二程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巻三
  明道文集三      宋 程顥 撰
  
  答横渠先生定性書
  承教諭以定性未能不動猶累於外物此賢者慮之熟矣尚何俟小子之言然嘗思之矣敢貢其説於左右所謂定者動亦定静亦定無將迎無内外茍以外物為外牽已而從之是以已性為有内外也且以性為隨物於外則當其在外時何者為在内是有意於絶外誘而不知性之無内外也既以内外為二本則又烏可遽語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易曰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茍規規於外誘之除將見滅於東而生於西也非惟曰之不足顧其端無窮不可得而窮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大率患在於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迹一作物用智則不能以朙覺為自然今以惡外物之心而求照無物之地是反鑑而索照也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孟氏亦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與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兩忘也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明明則尚何應物之為累哉聖人之喜以物之當喜聖人之怒以物之當怒是聖人之喜怒不繫於心而繫於物也是則聖人豈不應於物哉烏得以從外者為非而更求在内者為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視聖人喜怒之正為如何哉夫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第能扵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於道亦思過半矣心之精㣲口不能宣加之素拙於文辭又吏事匆匆未能精慮當否佇報然舉大要亦當近之矣道近求逺古人所非惟聰朙裁之
  
  晉城縣令書名記
  古者諸侯之國各有史記一無記字故其善惡皆見於後世自秦罷侯置守令則史亦從而廢矣其後自非傑然有功徳者或記之循吏與夫凶忍殘殺之極者以酷見傳其餘則泯然無聞矣如漢唐之有天下皆數百年其間郡縣之政可書者宜亦多矣然其見書者率纔數十人使賢者之政不幸而無傳其不肖者復幸而得葢其惡斯一作其與古史之意一作事異矣夫圖治於長久者雖聖知為之且不能倉卒茍簡而就葢必本之人情而為之法度然後可使去惡而從善則其紀綱條教必審定而後下其民之服循漸漬亦必待久乃淳固而不變今之為吏三歳而代者固已遲之矣使皆知禮義者能自始至即皇皇然圖所施設亦教令未熟民情未孚而更書已至矣儻後之人所志不同復有甚者欲新已之政則盡其法而去之其迹固無餘矣而况因循不職者乎噫以易息之政而復無以託其傳則冝其去皆未㡬而善惡無聞焉故欲聞古史之善而不可得則因謂今有題前政之名氏以為記者尚為近古而斯邑無之乃考之案牒訪之吏民纔得自李君而降二十一人第其歳月之先後而記之俾民觀其名而不忘其政後之人得從而質其是非以為師戒云耳來者請嗣書其次
  祭文
  祭富鄭公文
  維元豐六年歳次癸亥十一月壬寅朔十九日庚申奉議郎監汝州鹽酒税輕車都尉賜緋魚袋程顥謹遣外甥張敷以清酌庶羞之奠敢昭告於太尉文忠公之靈嗚呼粤稽古昔得全實難惟䕫契出乎唐虞之際而姬吕位乎文武之間其餘雖有鉅賢碩輔僅或濟一時之險艱真儒大聖多處非其位而孤騫孰如我公道行乎重熙累洽之運而身享乎尊富安榮之完事繫天下之重位極人臣之班生逢四世皆上聖之主時厯七紀膺太平之安勲業掲乎日月聞望塞乎天淵優游里第者猶十有三年於人之職可謂無負在天之理亦為曲全然而捐館之日逺近聞之孰不齎咨而涕尚以公之沒也為有憾焉嗚呼世之常態茍於自便終始之節艱於永肩屏伏者以憂責不及而怠懈休老者以血氣既衰而志遷惟公年彌髙而志愈厲身久退而誠益堅惟是愛君憂國之道極晝夜之拳拳迨乎瞑目之旦屬纊之前萬物已莫累乎心胸而朝廷之念獨有進乎昔日之當權宜乎易名之謚典號為摭實祭冊之聖詔極於哀憐則士大夫以公之没為憾者葢非偶然顥愚不肖辱公禮遇顧相期於義理非見私於趨附公薨於洛賤居在汝官守有制欲往無路歛不望棺塟不臨墓引領西風悲慟何數誠寓鄙文禮陳菲具恭祭道周後期無所嗚呼哀哉伏惟尚饗
  祭彭侍郎文
  悠悠彼蒼顧佑有常如何不淑殱時之良胡不憗遺以慰士大夫之望嗚呼哀哉昔我穉齒為公所器教之誨之實妻以子二姓之歡疇可倫擬逾二十年顧愛終始我謫河北公薨建康義不得往神魂飛翔望南浦之蕭條想丹旐之悠揚淚如流水不到公之堂號聲動天不徹公之䘮惟公徳尊本朝行髙當世為四國之矜式被三朝之注倚風誼傳於後人事業存乎國史磊落朙白掀掲天地縱綿百世之長公為不亡雖竭無能之鄙辭何足以増盛徳之輝光惟寓愚之誠兮因逺致乎肴觴公其來饗兮慰余之悲傷長言恩禮之厚兮知何時之可忘嗚呼哀哉伏惟尚饗
  故户部侍郎致仕彭公行狀
  公諱思永字季長其先京兆人唐之中世有為吉州刺史者因家焉今為廬陵人尚書治經術以能詩名於世慷慨有大節仕不得志未老以東宫官退居臨湘公其次子也公性淳粹朙重材質瑰秀孩提時即異於常兒未嘗為戱弄之事數歳已自知為學尚書每撫其背曰興吾家者必是兒也未冠居尚書䘮以孝聞家貧無以塟晝夜號泣營治歳終卒能襄事扶䘮數千里歸廬陵知者無不咨歎終䘮益自奮勵力學有文稱天聖五年舉進士擢第授南康軍判官計臣言其材遂監泰州角斜鹽塲當路益知其賢交薦之秩滿遷大理寺丞監洪州鹽務移知廣州南海縣以母䘮去職服除知洪州分寧縣二邑素號難治前令比以罪去民化公之誠相戒以毋犯法至於無訟既又通判睦州㑹海水大上夜敗台州城郡人多死詔監司擇良吏往撫之公遂行將至吏民皆號訴於道公悉心救養不憚勞苦至忘寢食盡塟溺死者為文以祭之問疾苦賑饑乏去盗賊撫羸弱其始至也城無完舎公周行相視為之規畫朝夕暴露未嘗憇息民貧不能營葺者命工伐木以助之數月而公私之舎畢復人安其居公視故城庳壞僅有髣髴思為逺圖召僚屬而謂之曰郡瀕海而無城此水所以為害也當與諸君圖之程役勸功民忘其勞城成遂為永利天子嘉之錫書奬異後去台還睦二州之民喜躍啼戀者交於道未㡬就移知潮州潮民歳苦修堤之役吏縁為奸貧者尤被其害公為之法役均而費省民大恱代還知常州時為都官員外郎尋召為侍御史極論内降授官賞之𡚁以謂斜封非公朝之事仁宗深然之皇祐祀朙堂前一曰有傳赦語百官皆得遷秩者公方從駕宿景靈宫亟上言不冝濫恩以益僥倖既肆赦果然時張堯佐以妃族進王守忠以親侍帷幄被寵參知政事闕員堯佐朝暮待命守忠亦求為節度使物議讙動公帥同列言之皆曰宜待命行公曰宜以先事得罪命出而不可救則為朝廷失矣遂獨抗疏極言至曰陛下行此覃恩無意孤寒獨為堯佐守忠故取悦衆人耳且言妃族秉政内臣用事皆非國家之福疏入仁宗震怒人皆為公危之公曰茍二人之命不行雖赴鼎鑊無恨於是御史中丞郭勸諫官吳奎皆為上言其忠當䝉聽納不宜加罪仁宗怒解而堯佐守忠之望遂格公猶以汎恩罷䑓職以司封員外郎出守宣州前守以贓敗郡政隳弛歳復大歉公至修紀綱撫凋瘵奏發官庾以活饑莩卒無流亡體量安撫使上公治狀為諸將一作州之最儂智髙連䧟州郡嶺表用兵餉饋仰於荆湖除北路轉運使至部奏黜守令之殘暴疲懦者各一人而八州知勸丁溪蠻酋彭仕羲恃險而驕將帥羣蠻為亂先移文罵辰州守將將不能制請公誅之公行部至辰仕羲畏公即遣親信持書迎謁禮甚謹公推誠待之諭以禍福皆悚懼感服請自悛革邊患遂息時大農以利誘諸路使以羡餘為獻公曰裒民取賞吾不忍為遂無所獻南㓂平公以勞進工部郎中召為度支判官升刑部歳餘出為益州路轉運使始直史館賜三品服入辭仁宗諭之曰益部逺方以卿安撫吾無憂矣至蜀㑹城都闕守詔公權領府事前政多務姑息寖失法度至有吏盗官錢千緡付獄已三歳猶縱其出入自若者公命窮治之一曰而獄具蜀人以交子貿易皆藏於腰間盗善以小刃取之於稠人中如己物民病苦之公得其狀即捕獲一人使疏其黨類得十餘輩悉黥𨽻諸軍盗者遂絶二罪而人知畏法蜀乃大治歳有中貴人祠峨嵋常留成都中數十日誅取珍貨竒玩例至數百萬錢一出於民間公命三省其二使者恨怒而去公不之顧任中遷兵部郎中召還為户部副使歳餘以天章閣待制充陜西都轉運使河朔謀帥以公鎮髙陽仍進秩諫議大夫英宗嗣位恩升給事中時狃於承平治兵者鮮朙紀律而三闗為甚公為帥方重嚴正犯者頗以軍法從事驕兵大戢河北舊以桑麻為産籍之髙下民懼不敢藝植故益貧公奏更其法自是絲績之利歳歳増益在鎮二年邊圉帖寧人民浹和公惡邊臣之邀功啟事者屢加裁正遂與大臣持議不合由是以病請解兵任求為江南官徙知江寧府潮與江寧舊多火災迄公去未嘗作人以為徳政之感留金陵歳餘復召權御史中丞時追崇濮王大號復有稱親之議諫官御史以典禮未正相繼論列者六七人皆以罪去公始拜中司力陳其不可且請召還言事者上未之察更為疏極論其事言益切至英宗深加聽納事㡬施行而大臣持之甚力故不果公因求解憲職以章言者五進見而面陳者多至不記㑹英宗不豫公方憂懼不復自言今天子踐阼真拜御史中丞請裁損出入用度務從儉約以稱先志上嘉納之㑹御史蔣之竒奏發大臣隂事其説葢盛於都下而之竒欲扳公為助乃曰公嘗言之公亦謂帷箔之私非外人所知誠難究詰然亦有以取之故謗言一興而人以為信且其首為濮園議違典禮以犯衆怒不冝更在政府而執政以之竒所論㝠昧不可質廹公言其所從來三問而公奏益急且曰風聞者以廣聰明也今必問其所從來因而罪之則後無聞矣寧甘重謫不敢廢國家開言路之法因極陳大臣朋黨専恣非朝廷計翌日降授給事中知黄州道徙太平州郊祀推恩復工部侍郎知毫州未滿歳移揚州熙寧三年上書告老遷戸部侍郎致仕朝廷憐之故詔辭甚羙所以寵耀其終始焉公晩樂厯陽風土遂徙居之將歸十一月過金陵二十六日以疾終享年七十有一金陵之人奔走供事往來哭於道路其得人心如此公任官四十五年累階至某勲某爵某食邑若干公精慎長於政事遇繁劇他人若不可堪而公處之裕然故世稱有大體精吏治者必歸之公其事業磊落見於時者為不少矣然其徳性之羙心術之醇世尤尊之葢資禀有過於人者也故其仁厚誠恕出於自然年八九歳時尚書為岳州從事公晨起將就學舎得金釵於門外公黙坐其處以伺訪者有一吏徘徊久之問故果墜釵者也公詰其状驗之信則出付之吏謝以數百金公笑不受曰我若欲之取釵不過於數百金邪吏歎駭而去始就舉時貧無餘貲惟持金釧數隻棲於旅舎同舉者過之衆請出釧為翫客有墜其一於袖間者公視之不言衆莫知也皆驚求之公曰數止此耳非有失也將去袖釧者揖而舉手釧墜於地衆服公之量撫宗族有恩意外甥孤女収視之如已子為擇善士而嫁之守常一不妄遷習與朋友交盡信義始卒無移改亷潔純儉本之天性居母䘮貧甚鄉人爭饋之皆謝去風俗為之化後居顯仕自奉養不改其素平生無聲色竒巧之翫其氣宇髙爽議論清澹而端莊恭謹動必由禮未嘗有惰慢之色戲侮之言見者皆知畏重然襟度夷曠不可澄撓與人處雖終歳莫見其喜怒之變遇事朙白不事襮飾接人無貴賤髙下一以忠信動無疑忌即之温然有大雅之徳為政本仁𠅤吏民愛之如父母惟不喜矯情悦衆揚已取譽常曰牢籠之事吾所不為居憲府多所論奏未嘗以語人或疵其少言惟謝之終不自辨每謂人曰吾不為他學但㓜即學平心以待物耳又嘗教其子弟曰吾數歳時冬處被中則知思天下之寒者矣葢源流如此宜其仁恕之善見於天下自朝廷至於士人推其誠長者至其持守剛勁不可毫髪遷奪喜善嫉惡勇於斷決不為勢利誘不以威武移潮州州宅舊傳多怪前後守臣無寧處者公迄去未嘗問其有無其達理守正若此凛乎其丈夫也故厯事三朝人主信之公娶晏氏故相元憲公之姪而刑部侍郎諱容之子也封延安郡君有賢行為宗黨所尊二男長曰衛前趙州軍事判官孝謹和厚以親老不忍去左右解官歸侍者十年矣次曰衍俊敏有髙才方舉進士而卒五女子長適知鄂州嘉魚縣胡從次適宜春李伯英次即顥之室又次適太常博士田祐次適著作佐郎齊域而歸李氏齊氏者皆早世孫四人曰該曰諮並試將作監主簿詢訢尚㓜孫女五人俱未嫁公終之朙年嗣子將以某月某日奉公之䘮塟於和州厯陽縣某鄉某里某地前期得公之官次行事於其家若公之道徳則顥所親炙而知者謹加編録請求誌於盛徳君子以圖不朽謹狀


  二程文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巻四
  明道文集四      宋 程顥 撰
  墓誌銘
  邵堯夫先生墓誌銘
  熙寧丁已孟秋癸丑堯夫先生疾終於家洛之人弔哭者相屬於塗其尤親且舊者又聚謀其所以塟先生之子泣以告曰昔先人有言誌於墓者必以屬吾伯淳噫先生知我者以是命我我何可辭謹按邵本姬姓系出召公故世為燕人大王父令進以軍職逮事藝祖始家衡漳祖徳新父古皆隠徳不仕母李氏其繼楊氏先生之㓜從父徙共城晩遷河南塟其親於伊川遂為河南人先生生於符祥辛亥至是葢六十七年矣雍先生之名而堯夫其字也娶王氏伯溫仲良其二子也先生之官初舉遺逸試將作監主簿後又以為潁州團練推官辭疾不赴先生始學於伯原勤苦刻厲冬不爐夜不扇夜不就席者數年衛人賢之先生歎曰昔人尚友於古而吾未嘗及四方遽可已乎於是走吴適楚過一作寓齊魯客梁晋久之而歸曰道其在是矣葢始有定居之意先生少時自雄其材慷慨有大志既學力慕髙逺謂先王之事為可必致及其學益老徳益劭玩心髙明觀於天地之運化隂陽之消長以達乎萬物之變然後頽然其順浩然其歸在洛㡬三十年始至蓬蓽環堵不蔽風雨躬爨以養其父母居之裕如講學於家未嘗强以語人而就問者日衆鄉里化之逺近尊之士人之道洛者有不之公府而必之先生之廬先生徳氣粹然望之可知其賢然不事表襮不設防畛正而不諒通而不汙清朙坦夷洞徹中外接人無貴賤親疏之間羣居燕飲笑語終日不取甚異於人顧吾所樂何如耳病畏寒暑常以春秋時行遊城中士大夫家聽其車音倒屣迎致雖兒童奴𨽻皆知懽喜尊奉其與人言必依於孝弟忠信樂道人之善而未嘗及其惡故賢者悦其徳不賢者服其化所以厚風俗成人材者先生之功一有為字多矣昔七十子學於仲尼其傳可見者惟曽子所以告子思而子思所以授孟子者耳其餘門人各以其材之所宜一有者字為學雖同尊聖人所因而入者門户則衆矣况後此千餘歳師道不立學者莫知其從來獨先生之學為有傳也先生得之於李挺之挺之得之於穆伯長推其源流逺有端緒今穆李之言及其行事概可見矣而先生淳一不雜汪洋浩大乃其所自得者多矣然而名其學者豈所謂門户之衆各有所因而入者歟語成徳者昔難其居若先生之道就所至而論之可謂安且成矣先生有書六十二巻命曰皇極經世古律詩二千篇題曰擊壤集先生之塟附於先塋實其終之年孟冬丁酉也銘曰
  嗚呼先生志豪力雄濶歩長趨凌髙厲空探幽索隠曲暢旁通在古或難先生從容有問有觀以飫以豐天不憗遺哲人之凶鳴臯在南伊流在東有寧一宫先生所終
  李寺丞墓誌銘
  予友李君仲通諱敏之世居北燕髙祖避亂南徙今為濮人丞相文定公迪乃其世父也曽祖令珣祖䕶皆以丞相故贈太師尚書令考遜用子貴贈吏部尚書仲通生而有賢資端厚仁恕見於孩提之時舉動齊整不妄言笑燕居終日汨然而無情容望之者皆知其君子人矣與人言無隠情惟聞人之過則未嘗復出於口安靖寡欲居貧守約裕如也好古力學博觀羣書尤精於春秋詩易其後所得殊為髙深方勇勵自進不幸短命惜夫未見其止也死之年纔三十矣仲通之徳葢完於天成孝友之性尤為絶異侍太夫人疾衣不解帶者累月及居䘮哀毁過甚中外數百口上愛下信人無間言羣從聚居臧獲使令者衆雖馭之過嚴不能使之無犯惟偶為仲通所責則其人必慚悵累日痛自飭勵及仲通之亡濮之人無賢不肖皆失聲痛惜或為隕涕非至誠及物其能有是乎仲通外甚和易遇物如恐傷之雖家人未始見其喜怒及其出辭氣當事為則莊厲果斷不可以非義囬屈始用䕃補郊社齋郎調䖍州瑞金縣主簿㑹劇賊戴小八攻害數邑朝廷患之命御史督視仲通時承尉乏與其令謀曰劉右鶻石門羅姓者皆徤賊招捕之累年矣小八不能連二盗以自張吾知其無能為也當説使自効則賊為不足破矣乃遣人諭二盗皆曰我服李君仁信久矣願為之死然召我亦有以為信乎仲通即以其符誥與之且約曰某日當以甲二百來見我於邑中衆皆恐懼仲通曰彼欲為惡雖不召將至且吾信於邑人彼亦吾人也何憚乎乃將二盗與之周旋卒得其死力遂斬小八盡平其黨朝廷嘉之遷衛尉寺丞仍升一任御史用間者言將誅劉羅二黨仲通以為失信不義抗論甚力久始見從仲通又自言於朝請因其立功縻以冗職可絶後患書奏不報其羅姓者果復為害仲通宰江寧之上元有古循吏之風邑之舊田稅不均貧弱受其𡚁仲通為法以平之豪猾惡其害己共為謗語借勢於上官以摇其事人皆為仲通危仲通堅處不變未滿歳而所均者萬七一作二千室事業雖百未一施槩是二節則髙朙之見剛勇之氣發於事者亦可知已嗚呼人非有古今之殊特患夫忽近而慕逺耳如吾仲通之材之羙古獨可以多乎哉向若天假之年成就其所學自當無媿於古人況使得與古之人並而親炙於聖人之時乎則吾知其果不後曽閔之列矣仲通以治平三年五月終於家熙寧七年二月庚寅塟於濮州鄄城縣遺直鄉之先塋夫人王氏附焉夫人太子中舎杲之女賢慧靖淑雅有法度及寡居益自晦重素衣一食以終身焉葢後仲通六年而亡仲通嘗生二女皆天卒無子以兄之子孝和為嗣仲通平生相知之深者莫如予故將塟其家以誌文來屬其可辭乎銘曰二氣交運兮五行順施剛柔雜揉兮羙惡不齊禀生之類兮偏駮其宜有鍾粹羙一作純粹兮㑹元之期聖雖可學一作學作兮所貴者資便儇皎厲兮去道逺而展矣仲通兮賦材特竒進復甚勇兮其造可知徳何完兮命何虧秀而不實聖所悲孰能使我無愧辭後欲有考觀銘詩
  華隂侯先生墓誌銘
  先生姓侯氏名可字無可其先太原人宦學四方因徙家華隂少時倜儻不羈以氣節自喜既壯盡易前好篤志為學祁寒酷暑未嘗廢業博極羣書聲聞四馳就學者日衆雖邊隅逺人皆願受業諸侯交以書幣迎致有善其禮命者亦時往應之故自陜而西多宗先生之學元昊盗邊時名卿賢儒結轍西使服先生之名莫不願見親老而家益貧思得禄養勉就科舉再試春官卒無所遇因喟然太息曰丈夫之事止於是乎㑹蠻酋儂智髙攻䧟二廣孫威敏公奉命出征習先生之賢請干其軍事先生奮然從之振旅奏功初命武爵言事者以為非冝遂改文資調知巴州化成縣巴俗尚鬼而廢醫惟巫言是用雖父母之疾皆棄去弗視先生誨以義理嚴其禁戒或親至病家為視醫藥所活既衆人亦知化巴人娶婦必責財於女氏貧人至有老不得嫁者先生為立制度稱其家之有無與之約曰踰是者有誅未閲歳邑無過時之女遂變其俗巴山土薄民貧絲帛之賦反倍他所日益凋敝先生抗議計司争之數十卒得均之旁郡境多虎暴農者不敢朝暮耕商旅俟衆而後行先生日夜治器械發徒衆親執弓矢與之從事迹而追之逺或數百里所殺不可勝數後皆避人逺去不復為害再調耀州華原主簿有富人不占地籍惟以利誘貧民而質其田劵多至萬畝歳責其入先生晨馳至其家發櫝出劵召其主而歸之失業者復安其生郡胥趙至誠貪狡凶暴持郡吏短長而為奸吏前後為守者莫能去一郡患之先生暴其罪荷校置於獄自守而下畏恐生禍交為之請先生不顧卒言於帥府而誅之聞者快服用薦者監慶州折博務歳滿授儀州軍事判官計省第折博之最就改大理評事部使者丐留遂復簽書本官事韓忠獻公鎮長安薦知涇陽縣至則鑿小鄭一作□泉以廣灌溉議復鄭白舊利未㡬召至闕下得對便殿始命計工興役旋復専總其事邀功害能之人疾其不自已出渠功有緒而讒毁交至以㣲文細故為先生罪遂罷其役羙利不究論者惜之元豐己未季夏先生以疾終於家享年七十有三先生純誠孝友剛正朙决非其義一毫不以屈於人視貪邪奸佞若㓂賊仇怨顯攻面數意其人改而後已雖甚貴勢視之藐然遇人之善友之助之欲其成達不啻如在已也博物强記貫渉萬類若禮之制度樂之形聲詩之比興易之象數天文地理隂陽氣運醫藥算數之學無不究其淵源先生發强壯厲勇於有為而平易仁恕中懷洞然至於輕財樂義安貧守約急人之急憂人之憂謀其道不謀其利忠於君不顧其身古人所難能者先生安而行之葢出於自然非勉强所及少與申顔為友易衣互出而謀食以養二家如一顔病先生徒歩千里為之求醫歸而顔死矣其目不瞑人曰其待侯君乎未歛而先生至撫之而瞑顔謀塟其先世而未能顔死無子又不克塟先生辛勤百圖不足則賣衣以益之卒襄其事時方天寒先生與其子單服以居適有饋白金者先生顧顔之孤妹為憂未遑䘏已遂以嫁之近世朋友道薄臨患難鮮不愛其力聞先生之風可以激頽波而起廢疾先生家無甔石之儲而人有不得其所者必以先生為歸非力能也誠使然也一日自逺歸家人方以窶告友人郭行者詣門曰吾父病亟醫須百千乃為治賣吾廬而不售先生憫然計囊中裝適當其數盡以與之嘗隨計詣京師里中出金贐行比還悉散其所餘曰此金鄉里所以資應詔也不可以為他利當與同舉者共之且行聞鄉人有病於逆旅者先生曰吾歸則彼死矣遂留不去病者瘉貧無以為車乗先生曰子行則未能留則將困因推其馬與之躧歩而歸其克己濟物若是者多矣少喜穰苴孫武之學兵家事無所不通尤詳於西北形勢談其山川道路郡縣部族纎細備具聽之者宛如在目前一無此字熙河未開之時一作前韓忠獻公請先生謀渭源之地先生馳至境上召其酋豪六百人諭以朝廷恩徳為朙利害皆感悟喜躍翌曰詣軍門輸土納一作聽命願為藩籬一塵不驚而開地八千里因城熟羊以撫之忠獻公上其功朝廷賞以減考績之年治平中敵嘗㓂邊主將出兵禦戰轉運使以為妄舉互言於朝時敵去未逺遣先生按視其迹受命即行人皆為之寒心先生以數十騎馳渉敵境日暮猝與敵遇乃分其騎為三四令之曰髙爾旗幟旋山徐行敵循環間見疑以為大兵誘已終不敢擊秦州舊苦蕃酋反覆縶其親愛而質之多至七百人久者已數十歳公家之費不貲雜羌離怨益甚其後釋其縻而歸之戍人感一作恱服乃先生發其謀也平生以勸學新民為己任主華學之教育者㡬二十年官之所至必為之治學舎興絃誦其所以成就材徳可勝道哉先生之文尤長於詩晩益翫心於天人性命之學其自樂者深矣病革命其子曰吾死慎勿為浮屠事焚楮貨徼福覬利非吾志也嗚呼死而不忘於正可謂至矣大王父諱元王父諱暠當五代之亂皆隠徳弗耀父諱道濟潤州丹徒令贈尚書比部員外郎母刁氏追封福昌縣太君妻一作其嫓劉氏早卒封延長縣君繼以其姝封永壽縣君二子曰孚曰淳三孫尚㓜先生之官自評事四遷為殿中丞階宣奉郎勲騎都尉服錫五品既終之朙年仲春八日塟於華隂縣保徳鄉先塋之次舉前夫人祔焉顥先生女兄之子也知先生之道為詳故得論載行治之羙以詔後人銘曰
  南山崇崇其下也先生之宫惟其清風與山無窮程殿丞墓誌銘
  程氏居永寧之博野土風渾厚世以忠亷孝謹聞少師貴重於朝始賜第京師為開封人世風不衰子孫多好善而吾叔父可謂能守其家法者矣叔諱瑜字叔寳少師諱羽清河太君張氏襄陵太君賈氏之曽孫尚書虞部員外郎諱希振髙宻縣君崔氏之孫贈大理寺丞諱道天水趙氏長壽縣大君任氏之子少以族兄廣平文簡公廕試將作監主簿未冠為荆南監利尉即以幹敏稱再調永州零陵簿益以才著時谿蠻嘯動焚刼縣邑道州寧逺最當賊衝部使者命公攝令事至止之日邑無城壁府無兵械公經營創治夜以繼日完集未㡬蠻㓂大至設長圍以逼城公激勵士卒躬冐矢石捍守累日以竒兵由水中旁出賊後合戰甚苦賊乃敗去既而同守者皆論功丐賞公曰城守吾事也城獲完足矣尚當以為利乎卒不自言代還得為汝州龍興令計省言其材遂監解州鹽池歳課羡溢改大理寺丞簽書礠州判官公事太守武人不知為政公從容開賛一郡大治事雖出公而人莫窺其跡謙晦不伐率皆此類以年勞升太子賛善大夫賜五品服就移知卭州依政縣時長壽太君春秋髙公懼有逺行之勞即上書願就監臨以便奉養改舒州皖口監轄乃以考課遷殿中丞還朝知濮州雷澤縣未行暴疾終於京師實嘉祐七年三月十八日也公姿儀偉秀風度平雅端莊謹厚不妄言笑進退動止皆有法度衣冠整理望之肅然三歳而孤長壽太君教養嚴至恂恂奉事恪恭朝夕未嘗少懈善與人交乆而益篤嗚呼行足以勵俗才足以有為不幸短命未究所施殁之年方四十三矣公娶張氏封福昌縣君和慈孝睦族人推其賢三子曰預以疾廢曰顗曰顓皆為儒學三女長適前常州軍事推官王師古仲適襄陵賈芮季適汝南周純朙熙寧二年八月丙申公之從兄司農塟公於河南府伊陽縣神隂鄉先塋之次顥以父命得預役事又掇公之官世行業而為之誌既又繫之以銘曰
  謹於奉親勤於事君端於立身無愧乎古人山可夷谷可堙斯言不泯
  程郎中墓誌
  公諱璠字仲韞姓程氏世居中山之博野宋興先少師以勲徳顯重賜第京師始為開封人少師諱羽其嫓曰清河太君張氏襄陵太君賈氏是生虞部府君諱希振娶博陵崔氏封髙宻縣君是生尚書府君諱遹公即尚書之仲子母曰孝感太君長安太君皆張氏公生數歳而孤教養於伯兄十六以族兄廣平文簡公廕試將作監主簿始冠為常州户曹掾時朝廷遣使安撫二浙表言公才就除朙州司法力抗暴守數活疑獄當途者交薦之遂改京官知壽州安豐邑富多彊猾小民困於侵漁為令者常苦其難制公至未㡬皆歛手莫敢犯盗賊亦越逸他境増治芍陂以廣灌溉人賴其賜道路謡頌聞於京師大豪陳順謀去其母紿之醉宿旁舎因誣以為嫁使其黨證之公察其情即命捕置果已亡去權至能使監司移其獄公拒弗與根索益急順乃持金謂審官吏謀去公以緩其事吏即為謾奏移公興元府西縣公具得行賂狀人或勸公辨之朝公曰吾豈與吏辨者乎曹吏以謬誤自陳得改洪州之豐城江水嘗環城人大饑邑豪吳氏以貲得官藏粟閉糴公召諭之不從謂曰民餓且死令亦不敢自保禄位當杖爾以取之吳氏大懼哀祈請命於是富人争出粟民用以濟以謀塟其先世求知河南伊闕縣秩滿簽書河東節度判官公事丁長安太君憂服除知永安縣兼陵䑓令奉陵寢皆中貴人前令多務姑息往往侵暴邑人公待之有方皆歛戢就法度内韓贄守洛醜公正直誣以非罪洛人不直其事讙聞道路而公卒不自辨還朝通判和州先是蔡州妖尼恵普以左道惑衆數年之間四方響動奔走奉事惟恐不至其後奸跡暴露有司猶暴其罪但坐杖皆羈置厯陽時朝廷當有赦恵普即詐疾以俟卒得免杖人皆神之謂果不可得而刑也居和未久崇奉者稍稍自逺而至郡守禮之甚謹公始戾止㑹守以謫去權領郡事一日捽至庭下布獄械於前使具道所以罔人之狀故其奸謀詭説皆掀掲呈露乃正其罪而刑之有識之士以謂微公之斷不能解天下之惑有李洞元者為神怪之説妄言受知昭陵嘗以金字書賜之江淮之間從者如市公亦按置於法由是逺近悚服復通判隰州歳大饑力為賑助所存活者甚衆熙寧乙夘夏四月代還甲申以疾終於河南享年五十七公資質瑰壯明辨剛決接人誠厚動有恩意輕材好義中懐豁如材長於治民嚴而有愛敏而不苛區繁剸劇常有餘裕其所斷獄人自以為不寃故前所涖去久而人思之識用髙爽有大過人者凡是山川土田人物名氏目所一見耳所暫聞閲年雖多不復忘廢豐城大邑公為之三年識其民且半其餘政事條理從可知矣官自衛尉丞九遷為比部郎中以年勞賜五品服始娶倪氏事姑不謹公以義罷遣繼以曹氏魏襄悼公利用之孫封仁壽縣君二子曰顧曰頢皆太廟齋郎四女長適國子博士張昭立次早亡其二未嫁公平生不惑流俗邪妄之說常曰吾死慎勿為浮屠事及用隂陽拘忌之術公殁家人奉以從事熙寜十年仲秋丙申公兄司農塟公河南府伊陽縣神隂鄉祔於先塋且命顥論公之官世材行以誌其墓
  程邵公墓誌
  邵公廣平程顥之次子也生於治平始元仲秋之四日死於熙寧首禩仲夏之十四日越三日藏一作塟之於伊陽縣神隂鄉祖塋之東邵公其㓜名也端慤其名也生而有竒質未滿歳而温粹端重之態完然可愛聰朙日發而方厚淳羙之氣益備其始言也或授之以詩率未三四過即已成誦矣久亦不復忘去雖警悟俊頴若照徹内外而出之從容故敏於見知而安於言動坐立必莊謹不妄瞻視未嘗有戲慢之色孝友信讓之性葢出於自然與人言則温然及其有所不為則確乎其守也大凡其心有所許後雖以百事誘廹終不復移矣日視羣兒相與狎弄歡笑跳梁於前泊乎如不聞知雖有喜相侵暴者亦莫之敢侮葢厥生五年而人不見其有喜怒好欲是豈特異於常兒哉皆老於學者之所難能也而吾兒之資乃成於生之初嗚呼使其降年之永則吾不知其所至也吾弟頤亦以斯文為己任嘗意是兒當世吾兄弟之學今則已矣則吾之慟亦不特以父子之親也夫動靜者隂陽之本况五氣交運則益參差不齊矣賦生之類宜其雜揉者衆而精一者間或值焉以其間值之難則其數或不能長亦宜矣吾兒其得氣之精一而數之局者歟天理然矣吾何言哉以其塟日之廹刋刻之不暇也惟砂書於磚以誌其壙
  澶娘墓誌銘
  澶娘廣平程顥之㓜女也其父佐澶淵軍而生故命之曰澶其第四十七生於熙寧四年季秋之丁未死於十年季夏之壬午其質端而厚其氣温而良其舉動知思安靜沉逺殆如老成衆皆意其福且壽事固有莫可計者命矣夫始病痘瘡工藥之過劑一作劇善醫者論之曰痘瘡之初誠欲利者也然當視其氣之强弱為藥之可否疾之重輕為劑之大小今槩以大藥下之宜其死也噫是亦命歟人理之未至吾容當責命於天言之以為世戒云耳悲夫澶娘既死七十五日而塟於河南伊陽縣神隂鄉先塋之東與其姊嬌兒同兆一作宂銘曰合而生非來盡而死非往然而精氣本於天形魄歸於地謂之往亦可矣









  二程文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巻五
  明道文集五      宋 程顥 撰
  雜文
  南廟試佚道使民賦民得終佚勞固無怨
  人情莫不樂利聖政為能使民以佚道而敦敕俾當時之服循教本於農雖極勤勞之事功收於後自無怨讟之因厥惟生民各有常職勞而獲養則樂服其事勤而無利則重煩其力惟王謹以政令驅之稼穯且為生之本宜教使以良勤則從上也輕葢豐餘之自得蠢爾農俗陶乎教風知所勞者為乎已圖所利者存乎終莫不勉勉以從令于于而勸功志在便人役以農疇之務時雖畢役樂於歲事之豐雖復教令時頒科條日出嚴刑以董其或惰加賦以戒其不一然而俗樂趨勸時無怨疾擇可勞而勞也敢憚初勤因所利而利焉自全終佚大抵善治俗者率俗以敦本善使民者順民而不勞道皆出於優佚令無勤於繹騷不奪其時導以厚生之利將求其欲豈聞力穯之逃勿謂民之㝠而無知勿謂農之勞而不務趨其利則雖勞而樂害其事則雖㝠而懼志取豐益業其安固使爾農於墾殖縱極勤劬異有國之力征自膺饒俗得非納於豐富之道教以便安之途在服勞而雖至顧有憾以曾無體兌彖之悦民下安其教同周詩之戒事衆樂而趨异夫雖上之行抑民所願或躬籍以為率或名官而申勸是皆俾民有樂佚之道焉雖勞何怨
  南廟試九叙惟歌論
  論曰民受天地之中而生者也水火金木土榖民所賴而生者也樹之君使修舉其所賴而養之者也修之有道行之有節上焉天順之下焉民樂之正德焉利用焉厚生焉此其所以秉統持正而制天下之命者也在書禹之謨曰九功惟叙九叙惟歌其指言乎是也舜禹明其道聖也後世不及焉功也萬世所利焉宜其事有次序而民歌樂之也噫舜之君禹之臣其歌之之民日聞其道日被其澤其見而知之或言或歌可矣今去聖久逺踰數千祀然可覆而舉之者何也得非一於道乎道之大原在於經經為道其發朙天地之秘形容聖人之心一也然當推本夫朙其次著其跡者言之在洪範之九章一曰五行次二曰五事統之以大中終之以福極聖人之道其見於是乎葢五行者天之道也五事者人之道也修人事而致天道此王者所以治也五事修五行叙則其生材也羙焉阜焉民居其中享其利而安焉豈非皇極之道用而致乎五材之生天也非人也五事之修人也非天也雖然五事正則五材自然得其性矣是則天之道亦王者之所為也王者既修五事而致五材則又舉正徳之教而率之朙利用之源而阜之開厚生之道而養之五行恊於上六府利於下三事舉於中修焉其功之叙也和焉其徳之行也如是則民浩浩然于于然驩虞於下而歌頌其政矣或曰子之言五行然矣然六府之兼乎榖何也答曰五行氣也五材形也君之所致者氣也民之所用者形也五氣既叙五材既豐民並用焉然榖者民之所生也不可一日無之此六府所以兼榖也要其本則五氣之生而已夫何惑焉竊原春秋之文求聖人之志灾之書者十一大水之書者七不雨之書者九大旱之書者二無麥苖大無麥禾之書者各一葢言五行失其序則六府失其宜物失其宜則尚何次叙之有乎民失其所則尚何歌詠之有乎可以見聖人之心重時政而謹民事勤勤乎如是也由是言之則舜之徳其至也地平天成矣萬世永賴矣其民陶其教遂其生九功之徳皆歌之矣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壊其終之之道也道是而已矣或問行於後者當如何曰五事本也謹而朙之六府外也時而治之教之以徳節之以政古之五正各司其方可復也周之六官各主其事可用也此其略也其道則具於經矣推而朙之勤而修之是亦舜之政也夫何逺哉顧力行何如爾謹論此篇經為道道是而已矣兩處疑有脱誤
  南廟試䇿五道
  第一道
  問禮曰凡養老五帝憲三王有乞言厚人倫之義也是以鰥寡孤獨皆有養後世則不然教化之不朙衣食之不足黎民老而不得其養饑寒轉死於溝壑者往往而是今將考古養老之禮而行之惟帝堯而上不可聞已虞夏商周之時其所養何老所處何學所衣何服所食何禮一歳凡㡬行之宜誦所聞悉著於篇
  對王者髙拱於穆清之上而化行於禆海之外何修何飾而致哉以純王之心行純王之政爾純王之心純王之政此疑缺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㓜吾㓜以及人之㓜此純王之心也使老者得其養㓜者得其所此純王之心也尚慮其未也則又尊國老而躬事之優庶老而時養之風得海流民陶其化孰有怠於親而慢於長者哉虞夏商周之盛王由是道也人倫以正風俗以厚鰥寡孤獨無不得其養焉後世禮廢法壊教化不朙播棄其老饑寒轉死者往往而是嗚呼率是而行而欲王道之成猶却行而求及前抑有甚焉爾今朝廷清朙政教修舉方欲稽講墜典以風天下朙執事欲將朙上意故訪諸生以古之道俾講求其説敢不道其所聞以禆一二哉葢古者擇三公之有年徳者天子以父事之謂之三老孤卿之有年徳者天子以兄事之謂之五更皆一人爾大夫士之以年致仕者亦皆養之於其鄉里之庠序焉所處則有虞氏國老養於上庠庶老養於下庠夏后氏國老養於東序庶老養於西序商人國老養於右學庶老養於左學周人國老養於東膠庶老養於虞庠是也所服則深燕縞𤣥之衣四代所服也所食則饗燕食之禮三代之制也周人修而兼用之一歳所行之數則禮所謂春饗孤子秋饗耆老與夫釋菜釋奠之禮亦其時乎此古之略也若夫潤飾之則在乎時矣謹對
  第二道
  問昔者孔子傷時王之無政而作春秋所以褒善貶惡為後王法也自去聖既逺諸儒異論聖人之法得之者寡至唐陸質學於啖趙號為達者其存書有纂例㣲㫖義統今之學者莫不觀焉若夫諸儒之所失與陸氏之所得學者必有所取舎也試為條其大要庶以質其是非
  對春秋何為而作哉其王道之不行乎孟子有言曰春秋天子之事是也去聖踰逺諸儒紛紜家執異論人為殊説互相彈射甚於仇讐開元秘書言春秋者葢七百餘家矣然聖人之法得者至寡至於棄經任傳雜以符緯膠固不通使聖人之心鬱而不顯吁可痛也獨唐陸淳得啖先生趙夫子而師之講求其學積三十年始大光瑩絶出於諸家外雖未能盡聖作之藴然其攘異端開正途功亦大矣惜夫其書之粹者在乎集傳而世微其傳矣今所存者請槩言其一二亦可以觀其道之所至焉春秋之法大者在乎侵伐戰取圍入執殺盟㑹如聘禘郊蒸嘗歸復入納灾異賦役焉然諸家之論前矛後盾未見其能一也其間書侵者五十七伐者二百一十三書圍者四十四入者二十七聖人之意其詳其偹也如是豈茍然哉葢誅其禍亂之道耳彼豈有是哉先儒徒隨事而傳之三傳往往從而羙之者有矣未有一言發明聖人誅之之心者也獨陸君用啖氏之説曰春秋紀師何無曲直之辭曰一之也不一則禍亂之門闢矣若夫其差者甚者則在乎其文矣此則見聖人絶惡之源原情之法此表裏之論也其餘若盟若㑹其法皆用是也禘郊之義詭譎殊狀左氏之文畧而不解公榖之論泥而失真何杜之流汎汎其間耳陸氏之學獨能斥先鄭之失朙諸侯之僭謂禘為王者之祭朙郊非周公之志皆足以見其所存之博大得聖師救亂朙上下之心也餘若書鄭伯之克謂克下之辭朙君臣之義異乎所謂如二君與能殺者屑屑之論矣書次於郎則言非有俟而次則意將為賊爾防兵亂之源殊乎所謂過信次止者區區之談矣發言侵言伐之例則曰無名行師與稱罪致討之異逺乎濶畧之言賊害之語矣且取邑之條則云力得之不是其専奪異乎不用師徒不冝取之淺矣其餘稱將稱師紀名紀氏之類亦皆度越於諸家逺甚旨義之衆莫可厯數要其歸以聖人之道公不以已得他見而立異故其所造也逺而所得也深噫聖門之學吾不得而見焉幸得見其㡬者矣則子厚之願掃其門宜乎對問之下不能詳悉故獻其畧謹對
  第三道
  問官之有屬猶身之有臂臂之有指也自建官以來未有無屬焉者也舉今之官則治其小者有屬治其大者無屬外郡縣内羣有司此治其小者内公府外刺部此治其大者治其小且有屬治其大乃無屬何其輕重勞佚之不侔哉豈因其故常而恬莫之舉歟抑舉之未見其益歟刺部之屬向嘗増之直與其長等爾非所謂屬也公府之屬今或存之直他官而已非所謂屬也請悉陳前古治大有屬之法可施于今者皆何名何選何職古何以有而今何以無古何以可而今何以不可詳之於説以究當今之便
  對竊觀治天下之道如構室焉其大者棟也梁也棟梁豈能獨立哉其所與相助而承上者榱桷也置官亦如是矣古之三公之府諸侯郡國各有其屬以成其政後世改易不常今則外之一郡一邑内之一官一局各有屬焉至於公府機務之煩外臺刺舉之重則反無之此誠小大重輕之貿焉非必謂無益而莫之為也直因循故常未之更爾嚮者漕計之司嘗為之置副矣副則誠亞其長者也其下亦嘗創賔從之名者矣是亦其屬也第旋去之耳近世宰相之官兼門下之目則府以其省名矣今其屬者乃省官爾非丞相之屬策謂前古治大有屬之法可施於今者則周冡宰之職有小宰焉小宰之下皆其屬也其餘五官亦各有屬焉然其爵位有尊卑之差矣外則牧伯之國今刺舉之任也其屬則其臣爾漢之三公府則有長史司直焉東曹西曹之掾焉内則御史外則刺部亦各自用其吏為掾屬其選之之道則周六官以下其屬皆命於天子牧伯之臣則其卿而下其君選於其國爾漢之三公開府辟召唐之藩鎮亦自薦延其位其職則繫其長之所任而分治之耳今公府任其小事者非無也直無若三公之孤六卿之丞共其事者爾其治文書掌勞役者備矣其職亦㡬矣茍欲慎其選清其流而易其官之名則可矣若欲夫預聞政事則賢朙之佐謨謀於廟堂之上又何細吏之間焉若夫刺舉之屬則在選任之爾謹對
  第四道
  問今天下費益廣財益匱食加冗農加困貨愈籠文愈宻而旱乾水溢無歳無之又未嘗得清源端本之術少紓其𡚁雖有智者或任非其責噤不出一語嗚呼忍而視斯民之殘也今欲使財無匱農無困文無密以拯斯民之殘敢問何䇿之為先何修而後可勿踈勿泛以直所論
  對天下大器羣生重畜惟君上所制養焉今土地之廣人民之衆較之近代未為甚盛也然近歳費益廣財益匱食加冗農加困貨愈籠文愈密者何也殆基本似有所未立法度似有所未舉爾三代之制今不能收功於旦夕也試取其切近於體務者言之今財之匱食之冗農之困貨愈籠文愈宻者𡚁雖煩而其原一而已其始在費益廣也費益廣則取於民者衆實於府者鮮財不得不匱農不得不困矣彼食冗者亦費之一端爾費既廣財既匱農既困則貨不得不籠貨之籠則文不得不密矣所謂費益廣者不曰待哺之兵衆乎戍守之費重乎游食之徒煩乎無用之供厚乎為今之計兵之衆豈能遽去之哉在汰其冗而擇其精兵戈之遺豈能遽絶之哉在備於我而圖其後游食之徒煩則在禁其末而驅之農無用之供厚則在絶其源而損其數然其所以制之者有其道也夫水利之興屯田之制府兵之復義倉之設皆濟時之大利顧縉紳議之熟矣惟不以為舊説之迂而忽之則財以豐食以足貨利可寛文法可損矣雖旱乾水溢之變繫乎歳數之常亦吾有備焉爾謹對
  第五道
  問子曰茍有用我者三年有成何其效之疾歟又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何其效之遲歟又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必世云者較諸善人則己疾合諸聖人則已遲三者之效不能齊一然則聖何道而疾善何術而遲王何務而必世願以前代已然之迹質於此三者
  對聖人之道無所茍而已矣以聖人之才施於天下其易矣猶必曰三年而有成也然方之善人之效則聖人之治其疾也逺矣仲尼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夫善人者所謂不踐迹亦不入於室者也既不循前人之𡚁而守之又不得聖人之道而行之宜其逺且久也有人焉相繼而往則百年而後可至治矣所謂王者必世而後仁則䝉謂作禮樂之時爾夫民之情不可暴而使也不可猝而化也三年而成大法定矣漸之仁摩之義浹於肌膚淪於骨髓然後禮樂可得而興也葢禮樂者雖上所以教民也然其原則本於民而成於上爾則聖人之效所以疾善人之效所以遲與夫王者之仁其道可見矣復請以前代已然之迹而朙之孟子曰小國七年大國五年可為政於天下此聖人之效也若仲由謂三年使知方伯禽之三年報政雖不能若聖人之道醇且具也然亦承聖師之教奉周公之政其庶乎其次也若漢之業創乎髙祖因循乎吕恵文帝守之以淳儉孝景紹之以恭黙當時漢之興㡬百年矣其風俗寛厚㡬致措刑亦勝殘去殺之效乎周承文王之業厯武王之治至成王之世而周公作禮樂焉此必世後仁之效乎謹對

  二程文集巻五
<集部,總集類,二程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巻六
  伊川文集一      宋 程頤 撰
  奏疏
  為太中上皇帝應詔書
  臣珦言伏覩八月八日詔勑以比年以來水潦為沴八月庚寅大雨應中外臣僚並許上實封言時政闕失及當世利病此葢皇帝陛下承祖宗大業嚴恭天命祇畏警懼之深也天下士民欽聞德音茍有知見孰不願披忠瀝懇上達天聽臣雖至愚官為省郎職分郡寄敢不竭其區區之誠以應明詔惟陛下寛其狂易之誅賜之省覽則天下幸甚臣聞水旱之沴由陰陽之不和陰陽不和繫政事之所致是以自昔明王或遇災變則必警懼以省躬之過思政之闕廣延衆論求所以當天心致和氣故能消弭變異長保隆平昔在商王中宗之時有桑穀之祥髙宗之時有雊雉之異二王以為懼而修政行德遂致王道復興皆為商宗百世之下頌其聖明今陛下嗣位之初比年陰沴聖心警畏下明詔以求政之闕誠聖明之為也然臣觀近古以來引咎之詔自新之言亦世有之其如人君不由於至誠天下徒以為虚語豈復有如商之二宗興王道於既衰者乎臣願陛下因此天戒奮興善治思商宗之休實鑒後代之虚飾不獨消復災沴於今日將永保丕基於無窮伏觀詔㫖時政闕失當世利病可以佐元元者悉心以陳毋有所諱臣竊惟天下之勢所甚急者在安危治亂之機若夫指一政之闕失陳一事之利病徒為小補不足以救當世之弊而副陛下勤求之意也所謂安危治亂之機臣請條其大端所謂安且治者朝廷有綱紀權持總攝百職庶務天下之治如網之有綱裘之有領舉之而有條委之而不紊也郡縣之官得人而職修惠養有道朝廷政化宣達於下也百姓安業衣食足而有恒心知孝悌忠信之教率之易從勞之不怨心附於上固而不可摇也化行政肅無姦宄盜賊之患設有之不足為慮葢有殲滅之備而無響應之虞也民心和而陰陽順無水旱蟲螟之災雖有之不能為害葢倉廩實而府庫充官用給於上民食足於下也武備修而威靈振四方之民無敢不服雖有之不足為憂葢甲兵利而儲備豐將善謀而士素練也此六者所謂安且治者今之事一皆反是朝廷紀綱汗漫離散莫可總攝本原如此治將安出郡縣之官選不以道更易之數雖時謂才者尚莫能稱其職况庸常者乎循常茍安狃以成俗舉世以為當然政治廢亂生民困苦朝廷雖有惠澤孰能宣布以達於下所與共理者如此天下斯可知矣百姓窮蹙日以加甚而重斂繁賦消削之不息天下户口雖衆而自足者益寡司牧者治其事爾非有師保左右之也其善惡勤惰趨利避害或昧而反之一從其自然而困之陷之之道又非一塗人用無聊茍度歳月驅之於治則難格率之於惡則易摇民惟邦本本根如是邦國奈何民無生業極困則慮生不漸善敎思利而志動乘間隙則萌姦宄逼凍殍則為盜賊今兹幸無大故尚爾茍安設或遇大饑饉有大勞役奸雄一呼所在必應以今無事之時尚恐力不能制况勞擾多事之際乎天下安危實繫於此保民之道以食為本今自京師至於天下計平時之用率無三年之蓄民間空匱則又甚焉以萬室之邑觀之有厚蓄者百無二三困衣食者十居六七統而較之天下虚竭可知矣豐年樂歳飢寒見於道路一穀不稔便致流轉卒有方數千里連數年之水旱不知何以待之姦盗蜂起於内四裔乘隙於外雖欲為之末如何矣四裔強盛古未有比歳輸金帛以修好而好不可恃窮天下之力以養兵而兵不足用尚幸二㓂無謀厭小欲而忘大利故我得以紓朝夕之急若其連衡而來則必興數十萬之衆宿於邊境饋餉不繼財用不充將何以濟乎驕惰之兵縱無奔潰之患曠日持久終有窮極之虞又况征斂興發而人民轉亡饑饉愁怨而姦雄競起事至於此興衰可知以此觀之天下之勢安乎危乎凡此數端皆有危亡之虞而未至於是者不識朝廷制置能使之然耶抑亦天幸而偶然耶幸然之事其可常乎先皇帝至仁格天地保持之以至於今歴時既已久言者既已多朝廷遂以為果不足憂也可以常然姑維持之而已雖聞至深至切之言不為動也嗚呼貽天下之患必由於是乎今天下尚無事朝廷宜急思所以救時之道不然臣恐因循歳月前之所陳者一事至則為之晩矣中人之家有百金之産子孫保守不敢不念陛下承祖宗大業可不懼乎今言當世之務者必曰所先者寛賦役也勸農桑也實倉廩也備災害也修武備也明敎化也此誠要務然猶未知其本也臣以為所尤先者有三焉請為陛下陳之一曰立志二曰責任三曰求賢今雖納嘉謀陳善算非君志先立其能聽而用之乎君欲用之非責任宰輔其孰承而行之乎君相協心非賢者任職其能施於天下乎三者本也制於事者用也有其本不患無其用三者之中復以立志為本君志立而天下治矣所謂立志者至誠一心以道自任以聖人之訓為可必信先王之治為可必行不狃滯於近規不遷惑於衆口必期致天下如三代之世此之謂也夫以一夫之身立志不篤則不能自修况天下之大非體乾剛健其能治乎自昔人君孰不欲天下之治然而或欲為而不知所措或始銳而不克其終或安於積久之弊而不能改為或惑於衆多之論而莫知適用此皆上志不立故也臣觀朝廷每有善政鮮克堅守或行之而天下不從請舉近年一二事以明之朝廷以今之任人未嘗選擇一用薦舉之定式患所舉不得其人也故詔以飭之非不丁寧然而當其任者如弗聞也陛下以為自後所舉果得其人乎曾少異於舊乎又以守令數易之害治也詔廉察之官舉其有善政者俾之再任於今未聞有應詔者豈天下守令無一人有善政耶茍誠無之朝廷負生民不已甚乎且以為善而行之何不使天下奉承以見其效若曰非不欲必行也奈天下不從何如此則是政令不行矣將如天下何此亦在陛下而已茍陛下之志先立奮其英斷以必行之雖強大諸侯跋扈藩鎮亦將震慴莫敢違也况郡縣之吏乎故臣願陛下以立志為先如臣前所陳法先王之治稽經典之訓篤信而力行之救天下深沉固結之弊為生民長久治安之計勿以變舊為難勿以衆口為惑則三代之治可望於今日也若曰人君所為不可以易易而或失其害則大臣以為不然稽古而行非為易也歴觀前史自古以來豈有法先王稽訓典將大有為而致敗亂者乎惟動不師古茍安襲弊卒至危亡者則多矣事據昭然無可疑也願陛下不以臣之疎賤而易其言則天下幸甚所謂責任者夫以海宇之廣億兆之衆一人不可以獨治必賴輔弼之賢然後能成天下之務自古聖王未有不以求任輔相為先者也在商王髙宗之初未得其人則恭黙不言葢事無當先者也及其得説而命之則曰濟川作舟楫歳旱作霖雨和羮惟鹽梅其相須倚賴之如是此聖人任輔相之道也夫圗任之道以慎擇為本擇之慎故知之明知之明故信之篤信之篤故任之專任之專故禮之厚而責之重擇之慎則必得其賢知之明則仰成而不疑信之篤則人致其誠任之專則得盡其才禮之厚則體貌尊而其勢重責之重則其自任切而功有成是故推誠任之待以師傅之禮坐而論道責之以天下治陰陽和故當之者自知禮尊而任專責深而勢重則挺然以天下為已任故能稱其職也雖有姦諛巧佞知其交深而不可間勢重而不可摇亦將息其邪謀歸附於正矣後之任相者異於是其始也不慎擇擇之不慎故知之不明知之不明故信之不篤信之不篤故任之不專任之不專故禮之不厚而責之亦不重矣擇不慎則不得其人知不明則用之猶豫信不篤則人懷疑慮任不專則不得盡其能禮不厚則其勢輕而易摇責不重則不稱其職是故任之不盡其誠待之不以其禮僕僕趨走若吏史然文案紛冗下行有司之事當之者自知交不深而其勢輕動懷顧慮不肯自盡上懼君心之疑下虞羣議之奪故蓄縮不敢有為茍循常以圗自安爾君子弗願處也姦邪之人亦知其易摇日伺間隙如是其能自任以天下之重乎若曰非任之艱知之惟艱且何以知其賢而任之或失其人治亂所繫此人君所以難之也臣以為知人誠難亦繫取之之道如何爾臯陶為帝舜謨曰在知人禹吁而難之及其陳九德載采采則曰底可績葢詢行考實人焉廋哉歴觀前史自古以來豈有履道之士孝聞於家行著於鄉德推於朝廷節見於事為其言合聖人之道其施蹈經典之訓及用之於朝反致敗亂者乎用是而求其有差乎若乃人君以為賢而用之卒敗厥事者古亦多矣稽迹其由葢取之不以其道也大率以言事合於已心則謂之才而用之曽不循核本末稽考名實如前之云傷明害政不亦宜乎四海之大未始乏賢誠能廣聰明揚側陋至誠降禮求之以道雖臯夔伊周之比亦可必有賢德志道之士皆可得而用也願陛下如臣前所陳既堅求治之志則以責任宰輔為先待之盡其禮任之盡其誠責之盡其職不患其不為患其不能為不患其不能為患其不得為葢不為者可責之必為不能者可勉求而能惟不得為則已矣所謂不得為者君臣之志不通懷顧慮而不肯自盡此由失待任之道也今執政大臣皆先朝之選天下重望在陛下責任之而已臣願陛下召延宰執從容訪問今天下之事為安為危為治為亂當維持以度歳月乎當有為以救其弊乎如曰當為則願示之以必為之意詢之以所為之政審慮之力行之時不可後事不可緩也如曰非不為也患不能也則天下之廣豈無賢德可以禮問朝廷之上豈無英髦可以討論有先王之政可以考觀有經典之訓可以取則道豈逺哉病不求爾在君相協心勤求力為之而巳如曰無妄為也姑守常而已則在陛下深思而明辨之唐文宗之時大權漸奪天下將亂而牛僧孺欺以為治矣史冊書之可為明鑒今陛下聖明執政忠良無是事也願陛下不以臣之疎賤而易其言則天下幸甚所謂求賢者夫古之聖王所以能致天下之治無他術也朝廷至於天下公卿大夫百職羣僚皆稱其任而已何以得稱其任賢者在位能者在職而已何以得賢能而任之求之有道而已雖天下常用易得之物未有不求而得者也金生於山木生於林非匠者採伐不登於用况賢能之士傑出羣類非若山林之物廣生而無極也非人君搜擇之有道其可得而用乎自昔邦家張官置吏未嘗不取士也顧取之之道如何爾今取士之弊議者亦多矣臣不暇條析而言大槩投名自薦記誦聲律非求賢之道爾求不以道則得非其賢間或得才適由偶幸非知其才而取之也朝廷選任盡自其中曾不虞賢俊之棄遺於下也果天下無遺賢邪抑雖有之吾姑守法於上不足以為意邪將科舉所得之賢已足治而不乏邪臣以為治天下今日之弊葢由此也以今選舉之科用今進任之法而欲得天下之賢興天下之治其猶北轅適越不亦逺乎臣願陛下如臣前所陳既立求治之志又思責任之道則以求賢為先茍不先得賢雖陛下焦心勞思將安所施誠得天下之賢置之朝廷則端拱無為而天下治矣此所謂勞於求賢逸於得人也歴觀前史自古以來稱治之君有不以求賢為事者乎有規規守常以資任人而能致大治者乎有國家之興不由得人者乎由此言之用賢之驗不其甚明若曰非不欲賢也病求之之難也臣以為不然夫以人主之勢心之所嚮天下風靡景從設若珍禽異獸瓌寶竒玩之物雖遐方殊域之所有深山大海之所生志所欲者無不可致葢上心所好奉之以天下之力也若使存好賢之心如是則何巖穴之幽不可求何山林之深不可致所患好之不篤爾夫人君用賢亦賴公卿大臣推援薦達之力今朝廷未嘗求賢公卿大臣亦不以求賢取士為意相先引彚世所罕聞訪道求師貴達所恥大率以為任已可也士將安補今世無賢求之何益夫以周公之聖其自任足矣尚汲汲求賢以自輔也以其聖且好賢知人之明宜天下之賢皆為之用莫有遺也尚乃日不暇給恐失天下之士後之人其才不及周公而自謂足矣不求賢以自輔也以其不求且知之不明宜賢者在下之多也乃曰天下無賢矣噫何其用意與周公異也欲其助皇明燭幽隠不可得也然亦繫上之所為而已陛下誠能專心致志孜孜不倦以求賢為事常恐天下有遺棄之才朝廷之上推賢援能者登進之蔽賢自任者疎逺之自然天下嚮風自下及上孰不以相先為善行薦達為急務搜拔既廣雖小才片善無所隠晦如此則士益貴而守益堅廉恥格而風敎厚矣天下之賢其有遺乎既得天下之賢則天下之治不足道也今世人情淺近積慣成俗朝廷進人茍循常法則雖千百而取羣伍而用庸惡混雜曾不以為非設或拔一賢進一善出於不次則求摭小差衆議囂沸如真廟擢种放先朝用范仲淹是也設非君心篤信寧免疑惑反自以為過此所以非常之舉曠久不行也伏見近日陛下不由言薦擢范純仁置之言路在今世為非常之舉純仁名臣之子有才名在位多言其能陛下擢之當也然臣願陛下自信勿疑純仁果賢則陛下知人之明也如用之而無顯效則亦曰吾勞心任人雖未得其效亦無愧於天下矣設或大敗厥職則亦曰吾知之失也當益務選擇期於得人爾葢拔十得五才不可勝用求賢而失尚愈於不求誠持是心何患不得賢也方陛下用純仁識者皆喜臣獨憂之何者陛下始奮英斷拔一人誠恐或有差失遂抑聖心以為專守常規可以無過不復以簡擢為意則天下將何望焉此在陛下自信勿疑而已願陛下不以臣之疎賤而易其言則天下幸甚臣前所陳三者治天下之本也臣非不知有興利除害之方安國養民之術邊境備禦之策敎化根本之論可以為陛下陳之顧三者不先徒虚言爾三者既行不患為之無術也願陛下以社稷為心以生民為念鑒茍安之弊思永世之策賜之省覽察其深誠萬一有毫髮之補於聖朝臣雖被妄言之誅無所悔恨昔賈誼為漢文言治亂漢文不能用百世之下為譏願陛下勿使後之視今猶今之視昔則天下不勝幸甚狂瞽之言惟聖明裁恕干冒宸嚴臣無任兢皇戰汗激切屏營之至
  代太中上皇帝書
  具位臣程珦皇恐昧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臣聞孝莫大於安親忠莫先於愛主人倫之本無越於斯人無知愚靡不知忠孝之為美也然而不得其道則反害之故自古為君者莫不欲孝其親而多獲不孝之譏為臣者莫不欲忠其君而常負不忠之罪何則有其心行之不得其道也伏惟陛下以至德承洪業以大孝奉先帝聖心切至天下共知然臣以疎賤復敢區區冒萬死以進其説者願陛下以至孝之心盡至孝之道鑑歴古之失為先帝深慮則天下臣子之心無不慰安所謂歴古之失臣觀秦漢而下為帝王者居天下之尊有四海之富其生也奉養之如之何其亡也安厝之如之何然而鮮克保完其陵墓者其故何哉獨魏文帝唐太宗所傳嗣君能盡孝道為之逺慮至今安全事迹昭然存諸簡策嗚呼二嗣君不茍為崇侈以狥巳意乃以安親為心可謂至孝矣漢武之葬霍光秉政暗於大體奢侈過度至使陵中不復容物赤睂之亂遂見發掘識者謂赤睂之暴無異光自為之為其不能深慮以致後害也二君從儉後世不謂其不孝霍光厚葬千古不免為罪人自古以來觀此明鑑而不能行之者無他衆議難違人情所迫爾茍若務合常情遂亡逺慮是乃厚於人情而薄於先君也不亦惑乎魏文帝所作終制及唐虞世南所上封事皆足取法其指陳深切非所忍言願陛下取而觀之可以見明君賢臣所慮深逺古人有言曰死者無終極國家有廢興自昔人臣當大事之際乃以興廢之言為忌諱莫敢議及如此茍循人情辜負徃者不忠之大者也臣竊慮陛下追念先帝聖情罔極必欲崇厚陵寢以盡孝心臣愚以為違先帝之儉德損陛下之孝道無益於實有累於後非所宜也伏願陛下損抑至情深為永慮承奉遺詔嚴飭有司凡百規模盡依魏文之制明器所須皆以瓦木為之金銀銅鐵珍寶竒異之物無得入壙然後昭示遐邇刋之金石如是則陛下之孝顯於無窮陛下之明高於曠古至於紈帛易朽之物亦能為患於數百年之後漢薄后陵是也或曰山陵崇大雖使無藏安能信於後世臣以為不然天下既知之後世必知之臣嘗遊秦中歴觀漢唐諸陵無有完者惟昭陵不犯陵旁居人尚能道當日儉素之事此所以歴數百年屢經㓂亂而獨全也夫臣之於君猶子之於父豈有陛下欲厚其親而臣反欲薄於其君乎誠以厚於先帝無厚於此者也遺簪墜履尚當保而藏之不敢不恭况於園陵得不窮深極逺以慮之乎陛下嗣位方初羣臣畏威臣茍不言必慮無敢言者陛下以臣言為妄而罪之則臣死且不悔以臣言為是而從之則可以為先帝之福大陛下之孝安天下之心示萬世之法所補豈不厚哉臣哀誠内激言意狂率願陛下詳覽而深察之天下不勝大願臣無任踰越狂狷恐懼之極臣昧死頓首謹言
  代彭中丞論濮王稱親疏
  臣思永言伏見近日以濮王稱親事言事之臣奏章交上中外論議沸騰此葢執政大臣違亂典禮左右之臣不能開陳理道而致陛下聖心疑惑大義未明臣待罪憲府不得不為陛下明辨其事竊以濮王之生陛下而仁宗皇帝以陛下為嗣承祖宗大統則仁廟陛下之皇考陛下仁廟之適子濮王陛下所生之父於屬為伯陛下濮王出繼之子於屬為姪此天地大義生人大倫如乾坤定位不可得而變易者也固非人意所能推移茍亂大倫人理滅矣陛下仁廟之子則曰父曰考曰親乃仁廟也若更稱濮王為親是有二親則是非之理昭然自明不待辨論而後見也然而聖意必欲稱之者豈非陛下大孝之心義雖出繼情厚本宗以濮王寔生聖躬曰伯則無以異於諸父稱王則不殊於臣列思有以尊大使絶其等倫如此而已此豈陛下之私心哉葢大義所當典禮之正天下之公論而執政大臣不能將順陛下大孝之心不知尊崇之道乃以非禮不正之號上累濮王致陛下於有過之地失天下之心貽亂倫之咎言事之臣又不能詳據典禮開明大義雖知稱親之非而不知為陛下推所生之至恩明尊崇之正禮使濮王與諸父夷等無有殊別此陛下之心所以難安而重違也臣以為所生之義至尊至大雖當專意於正統豈得盡絶於私恩故所繼主於大義所生存乎至情至誠一心盡父子之道大義也不忘本宗盡其恩義至情也先王制禮本縁人情既明大義以正統緒復存至情以盡人心是故在喪服恩義别其所生葢明至重與伯叔不同也此乃人情之順義理之正行於父母之前亦無嫌間至於名稱統緒所繫若其無別斯亂大倫今濮王陛下之所生義極尊重無以復加以親為稱有損無益何哉親與父同而所以不稱父者陛下以身繼大統仁廟父也在於人倫不可有貳故避父而稱親則是陛下明知稱父為决不可也既避父而稱親則是親與父異此乃姦人以邪説惑陛下言親義非一不止謂父臣以謂取父義則與稱父正同决然不可不取父義則其稱甚輕今宗室疎逺卑幼悉稱皇親加於所生深恐非當孝者以誠為本乃以疑似無正定之名黷於所尊體屬不恭義有大害稱之於仁廟乃有嚮背之嫌去之於濮王不損所生之重絶無小益徒亂大倫臣料陛下之意不必須要稱親止謂不加殊名無以別於臣列臣以為不然推所生之義則不臣自明盡致恭之禮則其尊可見况當揆量事體別立殊稱要在得盡尊崇不愆禮典言者皆欲以髙官大國加於濮王此甚非知禮之言也先朝之封豈陛下之敢易爵秩之命豈陛下之敢加臣以為當以濮王之子襲爵奉祀尊稱濮王為濮國太王如此則夐然殊號絶異等倫凡百禮數必皆稱情請舉一以為率借如既置嗣襲必伸祭告當曰姪嗣皇帝名敢昭告於皇伯父濮國太王自然在濮國極尊崇之道於仁皇無嫌貳之失天理人心誠為允合不獨正今日之事可以為萬世之法復恐議者以太字為疑此則不然葢繫於濮國下自於大統無嫌今親之稱大義未安言事者論列不已前者既去後者復然雖使臺臣不言百官在位亦必繼進理不可奪勢不可遏事體如此終難固持仁宗皇帝在位日久海宇億兆涵被仁恩陛下嗣位之初功德未及天下而天下傾心愛戴者以陛下仁廟之子也今復聞以濮王為親含生之類發憤痛心葢天下不知陛下孝事仁皇之心格於天地尊愛濮王之意非肯以不義加之但見誤致名稱所以深懷疑慮謂濮王既復稱親則仁廟不言自絶羣情洶懼異論喧囂夫王者之孝在乎得四海之歡心胡為以不正無益之稱使億兆之口指斥謗讟致濮王之靈不安於上臣料陛下仁孝豈忍如斯皆由左右之臣不能為陛下開明此理在於神道不逺人情故先聖謂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設如仁皇在位濮王居藩陛下既為冢嗣復以親稱濮王則仁皇豈不震怒濮王豈不側懼是則君臣兄弟立致釁隙其視陛下當如何也神靈如在亦豈不然以此觀之陛下雖加名稱濮王安肯當受伏願陛下深思此理去稱親之文以明示天下則祖宗濮王之靈交歡於上皆當垂祐陛下享福無窮率土之心翕然慰悅天下化德人倫自正大孝之名光於萬世矣夫姦邪之人希恩固寵自為身謀害義傷孝以陷陛下今既公論如此不無徊徨百計搜求務為巧飾欺罔聖聽枝梧言者徼冀得已尚圗自安正言未省而巧辯已至陛下之心無由而悟伏乞將臣此章省覽數遍裁自宸衷無使姦人與議其措心用意排拒人言隠迹藏形陰贊陛下者皆姦人也幸陛下察而辨之勿用其説則自然聖心開悟至理明白天下不勝大願
  代吕晦叔應詔疏
  伏覩今月十三日詔勑以彗出東方許中外臣僚直言朝廷闕失臣自言事得罪久去朝廷無所補報退就間冗尚敢區區以言自進者誠見陛下寅畏天命有恐懼修省之意草萊之人尚思效其忠懇况臣世荷國恩久忝近侍雖罪釁之餘敢不竭其愚誠以應明詔臣伏觀前史所載彗之為變多矣鮮有無其應者葢上天之意非徒然也今陛下既有警畏之心當思消弭之道且以今日之變孰從而來書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豈非政之所致歟如曰非政之由則經為誣矣臣復何言詔之所求亦為虚設若以為政之所致則改以一作而順天在陛下而已晏子所謂可祝而來亦可禳而去也傳曰天之有彗以除穢也又曰所以除舊布新臣願陛下祇若天戒思當除者何事而當新者何道如曰舊cq=98政既善無所可除則天為誣矣臣復何言若以為當求自新則在陛下思之而已自非大無道之世何嘗不遇災而懼然而能自新者葢寡大率蔽於所欲惑於所任明不足以自辨也視是而為非以邪而為正敗亡至而不寤天亦不能戒也豈其惡存而好亡憎治而喜亂哉亦惑而不能辨爾臣以為辨之非艱顧不得其道也誠能省已之存心考已之任人察已之為政思已之自處然後質之人言何惑之不可辨哉能辨其惑則知所以應天自新之道矣臣請為陛下辨之所謂省已之存心者人君因億兆以為尊其撫之治之之道當盡其至誠惻怛之心視之如傷動敢不慎兢兢然惟懼一政之不順於天一事之不合於理如此王者之公心也若乃恃所據之勢肆求欲之心以嚴法令舉條綱為可喜以富國家強兵甲為自得銳於作為快於自任貪惑至於如此迷錯豈能自知若是者以天下狥其私欲者也勤身勞力適足以致負一作貪敗夙興夜寐適足以招後悔以是而致善治者未之聞也願陛下内省於心有近於是者乎茍有之則天之所戒也當改而自新者也所謂考已之任人者夫王者之取人以天下之公而不以已求其見正而不求其從欲逆心者求諸道㢲志者察其非尚孜孜焉懼或失也此王者任人之公也若乃喜同而惡異偏信而害明謂彼所言者吾之所大欲也悦而望之信而惑之至於甚惡而不察恣欺而不悟推是而往鹿可以為馬矣願陛下考已之任人有近於是者乎茍有之則天之所戒也當改而自新者也方陛下思治之初未有所偏主好惡取舍一以公議天下謂之賢陛下從而賢之者衆矣進之於朝亦多矣及乎既有為也皆以不合而去之更用後來之人皆昔未嘗以為賢者也然後議論無違始之所賢者皆愚始之未嘗賢者皆賢此為天下之公乎已意之私乎自論議無違之後逆耳怫心之言亦罕聞矣夫以居至尊之位負出世之資而不聞怫逆之言可懼之大者也知人之難雖至明不能無失然至於朝合則為不世之賢暮隙則有一作為無窮之罪顛錯亦已甚矣在任人之道當改亦明矣所謂察已之為政者為政之道以順民心為本以厚民生為本以安而不擾為本陛下以今日之事方於即位之初民心為歡悦乎為愁怨乎民生為阜足乎為窮蹙乎政事為安之乎為擾之乎億兆之口非不能言也顧恐察之不審爾茍有不察則天之所戒也當改而自新者也所謂思已之自處者聖人謂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陛下必不以斯言為妄自古以來何嘗有以危亡為憂而至危亡者乎惟其自謂治安而危亡卒至者則多矣不識陛下平日自處以天下為如何聖心所自知也茍有憂危恐懼之心常慮所任者非其人所由者非其道唯恐不聞天下之言如此則聖王保天下之心也上帝其鑒之矣或以為已安且治所任者當矣所為者至矣天下之言不足恤矣如此則天之所戒也當改而自新者也所謂質之人言者當有其方欲詢之於衆人乎衆人之言可使同也欲訪之下民乎下民之言亦可為也察之以一人之心而蔽之以衆人之智其可勝乎是不足以辨惑而足以固其蔽爾臣以為在外一二老臣事先朝數十年久當大任天下共知其非欺妄人也知其非覆敗邦家者也臣願陛下禮而問之宜可信也及天下所謂賢人君子陛下聞之於有為之前而不在今日利害之間者亦可訪也以是數者參考之則所當改者何事所當新者何道固可見矣天下之人一聞詔音莫不鼓舞相慶謂陛下必能上應天心召迎和氣臣以為唯至誠可以動天在陛下誠意而已昔在商王中宗之時有桑穀之祥髙宗之時有雊雉之異二王以為懼而修政遂致王道復興皆為商宗百世之下頌其聖明近世以來引咎之詔自新之言亦常有之倘人君不由於至誠則天下徒以為虚語其能感天心弭災變乎臣願陛下因此天戒奮然改為思商宗之休實鑑後代之虚飾不獨消復災沴於今日將永保丕基於無窮天下幸甚
  代富弼上神宗皇帝疏稿
  臣弼伏覩太皇太后山陵有期老臣之心有所甚切不忍不言昧死以聞惟陛下深思而力行之不勝大願往者營奉昭陵時英宗皇帝方不豫未能聽事朝廷罔然不知其制失於迫卒不復深慮博訪凡百規畫一出匠者之拙謀中人之私意以巨木架石為之屋計不百年必當損墜壙中又為鐵罩重且萬斤以木為骨大止數寸不過二三十年决須摧毁梓宫之厚度不盈尺異日以億萬鈞之石自髙而墜其將奈何思之及此骨寒膽喪臣始則不知其詳後則無以為計士民之間有知之者無不痛心飲恨况老臣之心乎况陛下之心乎其後厚陵始為石藏議者竊意主事大臣已悟昭陵之事獨陛下未知之爾今也不幸太皇太后奄棄天下之養因此事㑹當為之謀竊以周公制合葬之禮仲尼善魯人之祔歴代諸陵雖不盡用亦多行之太祖皇帝神謀聖慮超越萬古昭憲太后亦合安陵夫以周公之制仲尼之訓歴代之舊藝祖之法循而行之可無疑也老臣願陛下思安親之道為後日之慮决於聖心勿循浮議奉太皇太后合祔昭陵因得徹去鐵罩用厚陵石藏之制仍更別加裁處使異日雖木壞石墜不能為害救仁皇必至之禍成陛下莫大之孝復何難哉在陛下斷之而已既合禮典又順人情雖無知之人必不敢以為非是但恐有以陰陽拘忌之說上惑聰明者在陛下睿斷不難辨也不遵聖訓不度事宜而規規於拘忌者為賢乎為愚乎且陰陽之説設為可信吉凶之應貴賤當同今天下臣庶之家夫婦莫不同穴未聞以為忌也獨國家忌之有何義理唐中宗庸昏之主尚能守禮法盡孝心責嚴善思愚惑之論卒祔乾陵其後髙宗子孫歴世延永是合葬非不利也老臣位至三公年將八十復何求哉所保者名節而已肯以不是事勸陛下取譏於後世乎復恐陛下謂臣心雖忠切而識慮愚暗不能曉達事理臣誠至愚然臣所言者欲陛下守經典之訓遵藝祖之規使仁宗皇帝得安全之道於太皇太后極崇奉之意豈獨老臣之心哉天下之心莫不然也陛下不信試以臣之所陳訪於羣臣必無以為非者若以臣言為非則是使仁宗遺骨聖體碎於巨石之下而不恤乃為是也凡有血氣之類孰肯為此意乎臣事仁宗皇帝三十餘年位至宰相聾瞽之蔽不能早知而救之於始已為大罪今遇可為之時若更惜情顧已不能極言天地神靈必加誅殛死何面目見仁宗於地下且陛下不知則已今既聞之在常人之情無可忍而不為之理况陛下至仁大孝乎惟陛下深思而力行之則天下不勝大願富公見託為此奏頤以拙於文辭辭之再三其意甚切義不可拒數日之間遂生顧慮不克上惜乎其不果於義也遂為忠孝罪人
  上仁宗皇帝書皇祐二年
  草莽賤臣程頤謹昧死再拜上書皇帝闕下臣伏觀前古聖明之主無不好聞直諫博采芻蕘故視益明而聽益聰紀綱正而天下治昏亂之主無不惡聞過失忽棄正言故視益蔽而聽益塞紀綱廢而天下亂治亂之因未有不由是也伏惟陛下德侔天地明並日月寛慈仁聖自古無比曷嘗害一忠臣戮一正士羣臣雖有以言事得罪者旋復拔擢過其分際此千載一遇言事之秋也桀紂暴亂殘賊忠良然而義士不顧死以盡其節明聖在上其仁如天布衣之士雖非當言責也茍有可以禆聖治何忍黙黙而不言哉今臣竭其愚忠非有斧鉞之虞也所慮進言者至衆豈盡有取狂愚必多而陛下因謂賤士之言無適用者臣雖披心腹瀝肝膽不見省覽秖成徒為此臣之所懼也儻或陛下少留聖慮則非臣之幸實天下之幸臣請自陳所學然後以臣之學議天下之事臣所學者天下大中之道也聖人性之為聖人賢者由之為賢者堯舜用之為堯舜仲尼述之為仲尼其為道也至大其行之也至易三代以上莫不由之自秦而下衰而不振魏晉之屬去之逺甚漢唐小康行之不醇自古學之者衆矣而考其得者葢寡焉道必充於已而後施以及人是故道非大成不茍於用然亦有不私其身應時而作者也出處無常惟義所在所謂道非大成不茍於用顔囘曾參之徒是也天之大命在夫子矣故彼得自善其身非至聖人則不出也在於平世無所用者亦然所謂不私其身應時而作者諸葛亮及臣是也亮感先主三顧之義閔生民塗炭之苦思致天下於三代義不得自安而作也如臣者生逢明聖之主而天下有危亂之虞義豈可茍善其身而不以一言悟陛下哉故曰出處無常惟義所在臣請議天下之事不識陛下以今天下為安乎危乎治乎亂乎烏可知危亂而不思救之之道如曰安且治矣則臣請明其未然方今之勢誠何異於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者乎書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竊惟固本之道在於安民安民之道在於足衣食今天下民力匱竭衣食不足春耕而播延息以待一歳失望便須流亡以此而言本未得為固也臣料陛下仁慈愛民如子必不忍使之困苦一至於是臣竊疑左右前後壅蔽陛下聰明使陛下不得而知今國家財用常多不足不足則責於三司三司責諸路轉運轉運何所出誅剥於民爾或四方有事則多非時配卒毒害尤深急令誅求竭民膏血往往破産亡業骨肉離散衆人觀之猶可傷痛陛下為民父母豈不憫哉民無儲備官廩復空臣觀京師縁邊以至天下率無二年之備卒有連歳凶灾如明道中不知國家何以待之坐食之卒計踰百萬既無以供費將重斂於民而民已散矣強敵乘隙於外姦雄生心於内則土崩瓦解之勢深可虞也太寧之世聖人猶不忘為備必有九年之蓄以待凶歳况今百姓困苦愁怨之氣上衝於天災沴凶荒是所召也陛下能保其必無乎中民之家有十金之産子孫不能守則人皆謂之不孝陛下承祖宗基業而前有土崩瓦解之勢可不懼哉四裔強盛自古無比幸而目前尚守盟誓果能以金帛厭其欲乎能必料其常為今日之計乎則夫㳂邊豈宜無備益以兵則用不足省其戍則力弗支皆非長久之策也前者昊賊叛逆西垂用兵數年之間天下太困葢内外經制多失其宜陜西之民苦毒尤甚及多逃散重以軍法禁之以至人心大怨皆有思㓂之言悖逆之深不敢以聞聖聽顧恐陛下亦頗知之故曰無恒産而有恒心者惟士為能彼庶民者飢寒既切於内父子不相保尚能顧忠義哉非民無良政使然也當時秦中㓂盜屢起儻稽撲滅必多響應幸而尋時盡能誅剪尚賴社稷之福西虜亦疲彼知未可逺圗遂且詭辭稱順向若更相牽制未得休兵内釁將生言之可駭今天下勞弊不比景祐以前復有加曩時之役臣愚切恐不能堪矣况為患者豈止西戎臣每思之神魂飛越不知朝廷議者以為如何亦嘗置之慮乎其謂制之無術乎臣竊謂今天下猶無事人命未甚危陛下宜早警惕於衷思行王道不然臣恐歳月易失因循不思事勢觀之理無常爾雖我太祖之有天下救五代之亂不戮一人自古無之非漢唐可比固知趙氏之祀安於泰山然而損陛下之聖明陷斯民於荼毒深可痛也臣料羣臣必未嘗有為陛下陳王道者以陛下聖明豈有言而不行者乎竊惟王道之本仁也臣觀陛下之仁堯舜之仁也然而天下未治者誠由有仁心而無仁政爾故孟子曰今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不可法於後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陛下精心庶政常懼一夫不獲其所未嘗以一喜怒殺一無辜官吏有犯入人罪者則終身棄之是陛下愛人之深也然而凶年饑歳老弱轉死於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為盜賊犯刑戮者幾千萬人矣豈陛下愛人之心哉必謂歳使之然非政之罪歟則何異於刺人而殺之曰非我也兵也三代之民無是病也豈三代之政不可行於今邪州縣之吏有陷人於辟者陛下必深惡之然而民不知義復迫困窮放辟邪侈而入於罪者非陛下陷之乎必謂其自然則敎化聖人之妄言邪天下之治由得賢也天下不治由失賢也世不乏賢顧求之之道如何爾今夫求賢本為治也治天下之道莫非五帝三王周公孔子治天下之道也求乎明於五帝三王周公孔子治天下之道者各以其所得大小而用之有宰相事業者使為宰相有卿大夫事業者使為卿大夫有為郡之術者使為刺史有治縣之政者使為縣令各得其任則無職不舉然而天下弗治者未之有也國家取士雖以數科然而賢良方正歳止一二人而已又所得不過博聞強記之士爾明經之屬唯專念誦不曉義理尤無用者也最貴盛者唯進士科以詞賦聲律為工詞賦之中非有治天下之道也人學之以取科第積日累久至於卿相帝王之道敎化之本豈嘗知之居其位責其事業則未嘗學之譬如胡人操舟越客為御求其善也不亦難乎往者丁度建言祖宗以來得人不少愚瞽之甚議者至今切齒使墨論墨固以墨為善矣今天下未治誠由有君而無臣也豈世無人求之失其道爾茍欲取士必得豈無術哉王道之不行二千年矣後之愚者皆云時異事變不可復行此則無知之深也然而人主往往惑於其言今有人得物於道示玉工曰玉也示衆人曰石也則當以玉工為是乎以衆人為然乎必以玉工為是矣何則識與不識也聖人垂教思以治後世而愚者謂不可行於今則將守聖人之道乎從衆人之言乎謂衆人以王道可行其猶詰瞽者以五色之鮮詢聾者以八音之美其曰不然宜也彼非憎五色而惡八音聞見限也臣觀陛下之心非不憂慮天下也以陛下憂慮天下之心行王道豈難乎哉孟子曰以齊王猶反手也又曰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為政於天下矣以諸侯之位一國之地五年可以王天下况陛下居天子之尊令行四海如風之動茍行王政奚啻反手之易哉昔者大禹治水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思以利天下雖勞苦不避也今陛下行王政非有苦身體勞思慮之難也何憚而不為哉孝經曰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匹夫猶當行道以顯父母况陛下貴為天子豈不發憤求治思齊堯舜納民仁壽上光祖考垂休無窮凡所謂孝無大於此者也臣以謂治今天下猶理亂絲非持其端條而舉之不可得而治也故臣前所陳不及歴指政治之闕但明有危亂之虞救之當以王道也然而行王之道非可一二而言願得一面天顔罄陳所學如或有取陛下其置之左右使盡其誠茍實可用陛下其大用之若行而不效當服罔上之誅亦不虚受陛下爵禄也陛下問羣臣羣臣必謂寒賤之士未可使近上側自臣思之以為不然臣髙祖羽太祖朝年六十餘為縣令一言遭遇聖祖特加拔擢攀附太宗終於兵部侍郎顧遇之厚羣臣無比備存家牒不敢繁述臣曾祖希振既以父任後祖遹復被推恩國家録先世之勲臣父珦又䝉延賞今為國子博士非有横草之功食君禄四世一百年矣臣料天下受國恩之厚無如臣家者臣自職事以來思為國家盡死未得其路爾則臣進見宜無疑也或者更為強詞言其不可此乃自負陰私懼防詆訐者也伏望陛下出於聖斷勿狥衆言以王道為心以生民為念黜世俗之論期非常之功昔漢武笑齊宣不行孟子之說自致不王而不用仲舒之策隋文笑漢武不用仲舒之策不至於道而不聽王通之言二主之昏料陛下亦嘗笑之矣臣雖不敢望三子之賢然臣之所學三子之道也陛下勿使後之視今猶今之視昔則天下不勝幸甚望陛下特留意焉臣愚無任踰越狂狷恐懼之極臣頤昧死頓首謹言





  二程文集巻六
<集部,總集類,二程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巻七
  伊川文集二      宋 程頤 撰
  表疏
  辭免西京國子監教授表元豐八年十一月
  臣頤言今月日准汝州牒送到官誥一道伏䝉聖恩授臣汝州團練推官充西京國子監敎授者臣愚陋小儒晦處草野忽承明命不任震驚中謝伏念臣才識迂疎學術膚淺自治不足焉能敎人豈敢貪冒寵榮致朝廷於過舉所降誥命不敢當受謹奉表辭免以聞
  再辭免表
  臣頤言今月日准汝州牒備到尚書禮部符奉聖㫖不許辭免恩命者中謝伏以皇帝陛下嗣位之初方圗大治首拔一人於𤱶畝之中宜得英異之才寘之於位則天下聳動知朝廷急賢不特濟一時之用足以為後世之光今乃取庸常之人命之以官則天下何望後世何觀朝廷之舉也何為臣之受也何義臣雖至愚敢貪寵禄以速戾厥躬是以罔虞刑威而必盡其辭也臣願陛下擴知臣之明以照四方充取臣之心以求真賢求之以其方待之以其道雖聖賢亦將為陛下出况如臣者何足道哉冒犯天嚴臣無任戰恐激切屏營之至
  辭免館職狀元祐元年閏二月二十四日
  伏䝉聖恩授臣宣德郎秘書省校書郎聞命震驚不知所措臣昨䝉恩授西京國子監敎授方再具辭免奉聖㫖令乘遞馬赴闕祗命而來未獲進見遽然有此除授伏念臣草萊之人既䝉賜召禮合見君先受恩命義理未安况祖宗朝布衣被召者故事具存伏望聖慈令臣入見所降誥命不敢當受伏候勅㫖
  乞再上殿論經筵事劄子
  新授汝州團練推官西京國子監敎授臣程頤右臣昨日上殿辭免前降恩命面奉德音除臣崇政殿説書臣雖瀝懇辭避不䝉俞允臣輒有愚誠昧死上聞天聽竊以知人則哲帝堯所難雖陛下聖鑒之明然臣方獲進對於頃刻之間陛下見其何者遽加擢任今取臣於𤱶畝之中驟置經筵葢非常之舉朝廷責其報效天下之所觀矚茍或不當則失望於今而貽譏於後可不慎哉臣亦未敢必辭只乞再令臣上殿進劄子三道言經筵事所言而是則陛下用臣為不誤臣之受命為無愧所言而非是其才不足用也固可聽其辭避如此則朝廷無舉動之過愚臣得去就之宜伏望聖慈特賜俞允臣無任
  貼黄
  臣不候命下便有奏陳葢欲朝廷審處於未授之前免煩囘改成命
  貼黄
  如以臣昨日已上殿只乞指揮許臣實封劄子進呈逐一分明貼黄亦與口陳無異
  論經筵第一劄子
  臣伏觀自古人君守成而致盛治者莫如周成王成王之所以成德由周公之輔養昔者周公輔一作傅成王幼而習之所見必正事所聞必正言左右前後皆正人故習與智長化與心成今士大夫家善敎子弟者亦必延名德端方之士與之居處使之薰染成性故曰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伏以皇帝陛下春秋之富雖睿聖之資得於天亶而輔養之道不可不至所謂輔養之道非謂告詔以言過而後諫也在涵養薰陶而已大率一日之中親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寺人宫女之時少則自然氣質變化德器成就欲乞朝廷慎選賢德之士以待勸講講讀既罷常畱二人直日夜則一人直宿以備訪問皇帝習讀之暇游息之間時於内殿召見從容宴語不獨漸磨道義至於人情物態稼穡艱難積久自然通達比之常在深宫之中為益豈不甚大竊聞間日一開經筵講讀數行羣官列侍儼然而退情意略不相接如此而責輔養之功不亦難乎今主上沖幼太皇太后慈愛亦未敢便乞頻出但時見講官久則自然接熟大抵與近習處久熟則生褻慢與賢士大夫處久熟則生愛敬此所以養成聖德為宗社生靈之福天下之事無急於此取進止
  貼黄
  臣竊料衆人之意必以為皇帝尚幼未煩如此此乃淺近之見夫幼而習之為功則易發然後禁禮經所非古人所以自能食能言而敎者葢為此也
  第二
  臣聞三代之時人君必有師傅保之官師道之敎訓傅傅其德義保保其身體後世作事無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規過而不知養德傅德義之道固已疎矣保身體之法復無聞焉伏惟太皇太后陛下聰明睿哲超越千古皇帝陛下春秋之富輔養之道當法先王臣以為傅德義者在乎防見聞之非節嗜好之過保身體者在乎適起居之宜存畏慎之心臣欲乞皇帝左右扶侍祇應宫人内臣並選年四十五已上厚重小心之人服用器翫皆須質朴一應華巧奢麗之物不得至於上前要在侈靡之物不接於目淺俗之言不入於耳及乞擇内臣十人充經筵祇應以伺候皇帝起居凡動息必使經筵官知之有翦桐之戲則隨事箴規違持養之方則應時諫止調䕶聖躬莫過於此取進止
  貼黄
  今不設保傅之官傅德義保身體之責皆在經筵皇帝在宫中語言動作衣服飲食皆當使經筵官知之
  第三
  臣竊以人主居崇髙之位持威福之柄百官畏懼莫敢仰視萬方承奉所欲隨得茍非知道畏義所養如此其惑可知中常之君無不驕肆英明之主自然滿假此自古同患治亂所繫也故周公告成王稱前王之德以寅畏祗懼為首從古以來未有不尊賢畏相而能成其聖者也皇帝陛下未親庶政方專問學臣以為輔養聖德莫先寅恭動容周旋當主於此歳月積習自成聖性臣竊聞經筵臣寮侍者皆坐而講者獨立於禮為悖欲乞今後特令坐講不惟義理為順所以養主上尊儒重道之心取進止
  貼黄
  竊聞講官在御案旁以手指書所以不坐欲乞別一人指書講官稍逺御案坐講
  貼黄
  臣竊意朝廷循沿舊體只以經筵為一美事臣以為天下重任唯宰相與經筵天下治亂繫宰相君德成就責經筵由此言之安得不以為重
  辭免崇政殿說書表
  臣頤言准閤門告報伏䝉聖恩除臣通直郎充崇政殿說書者臣昨上殿面奉德音已嘗瀝懇辭避及繼有陳奏愚誠已竭天聽不回中謝竊以儒者得以經術進說於人主之前言信則志行自昔抱道之士孰不願之顧恨弗獲臣何人哉有此遭遇然臣竊觀前古君臣道合靡不由至誠感動信以發志今臣道未行於家室善未信於鄉黨何足以感動人主之心乎茍不度其誠之未至而欲善辭說於進對之間為一時之觀則可矣必欲通於神明光於四海久誠而無斁臣知其不可也臣是以欲進而思義喜時而愧已冒犯天威而盡其區區之説伏以皇帝陛下春秋之富方賴左右前後之人輔養聖性勸講之職任莫重焉竊惟海宇之廣賢俊至多臣願朝廷博謀羣臣旁加收擇期得出類之賢寘諸左右輔成聖德為廟社生靈之福如臣之愚實懼不足以當重任所有誥命不敢當受謹奉表辭免以聞
  再辭免狀
  臣䝉恩授通直郎崇政殿說書尋具表辭免准尚書省劄子奉聖㫖不許辭免者臣聞古之人見行可而後仕臣雖至愚讀書為儒敢不先民是憲臣近進劄子三道未聞進止伏望聖慈更賜省覽如小有可用則臣受命不敢復辭或狂妄無取則乞許臣辭避所貴朝廷無取人之失小臣盡進退之道臣山野之人不能文飾傾竭悃誠願賜開納伏候勅㫖
  乞六參日上殿劄子元祐元年四月
  臣竊以朝廷置勸講之官輔導人主豈止講明經義所以薰陶性質古所謂承弼厥辟出入起居者焉宜朝夕納誨以輔上德自來暑熱罷講直至中秋方御經筵數月之間講讀官無由進見夫以文武之齊聖而欲旦夕承弼今乃數月不接儒臣甚非先王輔導養德之意方主上春秋之富輔養之道豈可疎略如此臣欲乞未御講筵每遇六參日宰臣奏事退許講讀官上殿問聖體數日一對儒臣不惟有益人主在勸講之禮亦當然伏望聖慈特賜俞允
  上太皇太后書元祐元年
  六月日具位臣程頤昧死再拜上書太皇太后陛下臣愚鄙之人自少不喜進取以讀書求道為事於兹幾三十年矣當英祖朝暨神宗之初屢為當塗者稱薦臣於斯時自顧學之不足不願仕也及皇帝陛下嗣位太皇太后陛下臨朝求賢願治大臣上體聖意搜揚巖穴首及微賤䝉恩除西京學官臣於斯時未有意於仕也辭避方再而遽有召命臣門下學者促臣行者半勸臣勿行者半促臣行者則曰君命召禮不俟駕勸臣勿行者則曰古之儒者召之則不徃臣以為召而不往惟子思孟軻則可葢二人者處賓師之位不往所以規其君也已之微賤食土之毛而為王民召而不至邦有常憲是以奔走應命到闕䝉恩授館職方以義辭遂䝉召對臣於斯時尚未有意於仕也進至亷前咫尺天光未嘗敢以一言及朝政陛下視臣豈求進者哉既而親奉德音擢至經筵事出望外惘然驚惕臣竊内思儒者得以道學輔人主葢非常之遇使臣自擇所處亦無過於此矣臣以斯時雖以不才而辭然許國之心實已萌矣尚慮陛下貪賢樂善果於取人知之或未審也故又進其狂言以覬詳察曰如小有可用則敢不就職或狂妄無取則乞聽辭避章再上再命祇受是陛下不以為妄也臣於是受命供職而來夙夜畢精竭慮惟欲主上德如堯舜異日天下享堯舜之治廟社固無窮之基乃臣之心也臣本山野之人禀性朴直言辭鄙拙則有之矣至於愛君之心事君之禮告君之道敢有不盡上賴聖明可以昭鑒臣自惟至愚䝉陛下特達之知遭遇如此願効區區之誠庶幾毫髪之補惟陛下畱意省覽不勝幸甚伏以太皇太后陛下心存至公躬行大道開納忠言委用耆德不止維持大業且欲興致太平前代英主所不及也但能日慎一日天下之事不足慮也臣以為今日至大至急為宗社生靈長久之計惟是輔養上德而已歴觀前古輔養幼主之道莫備於周公周公之為萬世之法也臣願陛下擴髙世之見以聖人之言為可必信先王之道為可必行勿狃滯於近規勿遷惑於衆口古人所謂周公豈欺我哉周公作立政之書舉言常伯至於綴衣虎賁以為知恤兹者鮮一篇之中丁寧重複惟在此一事而已又曰僕臣正厥后克正又曰后徳惟臣不德惟臣又曰侍御僕從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是古人之意人主跬步不可離正人也葢所以涵養氣質薰陶德性故能習與智長化與心成後世不復知此以為人主就學所以涉書史覽古今也不知涉書史覽古今乃一端爾若止於如是則能文宫人可以備勸講知書内侍可以充輔導何用置官設職精求賢德哉大扺人主受天之命禀賦自殊歴考前史帝王才質鮮不過人然而完德有道之君至少其故何哉皆輔養不得其道而位勢使之然也伏惟皇帝陛下天資粹美德性仁厚必為有宋令主但恨輔養之道有未至爾臣供職以來六侍講筵但見諸臣拱手黙坐當講者立案傍解釋數行而退如此雖彌年積歳所益幾何與周公輔養成王之道殊不同矣或以為主上方幼且當如此此不知本之論也古人生子能食能言而敎之大學之法以豫為先人之幼也知思未有所主便當以格言至論日陳於前雖未曉知且當薫䀨使盈耳充腹久自安習若固有之雖以他言惑之不能入也若為之不豫及乎稍長私意一作思慮偏好生於内衆口辯言鑠於外欲其純完不可得也故所急在先入豈有太早者乎或又以為主上天資至美自無違道不須過慮此尤非至論夫聖莫聖於舜而禹臯陶未嘗忘規戒至曰無若丹朱好慢遊作傲虐且舜之不為慢遊傲虐雖至愚亦當知之豈禹而不知乎葢處崇髙之位儆戒之道不得不如是也且人心豈有常哉以唐太宗之英睿躬歴艱難力平禍亂年亦長矣始惡隋煬侈麗毁其層觀廣殿不六七年復欲治乾陽殿是人心果可常乎所以聖賢雖明盛之際不廢規戒為慮豈不深逺也哉况沖幼之君閑邪拂違之道可少懈乎伏自四月末間以暑熱罷講比至中秋葢踰三月古人欲旦夕承弼出入起居而今乃三月不一見儒臣何其與古人之意異也今士大夫家子弟亦不肯使經時累月不親儒士初秋漸涼臣欲乞於内殿或後苑清涼處召見當日講官俾陳説道義縱然未有深益亦使天下知太皇太后用意如此又一人獨對與衆見不同自然情意易通不三五次便當習熟若不如此漸致待其自然是輔導官都不為力將安用之將來伏假既開且乞依舊輪次直日所貴常得一員獨對開發之道葢自有方朋習之益最為至切故周公輔成王使伯禽與之處聖人所為必無不當真廟使蔡伯希侍仁宗乃師古也臣欲乞擇臣寮家子弟十歳已上十二已下端謹頴悟者三人侍上左右上所讀之書亦使讀之辨色則入昏而罷歸常令二人入侍一人更休每人擇有年宫人内臣二人隨逐看承不得暫離常情笑語亦勿禁止唯須言語必正舉動必莊仍使日至資善堂呈所習業講官常加敎勸使知嚴憚年纔十三便令罷去歳月之間自覺其益自來宰臣十日一至經筵亦止於黙坐而已又間日講讀則史官一人立侍史官之職言動必書施於視政之時則可經筵講疑一作肄之所乃燕處也主上方問學之初宜心泰體舒乃能悅懌今則前對大臣動虞有失旁立史官言出輒書使上欲游其志得乎欲發於言敢乎深妨問學不得不改欲乞特降指揮宰臣一月兩次與文彥博同赴經筵遇宰臣赴日即乞就崇政殿講說因令史官入侍崇政殿說書之職置來已久乃是講說之所漢唐命儒士講論亦多在殿上葢故事也邇英迫狹講讀官内臣近三十人在其中四月間尚未甚熱而講官已流汗况主上氣體嫩弱豈得為便春夏之際人氣烝薄深可慮也祖宗之時偶然在彼執為典故殊無義理欲乞今後只於延和殿講讀後楹垂簾簾前置御座太皇太后每遇政事稀簡聖體康和時至簾下觀講官進説不惟省察主上進業於陛下聖聰未必無補兼講官輔導之間事意不少有當奏禀便得上聞亦不可煩勞聖躬限以日數但旬月之間意適則往可也今講讀官共五人四人皆兼要職獨臣不領別官近復差修國子監太學條制是亦兼他職也乃無一人專職輔導者執政之意可見也葢惜人才不欲使之閒爾又以為雖兼他職不妨講讀此尤不思之甚也不敢言告君之道只以告衆人言之夫告於人者非積其誠意不能感而入也故聖人以蒲蘆喻敎謂以誠化之也今夫鍾怒而擊之則武悲而擊之則哀誠意之感而入也告於人亦如是古人所以齋戒而告君者何謂也臣前後兩得進講未嘗敢不宿齋豫戒潛思存誠覬感動於上心若使營營於職事紛紛其思慮待至上前然後善其辭説徒以頰舌感人不亦淺乎此理非知學者不能曉也道衰學廢世俗何嘗聞此雖聞之必以為迂誕陛下髙識逺見當䝉鑒知以朝廷之大人主之重置二三臣專職輔導極非過當今諸臣所兼皆要官若未能遽罷且乞免臣修國子監條制俾臣夙夜精思竭誠專在輔導不惟事理當然且使天下知朝廷以為重事不以為閑所也陛下擇臣於草野之中葢以其讀聖人書聞聖人道臣敢不以其所學上報聖明竊以聖人之學不傳久矣臣幸得之於遺經不自度量以身任道天下駭笑者雖多而近年信從者亦衆方將區區駕其說以示學者覬能傳於後世不虞天幸之至得備講説於人主之側使臣得以聖人之學上沃聖聰則聖人之道有可行之望豈特臣之幸哉如陛下未以臣言為信何不一賜訪問臣當陳聖學之端緒發至道之淵微陛下聖鑒髙明必䝉照納如其妄偽願從誅殛臣愚不任懇悃惶懼待罪之至
  辭免判登聞鼓院奏狀元祐元年八月
  臣今月二十二日准尚書省黄牒奉勑差臣兼權判登聞鼓院臣不敢避斧鉞之誅傾瀝悃誠上煩天聽竊以勸講之官體宜專任臣昨於六月中所進文字論之甚詳不敢重疊敘陳伏望聖慈將臣前來文字再賜省覽惟求義理之當不以臣微賤而廢其言前件勑命不敢當受伏乞特降睿㫖許令辭免冒凟宸嚴臣無任
  貼黄
  自來鼓院官出入以時若使兼領遇講説日或有急訴訟必須畱滯伏望聖慈特賜詳察
  再辭免狀
  臣准尚書省劄子以臣辭免兼權判登聞鼓院奉聖㫖不許辭免者微賤小官冒凟天威甘從顯戮既荷朝廷寛大之賜敢復盡其區區之誠如陛下擢臣草野之中置之勸講之列天下聳然知陛下崇儒重道畱意大本豈特一時之美事足一作將為後世之盛談今復命臣兼判鼓院使臣入則侍人主而談道德出則坐司局而領訴訟臣愚竊謂失朝廷用人之體况臣禀性朴愚唯知為學今時之務皆所未諳使臨事局必致廢闕若得專心致志窮研聖學以備顧問臣愚不勝至願伏望聖慈矜察特許辭免伏候勅㫖
  論冬至稱賀劄子元祐元年
  臣伏聞冬至日百官拜表稱賀臣以為節序變遷時思方切若受表賀大失居喪之禮萬方後世輕笑朝廷無以風化天下臣欲乞特降中㫖改賀作慰臣備員勸講職在以經術輔導人主見此違經失禮不敢不言取進止
  貼黄
  臣竊慮聖意以去年冬至及今歳旦已受賀表不欲改更此甚不然後是可以葢前非改過不吝成湯所以稱聖也
  又上太皇太后疏元祐二年
  臣頤傾竭愚誠冒聞天聽狂妄之誅非所敢避伏念臣草萊賤士䝉陛下拔擢置之勸講之列夙夜畢精竭慮思所以補報萬一昨於去年六月中嘗有奏陳言輔導kao人主之事已踰半年不䝉施行一事臣愚竊思所言甚多如皆不可用其狂妄亦甚矣雖朝廷寛大不欲以言罪人然主上春秋方富宜親道德之士豈可以狂妄之人置之左右臣彷徨疑慮不能自已况臣所言非出已意皆先王之法祖宗之舊不應無一事合聖心者臣竊疑文字煩多陛下不能詳覽或雖䝉覽而未察愚意臣不敢一一再言止取一事最切者復為陛下陳之臣前上言乞於延和殿講讀太皇太后每遇政事稀簡聖體康和時至簾下觀講官進說不惟省察主上進業於陛下聖聰未必無補兼講官輔導之間事意不少有當奏禀便得上聞臣今思之太皇太后雙日垂簾聽政隻日若更親臨講讀亦恐煩勞聖躬欲乞只就垂簾日聽政罷聖體不倦時召當日講官至簾前問當主上進業次第講説所至如何開益使天下知陛下於輔養人主之道用意如此延對儒臣自古以為美事陛下試從臣言後當知其不謬此一時之事且非定制如其無益罷之何晩自來經筵賜坐啜茶葢人主崇儒重道之體今太皇太后省察主上進業雖或使之講説亦無此禮臣所以再言此一事者葢輔導之間有當奏知之事無由上達若得時至簾前可以陳説所繫甚大陛下必謂主上幼沖間日講讀足矣更無他事此甚不然葢從前不曽有為陛下極陳輔養少主之道者故陛下未深思爾願陛下聖明不以臣之微賤而忽其言察臣區區之心豈有他哉惟欲有補於人主爾臣披瀝肝膽言盡於此伏望聖慈采納天下幸甚
  乞就寛涼處講讀奏狀元祐二年三月二十六日
  臣伏見邇英閣講讀入夏漸熱去年四月後侵晨講讀亦甚有暑氣恐於聖體非宜欲乞特降聖㫖移就一寛涼處貴得穏便謹録奏聞伏候勅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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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祖宗以來只在邇英緣主上聖體少嫩尤須過意慎護祖宗法度固有不可改者至於講讀處所即無不可從便之理
  貼黄
  如别無穏便只乞就崇政或延和殿隻日講讀與雙日垂簾自不相妨
  又上太皇太后書元祐二年四月
  月日具位臣程頤昧死再拜上書太皇太后陛下臣近言邇英講讀漸熱乞移就寛涼處貼黄稱如别無穏便處所只乞就崇政或延和殿竊聞給事中顧臨有言以延和講讀為不可臣本謂邇英熱恐於聖體非宜今聞修展邇英苟得寛涼則臣志願遂矣於臨之言在臣自可不恤然有所甚害不得不為陛下辨之若臨之言止於移惑太皇太后聖意臣官非諫諍不辨尚可也今以臨言為是則誤主上知見臣職當輔導安得不辨臣竊謂自古國家所患無大於在位者不知學在位者不知學則人主不得聞大道朝廷不能致善治不聞道則淺俗之論易入道義之言難進人君功德髙下一繫於此臣非敢以諛言悅陛下竊聞陛下博覽前史請陛下歴觀簡策前世母后臨朝有不壞紀綱者乎有以至公為心孜孜求治為英主之事如陛下者乎此陛下所自知也陛下有簡策所無乏盛德則天下亦望陛下為簡䇿所無之功業不止維持歳月俟人主長大而已葢望陛下致海内於治安詒孫謀於久大詒謀致治之道當使聖德日躋善治日新進德在於求道圗治莫如稽古道必詢於有道之士古必訪諸稽古之人若夫世俗淺士以守道為迂以稽古為泥適足惑亂人主之聽近年以來士風益衰志趣汙下議論鄙淺髙識逺見之士益少習以成風矣此風不革臣以為非興隆之象乃陵替之勢也大率淺俗之人以順從為愛君以卑折為尊主以隨俗為知變以習非為守常此今日之大患也苟如是者衆則人君雖有髙世之見豈能獨任哉臣不知進道德之言足以增益聖德者有幾而損陛下之逺圖移陛下之善意則有矣如顧臨之言是也臣料臨之意不過謂講官不可坐於殿上以尊君為説爾夫殿上講説義理之至當古者所常行也臣不暇逺引只以本朝故事言之太祖皇帝召王昭素講易真宗令崔頤正講書邢昺講春秋皆在殿上當時仍是坐講立講之儀只始於明肅太后之意此乃祖宗尊儒重道之盛美豈獨子孫當以為法萬世帝王所當法也而臨以為非臨謂講官不可坐殿上則昭素布衣之士其不可更甚矣邇英講讀只自仁宗時亦從便爾非是避殿上也若避殿上則不應置崇政説書之職雖以殿名設職不必須在本殿説書然亦必不肯於不可講説之處置説書官也臣每進講未嘗不規勸主上以祖宗美事為法如臨之意則是禁止主上不得復為優禮昭素之事及有崇政設職之意祖宗美事而使主上獨不得為若主上信以為然所損豈不甚大殿上説書亦是常事人主崇儒之道甚有重於此者臣今口未敢言然中心惟欲輔養主上重道之心如前代明王光耀史冊不止此一事而已臨之見與臣之心何其異也且講經與飲宴孰重真宗仁宗時皆宴講讀官於崇政殿從來侍宴皆在殿上而講經獨不得在殿上臣未諭其義也臨之意必曰彼一時之事爾日常則不可夫於義苟當日常何害義或不可一時亦不可也臣始言之執政大臣未以為非也及臨一言則是而從之以臣度之以臨之言為是者亦或有之若謂四五大臣皆以為是則必不然葢非難知之事不應四五人所見皆如是也特以陛下信臨之言而又迫於尊君之意故不敢言爾恐非以道事君之義今世俗之人能為尊君之言而不知尊君之道人君唯道德益髙則益尊若位勢則崇髙極矣尊嚴至矣不可復加也過禮則非禮強尊則不尊漢明帝於桓榮親自執業可謂謙屈矣周宣帝稱天自比上帝羣臣齋戒清身數日方得朝見可謂自尊矣然以理觀之漢明帝賢明之君百世所尊也周宣帝昏亂之主百世所賤也如臨之見則必以桓榮為不能尊君以周宣之臣為能尊君矣不知道之人益進不合理之言日聞雖人主聖明習熟見聞亦恐不能無損爾後世功業益卑先王粹美之道不復見於世者正由淺俗之論易信而得行爾夫先王之道雖未能盡行然稽古之心不可無也猶學者於聖賢之事雖未能盡行然希慕之心不可無也此乃進學求益之道今臨之意則以古先之事為不足法今日之事足矣不可更有進也此乃塞進善之門絶稽古之路方主上春秋之富進德之際而其所獻納如是使勸講官稍思職業敢不辨乎若陛下以臣言為非則狂妄之誅不可避也萬一以臣言為是則願陛下明示好古求道之意使朝廷在位皆知之雖鄙陋之人見陛下聖慮髙明不喜淺近亦將勉思義理不敢任其卑俗之見懼獲鄙於聖鑒矣誠如是則將見道學日明至言日進弊風日革為益孰大於此臣職當辨明義不敢黙臣無任懇切惶懼待罪之至
  論開樂御宴奏狀元祐二年
  臣伏覩有司排備開樂御宴臣備員勸講職在以經義輔導人主事有害義不敢不言夫居喪用喪禮除喪用吉禮因事而行乃常道也今若為開樂張宴則是特為一喜慶之事失禮意害人情無大於此雖曰故事祖宗亦不盡行或以故而罷或因事而行臣愚竊恐祖宗之意亦疑未安故也自古太平日久則禮樂純備葢講求損益而漸至爾雖祖宗故事固有不可改者有當隨事損益者若以為皆不可改則是昔所未遑今不得復作前所未安後不得復正朝廷之事更無損益之理得為是乎况先朝美事亦何嘗必行臣前日所言殿上講説是也故事未安則守而不改臣前日所言冬至受表賀是也臣前後累進狂言未嘗得䝉采用而言之不已者葢職之所當不敢曠廢伏望聖慈特賜聽納自中降㫖罷開樂宴直候因事而用於義為安冒瀆天威臣無任乞歸田里第一狀元祐二年十一月初六日
  臣昨任崇政殿說書忽奉勅差權同管勾西京國子監傳聞有言事官言臣罪狀臣既知是責命禮當奔走就職今已到任訖方敢傾瀝懇誠仰干天聽竊念臣本草萊之人因二三大臣論薦遂䝉朝廷擢任置之經筵授以朝階今既有罪不使勸講則所受之官理當還奪雖朝廷務存寛厚在臣義所難處伏望聖慈許臣納官歸田里以安愚分冒凟宸嚴臣無任
  貼黄
  若臣元是朝官朝廷用為說書雖罷說書却以朝官去乃其分也臣本無官只因說書授以朝官既罷說書獨取朝官而去極無義理
  第二狀十二月十八日
  臣今月十四日准河南府送到尚書省劄子一道以臣乞歸田里奉聖㫖不允所乞者聞命惶懼不知所安須至再竭悃誠上煩天聽臣昨自崇政殿說書受勑權同管勾西京國子監傳聞因諫官有言臣雖不知所言何事必是罪惡有實竊念臣畎畝之人因司馬光吕公著韓絳等以行義稱薦䝉朝廷受官今既有罪惡是無行義自當追奪以正誤朝廷之罪尚叨禄位有何義理臣愚竊意朝廷顧惜事體以嘗旌用不欲放棄臣竊以為不然始聞其善而用之陛下急賢之心也後見其惡而去之至公之道也伏望聖慈俯鑒丹誠許歸田里
  第三狀元祐三年
  臣竊以見善而用見不善而退人主黜陟之至公道合則從不合則去儒者進退之大節黜陟失當則亂所由生進退忘義則道所由廢愚臣無狀䝉陛下擢自衡茅寘之勸講旋以人言至於黜逐朝廷信其惡矣愚臣道不用矣信其惡而使之在官恐非黜陟之當道不用而徒兹苟禄殊乖進退之義臣是以不敢遑寧繼上封章願歸田里待命三月未奉一作聞俞音在臣義既當去敢不固請與其至於凟而加罪曷若因其請而使去臣非不知享禄勝於躬耕貧匱不如温足顧以讀書為儒粗知廉恥不敢枉道以求苟安伏望聖慈矜察至誠俾完素守苟遂丘園之請敢忘天地之恩罔避誅夷必期俞允
  乞致仕第一狀
  臣伏自到任三具奏陳乞歸田里待命又已三月未得指揮在臣所以求去之義前後陳述盡矣不敢重疊煩凟聖聽竊以朝廷特起臣於畎畝之中寘之經筵使輔導人主非常之舉也既以罪去若包羞苟得不顧去就之義實懼萬世之下非笑聖朝之舉臣是以屢冒天威必期得請自古為臣陳力不能則致其仕禮也切恐朝廷顧惜事體既已招來不欲放棄臣更不敢乞歸田里只乞令臣致仕伏望聖慈察其懇誠特賜俞允
  第二狀
  臣自到任三請歸田一乞致仕至今未得指揮須至再竭懇誠仰冀省察方皇帝陛下嗣位之初太皇太后臨朝之始一新政事首及人才擢臣草野之中處以勸講之職觀陛下好賢之心可謂至矣惟陛下用人之意不其深乎歴觀簡策自古母后臨朝未有能為如此之事者豈止聳動一時足以輝光千古臣既遭遇如此宜有令德重望為朝廷光而乃德義不修誠意不至上不能取信人主下不能鎮服浮議遂致詆毁潛加罪釁陰積招延未幾斥逐隨至使陛下髙古之盛美翻為天下所譏議古之君子用之則其君尊榮今臣之進乃為聖明之累則臣之罪大矣尚以何義復齒仕列臣是以累上封章願歸田里臣若得去則天下後世當謂陛下前日招延雖不得獲上有道明哲保身之士猶不失行已有恥進退顧義之人則朝廷之舉未為大過二三大臣之薦未為甚欺故臣之累請不止自為亦所以為朝廷也不知臣者不以臣為忿躁必以為沽激臣豈然哉臣身傳至學心存事道不得行於時尚當行於已不見信於今尚期信於後安肯失禮害義以自毁於後世乎葢質之聖賢考之經義為當然爾况去就之義豈獨臣知之學道者所共知也願陛下遍詢輔臣臣之請為義乎為非義乎如以為非義是臣所學偏謬不敢避愚妄煩凟之罪如以為義則乞從臣之請或朝廷顧惜事體不欲使歸田里只乞令臣致仕
  辭免服除直秘閣判西京國子監狀元祐七年四月
  臣今月一日准河南府差人送到官誥一道伏䝉聖恩授臣左通直郎直秘閣權判西京國子監者臣昨被責命出為外官夙夜靡遑惟是内省始䝉招致之禮旋為為黜逐之人將胡顔以立朝當自劾而引去至於五請而未聽豈可力辯以求伸遂且從容以須替罷未及任滿遽丁家艱思無忝於所生惟堅持於素節未終喪制已降除書上體眷恩内深愧懼伏念臣志存守道識昧隨時俗所忌憎動招謗毁昨䝉擢任既以人言被黜為朝廷羞矣今復授以職任適足重為朝廷羞無所益於明時徒取笑於後世伏望聖慈矜察愚誠追寢恩命臣昨因丁憂既已去官今來所降誥命不敢祇受已於河南府寄納伏乞朝廷撿㑹臣前來五次奏陳特賜指揮許歸田里
  再辭免表
  臣頤言昨䝉聖恩授臣左通直郎直秘閣權判西京國子監尋具狀辭免今月十九日河南府送到尚書省劄子奉聖㫖不許辭免者斥逐之人分當逺引甄收之命義實難安中謝伏念臣力學有年以身任道唯知耕養以求志不希聞達以干時皇帝陛下詔起臣於草野之中面授臣以講說之職臣竊思之得以講學侍人主苟能致人主得堯舜禹湯文武之道則天下享唐虞夏商周之治儒者逢時孰過於此臣是以躍然有許國之心在職歳餘夙夜畢精竭慮葢非徒為辯辭解釋文義唯欲積其誠意感通聖心徯交發志之孚方進沃心之論實覬不傳之學復明於今日作聖之效逺繼於先王自二年春後來臣每進説陛下常首肯應臣臣知陛下聖資樂學誠自以謂千載之遇也而不思道大則難容跡孤者易躓入朝見嫉世俗之常態名髙毁甚史冊之明言如臣至愚豈免衆口不能取信於上而欲為繼古之事成希世之功人皆知其難也臣何狂簡敢爾覬幸宜其獲罪明時見嗟公論志既乖於事道義當致於為臣屢懇請而未從俄遭憂而罷去銜恤既終於喪制退身當遂於初心豈捨王哉忠戀之誠雖至不得已也去就之義當然自惟衰邁之軀得就安閒之地聞今傳後更有望於殘年行道致君甘息心於聖世豈期矜貸尚俾甄升恩雖甚隆義則難處前日朝廷不知其不肖使之勸學人主不用則亦已矣若復無恥以苟禄位孟子所謂是為壟斷也儒者進退當如是乎臣非苟自重實懼上累聖明使天下後世謂朝廷特起之士乃貪利苟得之人甚可羞也臣猶羞之况朝廷乎在臣無可受之理敢冒萬死上還恩命伏乞撿㑹臣前後累奏特賜指揮
  貼黄
  臣家傳忠孝世受國恩擢自草萊久侍經閣豈無愛君報國之心義迫當去無路自効惟今日冒死為陛下陳儒者進退之道為臣去就之義覬望有補乃區區上報之心也
  貼黄
  臣求去與辭官前後七章陳説進退之義既已詳明言亦盡於此矣皆據經義非出私意伏望聖明特賜省察
  謝管勾崇福宫狀元祐七年五月
  臣昨䝉聖恩除臣左通直郎直秘閣權判西京國子監兩具表狀免辭乞歸田里今月十日准勅特授左通直郎管勾西京嵩山崇福宫者誤䝉甄録再露封章不敢遜言惟盡敬主之意深陳古義葢存報國之心天聽至髙言已盡而誠孚未格君威難犯慮其凟而憂懼交深非特畏於刑章實願存於國體幸䝉寛貸豈敢頻煩臣更不敢固違朝命所降勅牒臣已領訖伏為見患腰跨拜受未得候痊損日謝恩就職次
  申河南府乞尋醫狀元祐七年八月
  頤昨准勅授左通直郎管勾嵩山崇福宫尋具奏聞為患腰跨拜受未得候痊損日謝恩就職次今來已滿百日未得痊安竊懼久稽朝命欲乞尋醫謹具申西京畱府伏乞依條施行
  辭免再除直秘閣判監狀元祐九年
  臣今月十四日准河南府送到官誥一道尚書省劄子一道伏䝉聖恩授臣依前左通直郎直秘閣權判西京國子監專主教導者祇荷睿恩不任惶懼恭以皇帝陛下親政之初萬邦黎獻至于海隅蒼生夷狄蠻貊之人莫不仰首以觀傾耳而聽今聽政未及兩月而念及勸學舊臣收録於退藏之中兹見陛下聖明崇儒重道事無不察足以聳動天下然而處得其道用當其人乃允公論為盛美之事不然則四方傳議反累聖政伏念臣去年丁憂服闋之初已䝉朝廷授此職任臣以於義未安兩具奏辭免陳儒者進退之義已極詳明但恐微賤之言繫常程文字即以付外不曾得經聖覽既而改命祠宫遂以尋醫得去方安愚分忽被誤恩雖仰荷於甄收敢自渝其節守伏望聖慈曲憐舊物深鑒丹誠將臣前來辭免表狀特賜省覽則知臣所以辭者葢守古義非出私意所降誥命不敢祇受已於河南府寄納冒凟宸嚴臣無任
  再辭免狀
  臣昨䝉聖恩授臣依前左通直郎直秘閣權判西京國子監尋具狀辭免今月十七日河南府送到尚書省劄子一道奉聖㫖不許辭免者聞命惶懼不知所措臣聞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今主上親政之初臣未極其言而遽為孫言則不敬莫大乎是臣是以不避斧鉞之誅而必盡其辭也臣昨被恩命即具奏陳乞將臣丁憂服闋之初辭免表狀特賜省覽則知臣所以辭者葢守古義非出私意今奉聖㫖不許辭免臣誠至愚不喻朝廷之意不知以臣前日所陳進退之義為是乎為非乎若以為是則受為非義臣四十年學聖人之道敢以非義而受致朝廷於過舉乎若以臣前日所陳為非是臣狂妄不知義理狂妄不知義理之人使去宜也豈可處敎導之職不知使臣以何義受之臣竊思之豈非朝廷以臣微賤去就不足為輕重故忽棄其言陛下不經省覽而輔臣莫以告也臣誠微賤然臣之言本諸聖賢之言臣之進退守儒者進退之道雖朝廷不見省察臣恐天下後世有誦其言思其義而以進退儒者之道議朝廷也故臣區區愛君之意不能自已尚冀微誠感悟聖心謹昧死以聞不敢受命再凟宸嚴臣無任
  謝復官表元符三年十月
  臣頤言今月二十日准河南府送到官誥一道伏䝉聖恩授臣通直郎權判西京國子監者始竄遐荒分甘終廢豈期洪造復畀舊官仰荷恩私伏増愧懼中謝竊念臣天資愚暗自致放投既仰荷於寛恩如安居於樂土忽遇非常之宥繼䝉牽復之恩兹葢伏遇皇帝陛下道大兼容明無不照念先帝經筵之舊推至仁愛物之心臣敢不益善其身勵精所學期有傳於後世以上報於深恩











  二程文集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巻八
  伊川文集三      宋 程頤 撰
  學制
  三學看詳文元祐元年五月
  一三學制看詳舊制公私試試上舎補内舍葢無虚月皆糊名考校排定髙下煩勞費用不可勝言於學者都無所益學校禮義相先之地而月使之爭殊非敎養之道今立法改試為課更不考定髙下只輪番請召學生當面下㸃抹敎其未至所貴有益學者不失庠序之體舊制考察行蓺以不犯罰為行試在髙等為蓺有注官免省試免解三等旌擢今不用舊考察法只於内舍推擇才學行蓺為衆所稱者升為上舎上舍學行才器堪為時用者長貳狀其行能聞於朝廷
  一三學制看詳太學舊制博士二人同講一經論語孟子又置學諭分講聖人之道雖一而治經家法各有不同二人同講一經則學者所從不一今立法置博士十人六人分講六經餘四人分講論語孟子講大經終者却講小經諸經輪互講說有專經者亦許通那
  一律學制看詳律學之設葢欲居官者知為政之方其未出官及未有官人且當專意經術並令入太學乃學古入官之義今立法到吏部人方許入律學
  一武學制看詳所治經書有三略六韜尉繚子鄙淺無取今減去却添入孝經論語孟子左氏傳言兵事
  一三學制看詳舊來條制有期親尊長服不許應舉後來改法雖祖父母喪亦許應舉夫尊祖之義人道之本若許居喪進取深害義理今立法學生遭祖父母喪給長假行服貢舉條貫乞朝廷指揮修改
  論改學制事目
  一舊來博士只是講說考校不治學事所以别置正録十員今已立法博士分治學事及增置職事人其正録並合減罷所減罷官乞與比類差遣俸給如舊及依元條年限改官
  一舊制八十齋每齋三十人學生以二千四百人為額每齋五間容三十人極甚迫窄至兩人共一卧榻暑月難處遂更互請假出外學者失所如此而願畱者止為解額優寛而已今欲以七間為一齋容三十人除學官職事人及諸般占使外可為五十齋所容千五百人在朝廷廣敎之意雖為未足而齋舍未能遽增所容止可如此若朝廷選通儒為敎導之官去利誘來實學之士人數雖減成才必多
  一國學解額嘉祐以前一百人自元豐後欲得舉人入學遂設利誘之法改作太學解額五百人又患來者遽去復立一年之限以拘畱之近日朝廷知其非便已改去逐次科場一年之限然而人數歳歳増添以外處解名比之五百人額當有萬餘人奔凑使萬餘人捨父母之養忘骨肉之愛往來道路旅寓他土人心日偷士風日薄所費財幾何所破産幾何少年子弟逺父兄而放蕩者幾何父母骨肉離别悲念以至失所者幾何以萬餘人聚之京師弊害不可勝言今欲量畱一百人解額以待在學者取應餘四百人分在州郡解額窄處自然士人各安鄉土養其孝愛之心息其奔趨流浪之志風俗亦當稍厚况人於鄉里行迹易知冒濫之弊因而少革
  一近年編修勅條並立看詳要見刪改因依今來國子監勅令是有司所行條貫已立看詳外有三學制皆是庠序之事與佗處條貫體面不同今來條立所存舊文甚少觀文可見義理乞更不立看詳
  囘禮部取問狀
  凖尚書禮部帖子仰國子監修太學條制手分依下項所問事理具印狀送尚書禮部
  一本部看詳創法有司推行之際須有條目事實方可經久施行今來尊賢立堂待賓吏師立齋並繫創立即未見得祭酒司業以下如何延請尊禮學録以下如何供億條目合有幾其人在學若干歳月朝廷如何進用又待賓吏師二齋不言無人即虚若無其人未委合與不合亦虚
  勘㑹學制尊賢堂以延天下道德之士學者所矜式者長貳以下尊禮之學録一人專主供億無其人則虚之所謂道德之士不必逺引古者以近時言之如胡太常瑗張著作載邵推官雍之輩所居之鄉學者不逺千里而至願一識其面一聞其言以為模楷有如此之人至於京師則長貳造門求見道學者願得矜式之意延請居於堂中或一至或時來或淹畱旬時不可必其久速也不獨學者得以矜式而已又以見長貳之為敎不敢足諸已既上求古之人復博采今之士取善服義如恐不及乃為敎之大本化人之要道如此待之即是尊禮所謂供億只是灑埽堂室供給飲膳學録專主所貴整肅不須更立條目待賓吏師體皆相類無人則虚理自當爾只於一處立文自可見矣
  一看詳文稱朝廷廣敎之意不當有限只於齋舍立定可容人數每齋改為七間繫咸二十四齋止容一千六百餘人即是立限比舊更窄又條稱三舍每齋七楹其看詳文却稱七間為一齋有此間架不同又稱舊制每齋五間至兩人共一卧榻暑月難處未見得今來各展兩間設與不設三十卧榻其大學見今屋宇若依新立條貫一齋七間修截得若干齋舍有無妨闕又條稱若學行著聞及曾得解人並免試使入内舍如何容著
  勘㑹看詳文稱朝廷廣敎之意不當有限葢謂不當立定二千四百人之限若逐齋人數自是據地位所容難為強使之多齋舍多少則繫朝廷處之雖使未及徐圗之可也葢無立定限數之意若不恤齋舍寛窄苟欲人數之多使學者不安其居乃是徒為美觀不務實事非聖朝立事之意所稱每齋七楹則是七間别無間架不同見今學舍除學官職事人及諸般占使外可為五十餘齋每齋置三十卧榻並是量度丈尺算計可容舊來常是二人或有三人共一榻不惟暑月難處兼䙝凟至甚其學行著聞及曾得解人免試入學逐齋人數自定即無容著不得之理
  一舊制考行蓺以不犯罰為行試在髙等為蓺今來看詳文稱不用舊考察法只於内舍推擇才學行蓺為衆所稱者升為上舍上舍學行才器堪為時用者長貳狀其行能聞於朝廷未見得長貳如何推擇及狀其行能其條目事實各合如何聞於朝廷如何推恩又既不用舊法考察若曾犯罰及課曾在退等合與不合推擇如推擇有不當及生員在齋供課代筆竊用佗人文字如何防察
  勘㑹舊考察法專據文簿計校等差所以今來立法只委長貳以公議推擇凡所推擇一繫長貳鑒裁長貳公明與否則繫朝廷所任用在朝廷豈可不信所任用而專考驗於案籍自古推賢進善未聞如此今但取學行才器堪為時用者聞於朝廷所推恩數自繫朝廷裁處有司不當立法所狀行能各隨人之所有難為更立條目既推學行才器之人推擇不當自有論如律之文更不須繁文勘㑹犯罰退等之類其在齋供課明有長諭察視不得交互課巻之文兼供課與舊來公私試不同别無陞黜自少代筆竊用之事有則自當罰格若更苛細曲為防閑甚失庠序之體
  一舉人及仕宦家子弟鬬毆使酒等本監採察牒開封府或本貫施行本部看詳條稱仕宦家子弟據文即雖作工商諸色在公之人其家各曾仕宦及見仕宦亦是仕宦家子弟如何却令國子監採察若本監止是採察仕宦家子弟為舉人者即今來立文未盡又稱舉人及仕宦家子弟據文即舉人家子弟亦在其中若本監不採察舉人家子弟即立文亦是未盡兼看詳假有舉人本貫是廣南因游學在西川若有犯牒與本貫施行有無迂枉
  本所勘㑹監勅稱舉人及仕宦家子弟葢是兩般猶言舉人若仕宦家子弟也凡文若是一事而言及者必須以重及輕未有以輕及重者豈有先言舉人以及仕宦之理如或以為不明即可改及為若古者四民各世其業後世法度不立失守易業仕族之貴而為工商雜類者有矣此朝廷當禁而未能者固未嘗立文許其然也既流落入於非類豈復能責其士人行檢况自來條制凡為品官家立法皆是仕族之體未嘗更開説若為工商之類時則如何也略舉一二事以為證如舊衣服令五品以上子孫婚聽假以爵弁即不言若充軍及遭黥杖者之類許假與否又雜令品官家雖不請券並聽入驛即不言子弟為卒僕乞丐者之類許入驛與否此葢大體立法不可亦謂之立文不盡欲厚風敎當由仕族始所以立法之意欲并包仕族子弟若指定為舉人者則年少學業未成或治家不暇應舉者皆不及也所云牒開封府或本貫施行或者疑辭量可而行爾安得便見迂枉必云牒本貫者葢人之惡最恥聞於鄉里立文所以為警且暴一罪而使之一鄉知戒所益甚大一新制稱四方士人願觀光者掌儀引入游覽堂舍觀禮儀聽絃誦唯不得入齋願觀光者既不得入齋即未見得於何處觀禮儀聽絃誦又其觀聽繫在何時若願觀光者無時得入即掌儀疲於接引亦非學校之體若限以時則新制無法又言士人願觀講説者聽堂上相見今看詳願觀講説者未見令何人引入如何相見若願觀之人衆至位次不足如何序齒如何令坐皆未有法
  本所勘㑹太學首善之地將以流化天下從來賓客不得過客位天下之士徒聞朝廷有學而不得見其規制視其法度所以今來立觀光之法觀學者出入往來少長有敘威儀濟濟即是觀禮儀行廊廡之間聞諸齋絃誦之聲即是聽絃誦自可使觀光之士以為盛談流傳天下何必須入齋中及更立處所學制通客之時自有明文即無無時得入之説所謂掌儀疲於引接亦無是理以太學之大掌儀八人之多又早晩不許通客不當升堂掌禮之時常輪一人延接四方之士極非過當設使美化大行願觀者衆數時之間不過數番而已樂使人嚮善者固不憚其煩也况又更休願觀講説者即是賓客明有學制門吏白直學後報所見之人相見自有常儀坐位自有爵齒不須煩文往年胡博士瑗講易常有外來請聽者多或至千數人孫殿丞復説春秋初講旬日間來者莫知其數堂上不容然後謝之立聽户外者甚衆當時春秋之學為之一盛至今數十年傳為美事
  一合支用條制所不載者長貳裁度支破今要見如何裁度支破因何刪去舊條比類二字
  本所勘㑹本監支費隨宜應用條制豈能具載舊條長貳審量比類支給若須比類必多拘礙或無類例亦須裁度所以立法但云裁度刪去比類二字用比類字則關防之意多去二字則委付之意重朝廷之任長貳自當有體
  論禮部看詳狀
  准都省送下禮部狀看詳三學制國子監勅勒送國子監長貳與元修官同共再行看詳已於某月日與長貳同狀供去訖竊慮朝廷只見禮部一面辭説未盡見元初立法之意今却將禮部看詳事節逐一開析如後一學制尊賢堂待賓齋吏師齋等先准禮部帖子取問修條制所今來尊賢立堂待賓吏師立齋即未見得祭酒以下如何延請尊禮學録以下如何供億條目各合有幾其人在學若干歳月朝廷如何進用本所為見禮部所問與立法意全不相似遂逐一開析供答今來送到禮部看詳所駁之事却已改換了前來所難之意却稱學士大夫有賢可尊朝廷自當褒顯以勸多士不應有遺却於學校立法俟其自至京師然後祭酒以下延請尊禮再詳所駁依前誤認立法之意雖是朝廷褒顯之士苟未大用何妨學校延請何必須待朝廷所遺方得尊禮不應有遺之説大非朝廷用心雖古盛治之世賢才並用尚旁求博采未嘗敢言已無遺也又云若一至或時來或淹畱旬時殆非尊禮之實亦恐道德之士出處去來不應如此此葢因禮部取問其人在學若干歳月故本所如此供答大意謂道德之士一見其人足以矜式一聞其言足以興起得其一至猶足為益况淹久乎或速或久繫其人所處之勢固難必也如此尊賢之道可謂至矣而禮部以為非尊禮之實不知如何乃謂之實也夫與人為善君子所樂亂國之聘夫子亦往從太學之禮請而云道德之士出處去來不應如此似不知君子出處之道本所供答禮部狀稱全文具囘禮部取問狀内今來禮部看詳引所供狀只至矜式而已字便住將一段文義中間截斷要切義理都將刪去又云尊賢堂稱無人則虚待賓吏師二齋不言無人則虚有司無所執守切縁學制是學校之事將付之儒臣以治學者與尋常吏文不同今來禮部葢欲全用吏文若使吏人以吏文格之則新修之學制皆不可用
  一禮部看詳四方士人願觀光一事但云難議施行不言所以伏乞朝廷詳酌
  一禮部看詳舊法每齋五間容三十人不聞有訴窄狹者今新立條制每齋展為七間止容得一千六百餘人有八百餘人須至遣出勘㑹自來暑月齋舍中難處須至更互請假出外今年尤甚應是在學已及一年可以應舉者往往遷出朝廷立定齋舍間數豈有學者自訴窄狹之理今來立定逐齋所容人數之法亦須乘學者稀少之時漸次修展某年只幾人豈有一旦遣出之事以至增添牀榻皆有法度並是據間架丈尺算計不惟寛涼兼是齊整又云即是齋舍數目未有定論夫今日所設學官職事人及其餘事皆是且據今日學舍為之安用須立數目定論太平日久則文風益盛學者益衆故唐至貞觀六年以後學生増至三千二百異日朝廷美化大行事力克盛學生之員増至唐生員之數未為過也何必須要立定數目
  一三舍升補推擇法禮部所駁最詳竊以舊法惟三舍升補一事最為未便天下人所以議論言者所以為言朝廷所以重修及爭競之端獄訟之興皆由於此而禮部乃云三舍升補法為最完宻不可以廢則禮部用意可見其看詳云行法以來至今七年得推恩授官纔一人其中選艱難又如此夫朝廷養士唯欲成材之多豈以艱難為貴以二千人之衆七年之久通其去來不知幾千人矣應授官者纔一人何其少也正由書行蓺考察之法不可用爾夫人之美行天之尊爵莫過於仁義忠信樂善不倦不知前日有書此而䝉考察者乎又云今來一切略去此法惟令長貳推擇行蓺衆所稱者升為上舍縁行蓺若無法考驗即無事實可據恐人情不服别致爭訟夫案文責跡有司之事非庠序育材論秀之道且立之以格考之以文則人案跡以求差殊爭心所以起也授之賢才重其委任則人無辭以犯分義訟所以息也今以專任長貳為不可是不知治體之甚古之時天子擇宰相而任之政宰相擇諸司長官而委之治諸司長官各擇其屬而授以事治功所以成也後世朝廷授法必達乎下長官守法而不得有為前日考察之法是也始於諸齋而由正録博士以及長貳諸齋所取學官就其中而論之不得有易也學官所考長貳就其中而論之不得有易也易之則按文責跡入於罪矣是事成於下而下得以制其上此後世所以不治也今欲朝廷專任長貳長貳自委之屬官以達於下取舍在長貳則上下之體順而各得致其功先王為治之道也難者必曰長貳得人則善矣或非其人不若使防閑詳宻上下相制為可循守也此世俗鄙論烏足以言治道先王制法待人而行未聞立不得人之法也苟長貳非人不知敎育之道徒守虚文宻法果足以成人才乎自古以來未有如是而能成治者也
  一禮部看詳博士十人六人分講六經四人分講論語孟子難以施行今詳禮部所駁之意却是不知太學有四堂自來分講諸經四處各講論語孟子又云諸經輪互講説若治經家法不同愈見紛亂夫人講一經則終一經是一家之學比之人講一授安得却為紛亂又云一人日專一經不惟已勞如有疾故在假月日稍久不免别那博士代講學者所從亦安能一博士之職比之佗官極為清簡日講書一授不足為勞人專一經所從自一若疾病稍久或他事故則出無可奈何不當以此為限
  一禮部看詳武學入學之法難以施行乃是禮部未喻立法之意乞自朝廷詳察其中更不引試便入外舍尤為疎簡其間豈無隳業苟求之人亦是禮部未詳外舍之法其外舍立法已甚詳宻不過一月須試又不許請假隳業之人無由久容
  一禮部看詳律學本以敎習法律今來却令講經讀史不唯事情迂濶兼妨廢生員專意法律夫法律之意葢本諸經先能知經乃可議律專意法律者胥吏之事可以行文案治期㑹貫通經義者士人之事也可以為政治民所以律學必使兼治經史又云太學博士通取幕職州縣官律學博士却止取承務郎以上難以施行縁太學生秖是布衣之士或未出官人設有已歴官人願入亦是能自折節之人律學皆是已從仕者所以敎官須宜稍重
  一禮部看詳武學制減去三略六韜尉繚子却合添習孝經論語孟子於事情迂濶難以施行勘㑹元立法減去三略等葢為鄙淺無取今禮部以為有取恐是不曾研究其添入孝經論語等葢欲武勇之士能知義理比之漢明帝令羽林通孝經唐太宗使飛騎受經尚未足為迂濶
  一禮部看詳未有官人不許入律學即舉人盡當遣出但立入學之法先在學之人久須自去豈有遣出之理又云已有官人使之習學法律以應吏部試格正其宜分難令與未有官人一例不許入學難以施行夫學古入官古之制也未出官人且令入太學專治經術最為善意不可改也
  一禮部看詳國子監勅主簿書庫官職事不至繁重難以不依常制舉官勘㑹主簿專管莊土支收文案諸事最為繁重書庫官本職外准備本監逐時差委幹當皆須公勤幹敏之人立法不依常制舉官所貴得人禮部又引本所修立上條不曾申明得㫖勅條不許既曰修條即須損益舊法豈可却引舊條破難朝廷差官修條即當盡其所見聽朝廷取舍若令逐事先申明取㫖不唯於體非是兼亦於法無文
  一禮部看詳助敎雖縁進納亦繫有官人難以却令繳納誥勅繫牴牾勘㑹上條繫舊法竊詳元初立法之意葢為助敎皆是富民只納數百千便得為士人即恐流類混雜又不可絶人進善所以願納誥身乃許入學今來禮部駁難必為專指助敎其餘進納官却無此法葢進納自齋郎以上朝廷許其臨政治民難為不許入學監學立法又不可侵議進納條貫所以專指助敎
  一禮部看詳大率以檢察士人為不可竊以朝廷欲厚風敎必自士人始近世士風薄惡士人不修行檢或無異於市井小人朝廷未嘗有法以敎勵檢束之也近年方有檢察舉人條貫今來立法更加増益使之詳備葢欲士人有所忌憚而天下知朝廷欲厚風敎之意習俗漸化今禮部難云牒開封府或本貫施行即不説如何施行事節又帖子文具回禮部取問狀勘㑹學生在學有犯則依學規待學者之道也舉人及仕族子弟有犯於外自有條法更令本監察訪者葢欲朝廷有法檢束士人知所戒懼爾况所察皆是顯惡失士人之行者難為因本監察訪不用常憲又云假有舉人本貫是廣南游學在西川若有所犯却牒廣南施行顯是迂枉今令本監採訪及牒開封府則是在京所以更云或本貫者或者疑辭葢量宜可牒本貫則牒本貫欲其一鄉知戒爾禮部有西川牒廣南之説乃是誤認立法之意
  一禮部看詳稱三舍升補法不可以廢須用命官正録其三舍升補舊法事理甚明白賢愚所共知繫在朝廷取舍又云新條添置學生充正録人給錢米屋若干未見支錢米去處切縁自來職事人皆有俸錢禮部合知支錢去處又云屋見繫出賃收掠房錢難以施行錢既可支屋亦何異新條明載於閒慢處支撥無難行之理
  一禮部看詳舊條錢物格令所不載者長貳審詳比類支給今來所修新條刪去比類二字只令長貳裁度支破縁存比類二字即臨時輕重多寡有所依倣不至過有支破合依舊存比類二字禮部先有帖子取問本所因何刪去舊條比類二字本所供答稱勘㑹本監支費文具囘禮部取問狀内其事理甚明乞自朝廷詳酌
  一禮部勘㑹官員在職遭祖父母喪不許解官行服今若獨令舉人不得應舉考之人情法意皆所未安竊以官員在職葢守其常舉人應舉乃是求進律禁冒哀求仕不聞禁冒哀守常也官員與舉人事體不同又云今乞修改貢舉條貫及立到上條遭祖父母喪給長假奔喪等事難議施行學生遭祖父母喪非有君事官守安然不奔自非不孝甚惡之人不應至此學校所以厚人倫立法固當敎以尊祖若祖父母喪不許奔深害人理
  一禮部看詳新制博士減去二員又令一人專講一經無輪講法又添分治學事比舊已是煩勞兼月課先須考較縁又考課巻不少又令五人為番請召對面㸃抹慮日力不給却成苟簡亦生員請益恐不暇應答難以施行自來學中生員整㑹假限辯理事節自有牒訴如聽訟之所今來修改法制無致訟之端學事清簡博士日逐説書治學事不為煩勞改試為課乃學校大體當面㸃抹敎告為益最多舊來公私試排比名次衆人爭計髙下必銖銖而校之用功甚多當面讀過指其瑕病用力甚少一日只請三番計人數十日可畢今限半月已甚優游又有長貳察其當否之法無日力不足却成苟簡之事自來學官學生皆不相識今則人人相接易為誘益
  一禮部看詳改齋諭為學諭名稱不正自慶厯學制逐齋置學諭葢學正者大學之正也學諭者敎諭為學者也義各不同非是名稱不正齋諭之名不成意義今來改作學諭本為正名又云長貳選差與舊法不同難議施行帖子稱舊令繫令博士參預不唯知接生員親於長貳亦或互相防檢無所容私新條立意大率唯是欲朝廷重倚任故使長貳自委其屬禮部所難大率唯是欲宻為防檢恐其有私若使屬與其長互相防檢非先王之道
  一禮部看詳保官狀式舊條稱私罪徒今條稱私罪情重舊條稱徭人并相容隠之人不許為保今條内刪去又舊條稱曾經屏斥之人不許人保今條内稱自來士行無闕舊條稱未及七十今條内稱年若干並無刪改因依兼慮士行無闕立文太泛有司難以執用勘㑹私罪雖不至徒有情重不可為保者徭人與歸明無異相隠之人及七十以上自有海行格式既云士行無闕則曾經屏斥在其中矣
  一禮部看詳學規舊制不齒之罰一曰盜博鬬毆今刪去盜字即未委犯盜合如何施行若謂行止乖惡注云乖惡多端犯名敎者皆是包盜在内又縁謗訕悖慢兇恣受賕鬬毆之類亦是有犯名敎亦是包括在内今却分立兼行止乖惡舊無此一項切縁學校所以檢束學者不可設盜賊之法况有行止乖惡一條凡言之醜者皆麗其中他犯可言者自合分立條項












  二程文集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巻九
  伊川文集       宋 程頤 撰
  雜著
  顔子所好何學論先生始冠遊太學胡安定以是試諸生得此論大驚異之即請相見遂以先生為學職
  聖人之門其徒三千獨稱顔子為好學夫詩書六藝三千子非不習而通也然則顔子所獨好者何學也學以至聖人之道也聖人可學而至歟曰然學之道如何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樂愛惡欲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是故覺者約其情始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故曰性其情愚者則不知制之縱其情而至於邪僻梏其性而亡之故曰情其性凡學之道正其心養其性而已中正而誠則聖矣君子之學必先明諸心知所養一作徃然後力行以求至所謂自明而誠也故學必盡其心盡其心則知其性知其性反而誠之聖人也故洪範曰思曰睿睿作聖誠之之道在乎信道篤信道篤則行之果行之果則守之固仁義忠信不離乎心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出處語黙必於是久而弗失則居之安動容周旋中禮而邪僻之心無自生矣故顔子所事則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聴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仲尼稱之則曰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又曰不遷怒不貳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此其好之篤學之之道也視聴言動皆禮矣所異於聖人者盖聖人則不思而得不勉而中從容中道顔子則必思而後得必勉而後中故曰顔子之與聖人相去一息孟子曰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謂神顔子之徳可謂充實而有光輝矣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以其好學之心假之以年則不日而化矣故仲尼曰不幸短命死矣盖傷其不得至於聖人也所謂化之者入於神而自然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之謂也孔子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是也或曰聖人生而知之者也今謂可學而至其有稽乎曰然孟子曰堯舜性之也湯武反之也性之者生而知之者也反之者學而知之者也又曰孔子則生而知也孟子則學而知也後人不達以謂聖本生知非學可至而為學之道遂失不求諸已而求諸外以博聞强記巧文麗辭為工榮華其言鮮有至於道者則今之學與顔子所好異矣
  漢文殺薄昭論
  古人謂忠孝不兩全恩義有相奪非至論也忠孝恩義一理也不忠則非孝無恩則無義並行而不相悖故或捐親以盡節或舎君以全孝惟所當而已唐李衞公以為漢文誅薄昭斷則明矣義則未安司馬温公以為法者天下之公器惟善持法者親疎如一無所不行皆執一之論未盡於義也義既未安則非明也有所不行不害其為公器也不得於義則非恩之正害恩之正則不得為義使薄昭盗長陵土則太后雖不食而死昭不可不誅也其殺漢使為類亦有異焉若昭有罪命使徃治昭執而殺之太后之心可傷也昭不可赦也后若必害其生則存昭以全后可也或與忿争而殺之則貸昭以慰母心可也此之謂能權盖先王之制也八議設而後重輕得其宜義豈有屈乎法主於義義當而謂之屈法不知法者也
  賑濟論
  不制民之産無儲蓄之備飢而後發廪以食之廪有竭而飢者不可勝濟也今不暇論其本救目前之死亡唯有節則所及廣常見今時州縣濟飢之法或給之米豆或食以粥飯來者與之不復有辨中雖欲辨之亦不能也榖貴之時何人不願得食倉廩既竭則殍死者在前無以救之矣數年前一親戚為郡守愛恤之心可謂至矣鷄鳴而起親視俵散官吏後至者必責怒之於是流民歌咏至者日衆未㡬榖盡殍者滿道愚常矜其用心而嗤其不善處事救飢者使之免死而已非欲其豐肥也當擇寛廣之處宿戒使晨入至已則闔門不納午而後與之食申而出給米者午即出日得一食則不死矣其力自能營一食者皆不來矣比之不擇而與當活數倍之多也凡濟飢當分兩處擇羸弱者作稀粥早晩兩給勿使至飽俟氣稍完然後一給第一先營寛廣居處切不得令相枕藉如作粥須官員親嘗恐生及入石灰不給浮浪游手無是理也平日當禁游惰至其饑餓則哀矜之一也
  為太中作試漢州學生䇿問三首
  問士之所以貴乎人倫者以明道也若止於治聲律為祿利而已則與夫工技之事將何異乎夫所謂道固若大路然人皆可勉而至也如不可學而至則古聖人何為教人勤勤如是豈其欺後世邪然學之之道當如何後之儒者莫不以為文章治經術為務文章則華靡其詞新竒其意取悦人耳目而已經術則解釋詞訓較先儒短長立異説以為已工而已如是之學果可至於道乎仲尼之門獨稱顔子為好學則曰不遷怒不貳過也與今之學不其異乎或曰如是則在修身謹行而已夫檢行者設曰勉强之可也通諸身者姑謹修而可能乎况無諸中不能强於外也此為儒之本諒諸君之所素存也幸明辨而詳著於篇
  問聖人之道傳諸經學者必以經為本然而諸經之奥多所難明今取其大要各舉其一以言之夫易卦之徳曰元亨利貞或為四曰元也亨也利也貞也或為二曰大亨也利於貞也其詞既同義可異乎所以異者何謂春秋垂褒貶之法所貶則明矣所褒者何事詩之美刺聖人取其止乎禮義者以為法於後世晉武公身為并奪無衣美之其教安在書為王者軌範不獨著聖之事以為法也亦存其失以示戒爾五子之歌是也如盤庚之遷國穆王之訓刑為是而可法邪為非而可戒邪禮記雜出於漢諸儒所傳謬亂多矣考之完合於聖人者其篇有㡬夫古人之學貴專不以泛濫為賢諸君之於經必各有所治人言其所學可也惟毋泛毋略
  問儒者積學於已以待用也當世之故固當講明若夫朝廷之治君相謨之斯無間矣以一郡而言守之職豈不以養人為本然而民産不制何術以濟乎困窮吏繇有數何道以寛乎力役比閭無法教化何由而可行衣食不足風俗何縁而可厚自唐而上世有循吏著之史冊何今世獨無其人豈古之治不可行於今耶抑為之者不得其道邪思欲仰希前哲之為上副聖朝之寄何所施設而能及斯諸君從事於學既勤且久為政之方固當明其體要至於民一作風一作之利病皆耳目之所接也願陳髙論得以矜式
  修立孔氏條制
  一添賜田并舊賜為五百頃設溝封為奉聖鄉世襲奉聖公爵以奉祭祀不使更為他官位在中大夫之下如有髙才重徳朝廷必頼其用即令嗣子奉祀事○一所賜田蠲免稅賦依鄉川厚薄召人種佃其佃户並免差徭夫役○一奉聖公表章慶賀進奉聖節並依兖州例朝廷頒厯賜衣等恩數並依兖州知州每遇大禮許入覲陪位○一奉聖公差當直兵士二十人○一奉聖公宅教授一人主導翊襲封之人及教導其嗣子吏部於舉到學官選差○一置官一員主其家事或只令仙源縣簿尉兼管
  四箴并序
  顔淵問克已復禮之目夫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聴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養其中也顔淵事斯語所以進於聖人後之學聖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視箴
  心兮本虛應物無迹操之有要視為之一作之為則蔽交於前其中則遷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克已復禮久而誠矣
  聴箴
  人有秉彝本乎天性知誘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覺知止有定閑邪存誠非禮勿聴
  言箴
  人心之動因言以宣發禁躁妄内斯静專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吉㐫榮辱惟其所召傷易則誕傷煩則支已肆物忤出悖來違非法不道欽哉訓辭
  動箴
  哲人知㡬誠之於思志士厲行守之於為順理則裕從欲惟一作為危造次克念戰兢自持習與性成聖賢同歸
  印銘
  我祖裔伯始封於程及其後世以國為姓惟我皇考卜居近程復爵為伯子孫是稱程伯之後崇寧癸未嵗二月丁卯頥銘
  褉飲詩序
  上已褉飲風流逺矣而蘭亭之㑹最為後人所稱慕者何哉盖其遊多豪逸之才而右軍之書復為好事者所重爾事之顯晦未嘗不在人也潁川陳公廙始治洛居則引流迴環為泛觴之所元豐乙未首修褉事公廙好古重道所命皆儒學之士既樂嘉賔形於咏歌有不媿山隂之句諸君屬而和者皆有髙致野人程頥不能賦詩因論今昔之異而為之評曰以我好賢方逐樂之心禮義為疎曠之比道藝當筆札之工誠不媿矣安知後日之視今日不若今人之慕昔人也哉
  遺金閑志
  元豐庚申嵗予行至雍華間闗西學者相從者六七人予以千錢掛馬鞍比就舎則亡矣僕夫曰非晨𧚌而亡之則涉水而墜之矣予不覺嘆曰千錢可惜坐中二人應聲曰千錢失去甚可惜也次一人曰千錢微物何足為意後一人曰水中囊中可以一視人亡人得又何嘆乎予曰人得之乃非亡也吾嘆夫有用之物若沉水中則不復為用矣至雍以語與叔曰人之器識固不同自上聖至於下愚不知有㡬等同行者數人耳其不同如此也與叔曰夫數子者之言如何予曰最後者善與叔曰誠善矣然觀先生之言則見其有體而無用也予因書而志之後十五年紹聖乙亥秋九月因閲故編偶見之思與叔之不幸早死為之涕下
  蜀守記
  成都人稱近時鎮蜀之善者莫如田元均文潞公語不善者必曰蔣堂程戡故謡言曰彦博虧虧猶言不如也田况程戡勝蔣堂言最善之中田更優不善之中程猶差勝也予嘗訪之士大夫以至閭里間察其善不善之迹所謂善者得民心之悦固有可善焉所謂最不善者乃可謂至善者也至今人言及蔣公時事必有不樂之言問其所不樂者衆口所同惟三事而已减損遨樂毁后土廟及諸滛祠伐江瀆廟木修府舎也其尤失人心者節遨樂也前蔣者數十年為政
  養魚記時年二十二
  書齋之前有石盆池家人買魚子食猫見其煦沫也不忍因擇可生者得百餘養其中大者如指細者如箸支頥而觀之者竟日始舎之洋洋然魚之得其所也終觀之戚戚焉吾之感於中也吾讀古聖人書觀古聖人之政禁數罟不得入洿池魚尾不盈尺不中取市不得鬻人不得食聖人之仁養物而不傷也如是物獲如是則吾人之樂其生遂其性宜何如哉思是一無此二十字魚之一無之字於是時寧有是困耶推是魚孰不可見耶魚乎魚乎細鈎宻網吾不得禁之於彼炮燔咀嚼吾得免爾於此吾知江海之大足使爾遂其性思置汝於彼而未得其路徒能以斗斛之水生汝之命生汝誠吾心汝得生已多萬類天地中吾心將奈何魚乎魚乎感吾心之戚戚者豈止魚而已乎因作養魚記一無此上十一字有爾乎二字至和甲午季夏記
  書養魚記後
  吾昔作養魚記於兹幾三十年矣故藳中偶見之竊自嘆少而有志不忍毁去觀昔日之所知循今日之所至愧負初心不㡬於自棄者乎示諸小子當以吾為戒元豐己未正月戊戌西齋南牕下書
  為太中書家藏寶字後
  先臣少師以府僚事太宗皇帝於開封被眷特異前後所賜親筆多矣天聖中遭家難諸父繼亡臣時未冠復在逺方京師賜第外姻守之寶藏之物既於盗手於今在者乃其遺也故太宗遺書惟存十二字其六乃開封文移皆縁祭祀及貢舉事臣恭思太宗皇帝以介弟之貴晉王之重尹正天府而常事之小者皆親書之自来大臣領州小事多不親書聖心可見矣盖於祀事之嚴取士之重雖細故必親誠孝恭䖍之心也急賢好士之心也嗚呼成萬世無窮之基豈不由是心乎愚臣竊謂是心也宜為後聖法元祐四年己巳十一月癸未大中大夫致仕上柱國永年縣開國伯食邑九百户臣程珦題
  
  聞侯舅應辟南征詩時年十八
  辭華奔競至道離茫茫學者争驅馳先生獨奮孟軻舌扶持聖教増光輝志期周禮制區夏人稱孔子生闗西當途聞聲交薦牘蒼生無福徒爾為道大不為當世用著書將期來者知今朝有客闗内至聞從大幕征南垂南垂㐫㓂陷州郡久張螳臂抗天威聖皇赫怒㨗書緩虎侯秉鉞驅熊羆宏才未得天下宰良謀且作軍中師蕞爾小蠻何足殄庶㡬聊吐胸中竒
  游嵩山
  鞭羸百里逺來遊巖谷隂雲暝不收遮斷好山教不見如何天意異人謀
  謝王佺期寄藥
  至誠通聖一作化藥通神逺寄衰翁濟病身我亦有丹君信否用時還觧夀斯民
  雜説
  三首
  父母之於子愛之至也子不孝則愛心弛焉聖人之於民雖窮凶極惡而陷於刑戮哀矜之心無有異也情有替也誠無息也
  言命所以安義從義不復語命以命安義非循理者也仲尼之徒豈皆聖人其見豈能盡同於仲尼惟其不敢信已而信其師故常舎已以求合聖人之教是以卒歸於不異也及夫子没則漸異也








  二程文集巻九
<集部,總集類,二程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巻十
  伊川文集       宋 程頤 撰
  書啓
  為家君上宰相書
  珦聞古之君子相其君而能致天下於大治者無他術善惡明而勸懲之道至焉爾勸得其道而天下樂為善懲得其道而天下懼為惡二者為政之大權也然行之必始於朝廷而至要莫先於諡法何則刑罰雖嚴可警於一時爵賞雖重不及於後世帷美惡之諡一定則榮辱之名不朽矣故厯代聖君賢相莫不持此以勵世風一作也伏惟閣下以上賢之資為聖主之輔深功厚徳卓出前古所以致今日之治者盖由盡心勸懲之道而天下之善惡明也今若有善人於此而不得彰顯以至於冺沒則於閣下豈不甚惜而欲聞之乎珦是以敢忘其僣易之罪而布其誠懇於左右伏念珦之曽祖當五代之亂棄官避世以俟真主之興我朝受命首赴闕庭一言遭遇受聖祖非常之知及太宗皇帝之在晉藩親自選擢俾之輔佑於時真宗皇帝親受經訓太宗纂緒顧遇益隆凡所獻替無不開納稱其忠厚待以腹心前後兩欲相之而姦臣盧多遜惡其方正皆因四方之事薦之使行暨於還朝復將大用而先祖自以衰老瀝懇辭避乃特為改置文明殿學士之職俾處庶僚之右制辭丁寜復示終用為相之㫖至於没身不許告老厯事兩朝受恩三聖終始一節存沒異遇考於諡法宜得美名而當時有司失於舉行門生故吏不能論請以至於今未有易其名者珦大懼年祀浸逺遂至湮晦近三請於朝廷而有司引條例以既葬為限夫聖人作諡之意本以彰善癉惡若以請之後時遂廢其禮則是為善者未必見褒而為惡者得以自隱也况國家推恩率循舊例竊見近日王嗣宗輩亦是已葬朝廷恩㫖特許追賜獨珦之曽祖以條例為限某竊惑焉若以官言之則三品以上皆應令文以徳言之則先祖清儉之節淳厚之徳寛大之量周通之才比於嗣宗誠亦無媿何嗣宗得請於無例之前而先祖見抑於有例之後若以先祖非兩府而異之耶則太宗皇帝眷遇如此累將柄用至於老疾聖意未已制詞具在遺㫖如存繼聖之朝得不念之哉古之聖賢生非其時身無其位不得主懲勸於天下尚猶論古之人觀其言考其世以分别其賢愚善惡何哉有至仁之心而自任之重也故人有一善晦而不顯其心媿恥若已揜之今閣下當明盛之時居宰執之任褒賢勸善是所職也若使本朝賢士名跡湮晦以為朝廷之闕閣下得不惜之乎矧主上以至孝御天下祖宗之朝一政一令靡所更易一器一玩弗忍遺棄而恩舊之臣豈不存念伏望閣下體聖祖選擢之意感神宗恩遇之厚念真皇受經之舊副主上繼志之心力賜主張許循近例如此則恩滿泉㡳光生後昆則珦闔門粉骨不足以報厚徳矣
  謝吕晦叔待制相見書
  竊以古之時公卿大夫求於士故士雖自守窮閻名必聞才必用今之時士求於公卿大夫故干進者顯榮守道者沉晦頥處乎今之世才微學寡不敢枉道妄動雖親戚鄉閭間鮮克知其所存者矧敢期知於公卿大夫乎伏承閣下屈近侍之尊下顧愚陋仰荷厚禮媿不足以當之噫公卿不下士久矣頥晦於賤貧世莫之顧而公獨降禮以就之非好賢樂善之深孰能如是乎幸甚幸甚願閣下持是好賢之心廣求之之方盡待之之道異日登廟堂翊明天子治以之自輔以福天下豈不厚與鄙朴之人不善文詞姑竭其區區少致謝懇
  為家君請宇文中允典漢州學書
  中允明公執事竊以生民之道以教為本故古者自家黨遂至於國皆有教之之地民生八年則入於小學是天下無不教之民也既天下之人莫不從教小人修身君子明道故賢能羣聚於朝良善成風於下禮義大行習俗粹美刑罰雖設而不犯此三代盛治由教而致也後世不知為教之本不善其心而驅之以力法令嚴於上而教不明於下民放僻而入於罪然後從而刑之噫是可以美風俗而成善治乎徃者朝廷深念其然究思治本詔京師至於郡縣皆立學雖未能如古之時比屋人人而教之可以教為士者矣誠能教之由士始使為士者明倫理而安徳義知治亂之道政化之本處足以為鄉里法出可以備朝廷用如是則雖未能詳備如古之教亦得其大端近古而有漸矣是朝廷為教之意非不正也顧州縣之吏奉承之何如爾珦庸瑣之質叨恩領郡雖才不足以有為然少承父師之訓久從士大夫之後涉聞學古為政之道不敢齗齗俗吏之為專以簿書期㑹為事勉思所以副朝廷明教化育賢才之意以學校為先務然念教道之職非得豪傑之士學術足以待問行義足以率人則何以為衆人之矜式竊聞執事懿文髙行為時所推仕不合則奉身而退不為榮利屈其志歸安田閭道義為鄉里重豈特今人之難能古人所難能也愚謂執事非甘於退處而樂於自善也盖道既不偶去就之義不得不然在執事之心諒無一日忘天下不以行道濟物為意也盖聞賢人君子未得其位無所發施其素藴則推其道以淑諸人講明聖人之學開導後進使其教益明其傳益廣故身雖隠而道光跡雖處而教行出處雖異推已及人之心則一也此鄉人所望於執事而執事所以自任也珦是以敢布其區區之意願執事從鄉人之望枉屈軒馭来憇郡庠俾後進子弟得所依歸不獨一郡學者漸被善教四方之士聞風慕義亦將奔走門下是執事之道雖未用於時而所及人者固已博矣孟子所謂天下之樂也執事豈無意乎或賜允從不勝幸甚
  再書
  近者書其鄙懇陳於左右輒欲邀致軒從内省不度方負媿惕辱教之答詞意甚厚且承燕居休適感慰深矣然而過持謙㢲未許臨屈區區之意有所未盡輒敢再凂聴覽珦至郡之初延見僚吏士民首道朝廷所以憂念逺方愛養元元之意既則詢州郡之賢人足以取則為治者於是聞執事之名於衆人之口珦退而三思三省之始曰彼鄉先生也吾將奉之以教郡人既而曰賢者以類至惟賢能致賢彼賢豈我屑耶既又曰賢者雖有為而退豈將自善其身耶必將化導鄉里教育後進自古賢者未有不然者也豈特守之為乎於是决之不疑以請於左右豈意執事未賜深亮拒而弗從珦竊觀在易觀之上九曰觀其生君子无咎象曰觀其生志未平也上九以陽剛之徳居無位之地是賢人君子抱道徳而不居其位為衆人仰觀法式者也雖不當位然為衆人所觀固不得安然放意謂已無與於天下也必觀其所生君子矣乃得无咎聖人又從而賛之謂志當在此固未得安然平定無所慮也觀聖人教示後賢如是之深賢者存心如是之仁與夫索隠行怪獨善其身者異矣今執事居是鄉為一鄉所宗仰適當觀上九之義豈得圖一身之安逸而不以化導為意乎見諭日一作曰近多微疾憚於應接此大不然古者庠序為養老之地所養皆眉夀之人其禮有扶有杖有鯁噎之祝則其羸廢可知盖資其道徳模範豈尚其筋力也哉幸執事觀觀爻之義詳聖人賛之之意思賢人君子所當用心勉從鄉人之願不勝幸甚
  答横渠先生書
  累書所論病倦不能詳説試以鄙見道其畧幸不責其妄易觀吾叔之見至正而謹嚴如虛無即氣則虛無之語深探逺賾豈後世學者所嘗慮及也然此語未能無過餘所論以大槩氣象言之則有苦心極力之象而無寛裕温厚一作和之氣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屢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時有之明所照者如目所觀纎微盡識之矣考索至者如揣料於物約見髣髴爾能無差乎更願完養思慮涵泳義理他日自當條暢何日得拜見當以来書為據句句而論字字而議庶及精微牽勉病軀不能周悉
  謝生佛祖禮樂之説相知之淺者亦可料也何吾叔更見問大哥書中云聖人之悟前後矛盾不知謂何莫不至此否
  再答
  昨書中所示之意於愚意未安敢再請於左右今承盈幅之諭詳味三反鄙意益未安此非侍坐之間從容辨析不能究也豈尺書所可道哉况十八叔大哥皆在京師相見且請熟議異日當請聞之内一事云已與大哥議而未合者試以所見言之所云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此信乎入神之奥若欲以思慮求之是既已自累其心於不神矣惡得而求之哉頤以為有所事乃有思也無思則無所事矣孟子之是言方言養氣之道如是何遽及神乎氣完則理正理正則不私不私之至則神自養氣至此猶逺不可驟同語也以孟子觀之自見其次第也當以必有事焉而勿正為句心字屬下句此説與大哥之言固無殊但恐言之未詳爾逺地未由拜見豈勝傾戀之切餘意未能具道所諭勿忘者但不舎其虚明善應之心爾此言恐未便既有存於心而不舎則何謂虚明安能善應耶虚明善應乃可存而不忘乎
  上富鄭公書
  伊川程頤齋心裁書再拜獻於致政司空相公閣下頤鄙野之人未嘗請謁有位故不獲從鄉里士子趨進門下今者来自山中聞太皇太后厭代心誠有所廹切無路上達敢以聞於左右盖非公無可告者非公無肯為者頤頃嵗見治昭陵制度規畫一出匠者之拙謀中人之私意宰執而下受成而已莫復置思以巨木架石為之屋計不百年必當損墜既又觀陵中之物見所謂鐡罩者鐡㡬萬斤以木為骨大不及三寸其相穿叩之處厚纔寸餘逺不過二三十年决須摧朽壓於梓宫於時私心惶駭不能自巳使人聞於魏公魏公不以為意以魏公之忠孝於仁皇非不盡心惟其蔽於衆論昧於逺慮以天下之力𦵏一人於至危之地可不痛哉陵土既復固知無可奈何然每一念之心悸魄喪或終夕不寐今鄉隣之間有如是事可謀為而不以告人必謂之不信况仁皇天下父母乎今也不幸太皇太后奄棄宫闈因此事會可為之謀夫合𦵏之禮周公已来未之有改近取諸唐帝后亦或同穴至於乾陵乃是再啓太祖皇帝神謀逺慮超越萬古昭憲太后亦合安陵稽典禮則得尊親之道徇俗法則皆享福之永此為可行無足疑者伏願公忠誠奮發為朝廷極論其事請奉太皇太后合祔昭陵因得撤去鐡罩用厚陵石槨之制仍更别加裁處使異日雖木壊石墜不能為害救仁皇必至之禍成主上莫大之孝任此事者非公孰能誠能為之天祐忠孝必俾公熾昌夀臧子孫保無疆之休竊惟公事仁宗皇帝三十餘年位極人臣恩遇無比料公之心苟能使仁皇聖體保其安全雖陷一作蹈禍患所不避也况一言之易肯顧慮而不發乎事理至明顧主上素未知耳以公言之重竭誠致懇再三陳之不憂朝廷之不悟獨繫公為不為爾哀誠憤激語辭鄙直内省狂易戰灼無地不宣
  答富公小簡
  昨日妄有布聞方懐煩凟之懼乃辱教誨加賜酒食仰荷台意之厚不勝媿悚尊者之賜禮不敢辭然頤方有言於左右公若見取雖執鞭門下盖所欣慕况受賜乎苟不見從是忘忠義公之賜也實為頤羞未敢拜貺謹復上納瀆冒台嚴第深戰慄
  上河南帥書
  頤荷徳既深思報宜異輒以狂言凂聞台聴公到鎮之初必多詢訪衆人對公之語頤能料之當曰敵既再㓂河外必復不來公可髙枕矣是常言也未知竒勝之道兵法曰攻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謂其不來乃其所以來也又曰彼興大衆豈徒然哉河外空矣復來何利是大不然誠使彼得出不意破蕩數壘足以勞弊一道為利大矣何必負載而歸然後為利也竊恐謀士悦於寛憂計司幸於緩責衆論既一公雖未信而上下之心已懈矣是可慮也寧捐力於不用毋惜功而致悔莫若使彼聞嚴備而絶意則疆埸安矣豈獨使敵人知有備而不来當使内地之人信可恃而願徃則一二年間便可致完實長久之䇿也自古乘塞禦敵必用驍猛招徠撫養多在儒將今日之事則異矣願公念之
  答人示奏草書
  辱示奏藳足以見仁人君子愛民之心深切如此欽服欽服子弟當勉公以速且堅何可已也然於愚意有未安者敢布左右觀公之意專以畏亂為主頤欲公以愛民為先力言百姓飢且死丐朝廷哀憐因懼將為㓂亂可也不惟告君之體當如是事勢亦宜爾公方求財以活人祈之以仁愛則當輕財而重民懼之以利害則將恃財以自保古之時得丘民則得天下財散則人聚後世苟私利於目前以兵制民以財聚衆聚財者能守保民者為迂秦漢而下莫不然也竊慮廟堂諸賢未能免此惟當以誠意感動覬其有不忍之心而已淺見無取惟公裁之
  答朱長文書或云明道先生之文
  相去之逺未知何日復為㑹合人事固難前期也中前奉書以足下心虚氣損奉勸勿多作詩文而見答之辭乃曰為學上能探古先之陳迹綜羣言之是非欲其心通而黙識之固未能也又曰使後人見之猶庶㡬曰不忘乎善也苟不如是誠懼没而無聞焉此為學之末宜兄之見責也使吾日聞夫子之道而忘乎此豈不善哉恐不記書中之言故却錄去此疑未得為至當之言也某於朋友間其問不切者未嘗敢語也以足下處疾罕與人接渇聞議論之益故因此可論而為吾弟盡其説庶㡬有小補也向之云無多為文與詩者非止為傷心氣也直以不當輕作爾聖賢之言不得已也盖有是言則是理明無是言則天下之理有闕焉如彼耒耜陶冶之器一不制則生人之道有不足矣聖人之言雖欲已得乎然其包涵盡天下之理亦甚約也後之人始執卷則以文章為先平生所為動多於聖人然有之無所補無之靡所闕乃無用之贅言也不止贅而已既不得其要則離真失正反害於道必矣詩之盛莫如唐唐人善論文莫如韓愈愈之所稱獨髙李杜二子之詩存者千篇皆吾弟所見也可考而知矣苟足下所作皆合於道足以輔翼聖人為教於後乃聖賢事業何得為學之末乎某何敢以此奉責又言欲使後人見其不忘乎善人能為合道之文者知道者也在知道者所以為文之心乃非區區懼其無聞於後欲使後人見其不忘乎善而已此乃世人之私心也夫子疾没世而名不稱焉者疾没世無善可稱云爾非謂疾無名也名者可以厲中人君子所存非所汲汲又云上能探古先之陳迹綜羣言之是非欲其心通黙識固未能也夫心通乎道然後能辨是非如持權衡以較輕重孟子所謂知言是也揆之以道則是非了然不待精思而後見也學者當以道為本心不通乎道而較古人之是非猶不持權衡而酌輕重竭其目力勞其心智雖使時中亦古人所謂億則屢中君子不貴也臨紙遽書不復思繹故言無次序多註改勿訝辭過煩矣理或未安却請示下足以當面話
  上文潞公求龍門菴地小簡
  頤竊見勝善上方舊址從來荒廢為無用之地野人率易敢有干聞欲得葺幽居於其上為避暑著書之所唐王龜構書堂於西谷松齋之名傳之至今頤雖不才亦能為龍門山添勝迹於後代為門下之美事可否俟命
  上韓持國資政求撰兄墓誌
  頤輙恃顧遇之厚敢以哀誠上煩台聴家兄學術才行為世所重自朝廷至於草野相知何啻千數今將歸𦵏伊川當求誌述以傳不朽然念相知者雖多也能知其道者則鮮矣有文者亦衆也而其文足以發明其志意形容其徳美者則鮮矣能言者非少也而名尊徳重足以取信於人者則鮮矣如是誌之作豈易哉頤竊謂智足以知其道學文足以彰其才徳言足以取信後世莫如閣下家兄素出門下受知最深不幸早世當䝉哀惻顧其道不得施於時學不及傳之書遂將冺没無聞此尤深可哀也恭惟閣下至誠待物與人有終知其生必當念其死愛其人必欲成其名願丐雄文以光窀穸俾伯夷不冺於西山展季得顯於東國則死生受賜子孫敢忘捐軀殞命未足為報率妄之罪非所敢逃
  上孫叔曼侍郎求寫兄墓誌書
  頤輒恃垂顧敢以哀誠上煩台聴家兄學術才行為時所重出入門下受知最深不幸短命天下孰不哀之又其功業不得施於時道學不及傳之書遂將冺没無聞此尤深可哀也竊惟自昔有道之士名或未彰賢人君子為之發揚而後顯於後世者多矣今將歸𦵏伊川太一資政韓公為誌其墓思得大賢之筆共久其傳恭惟閣下名足以取重將來道足以流光後世致誠待物與人有終知其生必當念其死愛其人必欲成其名願求真蹟以賁窀穸倘䝉哀矜曲賜開允則死生受賜子孫敢忘内循率妄戰越無地
  答楊時慰書
  頤泣啓頤罪惡不弟感招禍變不自死滅兄長䘮亡哀苦怨痛肝心摧裂日月迅速忽將三月追思痛切不可堪處逺承慰問及寄示祭文哀辭足見嵗寒之意家兄道學行義足以澤世垂後不幸至此天乎奈何頤悲苦之餘僅存氣息筋骸支離尤倦執筆况哀誠非書所能盡所幸老而經此煩惱飲食起居如常不煩深慮伏紙摧咽言不倫次頤泣啓楊君法曹九月十二日
  十月二十四日葬韓持國為誌行状頤自作徐當寄去
  謝韓公啓
  竊以朝廷取士所以為致治之先公卿薦賢固必有知人之哲允諧公議始厭衆聞頤也不才少而從學致知格物粗窺聖道之端倪明善誠身未得古人之髣髴徒忘懐於白首竊有志於斯文時和嵗豐已足素望言揚徳進敢有覬心屬嗣皇訪落之初乃元老告猷之會豈虞過聴猥被明揚文陛進登被徳音之温厚西清入侍宻宸扆之光輝考於近世而來可謂非常之遇荷恩為愧惴分則逾若何行為可以報稱惟殫素學勉副厚知過此以還不知所措未縁望履徒切向風悃愊所懐敷宣罔既
  又謝簡
  頤惶恐再拜啓仲夏毒熱伏惟臺候動止萬福頤執耕畎畝於門下未嘗有一日之素猥䝉過聴薦之於朝沾被恩命何以稱報未由展覿伏冀上為宗社善䕶寢興下情區區之至
  答吕進伯簡三
  相别累年區區企渇之深言不盡意按部徃来想在勞止秦人瘡瘵未復而偶此旱暵頼賢使者措置受賜何涯儒者逢時生靈之幸勉成休功乃所願望頤備員於此夙夜自竭未見其補時望賜書開諭不逮與叔每過從至慰至幸引素門墻坐馳神爽所欲道者非面不盡惟千萬自愛
  别紙見諭持法為要其來已久矣既為今日官當於今日事中圖所設施舊法之拘不得有為者舉世皆是也以頤觀之苟遷就於法中所可為者尚多先兄明道之為邑及民之事多衆人所謂法所拘者然為之未嘗大戾於法衆亦不甚駭謂之得伸其志則不可求小補則過今之為政者逺矣人雖異之不至指為狂也至謂之狂則大駭矣盡誠為之不容而後去又何嫌乎鄙見如此進伯以為如何
  荷公知遇之厚輙有少見上補聰明亦久懐憤鬱無所控告遇公而伸爾王者父天母地昭事之道當極嚴恭漢武逺祀地祇於汾脽既為非禮後世復建祠宇其失已甚因唐妖人作韋安道傳遂為塑像以配食誣瀆天地天下之妄天下之惡有大於此者乎公為使者此而不正將正何事願以其像投之河流慎勿先露先露則傳駭觀聴矣勿請勿議必見沮矣毋虞後患典憲不能相及亦可料也願公勿疑
  與吕大臨論中書此書其全不可復見今只據吕氏所錄到者編之
  大臨云中者道之所由出
  先生曰中者道之所由出此語有病
  大臨云謂中者道之所由出此語有病已悉所諭但論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言之亦不可泥為一事如所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達道則性與道大本與達道豈有二乎
  先生曰中即道也若謂道出於中則道在中外别為一物矣所謂論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言之亦不可混為一事此語固無病若謂性與道大本與達道可混而為一即未安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循性曰道性也命也道也各有所當大本言其體達道言其用體用自殊安得不為二乎
  大臨云既云率性之謂道則循性而行莫非道此非性中别有道也中即性也在天為命在人為性由中而出者莫非道所以言道之所由出也與率性之謂道之義同亦非道中别有中也
  先生曰中即性也此語極未安中也者所以狀性之體段若謂性有體叚亦不可姑假此以明彼如稱天圓地方遂謂方圓而天地可乎方圓旣不可謂之天地則萬物决非方圓之所出如中旣不可謂之性則道何從稱出於中蓋中之為義自過不及而立名若只以中為性則中與性不合與率性之謂道其義自異性道不可一作可以合一而言中止可言體而不可與性同德○又曰觀此義一作語謂不可與性同徳字亦未安子居對以中者性之徳却為近之子居和叔之子一云義山之子○又曰不偏之謂中道無不中故以中形道若謂道出於中則天圓地方謂方圓者天地所自出可乎
  大臨云不倚之謂中不雜之謂和
  先生曰不倚之謂中甚善語猶未瑩不雜之謂和未當大臨云喜怒哀樂之未發則赤子之心當其未發此心至虚無所偏倚故謂之中以此心應萬物之變無徃而非中矣孟子曰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此心度物所以甚於權衡之審者正以至虚無所偏倚故也有一物存乎其間則輕重長短皆失其中矣又安得如權如度乎故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乃所謂允執其中也大臨始者有見於此便指此心名為中故前言中者道之所由出也今細思之乃命名未當爾此心之狀可以言中未可便指此心名之曰中所謂以中形道正此意也率性之謂道者循性而行無徃而非理義也以此心應萬事之變亦無徃而非理義也皆非指道體而言也若論道體又安可言由中而出乎先生以為此言未是
  先生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赤子之心發而未遠於中若便謂之中是不識大本也
  大臨云聖人智周萬物赤子全未有知其心固有不同矣然推孟子所云豈非止取純一無偽可與聖人同乎非謂無毫髪之異也大臨前日所云亦取諸此而已此義大臨昔者旣聞先生君子之教反求諸已若有所自得參之前言徃行將無所不合由是而之焉似得其所安以是自信不疑拳拳服膺不敢失墜今承教乃云已失大本茫然不知所向竊恐辭命不明言不逮意致高明或未深喻輙露所見求益左右卒為賜教指其迷謬幸甚聖人之學以中為大本雖堯舜相授以天下亦云允執其中中者無過不及之謂也何所凖則而知過不及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動出入無時何從而守之乎求之於喜怒哀樂未發之際而已當是時也此心卽赤子之心純一無偽即天地之心神明不測即孔子之絶四四者有一物存乎其間則不得其中即孟子所謂物皆然心為甚心無偏倚則至明至平其察物甚於權度之審即易所謂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此心所發純是義理與天下之所同然安得不和大臨前日敢指赤子之心為中者其説如此來教云赤子之心可謂之和不可謂之中大臨思之所謂和者指已發而言之今言赤子之心乃論其未發之際一有竊謂字純一無偽無所偏倚可以言中若謂已發恐不可言心來教云所謂循性而行無徃而非義理言雖無病而聖人氣味殊少大臨反而思之方覺辭氣廹窘無沉浸醲厚之風此則淺陋之罪敢不承敎大臨更不敢拜書先生左右恐煩徃答只令義山持此請敎䝉塞未逹不免再三凂瀆惟望乘間口諭義山傳誨一二幸甚幸甚
  先生曰所云非謂無毫髪之異是有異也有異者得為大本乎推此一言餘皆可見
  大臨云大臨以赤子之心為未發先生以赤子之心為已發所謂大本之實則先生與大臨之言未有異也但觧赤子之心一句不同爾大臨初謂赤子之心止取純一無偽與聖人同一有處字恐孟子之義亦然更不曲折一一較其同異故指以為言固未嘗以已發不同處為大本也先生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然則未發之前謂之無心可乎竊謂未發之前心體昭昭具在已發乃心之用也此所深疑未喻又恐傳言者失指切望指敎
  先生曰所論意雖以已發者為未發反一作及求諸言却是認已發者為說詞之未瑩乃是擇之未精爾凡言心者指已發而言此固未當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觀其所見如何耳大抵論愈精微言愈易差所謂傳言者失指及反覆觀之雖曰有差亦不失大意又如前論中即性也已是分而為二不若謂之性中性中語未甚瑩以謂聖人氣味殊少亦不須言聖人第二書所以答去者極分明矣
  答楊時論西銘書
  前所寄史論十篇其意甚正纔一觀便為人借去俟更子細看西銘之論則未然横渠立言誠有過者乃在正䝉西銘之為書推理以存義擴前聖所未發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二者亦前聖所未發豈墨氏之比哉西銘明理一而分殊墨氏則二本而無殊老㓜及人理一也愛無差等本二也分殊之蔽私勝而失仁無分之罪兼愛而無義分立而推理一以止私勝之流仁之方也無别而迷兼愛至於無父之極義之賊也子比而同之過矣且謂言體而不及用彼欲使人推而行之本為用也反謂不及不亦異乎
  代人上宰相論鄭白渠書
  某聞天下之事有甚難而易者有甚易而難者獨繫在上之人為與不為而已昔韓欲罷秦兵使鄭國説以鑿涇水溉田注填閼之水溉瀉鹵之地四萬頃畆收常一鍾關中遂為沃壌無凶年秦以富強至漢白公復引涇水以溉田民得其饒歌之曰田於何所池陽谷口鄭國在前白渠起後衣食關中億萬之口此兩渠之功也秦漢而下皆獲其利熙寜中神宗皇帝講求治典興葺遺利時先祖殿丞建明鄭白之利神宗皇帝賜對便殿大稱聖心付以其事興役踰年功已有叙而害能者巧為沮止不終厥功陜右之人至今為恨某每思神宗皇帝知其利而欲興之意與先祖盡其力而被沮之恨某未嘗不憤歎至於流涕也閣下嘗尹長安矣必聞其事今則又非昔年之比也涇水低下渠口髙仰灌溉之功㡬盡廢矣民用困乏物斛湧貴職此之由今方外有不順之羌師旅之興儲偫為急誠使秦中嵗増榖數百千萬斛所濟豈不甚大某關西陋儒也自㓜小稔知其事人㣲處遠無由自伸其憤鬰幸遇僕射相公以經緯之才逢時得君以天下事為已任某是以敢不避狂妄之誅塵瀆鈞聼倘䝉采録或致成功不使先祖抱恨泉下則某平生志願足矣
  上謝帥師直書
  頤皇恐上書於知府安撫寶文閣下頤至愚學道㡬五十年惟是自信行其所知不敢為世俗所移知之罪之則繫乎人焉伏覩律節文諸醫為人合藥誤不如本方殺人者徒二年半故不如本方殺傷人者以故殺傷論雖不傷人杖六十古人造律之意非特矜死者之無辜亦以警懼庸醫使不敢輕妄致害人命則其為益豈不甚大近世以來律雖存而實不用俗吏拘文乃云律稱合藥誤不如本方若用藥不如方論雖日殺千人法所不禁官不當治也遂使庸醫輩肆其盲妄無所忌憚殺人如麻耳目所聞見士大夫為庸醫反陰陽背方論而殺之者不可勝數况天下之大民庶之衆可勝言哉獨嘉祐中族兄大中嗣宗知扶溝縣嘗以醫者用藥過劑殺人送府鞭其背過劑乃用藥之失非合藥誤也當時衆論稱之蓋他人未嘗用此律故也今死者之家莫肯與醫者辨者其故有三以當官者無愛人之心苟欲省事不肯為之窮辨一也與醫者習熟不忍訟之二也慮今而後難復用藥三也是皆以利害為心而不顧骨肉之義知其寃死而不為之辨骨肉之義絶矣既不能辨則為之詞曰彼無惡意又曰訟之無益矣又曰已之命也此皆至愚不知義理之言彼有惡意自當從故殺傷之法此律正為無故意者設也辨之所以申骨肉之義豈繫有益無益也謂已之命則為人毆而殺之亦可以不校矣世之人雖其父母本非死疾為醫所殺隱忍而不辨者多矣衆人觀之亦不以為非也習俗之迷人也如是今之士大夫使馬醫治馬誤殺馬而杖馬醫者目所常見耳所常聞衆人不以為非也至以父母骨肉為醫所殺而責醫者則未嘗見豈愛親不若愛馬乎愚惑不思之甚也凡人之疾病誤醫者多矣若風疾與氣藥肝病而攻脾之類雖不中病未能害人其死乃病死未得為醫殺之也若醫經明言下之則死是不下則不死也今下而殺之與操刅而㫁其喉何異古人立法原其意本不惡故罪止於徒恕之至也若聽其妄殺人而不加治豈為政之道乎姪子某為令醴泉病陰證傷寒而邑之醫者乃大下之又與洗心散遂至寃死今有狀披訴伏惟明公居大帥之任操勸懲之柄經術政事聞於天下髙識逺見卓然絶俗法之所無者尚可權其宜而行之况有法可依者乎民之於令其義最重致令之死而不加一毫之罪於義得為安乎竊聞邑中憤歎不平之聲聞於道路豈當任者獨不念之乎重思閣下天下吏師誠能行之郡縣必多效之者若使遠近傳之庸醫之輩皆知戒懼不敢輕視人命則公及人之功豈細也哉匪惟先兄父子懷結草之報當獲上天之祜後昆享繁衍盛大之福不勝哀懇頤皇恐上訴
  與金堂謝君書
  頤啓前月末呉齋郎送到書信即遞中奉報計半月方逹冬寒逺想雅履安和僑居旋為客次日以延望乃知止行甚悒悒也來春江水穩善候有所授能一訪甚佳只云忠涪間看親人必不疑也頥偕小子甚安來春本欲作春秋文字以此無書故未能却先了論孟或禮記也春秋大義數十皎如日星不容遺忘只恐㣲細義例老年精神有所漏落且請推官用意尋究後日見助如往年所説許止蔡般書𦵏類是也若欲治易先尋繹令熟只看王弼胡先生王介甫三家文字令通貫餘人易説無取枉費功年亦長矣宜汲汲也未相見間千百愼愛十一月初九日頥啓知縣推官
  答周孚先問并跋
  問先生舊語門人云天下至忙者無如禪客市井之人雖曰營利猶有休息時禪客行住坐卧無不在道存無不在道之心便是至忙孚先竊謂此語如孟子所謂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若正若助長即是忙也或者謂此語非為學者設謂以聖人方之禪客未嘗閒若學者須是行住坐卧在道
  存無不在道之心便是助長方其學也固當有事亦當知助長之非
  問書曰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孚先竊謂聖者謂有聖人資質一不念則流入於狂狂者進取曽晳之徒是也借如顔子不能拳拳服膺亦必至於此若是聖人則從心所欲不踰矩雖不念亦無害也
  六徳知仁聖義中和聖通眀之稱狂狂愚之稱
  問孔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孚先竊謂樂山樂水狀仁知之體動靜述仁知之用樂與壽眀仁知之効知則能知之能知之則務窮物理務窮物理則運用不息故樂水水謂其周流也故動動謂其理之無窮也故樂樂謂其無疑也仁則能體之能體之則有得於所性有得於所性則循理而行之故樂山山謂其安止也故靜靜謂其無待於外也故壽壽謂其逹生理也
  言意未能體仁知且宜潛思
  問孔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涖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孚先竊謂此語是告學者亦是入道之序故知及之者見得到也仁能守之者孳孳於此也莊以涖之者外設藩垣以逺暴慢也動之以禮觀時應用皆欲中節也或者謂此是人君事
  臨政處已莫不皆然所謂仁能守之者孳孳於此也此言未能盡仁且宜致思仁則安矣所以云守也
  孚先舊講習太學建中靖國庚辰冬過洛陽游伊川先生之門預羣弟子之列親炙模範時聞誨語越眀年暮春歸省庭闈期嵗復入學以所疑為書請質於先生皆得親筆開諭逮今㡬四十年矣以今日視前日固知學之不博問之不切日月逝矣功不加倍祗益自歉紹興丁巳冬周孚先謹書
  答周閎中書
  易傳未傳自量精力未衰尚覬有少進耳然亦不必直待身後覺耄則傳矣書雖未出學未嘗不傳也第患無受之者耳來書云易之義本起於數謂義起於數則非也有理而後有象有象而後有數易因象以眀理由象而知數得其義則象數在其中矣必欲窮象之隠㣲盡數之毫忽乃尋流逐末術家之所尚非儒者之所務也管輅郭璞之徒是也
  理無形也故因象以眀理理既見乎辭矣則可由辭以觀象故曰得其義則象數在其中矣
  答楊時書
  頥啓相别多年常深渴想前日自伊川歸得十一月十五日南康發來書知赴新任體况安佳甚慰逺懐頥如常自去冬來多在伊川見謀居伊力薄未能遽成耳朝廷設教官蓋欲教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苟能修職則不素餐兮孰大於是赴省試令子不知其名中第可喻及也名廸者好學質美當成逺器應未有北來期兩小子大者項城尉小者鄢陵尉承問故及之此獨與諸孫處嵗計稔則自餘無足道春暄惟進學自愛不宣頥啓楊君敎授三月六日
  答楊廸書
  相别累月思渴前承恵書恐已出京故不復奉答近又收書乃知未行喜聞夏暑安佳前書所問心迹之説固知未能無疑也若以心迹有判則象憂亦憂乃偽矣是宜精索未易曉也又云有道又有易何如此語全未是更將傳序詳思當自通矣變易而後合道易字與道字不相合也大率所論辭與意太多孔孟之門人豈能盡與孔孟同唯其不敢信已而信其師之説是以能思而卒同也若紛然致疑終亦必亡而已勉之勉之盛暑在途千百自愛
  答門人書
  前者奉答適病倦不能詳後来親知講論㡬盈箱矣設端雖多大率意不相逺於大㮣尚弗識况屈伸久速之際乎平日不謂至如是豈皆知不足以及之蓋為衆説漂喣不能自立耳此由見信不篤故也孔孟之門豈皆賢哲固多衆人以衆人觀聖賢弗識者多矣惟其不敢信已而信其師是故求而後得今諸君於頥言纔不合則置不復思所以終異也不可便放下更且思之致知之方也姑求自曉無庸他恤深尤不知者甚無謂也
  答鮑若雨書并答問
  頥咨諸君處常問知動止忽領恵書審已安康其慰可知頥如常不煩見念示及所疑百忙中謝君告行不暇周悉略奉答思之可也夏暑千百善愛五月十日頥咨鮑君秀才
  疑難六謹寫拜呈伏乞詳賜指諭若雨拜覆
  佛氏輪廻之説凡為善者死則復生為善人為惡者死則變而為禽獸之類雖無此實應竊恐有此理何則凡稟冲氣以生者未始不同聖人先得人之所同者而踐履之故能保全太和至死其氣冥㑹於中和之所造化之中自然有復生為人之理愚者平居作惡而冲氣已䘮至死其氣則㑹於繆戾之所造化之中自然有為禽獸之理故曰恐有此理也
  夫子曰未知生焉知死知生則知死矣能原始則能要終矣
  易曰陰陽不測之謂神又曰神妙萬物而為言觀此則佛氏所謂鬼神者妄矣然祖考來格敬鬼神而逺之之說則似乎有佛氏所謂意者氣類感應處便是來格但當至誠不當䙝近近得却有也不知此說如何
  潛心久當自眀
  孟子曰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嘗謂凡人氣量窄狹只為私心隔㫁苟以直養而無害則無私心苟無私心則志氣自然廣大充塞於天地之間氣象自可以意㑹而莫能狀者此所謂難言也或謂塞于天地之間只是到處去得此言似無氣味
  如是涵養
  樂正子見孟子孟子曰子亦來見我乎云云觀此一篇都無聖人氣象或謂樂正子從子敖有激而云不得不然
  此無疑眞孟子之言
  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此言是子路說耶孔子說耶
  仲尼言
  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所謂二不孝何如説者謂陷父於不義與家貧親老不求祿仕竊恐不然
  何以知不然所謂祿仕凡所以養皆同
  定親書
  頥啓伏以古重大婚蓋將傳萬世之嗣禮稱至敬所以合二姓之歡顧族類之非華愧聲猷之弗競不量非偶妄意髙門以頥第㡬男雖已勝冠未諧受室恭承賢閣第㡬小娘子性質一作資甚茂徳容有光輙縁事契之家敢有婚姻之願豈期謙厚遽賜允從穆卜良辰恭伸言定有少儀物具如别牋
  又書
  不量衰族久慕髙閎輙慿咫尺之書已諾婚姻之好有少儀物具如别牋
  答求婚書
  頥啓族望非髙聲猷弗競猥䝉謙眷屢致勤誠爰稽合姓之文將卜宜家之慶伏承某人性質挺立器藴夙成以頥第㡬女子年已及笄義當有適特枉緘題之及俾交秦晉之歡仰認深誠敢言非偶在姆師之訓雖愧未閑而箕箒之勤願俾恭事



  二程文集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卷十一
  伊川文集       宋 程頤 撰
  婚禮
  納采
  納采謂壻氏為女氏所采故致禮以成其意使辭曰吾子有恵貺某室也某壻父有先人之禮使某也敢納采
  問名
  問名謂問所娶女子之名若今之小名也使者請辭曰某既受命將加諸卜敢請女為誰氏
  納吉
  納吉謂壻氏既得女名以告神而卜之得吉兆又徃告女氏猶今之言定使辭曰吾子有貺命某加諸卜占曰吉使某也敢告
  納徴
  徴證也成也用皮帛以證成娶婦之禮使辭曰吾子有命貺某室也某有先人之禮某物使某也請納徴
  請期
  請期實告婚期也必先禮請以示謙使辭曰吾子有貺命某既申受命矣惟是三族之不虞使某也請吉日女氏對曰某既前受命矣惟命之從一作是聼使又曰某使某聽命於吾子女氏固辭使曰某使某受命吾子不許某敢不告期曰某日日猶言甲乙之類
  成婚
  期日壻氏告迎於廟初昏禮雖云初昏然當量居之逺近壻受命於所尊謂醮而受告戒之命出乘前引婦車受命而出乘馬前引婦車迎婦之車也今或用擔子執燭前馬使徒役持火炬居前照道今用燭四或二賓將至賓壻也女氏之擯俟於大門之外主人俟於門内賓降下車也擯進揖請事賓對今以介對曰某稱壻父命某壻名以兹初昏將請承命擯對曰主人固以恭俟擯揖入門主人揖賓及階主人揖升介以賓升介南面贊賓就位東面再拜贊即席内告具主人肅賓而先賓從之見於廟見女氏之先祖至於中堂見女之尊者徧見女之黨於東序贊者延賓出就位贊者以女氏之子姪為之卒食興辭介以賓辭主人請入戒女氏奉女辭於廟至於中堂母南面於房外女出於母左父西面醮女而戒之母施衿結帨今謂之整冠飾戒諸西階之上擯者出壻降立於庭中北面婦降自西階壻揖前導立於車前既升而先俟於門外先之者導之也門外壻家大門外也婦至主人壻也揖婦以入及寢門揖入壻退就次及期期謂早暮之節贊者引壻入贊者壻氏之女相立東席西面姆侍奉婦立西席東面贊揖壻再拜男下女也姆侍扶婦答拜遂即席女之從者沃壻盥於南壻之從者沃婦盥於北沃盥以水濯手也於坐席之南北壻搢笏舉婦䝉首蓋頭也復位贊者進酌用常爵三爵用巹姆助婦舉卒食相者以壻婦興説服女之從者受壻服壻之從者受婦服燭出康成云禮畢女侍待呼於外夙興婦纚笄衣服以俟見質明贊見婦於舅姑進拜奠贄還又拜見屬之尊者長者於東偏南面東上屬自為别是為見已不復特見若異宫則見諸父各就其寢㓜者賤者皆見於堂下西面北上舅姑入於室婦盥饋舅姑饗婦於堂之西偏卒食婦降自阼階饗禮謂嫡婦翌壻拜於婦氏之門
  奠菜
  三月預祭祀事舅姑復三月然後奠菜祝稱婦之姓曰某氏來婦敢奠菜於舅某子姑某氏此段義有未詳
  葬説并圖
  卜其宅兆卜其地之美惡也非陰陽家所謂禍福者也地之美者則其神靈安其子孫盛若培壅其根而枝葉茂理固然矣地之惡者則反是然則曷謂地之美者土色之光潤一作澤草木一作生物之茂盛乃其騐也父祖子孫同氣彼安則此安彼危則此危亦其理也而拘忌者惑以擇地之方位决日之吉凶不亦泥乎甚者不以奉先為計而以利後為慮尤非孝子安厝之用心也惟五患者不得不愼須使異日不為道路不為城郭不為溝池不為貴勢所奪不為耕犂所及一本所謂五患者溝渠道路避村落逺井窰五患既愼則又鑿地必至四五丈遇石必更穿之防水潤也既𦵏則以松脂塗棺槨石灰封墓門此其大畧也若夫精畫則又在審思慮矣其火𦵏一作焚者出不得已後不可遷就同𦵏一作焚矣至於年祀寖逺曾髙不辨亦在盡誠各具棺槨𦵏之不須假夢寐蓍龜而决也𦵏之穴尊者居中左昭右穆而次後則或東或西亦左右相對而啓穴也出母不合𦵏亦不合祭棄女還家以殤穴𦵏之









  𦵏法决疑
  古者聖人制卜𦵏之禮蓋以市朝遷變莫得預測水泉交浸一作侵不可先知所以定吉凶决善惡也後代陰陽家流競為詭誕之説𦵏書一術遂至百二十家為害之大妄謬之甚在分五姓五姓之説騐諸經典本無證據古陰陽家亦無此説直是野俗相傳竟無所出之處惟堪輿經黄帝對天老乃有五姓之言且黄帝之時只有姬姜二三姓其餘姓氏盡出後代何得當時已有此語固妄謬無稽之言其所謂五姓者宫商角徴羽是也天下萬物悉配屬之行事吉凶依此為法至如以張王等為商武庾等為羽是則同韻相求及其以栁姓為宫以趙姓為角又非四聲相管其間亦有同是一姓分屬宫商複姓數字徵角不辨都無慿據只信其臆説爾夫姓之於人也其始也亦如萬物之同形者呼某白黒小大以為别耳後世聖人乃為之制因生賜姓胙土命氏其後子孫因邑因官分枝布葉而庶姓益廣如管蔡郕霍魯衛毛𥅆郜雍曹滕畢原豐郇本皆姬姓華向蕭亳皇甫本皆子姓其餘皆爾不可勝舉今者用其祖姓則徃徃數經更易難盡尋究况復𦵏書不載古姓若用今姓則皆後代所受乃是吉凶隨時變改也人之分宗譬如木之異枝木之性有所宜之地也取其枝而散植之其性所宜寜有異乎若一祖之裔姓音不同同𦵏一地遂言彼凶而此吉决無是理設有人父本宫姓子以功勲更賜商姓則將如何用之今二人同言則必擇其賢者信之𦵏禮聖人所制五姓俗人所説何乃舎聖制而從俗説不亦愚乎昔三代之時天下諸侯之國卿大夫之家久者千餘歲其下至數百歲不絶此時𦵏者未有五姓也古之時庶人之年不可得而見矣君卿大夫史籍所可見者徃徃八九十歲有百歲者自唐而来五姓𦵏法行於世已數世百歲之家鮮矣人壽七八十歲者希矣苟吉凶長短不由於𦵏邪則安用違聖人之制而從愚俗所尚吉凶長短果由於𦵏耶是乃今之法徒使人家不久長壽命短促大凶之道也進退無取何足言哉夫𦵏者藏也一藏之後不可復改必求其永安故孝子慈孫尤所愼重欲地之安者在乎水之利水既利則終無虞矣不止水一事此大槩也而今之𦵏者謂風水隨姓而異此无大害也愚者執信將求其吉反獲其凶矣至於卜選時日亦多乖謬按𦵏者逢日食則舎於道左待明而行行是必須晴明不可用昏黑也而𦵏書用乾艮二時為吉此二時皆是夜半如何用之又曰己亥日𦵏大凶今按春秋之中此日𦵏者二十餘人皆無其應宜忌者不忌而不宜忌者反忌之顚倒虚妄之甚也下穴之位不分昭穆易亂尊卑死者如有知居之其安乎如此背謬者多矣不欲盡斥但當棄而勿用自從正法耳
  記𦵏用栢棺事
  古人之𦵏欲比化不使土親膚今奇玩之物尚寶藏固宻以防損汚况親之遺骨當何如哉世俗淺識惟欲不見而已又有求速化之説是豈知必誠必信之義且非欲其不化也未化之間保藏當如是耳吾自少時謀𦵏曾祖虞部已下積年累歲精意思索欲知何物能後骨而朽後咸陽原上有人發東漢時墓栢棺尚在又韓修王城圮得古栢木皆堅潤如新諺有松千栢萬之説於是知栢最可以久然意猶未已因觀雜書有松脂入地千年為茯芩萬年為琥珀之説疑物莫久於此遂以栢為棺而塗以松脂特出臆説非有稽也不數月嵩山法王寺下鄉民穿地得古棺裹以松脂乃知古人已用之矣自是三四十年七經𦵏事求安之道思之至矣地中之事察之詳矣地中之患有二惟蟲與水而已所謂毋使土親膚不惟以土為汚有土則有蟲蟲之侵骨甚可畏也世人墓中多置鐡以辟土獸土獸希有之物尚知備之蟲為必有而不知備何也惟木堅縫完則不能入求堅莫如栢求完莫如漆然二物亦不可保栢有入土數百年而不朽者有數十年而朽者人多以為栢心不朽而心之朽者見亦多矣
  作主式
  用古尺
  作主用栗取法於時月日辰趺方四寸象嵗之四時髙尺有二寸象十二月身博三十分象月之日厚十二分象日之辰身趺皆厚一寸二分剡上五分為圓首寸之下勒前為額而判之一居前二居後前四分後八分陷中以書爵姓名行曰故某官某公諱某字某第㡬神主陷中長六寸濶一寸一本云長一尺合之植於趺身出趺上一尺八分并趺髙一尺二寸竅其旁以通中如身厚三之一謂圓徑四分居二分之上謂在七寸二分之上粉塗其前以書屬稱屬謂髙曾祖考稱謂官或號行如處士秀才㡬郎㡬翁旁題主祀之名曰孝子某奉祀加贈易世則筆滌而更之水以洒廟墻外改中不改




<集部,總集類,二程文集,卷十一>
  祭禮羅氏本有此諸本皆無之恐未必先生所著姑附於此
  凡祭洒埽㕔事設几案於階下設盥盆帨手巾祭前一日視滌濯五更起安排如法具時菓井菜三飣或五飣盞盤匙筯訖次設香卓次設盥盆茅縮更祭服焚香請曰孝孫某今以仲春之祭共請太祖某官髙祖某官曾祖某官祖某官考某官降赴神位奠酒焚香跪執事者過酒左手把盤右手以酒澆酹於灌盆茅縮處俛伏興再拜左避位遂行獻執事者注酒下食二味或一味隨人家貧富頃之再拜亞獻如前三獻如前事畢焚香曰祭事已畢揖執事者徹饌祭祖妣亦如前式四時祭
  始祖冬至祭
  祭始祖灑掃㕔事如時祭只設一位以妣配祝執辭出主人之左東向讀之曰維年月日孝逺孫某敢昭告於某氏之祖妣今以陽至之始追惟報本禮不敢忘謹備清酌庶羞之奠尚享三獻如前式
  先祖立春祭
  祭先祖者自始祖而下髙祖而上非一人也故設二位曰惟年月日孝逺孫某今以生物之始㳟請先祖祖妣以下降居神位餘如前式
  季秋祭
  祭禰曰孝子某今以成物之始㳟請考君某官妣某官某封某氏降居神位餘如前式









  二程文集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卷十二
  伊川文集       宋 程頤 撰
  行狀 墓誌 祭文
  明道先生行狀
  曾祖希振任尚書虞部員外郎妣髙密縣君崔氏祖遹贈開府儀同三司吏部尚書妣孝感縣太君張氏長安縣太君張氏父珦見任大中大夫致任母壽安縣君侯氏先生名顥字伯淳姓程氏其先曰喬伯為周大司馬封於程後遂以為氏先生五世而上居中山之博野髙祖贈太子少師諱羽太宗朝以輔翊功顯賜第於京師居再世曾祖而下𦵏河南今為河南人先生生而神氣秀爽異於常兒未能言叔祖母任氏太君抱之行不覺釵墜後數日方求之先生以手指示隨其所指而往果得釵人皆驚異數嵗誦詩書强記過人十嵗能為詩賦十二三時羣居庠序中如老成人見者無不愛重故戸部侍郎彭公思永謝客到學舎一見異之許妻以女踰冠中進士第調京兆府鄠縣主簿令以其年少未知之民有借其兄宅以居者發地中藏錢兄之子訴曰父所藏也令曰此無證佐何以决之先生曰此易辨耳問兄之子曰爾父藏錢㡬何時矣曰四十年矣彼借宅居㡬何時矣曰二十年矣即遣吏取錢十千視之謂借宅者曰今官所鑄錢不五六年即遍天下此錢皆爾未居前數十年所鑄何也其人遂服令大奇之南山僧舎有石佛嵗傳其首放光逺近男女聚觀晝夜雜處為政者畏其神莫敢禁止先生始至詰其僧曰吾聞石佛嵗現光有諸曰然戒曰俟復見必先白吾職事不能徃當取其首就觀之自是不復有光矣府境水害倉卒興役諸邑率皆狼狽惟先生所部飲食苃舎無不安便時盛暑泄痢大行死亡甚衆獨鄠人無死者所至治役人不勞而事集常謂人曰吾之董役乃治軍法也當路者欲薦之多問所欲先生曰薦士當以才之所堪不當問所欲再cq=99期以避親罷再調江寜府上元縣主簿田稅不均比他邑尤甚蓋近府美田為貴家富室以厚價薄其稅而買之小民苟一時之利久則不勝其𡚁先生為令畫法民不知擾而一邑大均其始富者不便多為浮論欲摇止其事既而無一人敢不服者後諸路行均稅法邑官不足益以他官經嵗厯時文案山積而尚有訴不均者計其力比上元不啻千百矣㑹令罷去先生攝邑事上元劇邑訴訟日不下二百為政者疲於省覽奚暇及治道先生處之有方不閱月民訟遂簡江南稲田賴陂塘以溉盛夏塘堤大决計非千夫不可塞法當言之府府禀於漕司然後計功調役非月餘不能興作先生曰比如是苖稿久矣民將何食救民獲罪所不辭也遂發民塞之嵗則大熟江寜當水運之衝舟卒病者則畱之為營以處曰小營子歳不下數百人至者輙死先生察其由蓋既畱然後請於府給劵乃得食比有司文具則困於饑已數日矣先生白漕司給米貯營中至者與之食自是生全者大半措置於纖㣲之間而人已受賜如此之比所至多矣先生常云一命之士苟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仁宗登遐遺制官吏成服三日而除三日之朝府尹率羣官將釋服先生進曰三日除服遺詔所命莫敢違也請盡今日若朝而除之所服止二日爾尹怒先生曰公自除之某非至夜不敢釋也一府相視無敢除者茅山有龍池其龍如蜴蜥而五色祥符中中使取二龍至中途中使奏一龍飛空而去自昔嚴奉以為神物先生嘗捕而脯之使人不惑其始至邑見人持竿道旁以黏飛鳥取其竿折之敎之使勿為及罷官艤舟郊外有數人共語自主簿折黏竿鄉民子弟不敢畜禽鳥不嚴而令行大率如此再朞就移澤州晉城令澤人淳厚尤服先生教命民以事至邑者必告之以孝弟忠信入所以事父兄出所以事長上度鄉村逺近為伍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難相恤而姦偽無所容凡孤㷀殘廢者責之親戚鄉黨使無失所行旅出於其途者疾病皆有所養諸鄉皆有校暇時親至召父老而與之語兒童所讀書親為正句讀教者不善則為易置俗始甚野不知為學先生擇子弟之秀者聚而敎之去邑纔十餘年而服儒服者蓋數百人矣郷民為社㑹為立科條旌别善惡使有勸有恥邑㡬萬室三年之間無强盗及鬬死者秩滿代者且至吏夜叩門稱有殺人者先生曰吾邑安有此誠有之必某村某人也問之果然家人驚異問何以知之曰吾常疑此人惡少之弗革者也河東財賦窘廹官所科買歲為民患雖至賤之物至官取之則其價翔湧多者至數十倍先生常度所需使富家預儲定其價而出之富家不失倍息而鄉民所費比常嵗十不過二三民稅常移近邊載徃則道逺就糴則價髙先生擇富民之可任者預使購粟邊郡所費大省民力用紓縣庫有雜納錢數百千常借以補助民力部使者至則告之曰此錢令自用而不敢私請一切不問使者屢更無不從者先時民憚差役役及則互相糾訴郷鄰遂為仇讐先生盡知民産厚薄第其先後按籍而命之無有辭者河東義勇農隙則教以武事然應文備數而已先生至晉城之民遂為精兵晉俗尚焚屍雖孝子慈孫習以為安先生教諭禁止民始信之而先生去後郡官有母死者憚於逺致以投烈火愚俗視傚先生之教遂廢識者恨之先生為令視民如子欲辨事者或不持牒徑至庭下陳其所以先生從容告語諄諄不倦在邑三年百姓愛之如父母去之日哭聲振野用薦者改著作佐郎尋以御史中丞吕公公著薦授太子中允權監察御史裏行神宗素知先生名召對之日從容咨訪比二三見遂期以大用每將退必曰頻求對來欲常相見爾一日論議甚久日官報午正先生遽求退庭中中人相謂曰御史不知上未食耶前後進説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賢育材為先先生不飾辭辨獨以誠意感動人主神宗嘗使推擇人才先生所薦者數十人而以父表弟張載暨弟頥為首所上章疏子姪不得窺其藁嘗言人主當防未萌之欲神宗俯身拱手曰當為卿戒之及因論人才曰陛下奈何輕天下士神宗曰朕何敢如是言之至於再三時王荆公安石日益信用先生每進見必為神宗陳君道以至誠仁愛為本未嘗及功利神宗始疑其迂而禮貌不衰嘗極陳治道神宗曰此堯舜之事朕何敢當先生愀然曰陛下此言非天下之福也荆公寖行其説先生意多不合事出必論列數月之間章數十上尤極論者輔臣不同心小臣與大計公論不行青苖取息賣祠部牒差提舉官多非其人及不經封駁京東轉運司剝民希寵不加黜責興利之臣日進尚徳之風浸衰等十餘事荆公與先生雖道不同而嘗謂先生忠信先生每與論事心平氣和荆公多為之動而言路好直者必欲力攻取勝由是與言者為敵矣先生言既不行懇求外補神宗猶重其去上章及面請至十數不許遂闔門待罪神宗將黜諸言者命執政除先生監司差權發遣京西路提㸃刑獄復上章曰臣言是願行之如其妄言當賜顯責請罪而獲遷刑賞混矣累請得罷既而神宗手批暴白同列之罪獨於先生無責改差簽書鎮寜軍節度判官事為守者嚴刻多忌通判而下莫敢與辨事始意先生嘗任臺憲必不盡力職事而又慮其慢已既而先生事之甚恭雖筦庫細務無不盡心事小未安必與之辨遂無不從者相與甚歡屢平反重獄得不死者前後蓋十數河清卒於法不他役時中人程昉為外都水丞怙勢蔑視州郡欲盡取諸埽兵治二股河先生以法拒之昉請於朝命以八百人與之天方大寒昉肆其虐衆逃而歸州官晨集城門吏報河清兵潰歸將入城衆官相視畏昉欲弗納先生曰此逃死自歸弗納必為亂昉有言某自當之即親徃開門撫諭約歸休三日復役衆歡呼而入具以事上聞得不復遣後昉奏事過州見先生言甘而氣懾既而揚言於衆曰澶卒之潰乃程中允誘之吾必訴於上同列以告先生曰彼方憚我何能爾也果不敢言㑹曹村埽决時先生方救䕶小呉相去百里州帥劉公渙以事急告先生一夜馳至帥俟於河橋先生謂帥曰曹村决京城可虞臣子之分身可塞亦為之請盡以廂兵見付事或不集公當親率禁兵以繼之帥義烈士遂以本鎮印授先生曰君自用之先生得印不暇入城省親徑走决堤諭士卒曰朝廷養爾輩正為緩急爾爾知曹村决則注京城乎吾與爾曹以身捍之衆皆感激自效論者皆以為勢不可塞徒勞人爾先生命善泅者運細繩以渡决口水方奔注逹者百一卒能引大索以濟衆兩㟁並進晝夜不息數日而合其將合也有大木自中流而下先生顧謂衆曰得彼巨木横流入口則吾事濟矣語纔已木遂横衆以為至誠所致其後曹村之下復决遂久不塞數路困擾大為朝廷憂人以為使先生在職安有是也郊祀霈㤙先生曰吾罪滌矣可以去矣遂求監𡱈以便親養得罷歸自是醜正者競揚避新法之説歲餘得監西京洛河竹木務薦者言其未嘗叙年勞丐遷秩特改太常丞神宗猶念先生㑹修三經義嘗語執政曰程某可用執政不對又嘗有登對者自洛至問曰程某在彼否連言佳士其後彗見翼軫間詔求直言先生應詔論朝政極切還朝執政屢進擬神宗皆不許既而手批與府界知縣差知扶溝縣事先生詣執政復求監當執政諭以上意不可改也數月右府同薦除判武學新進者言其新法之初首為異論罷復舊任先生為治専尚寛厚以教化為先雖若甚迂而民實風動扶溝素多盗雖樂歲强盗不減十餘發先生在官無强盗者㡬一年廣濟蔡河出縣境瀕河不逞之民不復治生業專以脇取舟人物為事嵗必焚舟十數以立威先生始至捕得一人使引其類得數十人不復根治舊惡分地而處之使以挽舟為業且察為惡者自是邑境無焚舟之患畿邑田稅重朝廷歲常蠲除以為恵澤然而良善之民憚督責而先輸逋負獲除者皆頑民也先生為約前科獲免者今必如期而足於是恵澤始均司農建言天下輸役錢逹戸四等而畿内獨止第三請亦及第四先生力陳不可司農奏其議謂必獲罪而神宗是之畿邑皆得免先生為政常權榖價不使至甚貴甚賤㑹大旱麥苖且枯先生敎人掘井以溉一井不過數工而所灌數畆闔境賴焉水災民饑先生請發粟貸之鄰邑亦請司農怒遣使閲實使至鄰邑而令遽自陳榖且登無貸可也使至謂先生盍亦自陳先生不肯使者遂言不當貸先生力言民饑請貸不已遂得榖六千石饑者用濟而司農益怒視貸籍戸同等而所貸不等檄縣杖主吏先生言濟饑當以口之衆寡不當以戸之髙下且令實為之非吏罪乃得已内侍都知王中正廵閲保甲權寵至盛所至凌慢縣官諸邑供帳競務華鮮以悦奉之主吏以請先生曰吾邑貧安能效他邑且取於民法所禁也令有故青帳可用之先生在邑歲餘中正徃來境上卒不入鄰邑有寃訴府願得先生决之者前後五六有犯小盗者先生謂曰汝能改行吾薄汝罪盗叩首願自新後數月復穿窬捕吏及門盗告其妻曰吾與太丞約不復為盗今何面目見之邪遂自經官制改除奉議郎朝廷遣官括牧地民田當沒者千頃徃徃持累世契劵以自明皆弗用諸邑已定而扶溝民獨不服遂有朝㫖改税作租不復加益及聽賣易如私田民既倦於追呼又得不加賦乃皆服先生以為不可括地官至謂先生曰民願服而君不許何也先生曰民徒知今日不加賦而不知後日増租奪田則失業無以生矣因為言仁厚之道其人感動謝曰寕受責不敢違公遂去之他邑不踰月先生罷去其人復至謂攝令者曰程奉議去矣爾復何恃而敢稽違朝㫖督責甚𢚩數日而事集鄰邑民犯盗繋縣獄而逸既又遇赦先生坐是以特㫖罷邑人知先生且罷詣府及司農丐留者千數去之日不使人知老穉數百追及境上攀挽號泣遣之不去以親老求近鄉監𡱈得監汝州酒税今上嗣位覃恩改承議郎先生雖小官賢士大夫視其進退以卜興衰聖政方新賢徳登進先生特為時望所屬召為宗正寺丞未行以SKchar元豐八年六月十五日也享年五十有四士大夫識與不識莫不哀傷為朝廷生民恨惜先生資稟既異而充養有道純粹如精金温⿰氵閠 -- 潤如良玉寛而有制和而不流忠誠貫於金石孝悌通於神明視其色其接物也如春陽之温聽其言其入人也如時雨之⿰氵閠 -- 潤胸懐洞然徹視無間測其藴則浩乎若滄溟之無際極其徳美言蓋不足以形容先生行已内主於敬而行之以恕見善若出於已不欲勿施於人居廣居而行大道言有物而動有常先生為學自十五六時聞汝南周茂叔論道遂厭科舉之業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濫於諸家出入於老釋者㡬十年返求諸六經而後得之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知盡性至命必本於孝弟窮神知化由通於禮樂辨異端似是之非開百代未明之惑秦漢而下未有臻斯理也謂孟子沒而聖學不傳以興起斯文為已任其言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難辨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髙明自謂之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言為無不周徧實則外於倫理窮神極㣲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天下之學非淺陋固滯則必入於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誕妖異之説競起塗生民之耳目溺天下於汙濁雖髙才明智膠於見聞醉生夢死不自覺也是皆正路之蓁無聖門之蔽塞闢之而後可以入道先生進將覺斯人退將明之書不幸早世皆未及也其辨析精㣲稍見於世者學者之所傳爾先生之門學者多矣先生之言平易易知賢愚皆獲其益如羣飲於河各充其量先生教人自致知至於知止誠意至於平天下灑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循循有序病世之學者舎近而趨逺處下而窺髙所以輕自大而卒無得也先生接物辨而不間感而能通教人而人易從怒人而人不怨賢愚善惡咸得其心狡偽者獻其誠暴慢者致其恭聞風者誠服覿徳者心醉雖小人以趨向之異顧於利害時見排斥退而省其私未有不以先生為君子也先生為政治惡以寛處煩而裕當法令繁宻之際未嘗從衆為應文逃責之事人皆病於拘礙而先生處之綽然衆憂以為甚難而先生為之沛然雖當倉卒不動聲色方監司競為嚴急之時其待先生率皆寛厚設施之際有所賴焉先生所為綱條法度人可效而為也至其道之而從動之而和不求物而物應未施信而民信則人不可及也彭夫人封仁和縣君嚴正有禮事舅以孝稱善睦其族先一年卒一有五字一有三早卒字曰端懿蔡州汝陽縣主簿曰端本治進士業一有四字一有三夭二字適假承務郎朱純之卜以今年十月乙酉𦵏於伊川先塋謹書家世行業及厯官行事之大槩以求誌於作者謹狀元豐八年八月日弟頥狀
  明道先生門人朋友叙述序叙述四篇見附録
  明道先生之𦵏頥狀其實以求誌銘且傋異日史氏採録既而門人朋友為文以敘其事迹述其道學者甚衆其所以推尊稱美之意人各用其所知蓋不同也而以孟子之後傳聖人之道者一人而已是則同文多不能盡取取其有補於行狀之不及者數篇附於行狀之後
  明道先生墓表
  宋明道先生程君伯淳之墓 太師致仕潞國公文彥博題
  先生名顥字伯淳𦵏於伊川潞國太師題其墓曰明道先生弟頥序其所以而刻之石曰周公沒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干載無眞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眞儒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先生生千四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志將以斯道覺斯民天不憖遺哲人早世鄉人士大夫相與議曰道之不明也久矣先生出揭聖學以示人辨異端闢邪説開厯古之沉迷聖人之道得先生而復明為功大矣於是帝師採衆議而為之稱以表其墓學者之於道知所嚮然後知斯人之為功知所至然後見斯名之稱情山可夷谷可堙明道之名亘萬世而常存勒石墓傍以詔後人元豐乙丑十月戊子書
  孝女程氏墓誌
  孝女程氏其第二十九有宋名臣諱羽之後故宗正寺丞顥之女㓜而莊靜不妄言𥬇風格瀟灑𧼈向髙潔發言慮事逺出人意終日安坐儼然如齊未嘗教之讀書而自通文義舉族愛重之擇配欲得稱者其父名重於時知聞遍天下有識者皆願出其門訪求七八年未有可者既長矣親族皆以為憂交逰咸以為非謂自古未聞以賢而不嫁者不得已而下求嘗有所議不忍使之聞知蓋度其不屑也母亡持䘮盡哀雖古篤孝之士無以過也遂以毁死病既革頤念無以適其意謂之曰爾喜聞道義吾為爾言之曰何不素教我今且惛矣我死無憾獨以不勝䘮為恨耳盡召兄弟舅甥姪人人教誡㓜者撫視頃之而絶嗚乎是雖女子亦天地中一異人也如其髙識卓行使之享年足以名世勵俗并前古賢婦垂光簡册不幸短命何痛如之衆人皆以未得所歸為恨頤謂不然頤與其父以聖賢為師所為尚一作常恐不當其意苟未遇賢者而以配世俗常人是使之抱羞辱以沒世頤恨其死不恨其未嫁也其生以嘉祐辛丑九月庚戌其卒以元豐乙丑二月丙寅𦵏於伊川先塋之東是年十月乙酉也叔父頤誌
  為家君祭司馬温公文
  嗚乎公乎誠貫天地行通神明徇已者私衆口為容於異論合聽則聖百姓曾無於間言老始逢時心期行道致君澤民雖有志而未終救𡚁除煩則為功而已大何天乎之不弔斯人也而遽亡溥天興殄瘁之悲明主失倚毗之望如其可贖人百其身死生既極於哀榮名徳永髙於千古藐兹羸老夙被深知撫柩慟哀聊陳薄奠
  為家君祭韓康公文
  嗚乎惟公天賦忠義世推孝友忠以事君完始終之大節孝施有政作儀刑於四方樂善本乎至誠好學至於沒齒故有識之士無思不服垂老之年其猷益壯位雖極於將相志則歉於施為恢𢎞之度若海瀆之難量髙邈之風非世俗之可企推賢奨善惟日不足周急樂施室㡬屢空方逢時之尚年遽奉身而勇退如何不弔奄及云亡忠義之表天不憖遺孝友之規世將安倣寒族有姻家之契二男𫎇國士之知感㤙徳而未酬痛音容之遽隔兹焉歸𦵏復阻臨穴恭陳薄奠以冩哀誠
  為家君祭吕申公文
  嗚乎公禀則異得天之粹遘兹良辰出為嘉瑞生而富貴處之無累㓜而聰明充之能至學既知眞仕則為道出入屢更夷險一操二聖臨御人望是從起藩入輔命相册公平日視公靜宻恂恂國論所㫁一言萬鈞謂公無位位為相臣謂公得志志存未伸然公心如權衡所以無間言於率土徳如山嶽所以致敬心於人主從容語黙之間人孰量其所補胡上天之不弔不一老之憖遺淵水無涯孰將求於攸濟百身莫贖為有識之同悲嗚乎哀㢤羸老餘生辱知有素二男論忘勢之交不偶無醻知之路阻臨穴以伸哀姑托文而披露想英靈兮如在監丹誠而来顧
  為家君祭李屯田九縣君文
  嗚乎夫婦不幸皆終盛年美才不克究其施淑徳不克久其芳此親戚交舊知聞所共悲也及兹歸𦵏去故鄉之沮洳得水土之深厚幽安顯慰其善之報而幸之厚與羸老不任逺之莫由臨穴盡於一哀聊為薄奠尚其來饗
  祭劉質夫文
  嗚乎聖學不傳乆矣吾生百世之後志將明斯道興斯文於既絶力小任重而不懼其難者蓋亦有冀矣以謂苟能使知之者廣則用力者衆何難之不易也遊吾門者衆矣而信之篤得之多行之果守之固苦子者㡬希方賴子致力以相輔而不幸遽亡使吾悲傳學之難則所以惜子者豈止從逰之情哉兹焉歸𦵏不克臨穴姑因薄奠以敘其哀
  祭李端伯文
  嗚乎自予兄弟倡明道學世方驚疑能使學者視效而信從子與劉質夫為有力矣質夫於子為外兄弟同邑而居同門而學才器相類志尚如一予謂二子可以大受期之逺到而半年之間相繼以亡使予憂事道者鮮悲傳學之難嗚乎天於斯文何其艱哉官制有拘不克臨穴寄文為奠以敘其哀
  祭楊應之文
  嗚乎昔予與君邂逅相遇於大江之南言契氣合遂從予游歲將三紀情均骨肉忽聞來訃何痛如之嗚乎應之誰謂君而止於此乎髙才偉度絶出羣類善志奇藴曽未得施天胡為厚其稟而嗇其年人誰不死君之死為可恨也奚止交舊之情悲哀而已管城之原歸祔先兆屬予衰年憚於長道不能臨穴一慟以伸余情姑致菲薄之奠魂兮其來歆此誠意
  祭朱公掞文
  嗚乎道既不明世罕信者不信則不求不求則何得斯道之所以久不明也自予兄弟倡學之初衆方驚異君時甚少獨信不疑非夫豪傑特立之士能如是乎篤學力行至於沒齒志不渝於金石行可質於神明在邦在家臨民臨事造次動靜一由至誠上論古人豈易其比蹇蹇王臣之節凜凜循吏之風著見事為皆可紀述謂當大施於時必得其壽天胡難忱遽止於此嗚乎哀哉不幸七八年之間同志共學之人相繼而逝劉質夫李端伯吕與叔范㢲之楊厯之相繼而逝也今君復往使予踽踽於世憂道學之寡助則予之哭君豈特交朋之情而已邙山之陽歸祔先宅思平生之深契痛音容之永隔陳薄奠以將誠庶英靈兮來格


  二程文集巻十二
<集部,總集類,二程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巻十三
  伊川文集       宋 程頤 撰
  墓誌 家傳 祭文
  大中自撰墓誌
  程姓珦名伯温字姓源世系詳於家牒故不復書曾王父尚書兵部侍郎贈太子少師諱羽曾王母清河太君張氏襄陵太君賈氏王父尚書虞部員外郎諱希振王母髙宻縣君崔氏考贈司空諱遹妣追封趙國太夫人張氏冀國太夫人張氏予性質顓𫎇學術黯淺不能自奮以嗣先世天聖中仁宗皇帝念及祖宗舊臣例録子孫一人補郊社齋郎厯黄州黄陂吉州廬陵二縣尉潤州觀察支使由按察官論薦改大理寺丞知䖍州興國縣龔州徐州沛縣監在京西染院知鳯磁漢三州事熙寕中厭於𥋏事丐就閒𡱈管勾西京嵩山崇福宫歲滿再任遂請致仕官自大理寺丞十三遷至大中大夫勲自騎都尉至上柱國爵永年縣伯食邑戸九百娶侯氏贈尚書比部員外郎道濟之長女封壽安縣君先三十八年卒追封上谷郡君男六人長應昌次天錫皆㓜亡次顥承議郎宗正寺丞先卒次頤今為通直郎次韓奴蠻奴皆夭女四人長婆嬌㓜亡次適奉禮郎席延年次馮兒㓜亡次適都官郎中李正臣孫男五人端懿蔡州汝陽縣主簿監西京酒次端中治進士業次端輔早亡次端本治進士業次端彥郊社齋郎孫女八人長適宣義郎李偲次適假承務郎朱純之次適安定席彦正次未嫁而卒次為李偲繼室次適清河張敷次㓜亡曽孫六人昻昪昺易旻⿱曾孫女一人元祐五年庚午春正月十三日己卯以SKchar終於正寢先居暖室旣得疾命遷正寢享年八十五越三月孟夏庚戌望𦵏於伊川先塋之次上谷郡君祔焉予厯官十二任享禄六十年但知廉愼寛和孜孜夙夜無勲勞可以報國無異政可以及民始終得免瑕謫為幸多矣𦵏日切不用干求時賢製撰銘誌既無事實可紀不免虚詞溢美徒累不徳耳只用此文刻於石向壁安置若或少違遺命是不以為有知也
  先公大中年七十則自為墓誌及書戒命於後後十五年終壽子孫奉命不敢違惟就其闕處事未至者皆缺字使後人加之加所遷官爵晩生諸孫及享年之數終𦵏時日而已醇徳懿行宜傳後世者皆莫敢誌著之家牒孤頥泣血書
  先公大中家傳
  先公大中諱珦字伯温舊名温一有其字字君玉既登朝改後名景徳三年丙午正月二十三日生於京師泰寕坊賜第性仁孝温厚恪勤畏愼開府事父兄謹敬過人責子弟甚嚴公纔十餘歲則使治家事事有小不稱意㫖公恐懼若無所容自少為族兄文簡公所器開府終於黄陂公年始冠諸父繼亡聚屬甚衆無田園可依遂寓居黃陂勞身苦志奉養諸母教撫弟妹時長弟璠七歲從弟瑜六歲餘皆孩㓜後數歲朝廷錄舊臣之後授公郊社齋郎以口衆不能偕行遂不赴調文簡公義之為請於朝就注黃陂縣尉任滿又不能調閒居安貧以待諸弟之長至長弟與從弟皆得官娶婦二妹既嫁乃復赴調授吉州廬陵縣尉時劉丞相沆已貴顯其子弟有恃勢暴横於鄉里者郡守以下皆為之屈公獨不與接劉丞相聞而愧之待公甚厚再調⿰氵閠 -- 潤州觀察支使有侍禁曹元哲者挾權要勢與人爭田守畏逼囑公右之公弗為撓⿰氵閠 -- 潤當途事繁劇多賴公以濟聲聞甚著部使者至無有不論薦者改大理寺丞知䖍州興國縣事䖍人素號難治而邑之衣錦鄉尤為稱首自昔治之與他鄉異前令欲以慘酷威之盛冬使爭者對立於庭以雪埋及膝而人益不服公善告諭之與他鄉一視人遂信服在邑㡬二年而獄空者歲餘江西狡民善為古劵契田訟最為難辨而䖍尤甚旁邑有爭積十餘歲不能决部使者以委公根連證佐囂然盈庭公獨呼争者前訊之不十數語盡得其情遂皆服事决於頃刻之間人以為神就移知龔州事時宜州反獠毆希範既誅鄉人忽傳其降言當為我南海立祠於是迎其神以往自宜至龔厯數州矣莫之禁也公使詰之對曰過潯州守以為妖投奉神之具於江中逆流而上守懼乃更致禮公曰試再投之越人畏鬼甚於畏官皆莫敢前公杖不奉命者及投之乃流去人方信其為妄在州二歲部使者未嘗入境時潘師旦為提㸃刑獄最稱嚴察一道𢥠畏嘗過境上以書謝公曰既聞清治不須至也遷太子中舍明堂覃恩改殿中丞代還在塗而儂智髙作亂破州城後守貸死羈置人皆以公獲免為積善之報授知徐州沛縣事㑹久雨平原出水榖既不登晩種不入民無卒歲具公謂俟可耕而種則時已過矣乃募富家得豆數千石以貸民使布之水中水未盡涸而甲巳露矣是年遂不囏食百丐於市者自稱僧伽之弟愚者相倡競遺金錢公杖之而出諸境遷國子博士賜緋魚袋歸監在京西染院遷尚書虞部員外郎知鳳州事鳯當川蜀之衝軺傳旁午毁譽易得為守者相承務豐厨傳主吏多至破產公裁減㡬半曰是足以為禮未為薄也㑹漢中不稔饑民自褒斜山谷而出公教於路口為糜粥以待之所濟甚衆遷司門員外郎丁崇國太夫人憂服除權判鴻臚寺英宗嗣位覃恩遷庫部員外郎知磁州事磁城趙簡子所築東南隅水泉惡灌濯亦不可用居民安於久習婦女晨出逺汲不惟勞且乏用風俗以之𡚁厯千餘歲無為慮者公度城曲之地曰此去濠水數歩之近漸漬既久地脉當變矣穿二井果美泉也人甚賴之時久雨自河以北城壘皆圮公言於帥府請發衆治之帥不敢主使聽命於朝公請於朝者三不報蓋自北朝通好未嘗發衆治城時韓魏公秉政使人諭公曰城壊州當自治何以請為公曰役大法不許擅興且完舊非創築何害乃得請後數月始槩命諸州治城每歲春首興役治河民間自秋成則為之傋貧室尚患不及是年二役并興人甚苦之獨磁先已畢工民得復營河役之用又築於未凍之前城得堅固遷水部郎中神宗即位覃恩遷司門郎中是歲城中瓦屋及濠水上氷澌盤屈成花卉之狀奇怪駭目郡官皆以為嘉瑞請以上聞公曰石晉之末嘗有此朝廷豈不惡之衆皆服代還知漢州事遷庫部郎中蜀俗輕浮而公臨之以安靜視事之翌日上謝表命園中取竹為筩衆吏持筩走白殺青而文見於中曰君王萬歲公知其偽不應吏懼而退中元節宴開元寺蓋盛逰也酒方行衆呼曰佛光見觀者相騰踏不可禁公安坐不動頃之乃定大興州學親視敦勉士人從化者甚衆漢守有園圃公田之入素稱優厚至者無不厚蔵而歸公始被命親舊以其素貧皆為之喜公擇而取之終任所獲布數百匹而已熙寧中議行新法州縣囂然皆以為不可公未嘗深論也及法出為守令者奉行惟恐後成都一道抗議指其有未便者獨公一人時李元瑜為使者挾朝廷勢凌蔑州郡沮公以為妄議公奏請不俟滿罷去不報乃移SKchar乞授代不復視事歸朝願就閒𡱈得管勾西京嵩山崇福宫歲滿再任遷司農少卿南郊恩賜金紫以年及七十乞致仕家貧口衆仰祿以生據禮引年略不以生事為慮人皆服公勇决兩經南郊恩以子叙遷中散大夫中大夫今上即位覃恩遷大中大夫累封永年縣開國伯食邑九百戸勲上柱國元祐五年正月十三日以SKchar終於西京國子監公舎先居暖室病革命遷正寢享年八十有五太師文公彥博西京留守韓公縝今左丞蘇公頌等九人相繼以公清節言於朝詔賜帛二百匹仍命有司供其𦵏事以四月十五日𦵏於伊川先塋之次始少師厭五代河北之多亂徒𦵏少監於京兆之興平將謀居醴泉及貴賜第於泰寜坊遂再世居京師嘉祐初公卜𦵏祖考於伊川始居河南公娶侯氏贈尚書比部員外郎道濟之女封壽安縣君先公三十八年終追封上谷郡君男六人長曰應昌次曰天錫皆㓜亡次曰顥任承議郎宗正寺丞先公五年卒次頤也次韓奴次蠻奴皆㓜亡女四人長㓜亡次適奉禮郎席延年次㓜亡次適都官郎中李正臣公孝於事親順於事長慈於撫㓜寛於治民二歲䘮母祖母崔夫人撫愛異於他孫嘗以漆鉢貯錢與之公終身保藏其鉢命子孫寶之開府再娶崇國太夫人時方八歲已能親順顔色崇國愛之如已出奉養五十年崇國未嘗形愠色開府喜飲酒公平生遇美酒未嘗不思親頤自垂髫至白首不記其曽偶忘也遇人與開府同年而生者士人也無賢愚高下必拜之賤者亦待之加禮開府嘗從趙炎者貸錢五千未償公記其姓名而不知其子孫郷里終身訪求以不獲為恨始公撫育諸孤弟其長二人仕登朝省二十餘年間皆亡長弟之子九歲從弟之子十一嵗公復撫養至於成長畢其婚宦育二孤皆再世亦異事也前後五得任子以均諸父子孫嫁遣孤女必盡其力所得俸錢分贍親戚之貧者伯母劉氏寡居公奉養甚至其女之夫死公迎從女兄以歸教養其子均於子姪既而女兄之女又寡公懼女兄之悲思又取甥女以歸嫁之時小官祿簿克已為義人以為難後遇劉氏之族子於㐮邑偶詢其宗系知姻家也未㡬劉生卒其子立之纔七嵗公取歸教養今登進士第為宣徳郎矣公慈恕而剛㫁平居與㓜賤語惟恐有傷其意至於犯義理則不假也左右使令之人無日不察其飢飽寒煖與人接淡而有常不妄交逰於所信愛久而益篤在䖍時常假倅南安軍一獄掾周惇實年甚少不為守所知公視其氣貌非常人與語果為學知道者因與為友及為郎官故事當舉代每遷授輙一薦之聞人有慶樂事喜之如在已不為皎皎之行平生不親附權勢而請謁常禮亦不廢也至於親舊之貴顯者既不與之加親亦不示之踈逺故賢者莫不敬愛不賢者亦無敢慢寓居黄陂時主簿貪凶人也常曰諺云明鏡為醜婦之寃君居此照我何其不幸也遂頗自歛有歐陽乾曜者以才華自負多肆輕傲易公年少常以語侵公公如不聞後公官嶺下乾曜適倦道路公以人船濟之乾曜曰可謂汪汪如千頃之波也南昌黄灝有髙才名動江表然頗不羈稠人廣坐無所不狎侮公時最少獨見禮重常目公曰長者無笑我自少時徳度服人已如此居官臨事孜孜不倦厯守四郡温恭待下身率以清愼所至寮屬無有敢貪縦者自朝廷行考課法無歲不居上平生居官不以私事笞扑人公之親愛者常有所怒堅請杖之曰吏卒小人不加以威是使之慢也公曰當官用刑蓋假手耳豈可用於私也終不從謙退不伐善常欿然自以為不足所能者雖曲藝小事人莫知也平生所為詩甚多自謂非工即棄去退休後所作方稍編錄亦未嘗以示人也自少師以來家傳清白而公處已尤約官至四品奉養如寒士縑素之衣有二三十年不易者終身非宴㑹不重肉既謝事遂屏朝衣賓客來者無貴賤見之雖公相亦不往謝方仕宦時每歎曰我貧未能舎祿仕苟得早退休閒十年志願足矣自領崇福外無職事内不問家有無者蓋二十餘年居常黙坐人謂靜坐既久寧無悶乎公笑曰吾無悶也家人欲其怡悦每勸之出逰時往親戚之家㦯園亭佛舎然公之樂不在此也嘗從二子遊壽安山為詩曰藏拙歸來已十年身心世事不相關洛陽山水尋須遍更有何人似我閒顧謂二子曰遊山之樂猶不如靜坐蓋亦非好也晩與文潞公席君從司馬伯康為同甲㑹洛中圖畫傳為盛事年八十䘮長子親舊以其慈愛素厚憂不能堪公以理自處無過哀也頤時未仕闔門皇皇不知所以為生公不以為憂也及頤被召叨傋勸講人皆慶之公無甚喜也嘗有SKchar召醫視脉曰無害公笑曰吾年至此矣有害無害皆可也雖SKchar病服藥必加巾年七十則自為墓誌紀履厯始終而已書其後以戒子孫曰吾厯官十二任享祿六十年但知㢘愼寛和孜孜夙夜無勲勞可以報國無異政可以及民始終得免瑕謫為幸多矣𦵏日切不用干求時賢製撰銘誌既無事實可紀不免虚詞溢美徒累不徳只用此文刻於石向壁安置若或少違遺命是不以為有知也不肖孤奉命不敢違於𦵏既無銘述家傳所記不敢一辭溢美取誣親之罪承公志也
  上谷郡君家傳
  先妣夫人姓侯氏太原孟縣人行第一一作二世為河東大姓曽祖元祖暠當五代之亂以武勇聞劉氏偏據日錫土於烏河川以控㓂盗亡其爵位父道濟始以儒學中科第為⿰氵閠 -- 潤州丹徒縣令贈尚書比部員外郎母福昌縣太君刁氏夫人㓜而聰悟過人女功之事無所不能好讀書史博知古今丹徒君愛之過於子每以政事問之所言雅合其意常歎曰恨汝非男子七八歲時常教以古詩曰女人不夜出夜出秉明燭自是日暮則不復出房閣刁夫人素有風厥之SKchar多夜作不知人者久之夫人涕泣扶侍常連夕不寐年十九歸於我事舅姑以孝謹稱與先公相待如賓客徳容之盛内外親戚無不kao敬愛衆人遊觀之所往往捨所觀而觀夫人先公賴其内助禮敬尤至而夫人謙順自牧雖小事未嘗専必禀而後行仁恕寛厚撫愛諸庶不異已出從叔㓜孤夫人存視常均已子治家有法不嚴而整不喜笞扑奴婢視小臧獲如兒女諸子或加呵責必戒之曰貴賤雖殊人則一也汝如此大時能為此事否道路遺棄小兒屢收養之有小商出未還而其妻死兒女散逐人去惟㓜者始三歲人所不取夫人懼其必死使抱以歸時聚族甚衆人皆有不欲之色乃别糴以食之其父歸謝曰幸𫎇收養得全其生願以為獻夫人曰我本以待汝歸非欲之也好為藥餌以濟病者大寒有負炭而繫者過門家人欲呼之夫人勸止曰愼勿為此勝則貧者困矣先公凡有所怒必為之寛觧惟諸兒有過則不掩也常曰子之所以不肖者由母蔽其過而父不知也夫人男子六人所存惟二其愛慈可謂至矣然於教之之道不少假也纔數歲行而或踣家人走前扶抱恐其驚啼夫人未嘗不呵責曰汝若安徐寜至踣乎飲食常置之坐側嘗食絮羮皆叱止之曰㓜求稱欲長當如何雖使令輩不得以惡言罵之故頥兄弟平生於飲食衣服無所擇不能惡言罵人非性然也教之使然也與人爭忿雖直不右曰患其不能屈不患其不能伸及稍長常使從善師友遊雖居貧或欲延客則喜而為之具其教女常以曹大家女誡居常教告家人曰見人善則當如已善必共成之視他物當如已物必加愛之先公罷尉廬陵赴調寓居厯陽㑹叔父亦觧掾毗陵聚口甚衆儲傋不足夫人經營轉易得不困乏先公歸問其所為歎曰良轉運使才也所居之處鄰婦里姥皆願為之用雖勞不怨始寓丹陽蹴葛氏舎以居守舎王氏翁姥庸狡前後居者無不苦之夫人待之有道遂反柔良及遷去王姥涕戀不已夫人安於貧約服用儉素觀親族間紛華相尚如無所見少女方數歲忽失所在乳母輩悲泣叫號夫人罵止之曰在當求得苟亡失矣汝如是將何為在廬陵時公宇多怪家人告曰物㺯扇夫人曰熱爾又曰物擊皷夫人曰有椎乎可與之後家人不敢復言怪怪亦不復有遂獲安居夫人有知人之鍳姜應明者中神童第人競觀之夫人曰非逺器也後果以罪廢頤兄弟㓜時夫人勉之讀書因書綫貼上曰我惜勤讀書兒又并書二行曰殿前及第程延壽先兄㓜時名也次曰處士及先兄登第頤以不才罷應科舉方知夫人知之於童稚中矣寶藏手澤使後世子孫知夫人之精鍳夫人好文而不為辭章見世之婦女以文章筆札傳於人者深以為非平生所為詩不過三二篇皆不存獨記在厯陽時先公覲親河𦍤夜聞鳴雁嘗為詩曰何處驚飛起雝雝過草堂早是愁無寐忽聞意轉傷良人沙塞外覉妾守空房欲寄廻文信誰能付汝將讀史見姦邪逆亂之事常掩巻憤歎見忠孝節之士則欽慕不已嘗稱唐太宗得禦戎之道其識慮高逺有英雄之氣夫人之弟可世稱名儒才智甚高嘗自謂不如夫人夫人自少多病好方餌修養之術甚得其效從先公官嶺外偶迎凉露寢遂中瘴癘及北歸道中病革召醫視脉曰可治謂二子曰紿爾也未終前一日命頥曰今日百五為我祀父母明年不復祀矣夫人以景徳元年甲辰十月十三一作二十二日生於太原皇祐四年壬辰二月二十八日終於江寧享年四十九始封壽安縣君追封上谷郡君
  叔父朝奉墓誌銘
  叔父名珫字季聰贈太子少師諱羽清河郡太君張氏襄陵郡太君賈氏之曾孫尚書虞部員外郎諱希振髙宻縣君崔氏之孫贈開府儀同三司諱遹榮國太夫人張氏崇國太夫人張氏之子先公大中之季弟其上世居深州之博野累代聚居以孝義稱至少師顯於朝賜第京師始居開府先君𦵏祖考於伊川遂遷河南公天性孝友淳質不事文飾㓜孤事崇國能竭其力於宗族篤恩義愛㓜稚如已生事伯兄丘嫂如父母與人接傾盡心腑信人如已屢致欺而不變人多笑之而好徳者重之年四十五始以伯兄大中恩補郊社齋郎調懐州修武縣主簿秩滿受權澤州端氏縣令閲歲即眞用薦者改大理寺丞復四遷至朝奉郎積勲至上輕車都尉賜服銀緋厯河中府龍門汝州襄城縣事權管勾西京國子監遂致官事公當官竭力不擇難易盡心於愛民故所至民愛之嘗捕蝗徒歩執篲為衆人先其不愛力皆此類喜求民利病力可行者行之不能者言之上官雖沮却不恨年五十始有子傷從兄無嗣遂以繼之先君六得任子恩公與二子實居其三則公之見愛於兄與先君之厚於弟可見矣娶賈氏追封宜興縣君繼室張氏封壽光縣君子二人長曰頔郊社齋郎出繼從伯父後次曰顒太廟齋郎女二人長適承議郎劉立之次適進士王霂公生於天聖元年四月壬寅終於紹聖四年六月乙酉厯年七十有五是年十月某日𦵏於伊川先塋孤姪頤號泣而銘其穴曰
  孝於事親順於事兄質直而好義勤瘁以奉公家無間言仕有善效古之所謂躬行君子公其是乎歸全於斯嗚呼哀哉
  家世舊事
  少師影帳畫侍婢二人一曰鳯子一曰宜子頤㓜時猶記伯祖母指其為誰今則無能識者抱笏蒼頭曰福郎家人傳曰畫工呼使啜茶視而冩之福郎尋卒人以為畫殺叔父七郎中影帳亦畫侍者二人大者曰楚雲小者曰僿一作賽奴未㡬二人皆卒由是家中益神其事人壽短長有數豈畫能殺蓋偶然耳
  成都寺院皆無髙門限傳云少師脚短當時皆去之至今猶不復用
  少師卜居醴泉第舎卑狹頤少時嘗到宛然如舊諸房門皆題誰居先公大中所記也後十年再到則已為四翁名逢堯房子孫所賣更易房室不忍復觀矣自少師貴顯居京師醴泉第宅大評事諸孫居之後遂分而賣之先公未嘗問也劵契皆存以其上有少師書字故不忍毁去然收藏甚宻家中子弟有未嘗見者先公守鳯州時四翁問欲得宅否先公答以叔有之與某有之正同當善守而已又出一少師小印合示頤曰祖物也可収之頤曰翁能𠈃之足矣不敢受者所以安其疑心也又如太宗皇帝御書及少監眞像皆在亦未敢求見不意纔數年四翁卒比再至醴泉則散失盡矣思之痛傷後又二十年頤到醴泉改𦵏少師始求得少監段太君誥於三翁家少師犀帶於長安太監簿家少師綠玉枕於四翁女种家鞍兀於三翁家
  少師厭河北五代兵戈及宰醴泉遂謀居焉徙𦵏少監於縣城之西既顯雖賜第居京師囊橐至於御書誥勑皆多在醴泉從髙祖大評事四評事治生事皆淳儉嚴整大評事家人未嘗見𥬇惟長孫始生長安虞部也一老嫗白曰承㫖將軍也新婦生男微開顔曰善視之曽祖母崔夫人亦留醴泉與從曽祖母雷氏將軍之室奉事二叔姑晨夕敬畏平居必曵之長裾烹飪少有失節則不食拱手而起二婦恐懼不敢問所由伺其食美取所餘嘗之然後知所嗜太髙祖母楊氏前卒四髙祖母李氏主内事性尤嚴峻二婦晝則供侍夜復課以女工之事雷氏不堪其勞有間則泣於後庭崔夫人每勸勉之竟得羸疾而終崔夫人怡怡如也叔舅姑遂加愛之後外祖崔駕部過雍見其艱苦之甚屬少師取至京師不撤帷帳盡置囊箧云暫往省覲叔舅姑方聽其來少師之待兄弟崔夫人之事叔舅姑後世所當法也
  少師治醴泉恵愛及人至深其後諸房子弟既多不無侵損於邑人而邑人敬愛之不衰有爭忿者及門則止俟過而復爭小兒持盤賣菓為族中羣兒奪取啼而不敢較嘉祐初頤過邑去少師時八十年矣驢足病呼醫治之問知姓程辭錢不受昔時村婦多持香茶祈蠶於冡因搯取其土以乞靈後禁止之
  族父文簡公應舉来京師館於㕔旁書室惟乗一驢更無餘資至則賣驢得錢數千伯祖殿直輕財好義待族人甚厚日責文簡公具酒餚欲觀其器度文簡公訴曰驢兒已喫至尾矣
  文簡公一夕夣紫衣持箱幞其中若勑書授之曰壽州陳氏不測所謂以問伯祖殿直亦莫能曉後登科有媒氏來告有陳氏求壻必欲得髙第者問其鄉里乃壽州人文簡公年少才髙欲壻名家弗許伯祖曰爾夢如是蓋黙定矣豈可違也强之使就後累年猶怏怏陳夫人賢徳宜家夫婦偕老享封大國子孫相繼豈偶然哉
  叔祖寺丞有知人之鍳常謂文簡公公輔之器文簡公為著作佐郎時賈文元尚少一日侍叔祖坐曰某昨夜夢坐此有一人乗驢而来索𥿄寫門狀復乘驢而去坐中有一人指之曰此將來宰相也頃之文簡公乘驢而來索𥿄寫門狀復登驢而去正如所説之夢賈文元曰程六當為宰相歎羨不已叔祖謂曰爾無羡彼爾作相當在先及文簡公為兩制賈方小官及參大政風望傾朝衆謂旦夕爰立俄以事罷去比三易藩郡而賈已登庸方拜使相雖古之精於術者無以過也
  叔祖寺丞年四十謂家人曰吾明年死矣居數月又指堂前屋曰吾去死如隔此屋矣又數月指室中窗曰吾之死止如隔此𥿄耳未㡬而卒
  叔祖多才藝與人㑹射發矢能如其意常從主人之後主人中則亦中主人逺則亦逺不差尺寸
  伯祖殿直喜施而與人周一日苦寒有儒生造門即持綿袴與之其人大驚曰何以知我無袴也蓋於遊從間嘗察其不足也至晩年家資懸罄而為義不衰有儒生以講説醵錢時家無所有偶伯祖母有珠子装抹胷賣得十三千盡以與之
  明道先生宰晉城時有富民張氏子其父死未㡬晨起有老父立於門外問之曰我汝父也今來就爾居具陳其由張氏子驚疑莫測相與詣縣請辨之老父曰業醫逺出治疾而妻生子貧不能養以與張氏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抱去某人某人見之先生謂曰歲久矣爾何記之詳也老父曰某歸而知之則書於藥法策後因懐中取策進之其所記曰某年月日某人抱兒與張三翁家先生問張氏子曰爾年㡬何曰三十六矣爾父而在年㡬何曰七十六矣謂老父曰是子之生其父年纔四十人已謂之三翁乎老父驚駭服罪
  明道主簿上元時謝師直為江東轉運判官師宰来省其兄嘗從明道假公僕掘桑白皮明道謂之曰漕司役卒甚多何為不使曰本草説桑白皮出土見日者殺人以伯淳所使人不欺故假之耳師宰之相信如此
  謝師直尹洛時嘗談經與鄙意不合因曰伯淳亦然往在上元某説春秋猶時見取至言易則皆曰非是頤謂曰二君皆通易者也監司談經而主簿乃曰非是監司不怒主簿敢言非通易能如是乎
  改𦵏告少監文
  維元祐六年辛未二月癸夘𤣥孫右承議郎權司管勾西京國子監輕車都尉賜緋魚袋珫謹遣姪頤就墳所以酒肴之具祭告於高祖少監髙祖母京兆太君段氏之靈秦人之俗以開發冡墓為事近年以来大評事四評事墓繼遭盗刼少師墓亦嘗有穴固不知完否苟不完矣理當改厝幸而尚完異日之禍不得不慮今将改𦵏少師而遷公丘封使後人不知墓之所在以圖永安謹具昭告伏惟鑒饗
  祭席仁叟文
  年月日河南程頤謹以香醪致奠於亡姊夫奉禮郎席仁叟之靈自我未冠與君為姻㳺從嬉戲不殊同隊之魚情好㤙義無異一門之親知吾心而丹誠相照信吾道而白首逾新仁叟晩年見信益篤於聚散之間尚不勝於悽慘况死生之隔何以喻其悲辛昔我姊之云亡望君舎而來奔悼彼中途之天逝各懐哀憤以難伸表情誠之不替遂婚姻之重論於是君之女以女於吾姪吾之息復歸於君門敦契義之如是豈淺薄之所存何其降年不永訃音遽聞相去千里徒增勞於魂夢逮兹三稔始克展於丘墳宿草雖久子哀未冺挈甥女以将歸叙中懐而告違清香一炷芳醪一巵君其饗之當鍳我心之悲
  祭張子直文
  妹夫故尚書虞部員外郎張君子直之靈嗚呼與君游從歲踰一紀情在睦姻我於君而既厚心存樂善君於我而彌隆㑹則盡盍簪之歡别則有索居之嘆信吾道而白首逾堅知余心而中懐靡間君在洛南我居畿甸常為命駕之約方切離羣之戀忽承置郵之書重有婚姻之願雖稚女之愛憐感君心之勤眷遽報諾音曾未㡬月走介歘來言君被疾觀遣辭之甚遽已驚皇而自失走十舎之修途冐如焚之赫日始及近郊已聞捐室撫孤孀而長慟痛死生之永隔嗚呼子直惟君之生為善是力臨官政有慈恵幹濟之稱居鄉里推謹厚淳和之徳謂所享之宜長胡降衷之莫測祐薄命短人之所悲母老子㓜禍兮何極雖道路以興嗟宜親朋之共惜何君命之若斯俾我心之重衋羇旅之次肴羞麤飾惟君之靈監斯誠而來格
  祭四十一郎文
  叔父頤令昂具酒餚致祭於姪四十一郎之靈嗚呼乃祖乃父世積慶善而汝兄弟姊妹皆不克壽天造差忒至如是乎惟汝資禀善和修謹無子弟之過期汝有成而遽死耶吾方以罪戻竄縶逺方生不獲視汝疾死不獲撫汝柩寃痛之深衷腸如割吾知汝有未伸之志抱無窮之恨吾當致力慰爾心於泉下又汝婦盛年自今當待之加厚冀其安室嗣子循良今已可見當教誨之期於成立則汝為有後矣此外吾無以致其力矣嗚呼吾將七十望汝收我而我反哭汝天乎寃哉
  祭李邦直文
  嗚呼惟公世推文章位登丞輔簡編見其才華廊廟存其步武固不待誄而後知也自與公别於兹九年既升沉之異迹望履舄以無縁惟期與公掛冠之後居洛之濱葛巾藜杖日以相親何志願之未諧遂音容之永隔追念平昔悲辛塡臆嗚呼哀哉頤也少服公名晩識公面重以姻媾始終異眷感懐知遇丹誠莫見一慟靈筵𦕅伸薄奠
  祭李通直文先生之婿
  嗚呼余周流天下閲人多矣求其忠孝仁厚如子者㡬希宜得其壽而遽死耶余老矣有賴於子而反哭於子何其酷耶薄奠致誠尚其來享


  二程文集巻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巻上
  附録
  放蝎頌見游氏本拾遺
  殺之則傷仁放之則害義
  酌貪泉詩見劉立之叙述
  中心如自固外物豈能遷
  書縣㕔壁見龜山語錄
  視民如傷
  右明道先生文
  易上下篇義已載易傳
  易序見性理羣書已載易傳
  禮序見性理羣書
  經禮三百威儀三千皆出於性非偽貌飾情也鄙夫野人卒然加敬逡巡遜却而不敢受三尺童子拱而趨市暴夫悍卒莫敢狎焉彼非素有於教與邀譽於人而然也蓋其所有於性物感而出者如此故天尊地卑禮固立矣類聚羣分禮固行矣人者位乎天地之間立乎萬物之上天地與吾同體萬物與吾同氣尊卑分類不設而彰聖人循此制為冠婚䘮祭朝聘燕享之禮以行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義其形而下者具於飲食器服之用其形而上者極於無聲無𦤀之㣲衆人勉之賢人行之聖人由之故所以行其身與其家與其國與其天下禮治則治禮亂則亂禮存則存禮亡則亡上自古始下逮五季質文不同罔不由是然而世有損益惟周為傋是以夫子嘗曰郁郁乎文哉吾從周逮其𡚁也忠義之薄情文之繁林放有禮本之問而孔子欲先進之從蓋所以矯正反弊也然豈禮之過哉為禮者之過也秦氏焚滅典籍三代禮文大懐漢興購書禮記四十九篇雜出諸家傳記不能悉得聖人之㫖考其文義時有牴牾然而其文繁其義博學者觀之如適大通之衢珠珍器帛隨其所取如游阿房之宫千門萬戸隨其所入博而約之亦可以弗畔蓋其説也粗在應對進退之間而精在道徳性命之要始於童稚之習而終於聖人之歸惟逹於道者然後能知其言能知其言然後能得於禮然則禮之所以為禮其則不逺矣昔者顔子之所從事不出乎視聽言動之間而鄉黨之記孔子多在於動容周旋之際此學者所當致疑以思致思以逹也
  禘説見朱子文集
  禘其祖之所自出始受姓者也其祖配之以始祖配也文武必以稷配後世必以文王配所出之祖無廟於太祖之廟禘之而已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以所出之祖配天也周之后稷生於姜嫄姜嫄以上更推不去也文武之功起於后稷故配天者須以后稷嚴父莫大於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帝即天也聚天之神而言之則謂之上帝此武王祀文王推父以配上帝須以父也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不曰武王者以周之禮樂出於周公制作故以其作禮樂者言之猶言魯之郊禘非禮周公其衰是周公之法壊也若是成王祭上帝則須配以武王配天之祖則不易雖百世惟以后稷配上帝則必以父若宣王祭上帝則亦以厲王雖聖如堯舜不可以為父雖惡如幽厲不害其為所生也故祭法言有虞氏宗堯非也如此則須舜是堯之子苟非其子雖授以天下之重不可謂舜之父也如此則是堯養舜以為養男也禪讓之事蔑然矣以始祖配天須在冬至一陽始生萬物之始祭用圓丘器用陶匏藁秸服用大裘而祭宗祀九月萬物之成父者我之所自生帝者生物之祖故推以為配而祭於明堂也本朝以太祖祀於圓丘以禰配於明堂自介甫此議方正先此祭五帝又帝昊天上帝并配者六位自介甫議惟祭昊天上帝以禰配之太祖而上有僖順翼宣先嘗以僖祧之矣介甫議以為不當祧順以下祧可也何者本朝推僖祖為始已上不可得而推也或難以僖祖無功業亦當祧以是言之則英雄以得天下自已力為之并不得與祖徳或謂靈芝無根醴泉無源物豈有無本而生者今日天下基本蓋出於此後人安得為無功業故朝廷復立僖祖廟為得禮介甫所見終是髙於世俗之儒
  書銘見㣲言
  含其英茹其實精於思貰於一
  與方元宷手帖見近思録
  聖人之道坦如大路學者病不得其門耳得其門無逺之不可到也求入其門不由於經乎今之治經者亦衆矣然而買櫝還珠之𡚁人人皆是經所以載道也誦其言辭觧其訓詁而不及道乃無用之糟粕耳覬足下由經以求道勉之又勉異日見卓爾有立於前然後不知手之舞足之蹈不加勉而不能自已矣按朱子跋此帖有二其一有應舉耕田之語又嘗得先生年二十五時與方氏帖惜皆不可見姑記朱說云
  謝執政書見張繹師說
  公知射乎有人執弓於此發而多中人皆以為善射矣一日使羿立於其傍道之以彀率之法不從羿且怒而去矣從之則戻其故習而失多中之功一作巧故不若處羿於無事之地則羿得盡其言而用舍羿不恤也頤才非羿也然聞羿之道矣慮其害公之多中也
  謝傳耆伯壽手謁見朱子文集
  頤謹詣行舘拜謝長官秘書十月日河南程頤狀
  答晁以道書見吕氏雜志
  頤與堯夫同里巷居三十年餘世間事無所不論惟未嘗一字及數耳
  與横渠簡見朱子語録
  堯夫説易好今夜試來聽他説看一作説先天之圖甚有理可試往之聽他説看
  答謝良佐書見㣲言 又楊遵道錄但是簡答不云有書
  族子至愚無足責故人素厚不敢疑孟子既知天安用尤臧氏
  寄范淳夫書同上
  丞相久留左右所助一意正道者實在原明耳
  右伊川先生文
  傳聞續記此記係取朱子名臣言行錄及邵氏易學辨惑所載以補遺書外書之未傋若夫他書豈
  無附見然未敢必信故不復取云

  日二程先生侍大中公訪康節於天津之廬康節擕酒飲月陂上歡甚語其平生學術出處之大致明日明道悵然謂門生周純明一作甫曰昨從堯夫先生遊聽其論議振古之豪傑也惜其無所用於世純明曰所言何如明道曰内聖外王之道也是日康節有詩明道和之今各見集中聞見錄
  右二先生語
  李文定公為舉子時從种放明逸先生學將試京師攜明逸書見栁開仲塗以文巻為贄與謁俱入久之仲塗出曰讀君之文須沭浴乃敢見因留之門下一日仲塗自出題令文定與其諸子及門下客同賦賦成驚曰君必魁天下為宰相令門下客與諸子拜之曰異日無忘也及文定為宰相仲塗門下客有栁某者文定命長子東之娶其女不忘仲塗之言也文定所擬賦題不傳如王沂公曽初作有物混成賦識者知其决為宰相蓋所養所學發為言詞者可以觀矣程明道先生為伯温云聞見録
  神宗欲用温公召知許州令過闕上殿方下詔謂監察御史裏行程顥曰朕召司馬光卿度光來否顥對曰陛下能用其言光必來不能用其言光必不來帝曰未論用其言如光者常在左右人主自可無過公果辭詔命同上
  熙寜十年春吕申公起知河陽河南尹賈公昌衡率温公程伯淳餞於福先寺上東院康節以疾不赴明日伯淳語康節曰君實與晦叔席上各辨論出處不已顥以詩觧之云云同上
  陳左司瓘曰范公淳夫嘗論顏子不遷怒不貳過惟伯淳能之予問公曰伯淳誰也公黙然久之曰不知有程伯淳邪予謝曰生長東南實未知也予常以寡陋自媿了翁之子正由云了翁自是每得明道先生之文必冠帶然後讀之范太史遺事
  右明道先生語
  曹彬攻金陵垂克忽稱疾不視事諸將皆來問疾彬曰余之病非藥石所愈惟須諸公共發誠心自誓以克城之日不妄殺一人則自愈矣諸將許諾共焚香為誓明日稍愈及克金陵城中皆安堵如故曹翰克江州忿其久不下屠戮無遺彬之子孫貴盛至今不絶翰卒不三十年子孫有乞匄於海上者矣程頤云涑水記聞
  程伊川曰凡從安定先生學者其醇厚和易之氣望之可知也聞見錄
  或問伊川量可學否曰可學進則識進識進則量進曰如魏公可學否曰魏公是間氣胡氏傳家錄
  異時伊川同朱公掞訪先君先君留之飲酒因以論道伊川指面前食卓曰此卓安在地上不知天地是安在甚處先君為之極論天地萬物之理以及六合之外伊川歎曰平生惟見周茂叔論至此然不及先生之有條理也易學辨惑
  伊川又同張子堅來方春時先君率同遊天門街看花伊川辭曰平生未嘗看花先君曰庸何傷乎物物皆有至理吾儕看花異於常人自可以觀造化之妙伊川曰如是則願從先生遊同上
  先君病且革伊川曰先生至此他人無以致力願先生自主張先君曰平生學道固知此矣然亦無可主張伊川猶相問難不已先君戲之曰正叔可謂生薑樹頭生必是生薑樹頭死也伊川曰從此與先生永訣矣更有可以見告者乎先君聲氣已㣲舉張兩手以示之伊川曰何謂也先君曰面前路徑須常令寛路徑窄則自無著身處况能使人行也同上
  右伊川先生語















  二程文集附録巻上



  欽定四庫全書
  二程文集巻下
  附録
  朱子辨論胡本錯誤書南軒語附
  近略到城中歸方數日見平父示近間承寄聲存問感感但所論二先生集則愚意不能無疑伯逢主張家學固應如此熹不敢議所不可解者以老兄之聰明博識欽夫之造詣精深而不曉此此可怪耳若此書是文定所著即須依文定本為正今此乃是二先生集但彼中本偶出文定家文定當時亦只是㩀所傳錄之本雖文定蓋不能保其無一字之訛也今别得善本復加補綴乃是文定所欲聞文定復生亦無嫌間不知二兄何苦尚爾依違也此間所用二本固不能盡善亦有灼然却是此間本誤者當時更不曾寫去但只是平氣虚心看得義理通處便當從之豈可肚裏先横却一箇胡文定後不復信道理邪如定性書及明道叙述上富公與謝帥書中删却數千字及辭官表倒却次序易傳序改沿為泝祭文改姪為猶子之類皆非本文必是文定删改熹看得此數處有無甚害者但亦可惜改却本文蓋本文自不害義理故也叙述及富謝書是也有曲為囬互而反失事實害義理者辭表是也欲為回互便是私意害義理矣惟定性書首尾雖非切要之辭然明道謂横渠實父表弟聞道雖有先後然不應以聞道之故傲其父兄如此語錄説二先生與學者語有不合䖏明道則曰更有商量伊川則直云不是明道氣𧰼如此與今所删之書氣象類乎不類乎且文定答學者書雖有不合亦甚宛轉不至如此無含蓄况明道乎今如此删去不過是減得數十箇閒字而壊却一箇從容和樂底大體氣象恐文定亦是偶然一時意思欲直截發明向上事更不暇照管此等處或是當時未見全本亦不可知今豈可曲意苟從邪向見李先生本出龜山家猶雜以游察院之文比訪得游集乃知其誤以白先生先生歎息曰此書所自來可謂端的猶有此誤况其他又可盡信邪只此便是虚已從善公平正大之心本亦不是難事但今人先着一箇私意横在肚裏便見此等事為難及耳又猶子二字前論未盡禮記云䘮服兄弟之子猶子也言人為兄弟之子䘮服猶已之子非所施於平時也况猶字本亦不是稱呼只是記禮者之詞如下文嫂叔之無服姑姊妹之薄也今豈可沿此遂謂嫂為無服而名姑姊妹以薄乎古人固不謂兄弟之子為姪然亦無云猶子者但云兄之子弟之子孫亦曰兄孫耳二先生非不知此然猶從俗稱姪者蓋亦無害於義理也此等處文定既得以一時已見改易二程本文今人乃不得據相傳别本改正文定所改之未安䖏此何理邪又明道論王覇劄子等數篇胡本亦無乃此間錄去有所脫誤非文定之失伊川上仁廟書此間本無後來乃是用欽夫元寄胡家本校亦脫兩句此非以他人本改文定本乃是印本自不曽依得文定本耳似此之類恐是全不曽參照只見人來説自家刻得文字多錯校得不精便一切逆拒之幾何而不為訑訑之聲音顔色距人於千里之外乎夫樂聞過勇遷善有大於此者猶将有望於兩兄不意只此一小事便只如此殊失所望然則區區所以劇論不置者正恐此私意根株消磨不去隨事滋長為害不細亦不專為二先生之文也如必以胡氏之書一字不可改易則又請以一事明之集中與吕與叔論中書注云子居和叔之子胡氏編語録時意其為邢恕之子遂削此注直於正文子居之上加一邢字頃疑吕氏亦有和叔因以書問欽天答云嘗問之邢氏果無子居者以此例之則胡氏之書亦豈能一無謬誤乃欲不問是非一切從之乎况此乃文字間舛誤與其本原節目䖏初無所妨何必一一遵之而不敢改乎近以文定當立祠於鄉郡説應求邦彦二公皆指其小節疑之魏元履至為扼腕今二兄欲尊師之而又守其尤小節䖏以為不可改是文定有所謂大者終不見知於當世也此等處非特二先生之文之不幸亦文定之不幸耳今既用官錢刋一部書却全不睹是只守却胡家錯本文字以為至當可謂直截不成議論恐文定之心却須該遍流通决不如是之陋也若説文定决然主張此書以為天下後世必當依此即與王介甫主張三經字説何異作是説者却是謗文定矣設使㣲似有此亦是克未盡底已私所謂賢者之過横渠所謂其不善者共改之正所望於後賢不當守已殘而妬道眞使其遺風餘弊波蕩於末流也程子嘗言人之為學其失在於自主張太過横渠猶戒以自處太重無復以來天下之善今觀二兄主張此事得無近此聖賢稽衆舎已兼聽并觀之意似不然也胡子知言亦云學欲約不欲陋此得無近於陋邪如云當於他䖏别看此尤是不情悠悠之説與月攘一雞何異非小子所敢聞也每恨此道衰㣲邪説昌熾舉世無可告語者望二兄於千里之外蓋不翅飢渴之於飲食乃不知主意如此偏枯若得從容賓客之後終日正言又不知所以不合者復幾何耳欽夫尊兄不及别狀所欲言者不過如此幸為呈似所言或不中理却望指教熹却不敢憚改也向所録去數𥿄合改䖏當時極費心力又且勞煩衆人意以為必依此改正故此間更無别本今既不用切勿毁棄千萬盡為𭣣拾便中寄來當什襲藏之以俟後世耳向求數十本欲遍遺朋友今亦不須寄來熹不敢以此等錯本文字誤朋友也天寒手凍作字不成不能傾竭懐抱惟加察而恕其狂妄可也朱子與劉共夫
  昨見共殳家問以為二先生集中誤字老兄以為嘗經文定之手更不可改愚意未曉所謂夫文定固有不可改者如尊君父定内外討亂臣誅賊子之大倫大法雖聖賢復出不能改也若文字之訛安知非當時所傳亦有未盡善者而未得善本以正之與至所特改數處竊以義理求之恐亦不若先生舊本之善若如老兄所論則是伊川所謂昔所未遑今不得復作前所未安後不得復正者又将起於今日矣已作共父書詳言之復此具禀更望虚心平氣去彼我之嫌而專以義理求之則於取舎從違之間知所處矣道術衰㣲俗學淺陋極矣振起之任平日深於吾兄望之忽聞此論大以為憂若每事自主張如此則必無好問察言之理将來任事必有不滿人意䖏而其流風餘𡚁又将傳於後學非直一時之害也只如近世諸先達聞道固有淺深涵養固有厚薄擴充運用固有廣狹然亦不能不各有偏倚䖏但公吾心以玩其氣象自見有當矯革䖏不可以火濟火以水濟水而益其疾也熹聞道雖晩頼老兄提掖之賜今幸略窺彷彿然於此不能無疑不敢自鄙外於明哲故敢控瀝一盡所言不審尊意以為如何其詳則又具於共父書中幸取而並觀之無怪其詞之太直也與張欽夫不先天而開人各因時而立政胡本天作時欽天云作天字大害事愚謂此言先天與文言之先天不同文言之云先天後天乃是左右參賛之意如左傳云實先後之意思却在中間正合天運不差毫髪所謂啐啄同時也此序所云先天却是天時未至而妄以私意先之若耕穫菑畬之類耳兩先天文同而意不同先天先時却初不異但上言天下言人上言時下言政於文為協耳
  窺聖人之用心胡本無心字欽夫云著心字亦大害事請深思之愚謂孟子云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言用心莫亦無害於理否並同上
  稱姪固未安稱猶子亦不典按禮有從祖從父之名則亦當有從子從孫之目矣以此為稱似稍稳當慮偶及此因以求教非敢復議改先生之文也與富公及謝帥書全篇反覆無非義理卒章之言止是直言義理之效感應之常如易六十四卦無非言吉凶禍福書四十八篇無非言災祥成敗詩之雅頌極陳福禄壽考之盛以歆動其君而告戒之者尤不為少巻阿尤著孟子最不言利然對梁王亦曰未有仁義而遺後其君親者答宋牼亦曰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此豈以利害動之哉但人以以私心計之便以為利故不肖者則起貪欲之心賢者則有嫌避之意所趣雖殊然其䖏心之私則一也若夫聖賢以大公至正之心出大公至正之言原始要終莫非至理又何嫌疑之可避哉若使先生全篇主意専用此説則誠害理矣向所見教同行異情之説於此亦可見矣春秋序兩䖏觀其語脉文勢似熹所據之本為是先天二字巻中論之詳矣莫無害於理否理既無害文意又協何為而不可從也聖人之用下著心字語意方足尤見親切主宰䖏下文所謂得其意者是也不能窺其用心則其用豈易言哉故得其意然後能法其用語序然也其精㣲曲折蓋有不苟然者矣若謂用心非所以言聖人則孟子易傳中言聖人之用心者多矣蓋人之用䖏無不是心自聖人至於下愚一也但所以用之者有精粗邪正之不同故有聖賢下愚之别不可謂聖人全不用心又不可謂聖人無心可用但其用也妙異乎常人之用耳然又須知即心即用非有是心而又有用之者也别紙
  伏䝉垂諭向論程集之誤定性書辭官表兩處已𫎇收録其他亦多見納用此見髙明擇善而從初無適莫而小人向者妄發之過也然所謂不必改不當改者反復求之又似未能不惑於心輙復條陳以丐指諭夫所謂不必改者豈以為文句之間小小異同無所繫於義理之得失而不必改邪熹所論出於已意則用此説可也今此乃是集諸本而證之按其舊文然後刋正雖或不能一一盡同亦是類㑹數説而求其文勢語氣所趨之便除所謂疑當作某一例之外未嘗敢妄以已意更定一㸃畫也此其合於先生當日本文無疑今若有尊敬重正而不敢忽易之心則當一循其舊不容復有毫髪苟且遷就於其間乃為盡善惟其不爾故字義迂晦者必承誤强説而後通如遵誤作尊今便强説為尊其所聞之類是也語句刓闕者須以意屬讀然後備如嘗食絮羮叱止之無皆字則不成文之類是也此等不惟於文字有害反求諸心則隠㣲之間得無未免於自欺邪且如吾輩秉筆書事惟務明白其肯故舍所宜用之字而更用他字使人強説而後通邪其肯故為刓闕之句使人屬讀而後備邪人情不大相逺有以知其必不然矣改之不過印本字數稀宻不勻不為觀美而他無所害然則胡為而不改也巻子内如此䖏已悉用朱圈其上復以上呈然所未圏者似亦不無可取方執筆時不能不小有嫌避之私故不能盡此心今人又來督書不容再閲矣更乞詳之可也所謂不當改者豈謂富謝書春秋序之屬而書中所喻沿泝猶子二説又不當改之尤者邪以熹觀之所謂尤不當改者乃所以為尤當改也大抵熹之愚意止是不欲專輙改易前賢文字稍存謙退敬讓之心耳若聖賢成書稍有不惬已意處便率情奮筆恣行塗改恐此氣象亦自不佳蓋雖所改盡善猶啓末流輕肆自大之𡚁况未必盡善乎伊川先生嘗語學者病其於已之言有所不合則置不復思所以終不能同也楊迪及門二書見集今熹觀此等改字䖏竊恐先生之意尚有不可不思者而改者未之思也蓋不特已不之思又使後人不復得見先生手筆之本文雖欲思之以逹於先生之意亦不可得此其為害豈不甚哉夫以言乎已則失其恭敬退讓之心以言乎人則啓其輕肆妄作之𡚁以言乎先生之意則恐猶有未盡者而絶人之思姑無問其所改之得失而以是三者論之其不可已曉然矣老兄試思前聖入太廟每事問存餼羊謹闕文述而不作信而好古深戒不知而作教人多聞闕疑之心為如何而視今日紛更專轍之意氣又為如何審此則於此宜亦無待乎熹之言而决且知熹之所以再三冒凟貢其所不樂聞者豈好已之説勝得已而不已者哉熹請復論沿泝猶子之説以實前議夫改沿為泝之説熹亦竊聞之矣如此曉破不為無力然所以不可改者蓋先生之言垂世已久此字又無大害義理若不以文詞害其指意則只為沿字而以因字尋字循字之屬訓之於文似無所害而意亦頗覺寛舒必欲改為泝字雖不無一至之得然其氣象却殊迫急似有強探力取之𡚁疑先生所以不用此字之意或出於此不然夫豈不知沿泝之别而有此謬哉蓋古書沿字亦不皆為順流而下之字也荀子云反鉛察之注云鉛與沿同循也惜乎當時莫或疑而扣之以祛後人之惑後之疑者又不能闕而遽改之是以先生之意終已不明而舉世之人亦莫之思也大抵古書有未安䖏隨事論著使人知之可矣若遽改之以沒其實則安知其果無未盡之意邪漢儒釋經有欲改易者但云某當作某後世猶或非之况遽改乎且非特漢儒而已孔子刪書血流漂杵之文因而不改孟子繼之亦曰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終不刋去此文以從已意之便也然熹又竊料改此字者當時之意亦但欲使人知有此意未必不若孟子之於武成但後人崇信太過便慿此語塗改舊文自為失耳愚竊以為此字决當從舊尤所當改若老兄必欲存之以見泝字之有力則請正文只作沿字而注其下云某人云沿當作泝不則云胡本沿作泝不則但云或人可也如此兩存使讀者知用力之方改者無專轍之咎而先生之㣲音餘韻後世尚有黙而識之者豈不兩全其道而無所傷乎猶子之稱謂不當改亦所未喻蓋来教但云姪止是相沿稱之而未見其害義不可稱之意云稱猶子尚庶㡬焉亦未見其所以庶㡬之説是以愚瞢未能卒曉然以書傳考之則亦有所自來蓋爾雅云女子謂兄弟之子為姪注引左氏姪其從姑以釋之而反覆考尋終不言男子謂兄弟之子為何也以漢書考之二䟽乃今世所謂叔姪而傳以父子稱之則是古人直謂之子雖漢人猶然也蓋古人淳質不以為嫌故如是稱之自以為安降及後世則心有以為不可不辨者如是假其所以自名於姑者而稱焉雖非古制然亦得别嫌明㣲之意而伯父叔父與夫所謂姑者又皆吾父之同氣也亦何害於親親之義哉今若欲從古則直稱子而已若且從俗則伊川横渠二先生者皆當稱之伊川嘗言禮從宜使從俗有大害義理䖏則須改之夫以其言如此而猶稱姪云者是必以為無大害於義理故也故其遺文出於其家而其子序之以行於世舉無所謂猶子云者而胡本特然稱之是必出於家庭之所筆削無疑也若曰何故他處不改蓋有不可改者如祭文則有對偶之類是也若以稱姪為非而改之為是亦當從其舊文而附以新意况本無害理而可遽改之乎今所改者出於檀弓之文而彼文止為䘮服兄弟之子與已子同故曰兄弟之子猶子也與下文嫂叔之無服也姑姊妹之薄也之文同耳豈以為親屬之定名哉猶即如也其義繫於上文不可殊絶明矣若單稱之即與世俗歇後之語無異若平居假借稱之猶之可也豈可指為親屬之定名乎若必以為是則自我作古别為一家之俗夫亦孰能止之似不必強挽前逹使之同已以起後世之惑也故愚於此亦以為尤所當改以從其舊者若必欲改之則請亦用前例正文作姪注云胡本作猶子則亦可矣春秋序富謝書其説畧其巻中不知是否更欲細論以求可否此人行速屢來督書不暇及矣若猶以為疑則亦且注其下云元本有某某若干字庶㡬讀者既見當時言意之實又不揜後賢刪削之功其他亦多類此幸賜詳觀即見區區非有偏主必勝之私但欲此集早成完書不誤後學耳計老兄之意豈異於此但恐見理太明故於文意瑣細之間不無濶略之䖏用心太剛故於一時意見所安必欲主張到底所以紛紛未能卒定如熹則淺暗遲鈍一生在文義上做窠窟苟所見未明實不敢妄為主張農馬智専所以於此等䖏不敢便承誨諭而不自知其僣易也伏惟稍賜寛假使得盡愚将來改定新本便中幸白共父寄兩本來容更參定箋註求教所以欲兩本者蓋欲留得一本作底以備後復有所得也儻𫎇矜恕不録其過而留聽焉不勝幸甚同上
  右明道先生遺文九篇長沙學官既刻二先生文集後三年新安朱熹復以此寄拭云得之玉山汪應辰敬以授教授何藴俾嗣刻之乾道己丑四月朔廣漢張拭謹書南軒書明道先生遺文後
  河南二程先生文集憲使楊公已鋟板三山學官遺書外書則庾司舊有之乙未之火與他書俱燬不存諸書雖未能復是書胡可緩師耕承乏此來亟将故本易以大字與文集為一體刻之後圃明教堂頼吾同志相與校訂視舊加宻二先生之書於是乎全時淳祐丙午古汴趙師耕書麻沙本後序程氏遺書長沙本最善而字頗小閲歲之久板已漫漶教授王君湜出示五羊本參校既精大字亦便觀覽然無外書襲之乃模鋟於舂陵郡庫又取長沙所刋外書附刻焉願與同志者共學淳祐六年立秋日東川李襲之謹題舂陵本後序
  右河南程氏遺書外書俱出程門弟子手記考亭朱夫子家藏類訪旁搜先後次第為此世所刋本無不同者獨二先生文集出胡文定公家頗有改削如定性書及明道行述上富公與謝帥書中刪却數十字辭官表之顛倒次第易傳序之改沿為泝祭文之改姪為猶子劉張二公以是本刻之長沙考亭定其所當改者數紙與共父劉帥書及與南軒張子屢書凛然承舛習訛末流波蕩之為懼而卒亦莫之從也今所傳文集大率渾本是固不能無餘論矣臨川譚善心元之蚤讀二書慮其傳本寢少悉為刻棗而於文集復加詳審與蜀郡虞槃叔常徃復討論以復乎考亭所改之舊且註劉張本異同於其下其餘遺文凡集所未録者各以類附焉至若伊川經説其目見近思錄其書見時氏本特易傳止繫辭上篇春秋傳止魯桓九年書解止舜格於文祖詩解止四方以無拂論語解止吾從下恨多誤字不敢臆决惟易繫取吕氏精義所編春秋傳取尹氏纂集所補以舊板本審校先刋而他書則俟求善本讎校續刻此其為意固将以集程氏書文之全明程朱授受之正稽之徃哲而不悖傳之來裔而無窮觀此書者如挹座春而立門雪俱非苟然為之也嗚呼元之之用心亦可謂勤也已裝褫成帙家學人誦謹緝大意書於左方至治二年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臨川後學鄒次陳謹書
  周二程張邵書予以晁昭徳讀書志校之周子通書一巻明道中庸解一巻程氏易一巻書説一巻詩説兩巻論語説十巻孟子解十四巻伊川集二十巻程氏雜説十巻張子正𫎇書十巻漁樵問對一巻信聞紀一巻孟子解十四巻易説十巻春秋説一巻横渠崇文集十巻邵子皇極經世十二巻觀物篇六巻擊壤集二十巻凡十九部一百五十四巻所謂程氏雜説十巻者疑即朱子所謂諸公各自為書散出并行之一者也而遺書所錄不見其目朱子因其先人舊藏益以類訪為遺書二十五巻又為外書十二巻益多雜説數倍而雜説固不傳合晁氏所記與今所傳續蓋可見矣然今所傳本皆家藏故書數十年前所刻就令刻板具在意且漫漶廢棄不少矣清廟雅樂姑以備數而鄭衛之聲人爭愛之則此日少而彼日多者亦其勢然也近年始有新刻邵子書聞風而起者或誚為迂濶且𥬇之宜黄譚善心同邑傳君友諒之同人也奮然不顧取二程遺書文集刻之且将考訂程氏經説以次鋟木槃託中表之好乃得預聞其説喜其事之有成而學者得以傳讀先儒之遺文而不倦其卓然之見良有可取故題其後以勉同志之士云蜀郡後學虞槃



  二程文集附錄巻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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