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五鼠鬧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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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仁宗皇帝登基以來,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卻說淮安府河清縣柳塘有一施家莊。其祖宗自秦時避亂以來,隱居住此,歷代已久,人煙稠密,族類繁盛。出有一人,名喚施恩,自幼賦性剛直,心懷側隱,逢惡不怕,見善不欺,人皆稱為施長者。自幼聘朱氏為妻,人都稱為朱院君。院君雖是女流,素性賢淑,心甚好善。夫婦和合,如鼓瑟琴。年近四旬,未有子息,今日妻幸有孕,倘得一子,乃是賜我夫婦善心之報。

  及至臨盆,果得一子。生得狀貌岐嶷,取名施俊。父母愛惜,如掌上之珠。不覺歲月如流,已生五歲。其父將書信口授之,即能成誦。其父甚喜,告其母曰:「此兒才方五歲,今日我把書略教之,試其口齒,不想即能會讀。天幸長成,吾此教子之心,亦不枉自勞神。見其隨問隨答,可以延師教習,予心亦足矣。」明年另從經學先生,其先生者乃前村人,姓鄭名達,別號雲谷。初年學術頗有,侍親至孝,不敢遠離鄉井,只在本村教授,館資膳養。施俊既入其門,教以文法,指以義理,過目不忘。吾咿之聲,晝夜不輟。

  那鄭達先生有一窗友,姓何名必貴,人皆稱為何員外。與鄭先生自幼同窗,但是家事及心腹之言,每每商議,情如骨肉,並無爾我之心。常在館往來,見施俊讀書,年雖少,倍過眾年長的;又見生得相貌堂堂,記在心下。

  忽一日,又來相訪,與鄭達先生談論。坐久,忽一學生送酒至,因留何員外同飲。見一碗肴,乃是冬筍炒肉,員外笑對施俊曰:「我出一對與你對,你能對否?」施俊亦含笑對曰:「我固不能對,但試言之。」員外云:「我非有意出對,見桌上有此味,乃吾信口言之。」乃出對云:冬筍炒豬肉;說方才了,施俊即應聲對云:春花襯馬蹄。

  施俊對罷,員外大奇之,與鄭先生云:「此學生真正聰明,吾再試之!」見硯池上有一鯉魚,指其硯云:「將此硯頭鯉魚信口又出一對,去試看何如。」出對云:無聊石鯉,幾時得浪歸潭隱;施俊對云:有幸蛟龍,指日翻身上九霄。

  施俊寫成,遞與何員外。員外見之大奇,乃出其席加禮敬服,對鄭先生曰:「吾見兒非凡,我甚愛之。且我無子,只有一女,年紀相若,未曾許婚。今我欲與此子結親,但無人作伐。」鄭達云:「即如此,吾當勉力為之。」有《西江月》為證:相貌堂堂俊偉,生來穎悟超群。讀書窗下用心勤,一見人人欽敬。不用三媒六聘,求婚自有佳人。雖然月老定婚盟,還是三生有幸。

  次日天午,鄭先生整頓衣冠,前來拜謁施長者。家人入報,長者亦整衣相迎。禮罷,分賓主坐定。獻茶罷,長者問曰:「小兒在先生門下,多蒙教導,有費襟期,不能報謝。先生乃繼往聖,開功業非小!」先生道:「敢以言謝。孔子云:『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且令郎明敏天資,默識心通,不日高吾之萬萬矣!豈可長為師範哉?此來者,敬有一事相稟,未知長者容否?」長者道:「非說也!實情誼一體,有事但言,有何礙哉!」鄭先生云:「敝友何員外,與不佞自幼同窗,每到敝館見令郎人才俊偉,穎悟非常。他家頗富,並未有子,只有一女,年與令郎相若,意與長者結親,無人可以托伐,故不佞不避嫌疑,斗膽特來為媒。倘不見鄙,三生有幸也!」施長者聞言道:「久聞何員外大名,他乃富翁,怎可與貧老結親?」鄭達道:「委實出其本意。不佞焉敢妄舉!」長者道:「既如此,待貧老擇日備禮來過聘,再得商議。」鄭先生拜辭施長者,回至館中。

  次日見何員外來,言及前事,必貴夫婦不勝喜悅。夫妻商量道:「延先生痛飲一日,權為歡敘;容日再議一頓酒肴,請幾個親厚者來陪先生飲。」正是:

    水陸俱陳物物休,杯盤羅列味珍饈。

    慇懃把盞頻頻勸,月轉花移飲不休。

  賓主情歡滿席,皆勸鄭先生。酒已酣矣,員外道:「今日所設,固為鄭先生,但所敬在前,次敬在酒,只管酣醉,何以表將敬之意?」於是滿酌,連勸鄭先生,將大觥再勸。尚飲不下,醉後復醒。正是:酒從歡處飲,財向苦中求。時賓主傾倒情懷,呼廬擲雉,酒席大放。剛飲至半夜,眾人皆散。鄭先生堅意要回書館,員外哪裡肯放,留宿一宵。次早,員外吩咐疱人安排早膳相待。略飲數杯,堅執不飲,只得從命,早膳已畢。員外送出而別。

  先生至館中自思:「長者三樂:得英才而教育,一樂也;得佳婿以全朋友之美,二樂也;則心中實相投,三樂也。」故作詩一首自述云:

    英俊人才出杏壇,默成好事有何難。

    婚姻事已諧秦晉,師弟情尤邁孔顏。

    得婿既全朋友托,為媒又稱主賓閒。

    百年美滿從今定,尚勉蟾宮把桂扳。

  從定親之後,先生教愈勤,弟子學益篤。七年之後,學問大進。忽一日,有信來報縣中考取童生。鄭先生即喚施俊收拾赴考。縣僥倖在優等;送府,府中又考批首;送道,提學取選文字有臺閣之象,亦取批首。竟取河清縣,去參拜學中師父,及拜謝鄭先生教道允恩。諸親都來作賀,大開筵席,痛飲數日。施俊復辭父母,往鄭先生館中讀書不題。

  卻說施長者夫妻見了兒子長成,學問又就,不勝之喜。兩老商議日:「今日幸得入學,深感鄭先生教誨之力,又蒙他作伐玉成婚姻。今於既已長成,況我夫婦年亦已年,今當娶媳過門,與子成其婚配,付以家事,使他經歷世務,比知稼穡之艱難。」院君日:「我亦有心久矣!」次日設席,著人請鄭先生來家會飲。酒至半酣,長者舉杯相勸道:「小兒蒙先生之教,感恩萬萬,不能報耳!今日薄酌小酬。但又蒙玉成婚姻,今日小兒人亦長成,而愚老夫婦年又老邁,勞先生玉口一陳,拜上親家,欲娶他令嫒過門管理家事。望先生始終盡美,容愚老結草以報。」先生道:「此事極好為之。何員外乃不佞心友,凡事乃不佞以主張,決無違逆也。」其日盡醉而別。

  鄭先生歸至館中,乃至天明,梳洗已罷,逕來何員外家,道及施長者欲娶令媛過門之事:「敬托老夫告知,擇日即來迎親。」必貴道:「既是如此,妝奩俱已齊備,不知院君之意何如?」鄭達道:「我已硬許矣。打點只歸,不必她說。」何必貴道:「你既許了,也不消問院君,只得安排行嫁便了,再煩回覆親家,憑他擇日來迎便是。」鄭先生即來回報。施長者擇十月十六庚申,吉日親迎。備辦禮物,鄭先生引施俊,登門迎親。何員外送女賽花登轎,灑淚而別。至了施家堂中,眾皆看時,但見新人生得:

    一貌賽嬋娟,生成美少年。

    袖中籠玉筍,裙底露金蓮。

    柳葉眉間嫩,桃花臉上鮮。

    嫦娥初降世,步步可人憐。

  卻說何賽花小姐離了父母,來到施家下轎。施門人等及諸親人眷,見了賽花小姐生得十分秀麗,真個有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容。羅帶飄香,花貌呈色,各各稱羨。引入堂中,參拜天地,同入洞房,花燭熒煌,合巹交杯。撒帳之後,人皆散去,二人解衣就寢,行夫婦之禮。正是:花枝未慣風和雨,吩咐東君好護持。

  次日早起,先拜施門祖宗,次拜翁姑。諸親都來作賀。鄭先生至第三日亦來稱賀。長者吩咐兒、媳雙雙同拜謝先生。設席相留,痛飲一日,盡醉方散。施俊因娶妻過門,又值郎才女貌,雨意繆稠,頓忘攻書之念。何賽花小姐雖是年幼,性頗賢淑,針繡工夫,無不通曉。丈夫娶到施家來,不曾說起攻書之事,恐怕他因色廢學,故此朝夕相勸丈夫云:「可去讀書,與我少年夫婦,日後盡長。如今趁此青年,發奮從學,異日功名成就,樂事有在。」施俊見妻說得有理,於是勤學。日則作文,夜則攻書。果讀不忘,志一堅而無思妻之念。

  不覺又過了一年,施長者偶得一病,服藥不效。施俊在家親供藥食,坐臥不離。日見沉重,長者自覺難愈,喚施俊囑曰:「吾四十外無子,喜得生你一人,又幸入學,今又與你完婚,雖死黃泉,亦可瞑目矣。死復有慮,但恐你少年夫妻,莫因我死後而廢我芸窗教讀之功。」施俊忙跪牀前,流涕而言曰:「父親為何出此不利之言?願父親自保重身體,兒怎敢相忘教養之恩?勤學之念,不敢少怠。大人善保玉體,以看兒得步青雲,慰吾父母所望也。」長者日:「誰不好生?限至焉能逃得!」言罷而逝,年已七十二矣。施俊見父棄世,哀痛欲絕。

  妻何賽花見夫過傷,再三勸曰:「既死不能復生,不可為死傷生,請自節哀,以治喪事。」施俊只得勉強拭淚,備辦衣衾棺槨收斂。大開孝堂,諸親六眷弔慰已畢,葬於東門之外祖墓之陽。施俊既葬父親,終日哀痛。未及半年,其母偶得暴疾,未及尋藥,經宿而歿。施俊號泣,而憐聞者莫不為之慟心。諸親憐舍都來慰勸,哀心稍息,亦備厚禮葬於父側。施俊父母既喪,施俊終日閉門守制,三年服滿,始出治事。夫婦和順,相敬如賓。施俊每日讀書,其妻針黹相伴,半步不離。

  一日,施俊往縣前書鋪買書,縣中有告示張掛曉諭士子,東京開科取士。施俊得知這個消息,回到家中與妻商議,欲往東京赴試。何氏曰:「富貴功名,皆有分定。你我夫妻年少,家下無人管理,不若在家讀書,待等來科再去,未為遲也。」

  俊道:「十年寒窗辛苦,指望一舉成名。光耀門閭,封妻蔭子,是我讀書人本分內事,光陰不可錯過,故此求取功名。不然空過時光,嗚呼老矣,若得功名,不亦晚乎孫!」何氏見夫堅執要去,亦難挽留,即排酒禮與夫餞行,慇懃相勸,盡醮亦寢一宿。何員外遣人送銀十兩為路費,施俊不勝之喜,整衣行李,辭別妻子,起程而去。何氏道:「名標金榜回來,家中無人看顧。」施俊說道:「賢妻一切放心,我去後,尊翁自著婢伴來相伴。成名之日,先著人回報喜。」喚過家童小二,挑了行李,作別而去。正是:

    行色匆匆為利名,少年夫婦淚盈盈。

    路堤柳色連天草,都是陽關送路程。

  施俊別了妻子,取路往東京進發。時當二月,春光滿目,燕語鶯啼,桃紅柳綠,異草奇花,遍道景色無窮。滿腹離情,有感詩云:

    春色無邊景,泥喃燕子飛。

    染袍擲繡錦,換彩棄裘衣。

    綠竹初生筍,青松自發枝。

    籠煙飛過去,景物比當時。

  一路玩景畫行,夜睡曉起,渴飲饑餐,不期一日,來到一個所在。地名山前店,遇晚挑擔行李過宿。此處有一座高山,盤旋六百餘里,後面是東京地界。幽林深谷,崖石巍峨,奇禽異獸,廣集於此。古木林深,藏了多少精靈,奇怪不堪。

  卻說西天雷音寺,乃上界世尊如來講經說法道場。每遇朔望,世尊坐在九層蓮花寶殿講經說法。上至三十三天,下至十八重地獄,中至人間神靈,俱來聽講。其實我佛如來之道,大不可言。講到妙處,天花亂墜,地湧金蓮,野鹿銜花,猿猴獻果。人聞聰穎,石聽點頭。凡飛潛動植之物,聽此經法諸類,而無不升法力無邊,功果甚大。有一彈子和尚,不尊佛法,謗道重愆之徒,玷厚清規,激怒世尊。慈顏將彈子貶作一隻無聊老鼠。

  那彈子和尚變成一隻老鼠,每遇朔望,世尊登於蓮座說經講法,那鼠伸出頭來盜聽經法。耳聽心聰,鼠張貓勢,日積月累,鼠假虎威,法力漸大,變幼無窮。一隻老鼠變化為五隻老鼠。一鼠道:「我與你五個兄弟,分派大小,第一個大的稱為一鼠,第二大的稱為二鼠,依次而派,稱為五鼠。夜則露形,出外盜食仙果、胡麻、黃精、仙桃、仙酒、玉粒、金丹,張貓作勢於闇昧之中。日則縮首潛跡,藏形斂跡於光天之下。」終畏佛法諸神,不敢放縱分毛。只是五個兄弟夜靜之時,各顯神通,自相鬥演,大抵本事略無爭差,彷彿相似。

  操練日久,頓起粗心。一日,一鼠邀同兄弟道:「我等兄弟五個住在西天,不敢挫肆橫行。今日得下天門,不管甚麼勾當,任從擺佈,聽自主張,各逞自威,無拘無束,量起本事,變化無窮。只在此日宿夜行,枉了許多本事不能施展。久聞凡間別樣世界,異等乾坤,莫若你我五人撇了此處,下去各自任意施為,各從所好,以顯神通,多少快樂。」第五鼠聞言不勝歡喜,道:「大哥此言極甚有理,不知列位所好,主意何如?」

  二鼠、三鼠、四臍道:「不去,到無非有一件」五鼠道:「我變作俊俏書生,交幾個美貌婦人,雲雨歡娛,是我所願。」

  有詩為證:

    練就神仙法力強,欲臨凡世顯威光。

    不願家積金和玉,哪管貯倉粟與糧。

    牀下喚時多侍妾,房中睡處有嬌娘。

    只為一點心頭願,快樂滔滔歲月長。

  卻說輪到四鼠道其志願。四鼠道:「五鼠情願好色,豈不聞聖人云:『少時血氣未足,戒之在色。」五鼠道:「既是我不該好色,你的所好何如?」四鼠道:「我之所好,要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官為一品,祿食千鐘,腰金玉帶,後擁前呼,有多少尊貴!此吾之所好。」有詩為證:

    練就神仙法力高,欲臨凡世展英豪。

    官為一品居黃閣,位列三臺近紫袍。

    天外行車驅駟馬;食前方丈飲羊羔。

    雍容袖手居臺閣,快樂逍遙志氣呵。

  輪該到第三鼠言其志。三鼠道:「五弟所言,實為好色,非正也。若四弟,無非食人之祿,做人之官,動自稱臣,亦是下等。動靜皆為下品,何足為貴乎?這個小志,不稀罕少年,亦不稀罕丞相,我只要做個皇帝,尊居九五,控制華夷,宮嬪

  任我擇選,官職任我升降,頂天立地,我便成位乎中矣!」有詩為證:

    尊為帝王立中邦,運化施仁理四方。

    作福作威昭日月,愛民愛物服戎羌。

    深宮內苑隨吾欲,天下肥甘任我嘗。

    正是一朝登寶位,山呼萬歲賀君王。

  三鼠道:「我之志願如此,二位賢弟豈不皆在治下乎?」

  二鼠日:「你要天子,天子豈是天上跌下來的?亦是父母所生的!我今要做天子的父母,你為子,不來朝我父王?那時三個都照我管,我便無欲不遂。」有詩為證:

    天上崇高立至尊,任渠誰敢每評論。

    身臨九五由吾制,職掌華夷恃我身。

    玉食錦衣真快樂,嬌妃便嬖果繽紛。

    朝朝皇帝身前拜,說甚威風四海聞。

  三鼠道:「哥哥之志,誠然大矣。但天子之父,也是有職無權的,舉動由不得自己,主張還須我做。天子方是極尊貴。」

  一鼠道:「豈不聞天子之父,過去乾坤,位傳東宮,是無礙閒人?」二鼠方悟:「我縱不做天子,也要做天子之母,卻也是大,總是般。」眾鼠云:「天子之母,倒也是大,只是少了雞子。」二鼠云:「只撒得尿出來便罷,要你管我雞子?」有詩為證:

    學就神通法力真,欲從凡世震乾坤。

    少年已作皇正後,暮景又為國母身。

    世上母儀尊洪范,人間女德頌賢人。

    養供王食稱賢淑,快樂滔滔享太平。

  輪該一鼠言志。一鼠道:「看你等四個賢弟,一為好色,三自遵大,皆不能相時行道。倘若有患,必羅竄網稠,我五人各自東西,哪裡得為下世取樂,適以自取禍耳!」四個兄弟如夢方醒,齊來跪下一鼠面前道:「長兄之言,甚是有理。我等皆造次,忘卻利害,望兄長指教。我等四人齊聽約束,如不遵者,任兄一一治罪,萬死不辭。」一鼠端坐中央,四個兄弟再三懇告。一鼠道:「你四個既是要去凡世,但必須各藏難香一束,四人收一。倘有患難之時,將此難香呵動,我等聞難香,即來救護,幸勿負之。相去千萬里,難香呵動,自然得知,好來相接,方不誤事。」眾鼠喜歡拜謝。一鼠云:「我亦言其志,你四人聽著:

    學就神通法力端,欲臨凡世不為官。

    哪因酒色生嗔怒,豈為功名作喜歡。

    養我身心惟一靜,任他風浪作多端。

  難香有日聞吾鼻,千里須管著眼看。」

  一鼠道罷,四鼠齊聲大叫道:「哥哥真須是大,固當要端!

  若或我等四人有難,還要哥哥著力來救,豈惟著眼看而已。」

  一鼠道:「先要眼看得明白,方才好著力來救。豈有眼不見,而能力救乎?」眾皆大笑一場。大家離了天宮,遂各駕一朵黑雲籠罩本體,逃出紫宮。半空之中,隨風飄蕩,來來往往,尋擇地方安身。正是:雲罩形骸風送行,半空飄蕩似浮萍。

    不知何處堪容立,過了一程又一程。

  五個兄弟在黑雲之中,藏頭露眼,隨風上下,尋個安身之所。尋了一日,過山萬重,並無如意之處。次日又尋,經山歷海,過縣臨州,四處尋覓,無有中意之地。只見起一陣西風,真個好一陣風。怎見得?有詩為證:

    無形無影透人懷,四季能吹萬物開。

    平地撮將紅葉去,半空輕送黑雲來。

  這一陣風卻也有些古怪,竟把五兄弟吹到一個場所。其實好一座大山:四維有六百餘里,東通大路,西接通衢,南連江海,後靠東京。八方聳秀,萬木森羅。巒頂接青霄,根源流綠水。無名花草四時香,有序風光無限景。五個兄弟看見此山,不勝歡喜。同相稱賀云:「此天賜我等安身之處!」乃按下雲頭,落到山間,各擇所樓。還是如何的,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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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鼠鬧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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