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志 (四部叢刊本)/卷第上

人物志　卷第上

魏 劉邵 撰 後魏 劉昺 注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人物志卷上

　　　　魏　散𮪍常侍劉　邵　撰

　　　　凉　儒林祭酒劉　昞　注

　　九徴一　　　　體别二

　　流業三　　　材理四

九徴第一〈人物情性志氣不同徴神見貌形驗有九〉

葢人物之本岀乎情性〈性質禀之自然情變由於染習是以〉

〈觀人察物當尋其性質也〉情性之理甚㣲而玄非聖人

之察其孰能究之哉〈知無形狀故常人不能覩惟聖人目擊而〉

〈照之〉凡有血氣者莫不含元一以爲質〈質不至則〉

〈不能渉寒暑歷四時〉禀隂陽以立性〈性資於隂陽故剛柔之意别矣〉

體五行而著形〈骨勁筋柔皆禀精於金木〉苟有形質猶

可卽而求之〈由氣色外著故相者得其情素也〉凡人之質

量中和最貴矣〈質白受采味甘受和中和者百行之根本人情之良〉

〈田也〉中和之質必平淡無味〈惟淡也故五味得和焉苦則〉

〈不能甘矣酸也則不能醎矣〉故能調成五材變化應節

〈平淡無偏群材必御致用有宜通變無滯〉是故觀人察質必先

察其平淡而後求其聦明〈譬之𩦸騄雖超逸絶羣氣性〉

〈不和必有毀衡碎首决𮌎之禍也〉聦明者隂陽之精〈離目坎耳〉

〈視聼之所由也〉隂陽清和則中叡外明聖人淳耀

能兼二羙知㣲知章〈耳目兼察通幽逹㣲宫材授方舉無遺失〉

自非聖人莫能兩遂〈雖得之於目或失之於耳〉故明白

之士逹動之機而暗於玄慮〈逹於進趨而暗於止静以〉

〈之進趨則欲速而成疾以之深慮則抗奪而不入也〉玄慮之人識静

之原而困於速㨗〈性安沉黙而智乏應機以之閑静則玄㣲之道〉

〈搆以之濟世則勁㨗而無成〉猶火日外照不能内見金

水内暎不能外光〈人各有能物各有性是以聖人任明白以進趨〉

〈委守成於玄慮然後動止得節出處應宜矣〉二者之義葢隂陽

之别也〈陽動隂静乃天地之定性况人物乎〉量其材質稽

諸五物五物之徴亦各著於厥體矣〈䈥勇色青〉

〈血勇色赤中動外形豈可匿也〉其在體也木骨金䈥火氣

土肌水血五物之象也〈五性者成形之具五物爲母故氣色〉

〈緃之而具〉五物之實各有所濟〈五性不同各有所禀禀性多者〉

〈則偏性生也〉是故骨植而柔者謂之弘毅弘毅

也者仁之質也〈木則垂䕃爲仁之質質不弘毅不能成仁〉氣清

而朗者謂之文理文理也者禮之本也〈火則〉

〈照察爲禮之本本無文理不能成禮〉體端而實者謂之貞固

貞固也者信之基也〈土必吐生爲信之基也基不貞固不能成〉

〈信〉䈥勁而精者謂之勇敢勇敢也者義之

决也〈金能㫁割爲義之决决不勇敢不能成義〉色平而暢者謂

之通㣲通㣲也者智之原也〈水流䟽逹爲智之原原不〉

〈通㣲不能成智〉五質𢘆性故謂之五常矣〈五物天地之常〉

〈氣五徳人物之常行〉五常之别列爲五徳是故温

而擾毅木之徳也〈温而不則懦擾而不毅則剉〉剛塞而

弘毅金之徳也〈剛而不塞則决弘而不毅則缺〉愿恭而理

敬水之徳也〈愿而不恭則悖理而不敬則亂〉寛栗而柔立

土之徳也〈寛而不栗則慢柔而不立則散〉簡暢而明砭火

之徳也〈簡而不暢則滯明而不砭則翳〉雖體變無窮猶依

乎五質〈人情萬化不可勝極尋常竟源常在於五〉故其剛柔明

暢貞固之徴著乎形容見乎聲色𤼵乎情

味各如其象〈自然之理神動形色誠發於中徳輝外耀〉故心質

亮其儀勁固心質休决其儀進猛心質

平理其儀安閑夫儀動成容各有態度

容之動矯矯行行休容之動業業蹌蹌徳

容之動顒顒卬卬夫容之動作𤼵乎心氣

〈心氣於内容見於外〉心氣之徴則聲變是也〈心不繫一聲和〉

〈乃變〉夫氣合成聲聲應律吕〈清而亮者律和而平者吕〉有

和平之聲有清暢之聲有囬衍之聲〈心氣不同〉

〈故聲發亦異也〉夫聲暢於氣則實存貌色〈非氣無以成聲〉

〈聲成則貌應〉故誠仁必有温柔之色誠勇必有

矜奮之色誠智必有明逹之色〈聲既殊𬋩故色亦異〉

〈狀〉夫色見於貌所謂徴神〈貌色徐疾爲神之徴驗〉徴

神見貌則情𤼵於目〈目爲心候故應心而𤼵〉故仁目

之精慤然以端〈心不傾𠋣則視不囬邪〉勇膽之精曄

然以彊〈志不怯懦則視不衰悴〉然皆偏至之材以勝

體爲質者也〈未能不厲而威不怒而嚴〉故勝質不精則

其事不遂〈能勇而不能怯動必悔吝隨之〉是故而不柔

則木〈木彊激訐失其正〉勁而不精則力〈鼎絶臏失其正勁〉

固而不端則愚〈專巳自是䧟於愚戅〉氣而不清則越

〈辭不清順𤼵越無成〉暢而不平則蕩〈好智無涯蕩然失絶〉是故

中庸之質異於此𩔖〈勇而能怯仁而能决其體兩兼故爲衆材〉

〈之主〉五常既備包以澹味〈既體鹹酸之量而以無味爲御〉五

質内充五精外章〈五質澹凝淳耀外麗〉是以目彩五

暉之光也〈心清目朗粲然自耀〉故曰物生有形形有

神精〈不問賢愚皆受氣質之禀性隂陽但智有精粗形有淺深耳尋其精色視〉

〈其儀象下至皁𨽾牧圉皆可想而得之也〉能知精神則窮理盡

性〈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擬諸形容故能窮理盡性以至於命〉性之所

盡九質之徴也〈隂陽相生數不過九故性情之變質亦同之〉然

則平陂之質在於神〈神者質之主也故神平則質平神陂則質〉

〈陂〉明暗之實在於精〈精者實之本故精惠則實明精濁則實暗〉

勇怯之𫝑在於䈥〈䈥者𫝑之用故䈥勁則𫝑勇䈥弱則𫝑怯〉彊

弱之植在於骨〈骨者植之基故骨剛則植彊骨柔則植弱〉躁静

之决在於氣〈氣者决之地也氣盛决於躁氣冲决於静矣〉𢡖懌

之情在於色〈色者情之候也故色悴由情𢡖色恱由情懌〉衰正

之形在於儀〈儀者形之表也故儀衰由形殆儀正由形肅〉態度

之動在於容〈容者動之符也故衺動則容態正動則容度〉緩急

之狀在於言〈言者心之狀也故心恕則言緩心𥚹則言急〉其爲

人也質素平澹中叡外朗䈥勁植固聲清

色懌儀正容則九徴皆至則純粹之徳

也〈非至徳大人其孰能與於此〉九徴有違〈違爲乖戾也〉則偏

雜之材也〈或聲清色懌而質不平淡或䈥勁植固而儀不崇〉三度

不同其徳異稱〈偏材荷一至之名兼材居徳儀之目兼徳體中庸之〉

〈度〉故偏至之材以材自名〈猶百工衆伎各有其名也〉兼

材之人以徳爲目〈仁義禮智得其一目〉兼徳之人更

爲羙號〈道不可以一體徳不可以一方待育物而不爲仁齊衆形而不爲〉

〈徳凝然平淡與物無際誰知其名也〉是故兼徳而至謂之中

庸〈居中常故謂之中庸〉中庸也者聖人之目也〈大仁〉

〈不可親大義不可報無徳而𭔃名於聖人也〉具體而㣲謂之徳

行徳行也者大雅之稱也〈施仁以親物義以利仁失道〉

〈而成徳抑亦其次也〉一至謂之偏材偏材小雅之質

也〈徒仁而無義徒義而無仁未能兼濟各守一行是以名不及大雅也〉一徴

謂之依似依似亂徳之𩔖也〈純訐似而非純宕似〉

〈通而非通〉一至一違謂之間雜間雜無𢘆之人

也〈善惡叅渾心無定是無𢘆之操胡可擬議〉無𢘆依似皆風人

末流〈其心孔艱者乃有教化之所不受也〉末流之質不可勝

論是以畧而不槩也〈蕃徒成羣豈可數哉〉

體别第二〈禀氣隂陽性有剛柔拘抗文質體越各别〉

夫中庸之徳其質無名〈汎然不繫一貌人無得而焉〉故

鹹而不鹻〈謂之醎耶無鹻可容公成百鹵也與鹹同〉淡而不𨣈

〈謂之淡耶味復不𨣈〉質而不縵〈謂之質耶理不縵素〉文而不繢

〈謂之文耶采不𦘕繢〉能威能懐能辨能訥〈居鹹淡之和處質文〉

〈之際是以望之儼然卽之而文言滿天下無辭費〉變化無方以逹

爲節〈應變適化期於通物〉是以抗者過之〈勵然抗奮於進趨之〉

〈𡍼〉而拘者不逮〈屯然無爲於拘抗之外〉夫拘抗違中

故善有所章而理有所失〈養形至甚則虎食其外高門懸〉

〈薄則病攻其内〉是故厲剛毅材在矯正失在激

訐〈訐刺生於剛厲〉柔順安恕每在寛容失在少决

〈多疑生於恕懦〉雄悍傑健任在膽烈失在多忌〈慢法〉

〈生於桀悍〉精良畏慎善在恭謹失在多疑〈疑難生於〉

〈畏慎〉彊楷堅勁用在楨幹失在專固〈專巳生於堅勁〉

論辨理繹能在釋結失在流宕〈傲宕生於機辨〉普

周給弘在覆𥙿失在溷濁〈溷濁生於周普〉清介

廉潔節在儉固失在拘𡱈〈拘𡱈生於廉潔〉休動磊

落業在攀躋失在䟽越〈䟽越生於磊落〉沉静機宻

精在玄㣲失在遲緩〈遲緩生於沉静〉樸露徑盡質

在中誠失在不㣲〈漏露生於徑盡〉多智韜情權在

譎畧失在依違〈隱違生於韜情〉及其進徳之日不

止揆中庸以戒其材之拘抗〈抗者自是以奮勵拘者自〉

〈是以守𡱈〉而指人之所短以益其失〈拘者愈拘抗者愈抗〉

〈或石沉軀或抱木燋死〉猶晉楚帶劒𨔛相詭反也〈自晉〉

〈視楚則𥬇其在左自楚視晉則𥬇其在右左右雖殊各以其用而不逹理者横相誹〉

〈謗拘抗相反皆不異此〉是故彊毅之人狠剛不和不

戒其彊之搪突而以順爲撓厲其抗〈以柔順爲〉

〈撓弱抗其搪突之心〉是故可以立法難與入㣲〈狠彊剛戾〉

〈何機㣲之能入〉柔順之人緩心寛斷不戒其事之

不攝而以抗爲劌安其舒〈以猛抗爲劌傷安其恕之心〉

是故可與循常難與權疑〈緩心寡斷何疑事之能權〉雄

悍之人氣奮勇决不戒其勇之毀跌而以

順爲恇竭其𫝑〈以順爲恇怯而竭其毀跌之𫝑〉是故可

與渉難難與居約〈奮悍毀跌何約之能居〉懼慎之人

畏患多忌不戒其愞於爲義而以勇爲狎

增其疑〈以勇戅爲輕侮而增其疑畏之心〉是故可與保全

難與立節〈畏患多忌何節義之能立〉凌楷之人秉意勁

特不戒其情之固護而以辨爲僞彊其專

〈以辨爲浮虚而彊其專　一之心〉是故可以持正難與附衆

〈執意堅持何人衆之能附〉辨之人論理贍給不戒其

辭之汎濫而以楷爲繫遂其流〈以楷正爲繋礙而遂〉

〈其流宕之心〉是故可與汎序難與立約〈辨愽汎濫何質〉

〈約之能立〉弘普之人意愛周洽不戒其交之溷

雜而以介爲狷廣其濁〈以拘介爲狷戾而廣其溷雜之心〉

是故可以撫衆難與厲俗〈周洽溷雜何風俗之能厲〉狷

介之人砭〈甫廉反〉清激濁不戒其道之隘狹

而以普爲益其拘〈以弘普爲雜而益其拘𡱈之心〉是

故可與守節難以變通〈道狹津隘何通𡍼之能渉〉休動

之人志慕超越不戒其意之大猥而以静

爲滯果其銳〈以沉静爲滯屈而增果銳之心〉是故可以進趨

難與持後〈志在超越何謙後之能持〉沉静之人道思𢌞

復不戒其靜之遲後而以動爲䟽羙其愞

〈以躁動爲麄䟽而羙其愞弱之心〉是故可與深慮難與㨗

速〈思慮𢌞復何機速之能及〉樸露之人中疑實�不戒

其實之野而以譎爲誕露其誠〈以權譎爲浮誕〉

〈而露其誠信之心〉是故可與立信難與消息〈實�野〉

〈何輕重之能量〉韜譎之人原度取容不戒其術之

離正而以盡爲愚貴其虛〈以欵盡爲愚而貴其浮虛之〉

〈心〉是故可與讃善難與矯違〈韜譎離正何違邪之能矯〉

夫學所以成材也〈彊毅静其抗柔順厲其愞〉恕所以推

情也〈推巳之情通物之性〉偏材之性不可移轉矣〈固守〉

〈性分聞義不徙〉雖教之以學材成而隨之以失〈剛毅〉

〈之性巳成激訐之心彌篤〉雖訓之以恕推情各從其心

〈意之所非不肯是之於人〉信者逆信〈推巳之信謂人皆信而詐者得容爲〉

〈僞也〉詐者逆詐〈推巳之詐謂人皆詐則信者或受其疑也〉故學不

入道恕不周物〈偏材之人各是巳能何道之能入何物能周也〉此

偏材之益失也〈材不能兼教之愈失是以宰物者用人之仁去其貪〉

〈用人之智去其詐然後羣材畢御而道周萬物也矣〉

流業第三〈三材爲源習者爲流流漸失源其業各異〉

葢人流之業十有二焉〈性既不同染習又異枝流條别各有〉

〈志業〉有清節家〈行爲物範〉有法家〈立憲垂制〉有術家〈智慮〉

〈無方〉有國體〈三材純備〉有噐能〈三材而㣲〉有臧否〈分别是非〉

有𠆸俩〈錯意工巧〉有智意〈能錬衆疑〉有文章〈屬辭比事〉有

儒學〈道藝深明〉有口辨〈應對給㨗〉有雄傑〈膽畧過人〉夫

徳行高妙容止可法是謂清節之家延陵

晏嬰是也建法立制彊國富人是謂法家

管仲商鞅是也思通道化䇿謀竒妙是謂

術家范蠡張良是也兼有三材三材皆備

〈徳與法術皆純備也〉其徳足以厲風俗其法足以正

天下其術足以謀廟勝是謂國體伊尹吕

望是也兼有三材三材皆㣲〈不純備也〉其徳足

以率一國其法足以正鄕邑其術足以權

事宜是謂噐能子産西門豹是也兼有三

材之别各有一流〈三材爲源則習者爲流也〉清節之流

不能弘恕〈以清爲理何能寛恕〉好尚譏訶分别是非

〈巳不寛恕則是非生〉是謂臧否子夏之徒是也法家

之流不能創思遠圖〈法制於近思不及遠〉而能受一

官之任錯意施巧〈務在功成故巧意生〉是謂伎倆張

敞趙廣漢是也術家之流不能創制埀則

〈以術求功故不埀則〉而能遭變用權權智有餘公正

不足〈長於權者必短於正〉是謂智意陳平韓安國是

也凡此八業皆以三材爲本〈非徳無以正法非法無以〉

〈興術是以八業之建常以三材爲本〉故雖波流分别皆爲輕

事之材也〈耳目殊𬋩其用同功羣材雖異成務一致〉能屬文著

述是謂文章司馬遷班固是也能傳聖人

之業而不能幹事施政是謂儒學毛公貫

公是也辯不入道而應對資給是謂口辯

樂毅曹丘生是也膽力絶衆材畧過人是

謂驍雄白起韓信是也凡此十二材皆人

臣之任也〈各抗其材不能兼備保守一官故爲人臣之任也〉主徳

不預焉主徳者聦明平淡總逹衆材而不

以事自任者也〈目不求視耳不叅聼各司其官則衆材逹衆材既逹〉

〈則人主埀拱無爲而理〉是故主道立則十二材各得

其任也〈上無爲則下當任也〉清節之徳師氏之任也

〈掌以道徳教道胄子〉法家之材司冦之任也〈掌以刑法禁制〉

〈姦𭧂〉術家之材三之任也〈掌以廟謨佐公論正〉三材

純備三公之任也〈位於三槐坐而論道〉三材而㣲冡

宰之任也〈天官之卿總御百官〉臧否之材師氏之佐

也〈分别是非以佐師氏〉智意之材冡宰之佐也〈師事制宜〉

〈以佐天官〉伎俩之材司空之任也〈錯意施巧故掌冬官〉儒

學之材安民之任也〈掌以徳毅保安其人〉文章之材

國史之任也〈憲章紀述埀之後代〉辯給之材行人之

任也〈掌之應荅送迎道路〉驍雄之材將帥之任也〈掌轄〉

〈師旅討平不順〉是謂主道得而臣道序官不易方

而太平用成〈太平之所以成由官人之不易方使足操物手求行四〉

〈體何由寜理道何由平〉道不平淡與一材同用好

〈譬大匠善䂓惟䂓之用〉則一材處權而衆材失任矣

〈惟䂓之用則矩不得立其方䋲不得經其雖目運䂓矩無由成矣〉

材理第四〈材既殊𡍼理亦異趣故講羣材至理乃定〉

夫建事立義莫不湏理而定〈言前定則不惑事前定則〉

〈不躓〉及其論難鮮能定之夫何故哉葢理多

品而人異也〈事有萬端人情舛駁誰能定之〉夫理多品則

難通人材異則情詭情詭難通則理失而

事違也〈情詭理多何由而得〉夫理有四部〈道義事情各有部也〉

明有四家〈明通四部各有其家〉情有九偏〈以情犯明得失有九〉

流有七似〈似是而非其流有七〉有三失〈辭勝理滯所失者三〉

難有六構〈彊良競氣忿構有六〉通有八能〈聦思明逹能通者八〉

夫天地氣化盈虛損益道之理也〈以道化人〉

〈與時消息〉法制正事事之理也〈以法理人務在憲制〉禮教

宜適義之理也〈以理教之進止得宜〉人情樞機情之

理也〈觀物之情在於言語〉四理不同其於才也湏明

而章明待質而行是故質於理合合而有

明明足見理理足成家〈道義與事情各有家〉是故質

性平淡思心玄㣲〈容不躁櫌其心詳宻〉能通自然道

理之家也〈以道爲理故能通自然也〉質性警徹權畧機

㨗〈容不遲鈍則其心機速〉能理煩速事理之家也〈以事〉

〈爲理故審於理煩也〉質性和平能論禮教〈容不失適則禮教得〉

〈中〉辯其得失義禮之家也〈以義爲禮故明於得失也〉質

性機觧推情原意〈容不妄動則原物得意〉能適其變

情理之家也〈以情爲理故能極物之變〉四家之明既異

而有九偏之情以性犯明各有得失〈明出於真〉

〈情動於性情勝明則蔽故雖得而必䘮也〉剛畧之人不能理㣲

〈用意麄粗意不玄㣲〉故其論大體則弘而髙遠〈性剛〉

〈則志遠〉歷纎理則宕徃而䟽越〈志遠故䟽越〉抗厲

之人不能𢌞撓〈用意猛奮志不旋屈〉論法則括處

而公正〈性厲則理毅〉變通則否戾而不入〈理毅〉

〈則滯礙〉堅勁之人好攻其事實〈用意端確言不虛徐〉指

機理則頴灼而徹盡〈性確則言盡〉渉大道則徑

露而單持〈言切則義少〉辯給之人辭煩而意銳

〈用意疾急志不在退挫〉推人事則精識而窮理〈性銳則窮〉

〈理〉即大義則恢愕而不周〈理細故遺大〉浮沉之

人不能沉思〈用意虛廓志不淵宻〉序䟽數則豁逹而

傲〈性浮則志㣲〉立事要則爁炎而不定〈志傲則理〉

〈䟽〉淺觧之人不能深難〈用意淺脕思不深熟〉聼辯

則擬鍔而愉恱〈性淺則易恱〉審精理則掉轉而

無根〈易恱故無根〉寛恕之人不能速㨗〈用意徐緩思不〉

〈速疾〉論仁義則弘詳而長雅〈性恕則理雅〉趨時務

則遲緩而不及〈徐雅故遲緩〉温柔之人力不休

彊〈用意温潤志不羙恱〉味道理則順適而和暢〈性和則理〉

〈順〉擬疑難則濡愞而不盡〈理順故依違〉好竒之

人横逸而求異〈用意竒特志不同物〉造權譎則倜儻

而壯〈性竒則尚麗〉案清道則詭常而恢迂〈竒逸〉

〈故恢詭〉此所謂性有九偏各從其心之所可

以爲理〈心之所可以爲理是非相蔽終無休巳〉乃性不精

暢則流有七似有漫談陳似有流行者

〈浮漫流雅似可行〉有理少多端似意者〈辭繁喻愽似若〉

〈弘廣〉有𢌞合意似讃解者〈外佯稱善内實不知〉有

處後持長從衆所安似能聼斷者〈實自無知如不〉

〈言觀察衆談讃其所安〉有避難不應似有餘而實

不知者〈實不能知忘徉不應似有所知而不荅者〉有慕通口解

似恱而不懌者〈聞言即有似於觪者心中漫漫不能悟〉有因

勝情失窮而稱妙〈辭巳窮矣自以爲妙而未盡〉跌則

掎蹠〈理巳跌矣而彊牽㨿〉實求兩解似理不可屈者

〈辭窮理屈心樂兩解而言猶不止聼者謂之未屈〉凡此七似衆人

之所惑也〈非明鏡焉能監之〉夫辯有理勝〈理至不可動〉

有辭勝〈辭巧不可屈〉理勝者正白黑以廣論釋

㣲妙而通之〈說事分明有如粉黛朗然區别辭不潰雜〉辭勝者

破正理以求異求異則正失矣〈以白馬非白馬一朝〉

〈而服于人及其至𨵿禁錮而後過也〉夫九偏之材有同有

反有雜同則相解〈譬水流於水〉反則相非〈猶火滅於〉

〈水〉雜則相恢〈亦不必同又不必異所以恢逹〉故善接論者

度所長而論之〈因其所能則其言易曉〉歷之不動則

不也〈意在杓馬彼俟他日〉𠊓無聽逹則不難也〈凡相〉

〈難講爲逹者聼〉不善接論者之以雜反〈彼意在狗而〉

〈以馬彼意大同而以小異〉之以雜反則不入矣〈以方〉

〈入圓理終不可〉善喻者以一言明數事〈辭附於理則言寡而〉

〈事明〉不善喻者百言不明一意〈辭遠乎理雖汎濫多言巳〉

〈不自明况他人乎〉百言不明一意則不聼也〈自意不明〉

〈誰聼之〉是之三失也善難者務釋事本〈每得〉

〈理而止住〉不善難者舍本而理末〈逐其言而接之〉舍本

而理末則辭構矣〈不尋其本理而以煩辭相文〉善攻彊

者下其盛銳〈對家彊梁始氣必盛故善攻彊者避其𥘉鼔也〉扶其

本指以漸攻之〈三鼔氣勝衰則攻易〉不善攻彊者引

其誤辭以挫其銳意〈彊者意銳辭或暫誤擊誤挫銳理之難也〉

挫其銳意則氣搆矣〈非徒羣言交錯遂至動其聲色〉善躡

失者指其所跌〈彼有跌失暫指不逼〉不善躡失者因

屈而抵其性〈陵其屈跌而抵挫之〉因屈而抵其性則

怨構矣〈非徒聲色而巳怨恨逆結於心〉或常所思求乆乃

得之倉卒諭人人不速知則以爲難諭〈巳自〉

〈乆思而不恕人〉以爲難諭則忿構矣〈非徒怨恨遂生忿爭〉夫

盛難之時其誤難迫〈氣盛辭誤且當避之〉故善難者

徴之使還〈氣折意還自相應接〉不善難者凌而激之

雖欲顧藉其𫝑無由〈棄誤顧藉不聼其言〉其𫝑無由

則妄構矣〈妄言非訾縱横恣口〉凡人心有所思則耳

且不能聽〈思心一至不聞雷霆〉是故並思俱競相

制止欲人之聽巳〈止他人之言欲使聼巳〉人亦以其

方思之故不了巳意則以爲不解〈非不觧也當巳〉

〈出言由彼方思故人不觧〉人情莫不諱不解〈謂其不解則性諱怒〉

諱不解則怒搆矣〈不顧道理是非於其兇怒忿肆〉凡此六

搆變之所由興也然雖有變搆猶有所得

〈造事立義當湏理定故雖有變小故終於理定功立〉而不難

各陳所見則莫知所由矣〈人人競不難質則不知何〉

〈者可用也〉由此論之談而定理者𦕈矣〈理多端人情異〉

〈故發言盈庭莫肯執其咎〉必也聦能聽序〈登髙能賦求物能名如顔〉

〈回聼哭蒼舒量象〉思能造端〈子展謀侵晉乃得諸侯之盟〉明能

見機〈駢覩目動即知秦師退〉辭能辯意〈伊藉荅吳王一拜一起未〉

〈足爲勞〉㨗能攝失〈郭淮荅魏帝曰自知必免防風之誅〉守能待

攻〈墨子謂楚人吾弟子巳學之於宋〉攻能奪守〈毛遂進曰今日從爲〉

〈楚不爲趙也楚王從而謝之〉奪能易予〈以子之矛易子之盾則物主辭〉

〈窮〉兼此八者然後乃能通於天下之理通

於天下之理則能通人矣不能兼有八羙

適有一能〈所謂偏材之人〉則所逹者偏而所有異

目矣〈各以所通而立其名〉是故聦能聽序謂之名物

之材思能造端謂之搆架之材明能見機

謂之逹識之材辭能辯意謂之贍給之材

㨗能攝失謂之權㨗之材守能待攻謂之

持論之材攻能奪守謂之推徹之材奪能

易予謂之貿之材通材之人既兼此八

材行之以道與通人言則同解而心喻〈同即〉

〈相是是以心相喻〉與衆人言則察色而順性〈下有盛色〉

〈避其所短〉雖明包衆理不以尚人〈恒懐謙下故處物上〉聦

叡資給不以先人〈常懐退後故在物上〉善言出巳理

足則止〈通理則止不務煩辭〉鄙誤在人過而不迫〈見人〉

〈過跌輙當歷避〉冩人之所懐扶人之所能〈扶賛人之所能〉

〈則人人自任矣〉不以事𩔖犯人之所婟〈胡故反與肓人言不〉

〈諱𦕈瞎之𩔖〉不以言例及巳之所長〈巳有武力不與婋虎〉

〈之倫〉變無所畏惡〈通材平釋信而後諌雖觸龍鱗物無〉

〈害者〉采聲之善音〈不以聲醜棄其善曲〉賛愚人之偶

得〈不以人愚廢其嘉言〉奪與有宜去就不畱方其盛

氣折謝不恡〈不避銳跌不惜屈撓〉方其勝難勝而不

矜〈理自勝耳何所矜也〉心平志諭無適無莫〈付是非於道理〉

〈不貪勝以求名〉期於得道而巳矣是可與論經世

而理物也〈曠然無懐委之至當是以世務自經萬物自理〉

人物志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