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考/卷七
名流一
编辑洪敬孫
编辑洪敬孫字吉甫,號友菊,南陽人。永樂己丑生。乙卯司馬,己未文科,歷承文院校理、掌令、判事、同知成均館事。辛丑卒,年七十三。
成廟朝,命儒臣李石亨等纂進《大學衍義輯略》,賜內廏馬,公與焉。
公有才出人。當時執政者稱:「洪敬孫稽古博雅,極有精力,將大用。」暮年落職,有行路難之詠。
爲文長於詩,載《輿地勝覽》。名詩藁曰《蟲吟》,蓋有所激而云。〈幷墓表。〉
姜子平
编辑姜子平字國匀,晉山人。宣德庚戌生。癸酉生、進,丁丑文科,歷弼善、掌令、通禮、司成、左・右承旨、大司諫、全羅道觀察使。丙午卒,年五十七。
生而穎異,稍長,讀書綴文,大肆學力。〈碑銘。〉
朴處綸
编辑朴處綸字巨卿,高靈人。成化庚寅登第,歷檢閱、弘文正字、正言、大司諫、副提學、全羅道觀察使。壬戌卒,年五十八。
生而秀異,七八歲,讀《小學》,問曰:「沽酒市脯不食,孟母何以買猪而食之?」父典籍奇之。
己酉,出宰南陽,爲政淸淨,勸農桑,興學校。自後南陽號稱多士。秩滿,考最。入爲奉常副正,民以公治績甚茂而爵位未副,狀訟于監司,監司諭以上意將大用,乃止。上出內批加通政,且曰:「此人久侍帷幄,予素知其賢。」
甲寅,差管押使赴京,行無私物,中朝人嘆其廉潔。
性沈重簡嚴,不事生産,貴爲大夫,而門戶蕭然。孝友篤至,待人一以誠信。〈幷墓表。〉
權希孟
编辑權希孟字景醇,安東人。成化乙未生。戊午司馬,丁卯別擧,歷檢閱、正言、刑曹參議、江原道觀察使。乙酉卒,年五十一。
器局弘毅,風儀俊秀,少自奮勵,學問不倦。
丙子,牧羅州,懋績日著,觀察使許硡摭其實以聞,下書褒美,賜表裏。
己卯,趙公光祖賜死於綾城,平日所與交恐禍及,莫之顧。公未曾識面,聞而憫之,斂殯送喪之具,悉力營辦,士論韙之。
辛巳,帝遣太監陳浩來冊東宮,浩,羅州人,上援舊例,授公堂上階。
其牧羅州,威惠幷著,尤留意於士子,南士之蒙公奬進,登科第列名流者前後相望。及聞公訃,如哭私親,至於山野設飯以祭者甚多。〈幷碣銘。〉
洪春卿
编辑洪春卿字明仲,號石壁,南陽人。弘治丁巳生。壬午司馬,戊子文科。歷弘文正字、湖堂,丙申重試,文學、檢詳、應敎、都承旨、黃海道觀察使。戊申卒,年五十二。
公以文學名,性孝友剛直,世變而心不變。飽靜掩扉,不跡權貴家,相知惟宋圭菴麟壽。
在玉署,箚論金安老事。
時掖庭詛呪現,安老專,宣言變由朴貴人,鍛鍊獄之,司諫宋純獨不可,被斥。公面伸之,竟下獄,奪告身。踰年命敍。
天朝命龔、吳兩公詔,遠接使得公爲從事佐幕,流藻一唾皆寶。
時旱甚,有欲釋安老黨之蔡者,公曰:「護奸,非應天。」同僚服。中廟薨,朝廷以公善爲文,屬以誌。〈幷碑銘。〉
洪叙疇
编辑洪叙疇字道原,南陽人也。正德辛巳文科,歷檢閱、弘文正字、吏郞、檢詳、承旨、忠淸道觀察使。丙午卒,年四十八。
性醇謹寡言語。生長綺紈,歷揚淸要,少無驕矜之色。當癸巳權奸起唐城尉之獄也,被謫自責,無幾微見於言面。其卒也,語子侄曰:「死生有命,固不足恨。」〈碣銘。〉
李世璋
编辑李世璋字道盛,完山人也。弘化丁巳生。丙子司馬,甲午文科。分隷校書,薦檢閱、奉敎、修撰、檢詳、應敎、副提學、都承旨、江原道觀察使。壬戌卒,年六十六。
年六七受書,蚤志於爲己,而內而不露。性和厚,接物去畦町。看書佔畢之餘,飮輒陶然。四壁藁薦,木綿裘一著十年,咬菜食淡,不知其苦。其於廉潔,卽天植也,及選淸白,無可居公右者。古之人稱人廉白,比之玉雪,以余所聞,公其猶玉雪乎?〈碣銘。〉
禹鏛
编辑禹鏛字彦確,丹陽人。正德丁卯生。庚子文科,歷待敎、典翰、檢詳、承旨、江原道觀察使。庚申卒,年五十四。
公器宇寬和,處事精詳,有長者風。
嘗修《中廟實錄》。〈幷碣銘。〉
柳仲郢
编辑柳仲郢字彦遇,豐山人。正德乙亥生。庚子登第,歷成均博士、刑・工郞、掌令、承旨、黃海道觀察使。癸酉卒,年五十九。
丙午,兼養賢庫直長,知學田多缺,按籍刷出,格於富商,語侵度支怒,啓鐫三資,竟歸田學。
嘗以公事詣尹元衡,抗論不撓,罷。前監司李瀣遭誣在理,言者以公黨庇,請幷鞠,特命止罷。
拜掌令,屬阿尹爲長,妄事改作,人不何問。公遇事必爭,棘棘不阿,衆危之。
李徵君希顔之爲高靈也,廉使毒害之,旋請究徑去狀。公啓「希顔起遺逸,棄官得罪,非所以示士」,不納。
除掌樂正,見律學亡,慨然有釐正意,昏曉考校,敎督賞罰,庶幾一變。
乙卯,達梁有警,二南大震。公從巡察使曺光遠出嶺外,光遠庸才,非公莫可爲,每一出號,遠邇驚服。牧義州,紀律一新,城裏惵息。唐人匿官奴家,公至,不得出。搜獲之,械送江沿堡,堡官受責愧謝。申勅所部,公循江設伏,上下相望,置巡軍,境上安之。
鄕校壞,漸修益奐,暇日謁先聖。講諸生,復揀英妙,廩之空舍,月叩其學,善者至與對酌,不善必夏楚之。觀聽從化,其後建碑學前以寓思。
丙辰,遼東饑,都司遣百戶二人,移咨索糧,要直抵都城,以公牢拒,恚不就燕。公辭婉意誠,便得其歡心,遂行,國以無事。時關機已嚴,奸狡受齦,飛謀釣謗,必欲間染。有二使回及州,譯官呈物目曰:「牧使私貿也。」或勉公自明,不聽,駙馬之貨過江,悉取以沒官。權貴賀節輜重塡道,察訪郭趕發其不法甚宂,仍被劾罷,疑出公指重銜之。
方三家交橫,老根頗深,士類有欲以燕伐燕。公憂曰:「其人騃,必凶于國。」已而果然。
甲子,出按黃海,剸裁有裕,繫治爲民害者四五魁不饒,賦役稍得平。文獻堂學錢不繼,檢得贖布,作千斛穀貯之,名曰作成庫,學徒坌集,絃誦日聞。
戊辰,牧西原,退溪題畫屛寄意云:「臺閣剩員難寄足,壑溝多瘠更關心。風流洛社時觀畫,曠蕩天門獨撫襟。」其重惜如此。比下車,以州逋逃淵藪,大括剔還其主,殆數百人。怨詈四布,家人甚懼,公曰:「彼欲動我亦動,來者若之何?」
初,租輓牙山,漕海屢敗,公擧可興陸等江便,利病較然,强方伯移輸,民始脫巨禍。
州士謀創書院,旣鳩材而重役民,公歎此以敎子弟也,父兄有不樂。諸人出力,二三築之,因其地名命曰有定。別立學規,揭其楣,復爲屋三間,將以祀鄕賢如李牧隱、金冲庵、宋圭菴,議未決而去。
壬申,除參知,察宿衛太疎,科色多端,就爲輕重之,胥戢軍紓,兵政略擧。
嘗囑成龍曰:「吾夙慕學問,間嬰遊宦,老而無成,悔怍何追?汝年富道遠,宜無若若翁。」臨絶,偶見其告身,疑之,戒以事君不可虛僞。〈幷碣銘。〉
李之信
编辑李之信字元立,牛峯人。正德壬申生。辛卯,中司馬。癸卯文科,歷注書、檢詳、修撰、應敎、承旨、副提學、黃海道觀察使。辛巳卒,年七十。
公常以名節自勵,論議慷慨,不爲脂韋,尤不畏强禦。李樑以肺腑之親,肆躑躅之孚,而公隻手沮遏,末也卒以其不忘,低徊淹滯以沒其世。
時嶺南饑荒,星州尤甚,特以公爲牧使。上曰:「非李之信,不可。」本館箚請留公以爲經幄不可無此人,其見重於上下如此。
公得於《小學》者爲多:其務悅親意,似司馬公儀;事兄如嚴父,類楊羅漢家子弟;衣服惟謹,如呂申公法;而善遇童僕,若陶靖節家訓。其根基如此。〈幷碑銘。〉
安方慶
编辑安方慶字善應,號南麓,竹山人。正德癸酉生。庚子司馬,文科,歷檢閱、待敎、司諫、應敎、承旨、淸洪道觀察使。己巳卒,年五十七。
幼而穎異,長好讀書。丁內憂,廬墓三年,服闋,遊黌舍,聲譽籍蔚。
丁未,爲陳復昌所劾,授迎曙察訪。俄換金郊,金郊爲西路咽喉,館候多弊。公擧爲釐正,臺議韙之,啓仍任。明廟下敎政廳曰:「玉堂員有缺,安方慶可擬望也。」遂拜應敎。
承旨時,沈通源當朝,其子鏵上疏,乞以殿講恩賜分,通計式年講經分數,院中將許之。公獨以爲科擧公道,不可聽其取便,疏竟不入。
承旨時,尹元衡爲首相,嘗詣闕,其蒼頭與政院下人鬪鬨自恣。公令捉囚之,元衡怒,啓請罪公,命遞。
戊辰,爲判決事。時豪悍臧獲背本主,投托內需司者甚衆。公一一啓聞,覈還之。
除永興,進啓曰:「臣今白首,遠赴嶺北,難可復睹天顔,有所懷,玆敢達。仁宗大王爲權奸所沮,寄在延恩,尙不入原廟,極可傷痛。」辭甚切至。廷議果起,竟祔文昭殿。〈幷誌銘。〉
金就文
编辑金就文字文之,善山人也。正德己巳生。丁酉文科,歷校書正字、刑郞、修撰、檢詳、承旨、江原道觀察使、大司諫。庚午卒,年六十二。
天資明敏,端毅溫雅,濟以學問,孝友天成,接物思恭。
少遊朴松堂門下,契悟精深,大爲松堂稱許。根據義理,發爲文章,滔滔不竭。
公以英粹之資,蒙養於伯氏眞樂堂,而成就於松堂門下,廉介獨立,視權貴若浼。平居不露圭角,而所守如金石。見忤當途,屢居州郡,皆有聲績。〈幷墓誌。〉
朴承任
编辑朴承任字重甫,號嘯皐,潘南人。正德丁丑生。庚子司馬,文科,歷檢閱、弘文正字、湖堂、修撰、承旨、黃海道觀察使、都承旨、大司諫。丙戌卒,年七十。
生而秀異,幼受《史略》,問曰:「武王旣爲天下伐暴,則何不擇商宗室賢如微子者立之,而乃自取耶?」父參判大奇之。
乙巳,以玉堂上箚萬餘言,極論出治之本、正始之道、更化改紀之務。尋遷吏郞,同僚欲進匪人于銓地,公以爲不可,則遷公正言,而以其人代之。
陳復昌以公有重名,欲籠絡之,要請甚勤,公終不見。復昌爲持平,公欲劾之,同席不從。翼日呈歸,復昌嗾李芑,將搆置重律,李元祿力解之,止罷。
除玄風,歲饑而民多札瘥。監司以公有愛物心,委以諸邑賑恤事,出入僵殍中,盡心拯濟,全活甚衆。爲豐基郡,郡甚刓弊,倉實空虛。或勸公宜申使臺,徵欠於前承,公義不可爲之,薄自奉縮浮費以充之,遂焚其逋券。
己巳,賀至于京師。故事使臣於禮部,有見堂禮,於鴻臚則無之。穆宗初,始以文官爲鴻臚卿,以重其任,則禮應相見,而使臣只依舊例。鴻臚怒貶使臣班,序於道流之下。公至則呈禮部論辨,立班得如初。後上見中朝通報,有朝鮮使臣失禮序班越祿等語,命廉問于前後譯官,則皆以爲事在後行,而公終不自明。上考據歲月,遂罪前使一行,人皆服公雅量。
甲戌,尹慶州府。府有集慶殿,奉安太祖影,人無大小,欲見輒開。公謂不宜若此褻,乃令奉審外毋得擅開。
新羅廢苑甚廣,可種粟數十斛,藝蔬其中以供官用,役民不貲。公捐其地什九以爲屯田,民便之。
牧驪州,民有厚儲而薄母者,公綁致而譬曉之,其人頓顙服罪,自是事母謹,以孝聞。
於書無所不讀,而尤用力於《論語》及朱子書,有疑輒質於退溪先生。象數諸家,一一硏究,星緯籌數等事,無不精熟。所著有《孔門心法》、《類聚綱目心法》等書。〈幷碣銘。〉
李忠綽
编辑李忠綽字君貞。我英陵五代孫也。嘉靖辛巳生。丙午司馬,己未文科。入槐院,歷持平、司成、司諫、承旨、忠淸道觀察使。戊寅卒,年五十八。
公樂善好古,胸懷洞然,使人都忘物我。
居外艱,啜粥疲憊,終不怠。墓山距都城十餘里,徒步省覲。
其在銀臺,撰進李芑、鄭順朋、林百齡等追褒傳旨,初終微細曲折,毫末不遺,奸凶之遁情隱慝,揭示呈露,無有餘蘊。〈幷碣銘。〉
崔蓋國
编辑崔蓋國字子省。嘉靖丙子生。戊戌登第。選槐院,歷正言、戶議、江原道觀察使。己卯卒,年六十四。
七歲,讀書通大義。十三,喪其父,秉禮如成人。貧不能家,奉母居鄕,刻苦力學。
持平時,忠州獄蔓,公之堂兄弟居忠者,亦被逮服刑,公不安自劾。遞兵、刑郞,皆不起。疾公者搆之,竟坐此削官。
公之夫人,芑之從孫,芑愛公之才,佞辭求見。公薄其爲人,竟不一應,遂爲所擯。
戊寅,削衛社勳。公曾於明廟入承時,以禮郞扈駕,例參衛社原從受一資。逮勳削,公亦褫級降通訓。
其在海州也,權宰奪人田而虐其主,嗾方伯繫治之。公至,首理出之,方伯怵威,動以禍福。公曰:「殃人以媚人,不願也。」竟釋之。〈幷碑銘。〉
權德輿
编辑權德輿字致遠,安東人。戊寅生。丁酉司馬,壬戌登第,歷三司、檢詳、承旨、黃海道觀察使、都承旨、副提學。辛卯卒,年七十四。
年十三,始從姊夫圭菴宋公學,遂聞爲學大方。日檢其身,晨起盥櫛,讀聖賢書。晩又好《易》,嘗曰:「數則吾不知,理則《程傳》盡之,自可樂也。」
圭菴之遘禍也,公終身悲慟,撫其孤不啻己兒。
爲正言,有玉堂官帶備局者,公啓筵官不可兼仕雜職,以亂其思慮。
及玉堂將進講,必齋宿以入,聲音淸亮,論議剴切,務以誠意格君。柳公希春常曰:「如某者,不可一日離講席。」
宣廟初載,誦《詩・訪落篇》,仍陳《敬之》之義,又擧程子天德王道之語,論謹獨之功,同時登對者出曰:「眞講官也。」
宣廟嘗命修慶會池砌,公於上前爭以爲不可侈於舊,上厲聲折之。公不沮諫,益懇,觀者嘆服。
退溪先生力辭贊成,累召不至。公以司諫啓曰:「李滉賢人,本不可以爵召。姑許其懇,至誠特召。」上如其言,退溪果至。後屢乞歸不許。政院徑請給馬以送,公上疏曰:「賢者之去留,人心之向背、國家之存亡係焉。滉識見高深,論議精粹,當此進講方急,未聞縶駒,反請給馬,何耶?」士林韙之。
己卯間,朝論携貳,栗谷李珥爲所攻。白公仁傑上章論時事,其打破東西一款,實栗谷意也。言者將論栗谷代人作疏,公以諫長獨啓以爲:「所論果是,則雖代述,何妨?」乃引程子代彭思永作疏事以明之,遂爲同僚所劾遞。
癸未,北鄙事起,栗谷主兵,悉心擔國事,三司將因軍務間過差以攻之。公適爲副提學,同列發議,初若略糾者,公信而許。箚出,詆以擅國慢君,公驚以爲「若至此,則非吾意也」,欲遂已之。衆一談和附,公力不可沮。又欲䌤縫,苦爭終日,刪去過中語,終不免聯名。
宣廟方嚮重栗谷,惡其傾軋,竄首倡三人,公亦坐此,出牧星州。不知者或疑公,而知公者不以是累公。〈幷碑銘。〉
郭越
编辑郭越字時靜,玄風人。正德戊寅生。丙午司馬,丙辰文科。入槐院,歷持平、司諫、參議。丙戌卒,年六十九。
公爲大同察訪,尹元衡以肺腑挾上寵張甚,人視如虺蜮。有蒼頭著道袍躡履陞階,公怒杖之。聞者以爲快。
守榮川,方坐堂聽事,尹御史根壽猝入,公不爲動。尹公服其器度,亟稱之曰:「吾以暗行閱州縣多矣,未見處事從容若是人者。」
初,義州僻遠,民不識敎化,公爲設敎禁,尤致意學校,民爲立興學碑。
其在南原,方伯巡到府,以嬖妓自隨,公怒曰:「是簡我也。老夫雖廢退,獨奈何挾娼過吾府?」不爲之設妓食,方伯嗛之,竟中公以殿罷。
公長於治劇,剖決若流,臨事磊落,不守常轍,律身又極峻潔。歷郡邑二十年,田宅無所增。
公爲文,汪洋雄健,無世俗氣。貢擧十二,居魁者八,膾炙一時。善射又其天性,公退輒布帿,發無不中,朝廷以爲文武才。後公之子再祐起閭巷,擊倭立大功,人以爲有父風。〈幷碑銘。〉
金宇宏
编辑金宇宏字敬夫,號開巖,義城人。嘉靖甲申生。壬寅司馬,丙寅文科,歷檢閱、注書、待敎、三司、檢詳、應敎、承旨、大司諫、大司成、忠淸道觀察使、副提學。庚寅卒,年六十七。
未第時,有妖髡請罪之擧,同南中士子投匭于公車之下,前後十餘疏,皆出公手。
拜應敎,箚論君德曰:「帝王之德,莫善於謙恭,莫不善於自聖。殿下受善之量未弘,舍己之美未盡。伏願霽雷霆之威,垂和煦之色,至公如天地,至明如日月,則政善而民安。」上賜以優答。
公平居,辭氣溫溫,若無甚異於人,而臨事毅然,一刀兩段。癸亥,李栗谷珥長騎曹,名位爀然,凡有所爲,在廷媕阿,莫敢訾議,公以副學論其更變無漸。及爲諫長,論刑曹長官循私決訟之非,直氣屹然,爲朝野之所聳動。
癸未,時議大變,群賢奔逬,公外補靑松,秩滿還開巖,無復當世念。西厓柳先生自河隈乘小艇留宿,其所論皆爲學之大要、匡時之遠圖,至於憂時論事,感慨有動人者。
己丑冬,鄭汝立獄起,弟東岡公坐收司之律,自安東任所謫會寧。公馳往相遇,勉以順處逆境,贈詩曰:「唐公淮上舟何泊?韓子潮陽馬不前。」
其爲政,先化後罰,所在稱頌。居官律己,玉雪自將,璽書有淸白之褒,退溪稱名下無虛士。
公力于學,本以經訓,參之濂洛諸書,知之欲極其精,行之必務其實,立朝言論,皆有所宗本。〈幷碣銘。〉
洪渾
编辑洪渾字渾元,唐城人。嘉靖辛丑生。丙寅登第,歷翰林、正言、應敎、檢詳、承旨、吏議、江原道觀察使、副提學。癸巳卒,年五十三。
在髫齔,祖益原君奇之,曰「此兒必昌我家」,賜金帶。公爲人樂易,任眞直言,不能俯仰流俗。性嗜酒,得酒輒醉,醉必歌,歌甚慷慨。其在時雨洞也,忘形自適。與西厓柳相善,入城必訪,沈醉倒載而歸,每至,家僮報醉客至矣。西厓作《時雨山人傳》。
其在楊州,王子臨海君桀黠奴橫甚,民莫敢近,捕繫獄中,笞掠幾死。金昭容寵冠後宮,其家恃勢偸葬人墓,山主呈訟,據法竟移葬。
壬辰,拜副提學。時倭賊入寇,上西幸,公病深,扶曳護駕。至松都,拜吏議,上引見歎病隨駕。至安州,命公留護世子于成川。直斥大臣之失,有不悅者,果爲所彈。
戊戌,上念公之賢,筵席問「洪渾家屬安在」,下敎曰:「洪渾生無産業,經亂身死,妻孥飢寒,勢所必然。令該司賑恤其婦,授職厥子,以副予未忘之懷。」上賓天,夫人李氏,望京痛哭,素服三年。〈幷碣銘。〉
李選
编辑李選字季膺,永川人。嘉靖壬午生。己酉司馬,乙卯文科,歷檢閱、說書、三司、戶議。丙戌卒,年六十五。
公不逮事二親,奉先備至,與弟判書公友愛尤篤,被服飮食同之者五十年如一日。
履歷多會府,衽席其民而植培之,屢以治辦稱,或至樹碑以揭遺愛。〈幷碣銘。〉
安宗道
编辑安宗道字貫夫,順興人。嘉靖壬午生。丙午司馬,乙卯文科,歷奉敎、說書、三司、忠淸道觀察使。庚子卒,年七十九。
公慈詳端恪,侃侃自將,性孝友,篤於奉先。處家以莊,莅職惟勤。居第蕭然,有同寒士。非公事未嘗出門,聞人有善,稱道不置,常以言人過失爲子弟戒。守白川,有惠政,民立碑以思。〈幷碑銘。〉
成世平
编辑成世平字正仲,昌寧人。正德丙子生。丙午司馬,辛酉文科,歷典籍、通禮、江原道觀察使。庚寅卒,年七十五。
公方嚴莊毅,寡笑言。平居,以禮法日檢其身,雖盛暑,必冠帶整坐,未嘗色惰。篤於孝慕,正至、朔望,出入卯酉,必參拜家廟。樂善嗜義,常以學問進修,諄諄訓子弟。持官斬斬,赤心奉公,擊斷豪勢,裁決宿滯。立朝三十年,恬以自守,不肯俯仰隨人,以故棲遲郡邑,不大顯以終。然知公者以是益重公。〈碑銘。〉
成以文
编辑成以文字質夫,昌寧人。嘉靖丙午生。癸酉司馬,甲午文科,歷檢閱、待敎、說書、文學、正言、承旨、黃海道觀察使、副提學、祭酒、吏・兵曹判書。戊午卒,年七十三。
公聰警絶人,力學工文。沈相國守慶、黃尙書廷彧甚重之。
庚寅,遷宗廟署奉事。壬辰,南報猝至,乘輿西巡。公涕泣與典僕若而人奉諸室廟主往碧蹄,蒼黃失所騎,追入定州。
壬寅,拜大司諫,以千秋使奉表如京師,及還橐中無一物,人莫不歎服。
公慈仁愷悌,自律甚嚴。在言地,獻可替否剖析利害,上輒爲之動容。
戊申以後,奸孼擅朝,乘時修郄,竄公之仲子舍人君,而亦不敢以非辜累於公。
遭世�曀,倫紀斁絶,公雖屛處,聞廢母之論,廢寢食者彌日。〈幷墓表。〉
尹敬立
编辑尹敬立字存中,□□人。嘉靖辛酉生。乙酉司馬,戊子文科,歷檢閱、弘文正字・修撰・應敎、舍人、承旨、忠淸道觀察使。辛亥卒,年五十一。
壬辰,島寇充斥,公選爲弘文正字,承命檢緝沿江防守,仍衣繡督餫餉,接濟天兵。
國家重軍政,設局訓鍊,公佐其治,授以戚大將兵法。
爲司諫,隨儐使白沙相、體府西厓相,再莅南服。
戊戌,經理楊公請上輟近臣管兩湖芻糧,遂命公往釐,兼察理使。
牧黃州,秩滿政成,度田均役,不饒猾民,上寵以縑帛。
公敦重朴忠,胸懷坦夷,未嘗設畦畛飾邊幅,率情直行。公退,杜門削私款,命酒自遣。於勢利漠然,至論是非邪正,確乎難犯。其在方鎭,勤謹奉公,律己淸嚴,旣去必見思。〈幷碣銘。〉
金順命
编辑金順命字正受,號月峯,江陵人。嘉靖辛酉生。壬午司馬,戊子文科,歷檢閱、修撰、文學、參知、黃海道觀察使。甲寅卒,年五十四。
壬辰,避倭楊根地,遇賊,公二親老不能行,公與兄哲命翼蔽之。遂斫公,以及二親,一家同死者甚衆。公創重,絶而復甦。
丁酉,倭寇將再逞,公與同志若干人主復讎討賊事,朝廷爲設廳,使之招集軍兵。公方任持平,以力難兼察,乞遞,仍求出爲全羅都事。巡諭列邑,募得數千,撫以恩信,衆皆樂附。聞南原圍急,領軍馳赴,未至而城已陷。
己亥,出守槐山,爲政平易,一境大治,民立碑思之。爲執義時,有一王子貪戾取怨,人莫敢上聞。公入對榻前極言之,左右悚息。
甲辰,除瑞山,屢以善治聞,特賜表裏。
公方嚴耿介,終始一節,不修邊幅。敏於爲學,果於爲義,文詞精緻峭緊。志行峻潔,見人非違及諂附勢利者,若將浼焉,坐此蹇躓。〈幷碣銘。〉
吳澐
编辑吳澐字太源,號竹牖,高敞人。嘉靖庚子生。辛酉司馬,丙寅文科,歷成均博士・典籍・司成、工曹參議、慶州府尹。丁巳卒,年七十八。
公性寬厚,器度弘毅。少游退陶、南冥之門,甚見器重。
壬辰,倡起義旅,以付郭公再祐,討賊有功。時鶴峯金先生爲招諭使,據實馳啓。
甲午,除陜川,變凋廢爲完邑,巡察使徐渻累次褒啓,再命陞敍。
丁酉,海寇再動,公守效死勿去之義,不離郡境,賊至,輒討却之。都元帥權慄以聞,陞通政。
丙辰,拜工曹參議,疏陳時政得失,請振紀綱、肅軍政、紓民力、嚴宮禁、祛偏私、納諫諍,屢數百言,上嘉納之。
其立朝,以正自守。遇大亂,忘身殉義,以能有成。投閑置散,囂然自得,喜讀《周易》、《朱子大全》等書。爲文蒼古雋偉,不爲雕琢,所著《東史纂要》行于世。
訃聞,遣官祭之。其文有「道慕退陶,學宗山海」等語。〈幷碣銘。〉
崔東立
编辑崔東立字卓爾,朔寧人。嘉靖丁巳生。乙酉司馬,壬辰文科,歷內翰、奉敎、持平、承旨、黃海道觀察使。辛亥卒,年五十五。
公甫齔,豪橫不羈,膂力過人,氣使群兒,里人苦之。崔公弘僴敎以書禮,且讓之,始屈首受學。無何,學通大義,動止自矩。
丁酉,以書狀朝京還。時天兵環寇,糧道不繼,以公爲督運使,轉輸不乏,師賴以濟。
丁未,守淳昌郡。郡,巖邑,故多豪家役良丁,漏戶溢私門,而官簿日空,公悉罷之,報最賜褒。
授海西伯,公慨然有澄淸志,先劾戚畹守宰,列郡惴惴受約束,一路大治。
公長身秀外,氣岸魁梧。燕居樂易,未嘗色怒,而履事有威風,人莫敢平面視。
嘗帶都監,有猾胥竊官物而囚,相臣欲釋之。公顯爭不得,則引疾入,相悔服。
臨海君張甚,數干法,公再論劾,捕治其奴。
柳永慶擅威福。公托諷路傍頑石,爲詩以譏之,永慶聞銜之。
公孝友天至,周人之急甚於己。平居不受關節,歷官不私一錢,歿之日,貧不能窀穸。
少攻禮學,採先儒註說,證喪祭變禮。所著詩文可傳。〈幷碑銘。〉
黃敬中
编辑黃敬中字直之,號梧村,昌原人。隆慶己巳生。壬寅文科,歷檢閱、說書、三司、江原・忠淸觀察使。庚午卒,年六十二。
公氣岸凝重,局量寬弘,望之嶷然,人稱公輔器。甫冠,藉甚能詩聲。
爲檢閱,一日侍經筵,賜柑一盤,及擎出落數顆,謹拾而退。宣廟顧左右曰:「眞忠實之臣也。」
見光海政亂,屛跡田野幾數年。及仁祖正位,卽拜承旨。
牧坡州時,新去适亂,邑甚靡敝。公莅九朔,廢墜修,流逋集,邑人碑而思之。
乙丑,莅金海。丁卯亂,聞大駕播遷,揮涕領兵,倍道及師期,而竟被兵使趙琦逞私憾除名,行遣旋釋。〈幷誌銘。〉
金止男
编辑金止男字子定,號龍溪,光山人。嘉靖己未生。辛卯司馬,文科,歷翰林、修撰、承旨、兵・禮參議、慶尙道觀察使。辛未卒,年七十三。
天才絶倫,七歲,以能詩聞。
爲正言入侍,方講《易》,講官吳允謙因經旨有陳,上不答,問音釋。公奏曰:「人君經學,本在旨義,音釋末也。下陳其本,上問其末,決非開筵講論之義也。」且諫淵默。大司憲黃愼曰:「此眞諫官之言。」上然之。
嘗爲判決事,人畏內需司,明知有投托,遷延不決訟,公至立斷。
在翰苑時,海州有城役,上命視。柳相永慶方按道主其事,事多虛張。公據實上聞不爲地。柳大憾,卒爲所螫。李爾瞻夷柳門,以公與柳有隙,屢造請公,又遣其黨探公意,公漠然不應。
癸丑,死囚朴應犀誣告永昌大君,持平丁好寬首倡殺弟。時公爲執義,面折其言,好寬色沮。李爾瞻因大君欲廢母后,大憲崔有源請公問曰:「聞有此論,若之何?」公曰:「問事是非乎?問身利害乎」曰:「非利害之問。古亦有以子廢母者乎?」公曰:「昔穎考叔感鄭莊公,母子如初,君子稱純孝。廢母是何言?」有源大服公言,約爭以死。後數日,掌令鄭造挾胡氏武后論示諸會,有源目公曰:「此論何如?」公曰:「武后以周易唐,弑君鴆母。今亦有此事耶?」同僚皆以爲然。造卽趨避曰:「輕發重論,吾其死矣。」公與有源卽陳其不與造同,朝野皆爲公恐。光海亦憚其正議,爾瞻不得售其兇計。母后得全者,公之力也。
光海欲毁社稷墻垣立正殿,賴公言遂寢。八道爭相虐民助土木爲諂媚,公按嶺南,至被譴責,終不應命。東萊府使尹宖恃勢貪縱卽黜。
李相國德馨坐救大君削職,及卒命復。兩司請收,公不從,反爲所擊。
公天性至孝,內外憂皆廬墓。文章富博淸健,詩文及小史、小說、內學、左史節要等書傳于世。〈幷碑銘。〉
黃致敬
编辑黃致敬字而直,昌原人。嘉靖甲寅生。己卯司馬,庚辰文科,戊申重試。歷博士、戶・兵郞、戶・工參議、南道兵使、全羅道觀察使。丁卯卒,年七十四。
幼而岐嶷。稍長,通文義,已如成人。公姊爲順懷世子配,不幸夭。用言者捃摭,謫參判公。公隨侍東北,顧砥礪不怠,卒成大儒。
嘗充賀節書狀,陳奏倭情,飭行惟嚴,律己以淸,竣事還,特命超資。
素有將帥才,由郞署,超薦南道兵使,如將用者,竟不用。
孼臣爾瞻罟穽士類,搆成逆獄,韓希吉希旨,誑死囚曰:「如引某某爲逆,脫汝死且有功。」囚首誣公,公方迓勞華使,被逮廷問。沈相喜壽極言:「黃某以孝聞,豈有孝而不忠者乎?」迺赦。
甲子,逆适稱兵犯京,公方守春川,領將卒勤王,爲諸道先。未幾,大駕南巡,中外洶懼,道臣將踰嶺遠去。公强之留曰:「無畏賊,無老我。我已聚義峙糧,卽賊至,我能當。不支而歸行在,庶有辭矣。」時公子瀡倅洪川。洪故賊窟,爲其妻孥逋逃藪。遂搜捕送京師,伏誅。府民傳呼賊黨聚洪,朝暮且犯春,公不爲動。隣邑倅尹衡覺年少無知識,尤怖甚,先發首鼠語,與道臣酬諾。公怒罵曰:「小子不足責,老臣亦復爾耶?」將提兵赴行在,會賊敗乃止。其人懼曰:「公如漏吾言,吾其族矣。」遂反公辭,謂道臣曰:「君且隨吾坐矣。」乃先囑臺官劾論,相繼,遂就獄,編配延安,冬乃赦。丁卯之亂,敍復爲京畿號召使,畀以倡義之任。
公事親孝,參判公居北,聞尼胡變逼配所,公疾馳數千里,未旬而達。參判又嘗遘癘,馳覲亦如之。疾良已,亦不染,人謂孝感之致。大夫人寢疾,値壬辰亂,公鞮屨扶輿,藥餌盡誠。〈幷碑銘。〉
任碩齡
编辑任碩齡字汝壽,號石江,豐川人。嘉靖乙丑生。丙申文科,歷兵郞、弼善、承旨、江原道觀察使。戊辰卒,年六十四。
掌令時,臨海君驕甚,其奴爲暴於河源君之家。河源於臨海爲伯父,而其夫人,公之姨母也。臺諫彈臨海甚力,穆陵疑公之激張其論,命罷公官,由是淹滯。
光海朝,爲柄政者所妬斥,守民社。
季年,就休於定山田廬,樂其山水之淸邃,築室攬勝,杖屨徜徉。時以韻語陶情,信口而出,不主格律,其興象所會,幽然有餘味。〈幷碑銘。〉
吳䎘
编辑吳䎘字肅羽,海州人。萬曆壬辰生。庚戌司馬,壬子文科,歷說書、湖堂、三司、承旨、江原・慶尙・黃海道觀察使。甲戌卒,年四十三。
十餘歲,文藝日富,詞藻溢發,稱神童。
槐院郞時,有奏聞天朝事。白沙、漢陰、月沙諸公列坐,草奏連聲口占,公執筆略無疑滯,筆翰如流。漢陰顧謂吏判曰:「如此人才,何不置之淸路?」翼日,拜說書。
時朝廷日昏,倫常將斁。公不樂宦達,日與谿谷、白洲諸公唱酬自娛,往往讀書於三角山中,夜以繼日,勤劬如學究生。
庚申,出守槐山,歲大饑,公悉心調賑,峽民無捐瘠。孼臣李挺元家在邑治,怙勢張甚,以吏議請由歸家,徵責多端。公不應,又不出見,挺元怒,笞吏以辱公。公乃杖其族黨家僮,投紱而歸,以此坐罷。
辛酉,以從事官從韓元帥浚謙于關西。軍務之暇,日講詩禮,韓公亟稱曰:「廊廟器。」
仁祖反正,卽日拜正言,旋移持平。時承昏朝斁亂,中外抱冤者衆,來訴日以百數。公據法決事,尤以振飭風紀爲先。有外戚新參勳者數人,恃恩縱恣,公彈治抵罪,風裁凜然。
仁城君珙屢爲逆囚所援告,廷議將置之死。公奏曰:「骨肉雖有罪,理當保護,不宜盡律。」忤時議,遞付司藝。
甲子,逆适反,上幸湖西,公以校理從。時車駕甚急,未及奉廟社主,公中途馳還,趣廟社乃行,上加寵褒。駕次果川,公以幕僚出入邊障,熟知西南事。入侍燭前,條陳賊路形勢及設機制勝之策,上動容稱善。時張元帥躡賊師左次,李延平貴禦臨津亦潰,公請以法繩之,且劾兩司不論之失。
大妃遣陳奏使李慶全等陳廢立狀,因請冊封誥命,天朝入流言,只降勅冊封,而不許誥命冕服。朝廷甚憂之,將遣使奏請,簡公爲副使。時淸人已據遼廣,燕路阻梗,使价皆航海以達。銜命者相繼沒溺,朝臣視爲死地,皆莫肯行,三改命而及公。公受命,不少見幾微色,及泛海遇颶風,舟幾覆,公怡然危坐賦詩。至皇朝,用文字抵諸部,詞意痛快,天朝諸公莫不讚歎,事竟準請。仁祖嘉之,賜土田、臧獲,以酬其功。
丙寅,詔使王夢尹、姜曰廣來,公以製述官承召至都。兩使素伉高少可,得公詩輒賞美,待之有加。
癸酉,按海西,時邊警日急,元帥留鎭黃州,毛文龍據椵島,需索無已。公左右策應,不以煩民,海人皆按堵。其冬,天將程龍奉勅來,公出候境上。程得公詩文,歎曰:「吳觀察文章如江海。」其留京館,取公詩,揭諸壁上讀,輒拱手稱讚。
明年秋,以病遞還。天朝御史黃孫武來椵島,朝廷以公爲接伴使。公已視憊,而疆事也,强起馳赴,及還松都,病風竟卒。上驚悼曰:「吳䎘穎悟多才,以國事死於道,其特爲追贈。」
甲子赴燕時,命夫人取養仲氏翔之子斗寅爲後,後生子斗龜。國俗旣立後而有已出,則輒以衆子畜爲後者,或罷繼還宗。公援宋朝胡文定故事,而不從俗,知禮者善之。〈幷碑銘。〉
尹知敬
编辑尹知敬字幼一,坡平人。萬曆甲申生。癸卯司馬,己酉文科,歷兵郞、輔德、修撰、典翰、舍人、承旨、公淸道觀察使。甲戌卒,年五十一。
公爲兒,神彩爽朗,人見者咸曰:「尹氏世有人。」
其在昏朝,朴承宗挾外戚爲相,公一日將命至其家,牢閉戶,使其僕反肆誶語。公憤曰:「是人臣道乎?亡無日矣。」卽反命政院,掛衣冠出城,承宗愧悟。
鄭桐溪蘊以直言下吏,雖朋知親戚,莫敢顧。公直造其寓,與其家子弟語刺刺,若不知時禁者。公聘君憂其及,責公:「少年何與鄭事,鄭豈君素交乎?」公笑曰:「李、杜齊名,固所甘心。」
鄭休翁弘翼亦立異廢母后論坐謫,公持酒泣別都門外,脫袍以贈之。
仁祖擧義師入昌德宮,光海跳,宮中沸。公方在直廬,冠帶以俟。俄有武士數人引公入軍中,欲兵之,公不少動。有一人物色公牽詣上前,趣之拜。公蘁立不屈膝,曰:「夜中不辨色,稱兵者誰?」金昇平瑬挺身言曰:「綾陽君以宣廟孫,爲宗社出此計。」公乃始下拜訖,趨就東廂請囚。上爲之嗟歎,拜應敎。公上章辭曰:「臣在昏朝,屢遷邇迣,坐視覆亡,無一語匡救:罪一。義師之入,不能先期應命,敢逆顔行,與執事爭辨:罪二。蒙被廢東宮眷遇,其亡也,不知其處:罪三。臣何面目立於人世?」上愈奇其志,欲置之左右。
丁卯,虜侵我西鄙,諸鎭魚爛,滿朝唯道上謹避。公以輔德在直,夜起執燭,自書尺疏,辭甚慷慨,且請面陳得失。疏入,上卽召對,公且泣且語,忠謀爀然。上爲之改容,遂拜檢督御史。公卽馳到臨津,一二閫帥之赴難者受約束惟命。聖敎稱以海東男子,賜緋褒之。
反正初,諸勳舊與柄用合,不能無朋黨心,議復宣廟朝得罪臣鄭澈官,公爭諸上前柱其議。
丙寅,申相欽爲殿試命官,有對讀官慫慂之,其子若孫幷第,公以中丞論罷其榜。
瀛海君金起宗新策振武勳,才諝聲動一時,公鄙其詭遇射科,彈之,提挈瀛海者皆公久要,而不顧也。
仁祖自知公有難敓之節,故待之異於恒士。公遭內艱也,致賵棺祭需,公之疾也,醫問藥物交道,其沒亦然。
公性本不能酒,當昏朝,有不平動於中者,遂入無何而逃焉。及遭有爲之時,亦不變焉。
一生好讀書,未釋褐,已淹貫經史,雖縛卯酉役,未嘗少懈,點竄群書。居常咀嚼者,《左氏內傳》、《朱子綱目》。旁通洛、建,於《易》亦有玩占之功,發爲文辭,醇深雅健。然不以是賈於人,臨終,悉焚其藁。〈幷碑銘。〉
李景容
编辑李景容字汝復,德水人。庚辰生。己酉司馬,戊午文科,歷注書、正言、修撰、承旨、黃海・全羅觀察使。乙亥卒,年五十六。
爲注書時,當多事,記注贍悉,雅善草、隷,揮翰如飛,筆力華健,院中聳觀。御餞都元帥張晩于西郊,命進敎書。上問誰所書也,政院以公對,上深加賞異,特賜《東文選》一帙。
爲持平,遇事風生,多所糾擧,禁令大行,豪猾斂手,風力振一時。
時議天曹郞宜用重厚人,衆望屬公。無何,出拜鍾城府使,前夜在直廬,入對講論,宣醞至夜分,明日有是命,人比之唐畢諴事。
凡莅三邑,不求名譽,一出誠信,其民皆立碑追思之。〈幷墓表。〉
閔機
编辑閔機字子善,驪州人。戊辰生。文科,歷典籍、監察、禮・兵郞、承旨、判決事。辛巳卒,年七十四。
公天資異凡,自幼孝友絶倫,母夫人嘗疾病,公八歲,嘗糞以驗差劇,矢溲之器,親自浣滌,疾革,割指以進。仁祖反正,大選廉良吏,以濟州最受毒痡,吏曹以公應命。公辭謝,且請改昏朝資級,上許之,改授以遣。公代虐以寬,儉出薄入,罷工匠,嚴海舶,黜屬宰之貪汚,在官七月,全濟靖肅。及歸,片艋如洗。爲長湍,上謁章陵,公不及期會,被廷尉問。府民守闕請借,上曰:「閔機淸白善治,予久已嘉之。宜宥罪還任以褒之。」
公破屋頹垣蕭然若山居野店,雖在京輦,終日無車馬之喧。常閉眼默坐,望之若無能,而其超然自勝,隱然有賁、育之勇。仁廟謁聖取士,公男觀察爲壯元,公以承旨在上前坼號,而漠然無喜色。
常曰:「爲官而先行不義,獨不愧胥輩耶?」故子弟不敢請官下絲毫物,每遞還,家累或屣履以從。旣歸家無一物,人爲言,則曰:「在官簿領倥傯,未暇爲也。」塡摠吏職,趨事敏而有條。城郭山川,道路坊里及倉庫輸贏,兵民多寡,條式沿革,策應纖廣,類爲冊子,以備遺忘曰:「不如此,無以練達事務,而吾心有所未盡。」〈幷碑銘。〉
吳端
编辑吳端字汝擴,同福人。甲子文科,歷典籍、正言、司書、修撰、承旨、忠淸・黃海觀察使。庚辰卒。
中禮部選,以榜中有不正人,不行泮宮相揖禮。閑居廣陵,與一時名人任叔英輩許以道交。
父議政公在禮部,議以國舅金悌男之賜死,慈殿爲宜服喪,廷請廢母后時,終不參。反正之初,士論皆歸重公家。
時西釁方深,乃上書言事以爲:「彼有長驅之勢,我無自强之道。請於要害置一大鎭,專募土兵,得其死力。不急圖之,後必噬臍。」是年冬,難作果如公言。出尹全州,聞虜變,募兵到礪山。觀察使自領前進,留公界上,委以道內機務、調兵、運糧,底彈心力。湖中豪猾在在作亂,全府尤甚。亂後吏民不無形跡之嫌,公處之晏如,反側者愈益懷服。
始公之出駐界上,召一老吏囑以護衙眷,亂作吏失所命。旣定,吏謂其家人曰:「吾負賢令尹,無以復見令尹。」遂自縊死。
自全州擢湖西觀察使,民號泣若失慈母,立碑贊頌累百言。
觀察海西時,北使至,其供億須索無藝,驛路人馬多顚踣死,公爲厚給斂葬之具,秉心仁厚如此。
一日疾革,諸子泣請所言,則唯莞爾而笑。訃聞,賜內藏衣衾、長生殿棺材,遣使致祭,贈右議政。〈幷碑銘。〉
李培元
编辑李培元字養伯,咸平人。萬曆乙亥生。辛丑司馬,壬子登第。歷正言、谷山郡守、光山縣監、忠原縣監、原州牧使。丙子,陞拜黃海觀察使,承旨、兵・刑曹參議。戊子卒。以原從勳贈左議政。
隷槐院時,選新進之入院者,所謂新進一榜,率多權勢家子弟,公盡絀之,一無與焉。人皆服之,而群奸大銜之。無何,除平安評事,言路承風旨削其職,公卽歸提莊,不迹京洛者十餘年。仁祖初政,拜正言,以抗直忤勳貴,首斥追崇,益與時背。
以司僕正拜忠原縣監,寬猛竝濟,豪右不敢橫,以事罷歸。又授原州牧使,三年而朝廷以畿湖多萑澤之虞,欲得牧禦之才以鎭綏之,而難其人。啓請公,再赴忠原兼討捕使,指畫緝捕,落其機牙,姦究屛息,桴鼓不驚,進秩通政以褒之。丙子夏,用備局薦陞拜黃海監司。冬,遌變亂,以元帥令,率民丁守山城,及氷解,督發舟師,將由水路以進,比到喬桐,江都失守,車駕已出山城,東望痛哭。聞元孫避向湖右,欲以輕船奔問,方備行資。世子西行,忽出於倉黃中,本道界首邑未辦供頓,遂下理坐罷。公少孤,奉慈夫人,誠意篤至,三經大州,奉觴嬉娛,白首而嬰兒也,人皆艶稱。所至以廉白名,務祛宿弊,尤崇文敎,所莅之邑皆樹碑以頌之。按海西時,修繕山城,儲偫糧芻,郡邑以蜚輓苦之,議者亦以爲迂。丙子之難,道內民人入保者甚多,人始服遠慮。性素剛方,直躬而行,不附勢利,其蹭蹬以此,而知公者亦以此多之。一生淸苦,不立産業,其卒也,無以斂葬,知舊助之云。〈竝李景奭撰碑銘。〉
兪省曾
编辑兪省曾字子修,號愚谷,杞溪人。戶曹判書絳之曾孫。萬曆丙子生。庚戌司馬,己未魁庭試。歷三司、春坊、承旨、寧海・淮陽・鐵原・綾州・江陵五府使,官至江原監司。己丑卒。贈左贊成。二子榥、㯙皆有名。
公幼聰穎,甫踰十年,解綴文,步昌黎《南山》詩韻。十二歲,入場屋,奮筆寫詩,人目而異之。思庵朴相公與公祖承旨公爲比隣,才公而亟稱之。
公篤厚忠信,有長者風。論議常主和平,至於邪正是非之分,確然不撓,當官必以盡職爲志。
布衣時,嘗對策當居首,而爾瞻擅文柄絀之,惡其言直也。其庭對也,爾瞻又欲絀之,賴同掌試者持之堅,竟不失第一名。及拜禮郞,爾瞻爲判書,禮之甚優。公不樂,出佐湖西調度使李公昌庭爲從事,爾瞻恚之。辛酉,爲戶曹郞,有一凶黨纔經郞任,贓賄狼藉。公告判度支,將發之,凶黨益惡之。不幸公弟世曾以武夫承賊臣風旨,脅怵公萬端,公毅然不動。時嶺南諸儒疏攻爾瞻,凶黨謂疏出公手,搆誣就吏,危辱幾殊。公志益厲,間以病得出牢狴。未幾,反正遂見釋,卽登淸班,世曾伏邦刑。公拜持平,以罪人至親辭避,公議揚其守正,事益白。
丁卯亂,以持平扈入江都,與同僚伏閤,斥和議之非。庚午,大諫李命俊以閭家女子選入宮中,上章言其不可,上震怒命究言根。公爲掌令,極諫以爲:「言根之究,雖甚無道之世,猶且未聞。臣寧死鈇鉞,不敢奉行以益殿下過。」終不從命,聞者韙之。辛未,以追崇事將奏請天朝,李行遠等五學士坐爭執被竄,公入玉堂,與僚員請還收。
爲執義,多所建明,如請行量田正經界、設大同均民役、旌節行樹風敎等事其槪也。
其爲觀察也,嶺東多名區,觀風者無不遊覽,而公獨不肯,省民弊也。公常永外而出,未幾輒引疾歸。廟議以公可試盤錯,凡大州府有缺,必以公薦擬。其拜臺省、諸曹,亦皆以病免,未嘗久也。
丙子,敵兵猝至,公爲扈駕向江都。途聞大駕入山城,馳至則路已阻矣。還趨江都詣分司,陳急收畿甸散卒之策,見沮於任事者。分司以諸大官爲把守大將,公亦爲之,已知其事無可爲,而不敢不自力,請得軍器而不許。敵將渡江,任事者怯於大炮聲,匿形不敢出氣,公憤慨大責之。有一上庠士屬公手下者欲先走,公令卒捽而杖之。俄而敵船已迫岸,官軍潰,公猶堅坐,左右扶起,追及元孫於奏文島。尋奔問于朝,有承旨之命。公陳情乞免,優批不從。〈竝李景奭撰碑銘。〉
朴守弘
编辑朴守弘字裕彦,密陽人。萬曆戊子生。戊午登第。歷春坊、兩司、金溝縣令、平壤庶尹、開城經歷,陞拜穩城府使、慶州府尹、承旨、兵・刑曹參議。甲申卒。
公嶷然蚤成,六歲喪父,隨母依外氏比安縣舍。天朝征倭兵到縣,適値宰君不在,縱暴侵擾,人皆恐懼藏匿。公時少外黃兒三歲,獨不懾往告,其將見公幼敏,大異之,立下令禁止。
丁巳,擧鄕解赴洛,奸黨附廢母議,劫諸生上疏助之。公與同志數人堅不參,削迹不顧。
丁卯,以兼史扈駕入江都,及和議成,不樂在朝,出爲金溝縣令。到則政亂民散,幾不爲邑,公悉心治理弊,去民還。後以能治劇,擢拜平壤庶尹。州當西門孔道,最稱難理。公精心剖斷,事無㥈滯,人情翕然。爲奉使不悅者所中,逮至金吾,事白卽釋。始吏民擁路號泣,憂囹圄費,資送甚厚。旣出,盡還之,一無所留。其爲穩城、慶州,皆有殊績。自慶州歸,結茅洛東江上,爲終老計,竟卒于尙州。
公爲人豐姿偉幹,器宇寬洪,長於政術,所至有惠愛。自以未逮嚴訓,奉母日短,茵鼎之享,痛若茶毒。竟其生毋替仕宦,不汲汲名譽,膴仕望郡,不改布素節。〈竝金尙憲撰碣。〉
李命雄
编辑李命雄字挺而,系出宗室。判書誠中之孫。仁廟丙寅登第,歷三司、吏郞。丁丑,以輔德從世子北轅。陞禮曹參議,歷承旨、大司諫、副提學、慶尙監司。壬午卒。贈吏曹判書、完陽君。
公少孤,事母甚善。廢主旣殺永昌,閉大妃於西宮,公歎曰:「人之道絶矣。」嘗擧進士不第,耕田以養親。及反正,初仕爲洗馬,尋選乙科,出入三司間,以乞養爲固城、茂長兩縣。辛未,巡按關西,時朝廷有棄淸北之議,故有是命。時椵島軍食乏,日求通貨於我,而朝廷不許,將朝夕有變。公至,以便宜發傍邑數千斛穀以賑之。旣還,啓陳民情形勢及塞上積儲治兵之策,棄地議遂止。
章廟追尊之議起,公以爭論忤上旨,黜一年復召。司諫趙絅論大臣之貪汚,下理,莫肯爲上言者,公獨力爭。時金人僭號,要我和好,朝廷將遣使報之,諫官多爭之者。公爲執義,亦爭之曰:「中國義不可負也。今謂虜强我弱,不如緩禍,此言固近矣。旣不早圖,狃於姑息,終至於國不爲國,彼媾者萬死不足以贖其罪。」
冬,虜大擧入寇,三日前鋒已薄國都,上馳入南漢。公啓上曰:「急輸城下積粟,爲戰守計。」朝廷方主和事不行,虜圍城,和議益張,城中無鬪志。公請誅和者,以激厲將士心,上以其人初有緩敵之功,不從。賊日耀兵城下,而無一交鋒,鬪士益怠。公謂體相從事蔡裕後曰:「今賊遠來疲勞,不因此時決戰,賊來益多。食盡力屈,不亡何待?君盍以此白相君乎?」裕後深然之,卽從其計畫,購募死士,戰小利,城中始有戰守議。及江都敗,和議遂決,當出斥和者。諸諫官以與虜皆畏怯,莫肯自首,而事迫於世子,公慷慨請自往。二月,世子北行,公以輔德從,至高陽乏食。公請於世子,先從官一人前行,以資行食,難其人。世子顧謂曰:「非君莫可當。」賊路邑里空虛,公能出入山谷,告諭吏民,至遼界累千里,行李不乏。上亦有旨,以行中事專屬於公矣。旣久在虜中,每因事進戒,世子亦虛心納之。至事有甚難者,多所彌縫,世子愈益重之。夏,賞從上勞,公陞禮曹參議。
己卯,出爲嶺南觀察使。初,安東士人有金是樞者,上疏言山城事。上以此屬之,公至界,卽以形勢具聞。公行見諸名城、關防、要害,皆莫如架山。其九月,大發軍伍、徭戶、遊丁,凡十餘萬人。至明年四月,城旣完,請割傍數郡之地設邑,欲移營鎭之。朝廷不許,而只割星州一縣,置漆谷都護府。時列邑解弛,紊亂無紀,公一切繩之以法,雖舊交大官,無假借,以故不悅者衆。及苽,大臣以爲築城事重請毋代,而嫉之者以役民多怨論劾,公亦上疏引咎。
復入承旨,因赦請宥羅萬甲坐罷。公嘗議均田、大同二法,與大臣論難於上前,上善之。公請以大同法先行於嶺南,公去而竟不行。
辛巳,以母老乞郡,爲洪州一年,邑大治。壬午卒于官。
公自喪亂來,恨當時事無可爲,而嘗語人曰:「我世臣也,不可去也。旣在其職,當盡其職。」鍊戎卒,治器械,未嘗一日忘北首也。公卒後,嶺南監司林墰周覽營壘,歎其奇才而反被讒詬,具上築城籌畫、形勝,請追行爵賞。上嘉之,贈公吏曹判書,封完陽君。〈竝許穆撰碑。〉
宋國澤
编辑宋國澤字澤之,恩津人。仁祖甲子登第。薦翰林,歷兩司、禮・兵曹參議、承旨,官至全州府尹。己亥卒。
公資稟淸朗和雅,平生不言人過惡。旣通籍,惟親養是急,前後凡歷文川、公州、光州、成川、林川、沃川、全州、金堤等邑。所生考年至,公上疏乞恩,特拜僉樞,遂奉侍入京謝恩。亦欲觀嬪殿京室大禮,嬪殿卽公外孫女也,一時榮之。後又乞恩,至同中樞,公乃曰:「吾以草茅書生,幸忝科第,榮養二親,貤及先世,福祿備矣。又壺儀之尊出於家中,婿爲國舅,女爲府夫人,此祖先餘慶。宜一心秖飭,毋貽家國羞可也。」故歷職內外,淸愼一節,終始不渝。
公少從沙溪金先生遊,因服習於愼齋文敬公。丁卯之亂,沙溪爲號召使,辟置幕下。入爲持平,與都憲金淸陰論私親不可崇奉,斥爲輸城察訪。丙子,入江都,城陷。有中使奉元孫跳出,公隨之,極力保護,以勞陞通政。己丑,入臨仁祖喪,有臺駁,金文正公引古義伸之。
公素尊慕芝峯李公、潛谷金公,常喜道其言行。公所後母閔氏,芝峯甥女,而潛谷又公昏姻。〈竝宋時烈撰碣。〉
尹鳴殷
编辑尹鳴殷字而遠,號思亭,坡平人。仁祖甲子進士,戊辰登第。薦翰林,歷三司、承旨,官至全羅監司。丙戌卒。以原從勳贈吏曹參判,以孝旌閭。
公之孝得於天,自幼得一美味,不入口,必進之父母。家甚貧,母夫人日夜執女紅,公侍傍讀書亦不輟。母夫人憂或損傷,則對曰:「兒之勤苦,爲父母也。」
丁卯虜難,率太學諸生斥和議,除齋郞,不就。登第爲翰林。其考直長公疾革,公血指灌口,及喪,其痛疾哭踊,人不忍見,至有流涕者。
以體府從事,巡按湖西,條奏便宜,多蒙採施。甲戌,上將崇奉私親,兩司爭之。上命削黜其長官,公以持平請罪曰:「臣實主張。」竄鏡城,母夫人送于東郊,公談笑跪告曰:「主上愛臣如子,非久當宥。」旣至鏡城,築望母臺,日夕登焉。學徒坌集,訓誨不倦。翌年赦還。
丙子,虜猝至,上幸南漢。公馳赴,城已受圍。遂與浦渚趙公翼至南陽,與李公時稷、府使尹公棨、沈參議之源諸公將募兵討賊,尹公忽爲賊所害,乃轉入江都。及江都失守,公與母夫人相失,遑遑海曲。母夫人投山谷,夢公持船來逆,驚覺下海,得與公遇而獲全。難已,朝廷知公顚末,始罷而旋有召命。公暫赴而求外爲海運判官、舒川郡守,陞爲淸州牧使,有臺劾,卽棄歸。
乙酉,拜全羅監司,特令便道省母而行。尼山賊柳濯擧兵謀襲全州,遠近震駭。公時巡到潭陽,將急還全州。或言賊衆方屯聚阻山,不如毋往以觀其變。公不應,卽還以鎭之,物情大安。適有言者,罷歸藍浦,侍奉大夫人,耕釣自適。
公之事親,務悅其心,奉養之節,必竭誠營辦,不任婢妾,推其愛以養弟妹。蓋公自其先世,皆以孝友聞,公實世濟其美也。其立朝事君,見義直前,雖得罪不悔也。常不樂要路,亂後益思斂避,低徊外庸,與其少時峻望,若二人焉,知舊悼惜不已。〈竝宋時烈撰碑。〉
金壽翼
编辑金壽翼字星老,安東人。萬曆庚子生。甲子,生、進兩試。庚午登第。歷三司,陞義州府尹、兵曹參議、濟州牧使。癸丑卒。
丙子虜難,扈駕南漢,下城後,以斥和自屛畿莊。
己丑,濟牧缺,上有擇差命,被簡往莅。辛卯,遭管下變遞來,爲被囚者所誣置對,判金吾素不悅,乘時文致,竟謫嶺南。李相景奭、李相時白以罪輕罰重申白,戊戌,特許釋還。自此無意供世。〈子盛大撰表。〉
兪榥 忠簡公
编辑兪榥字典叔,杞溪人。監司省曾子。仁廟甲子司馬,癸酉登科。薦翰林,歷三司、吏郞、春坊、承旨、全羅監司。乙未卒。
丙子,建虜僭號,我人羅德憲等使虜中,參其賀斑而歸。公爲正言,請斬德憲等,以明大義。又聞虜書將至,啓曰:「賊奴悖慢,有甚於金虜之詔諭。堂堂禮義之邦,當一心奮激,使八路改觀,三軍奮激,此其時也。」已而廟議以力弱事急,欲遣使緩禍。公又與同僚啓曰:「頃者孼虜詬天,肆然僭號,殿下赫然奮發,嚴辭峻斥,告諭八方,移咨督府,轉奏天朝。已離之人心復合,已喪之士氣復振,已晦之義理復明,此誠轉危爲安之一大會也。曾未數日,橫議蜂起,托以偵探,將送差虜中,付以國書,誰爲殿下畫此計者?謀國雖未免權宜,處事不可不明白。況今賊逼皇畿,天下同仇,爲臣子者,孰不含痛欲死?聖勅之一褒一勉,監軍之或揚或抑,無非望我深也,責我切也。雖不能束甲而趨以救父母之急,豈忍因監軍送諜之說,乃圖我自爲之地也?噫!正論纔行,奬墨未乾,而擧措不正,群情疑惑,是不幾於下欺吾民上負皇朝者乎?」上以爲妄論大事,只憂美名之不遠播。又啓曰:「臣等獨持美名,將安歸乎?」
冬,虜大入,上入南漢。公馳赴不得入,遂往江都,分司差公爲湖西巡檢使。公卽日發行,路遇全羅兵使,見其有逗遛狀,灑泣責之曰:「君父何在,敢爾徘徊?」遂鳴鼓進兵焉。亂已,朝廷追治言者,以誤事爲罪,公編配丹陽郡。旣蒙放,不欲涉迹於世,乃曰:「此地深僻,去人甚遠。」遂仍居不出,爲終焉計。越四年庚辰,以親意勉應朝命。
甲申,八路大疫,以校理往嶺南,禱祀外神,復命,陳時事六條。世子行冊禮,公以都廳陞通政。爲承旨,陳啓以敬天弭災、崇儉納諫、頻御經筵、引接臣僚、嚴宮禁、制宦寺等事,多所採納焉。
公端雅儉約,不喜紛華。自少有名士友間。丙子所樹立,可謂遭變事而不失其常。迂齋李相厚源贈公詩云:「蹈海高風世共推。」〈宋時烈撰碑。〉
柳碩
编辑柳碩字德甫,號皆山,晉州人。萬曆乙未生。甲子登第。歷兩司、□□、承旨,官至江原觀察使。乙未卒。
公爲人剛方,天得也。有特立獨行之操,爲文章亦肖爲人,南郭朴東說稱公騈儷可入蘇長公堂。又有政事才,事仁祖幾三十年,事孝宗七年,於兩朝受知受恩,蓋亦不淺。乙丑,王子珙扞文網。公曰:「布粟之謠,漢文病之。況進於此者乎?」遂抗疏極言,群議鵲起。上批猶曰:「言論正直。」人皆謂知臣莫如君。至丁丑,主辱至矣。金尙書尙憲素以名節自與,終未免後君。公爲掌令,又論之不顧。蓋公一生出入羿彀中,由此二事云。〈趙絅撰碑。〉
李時萬
编辑李時萬字錫汝,系出宗室。萬曆辛丑生。甲子司馬,庚午登第。薦翰林,歷三司、舍人、承旨,官至全羅觀察使。壬子卒。孫彦綱,判書。
公天資厚重有器度,外嚴內和。長於文詞,旣得路而飛不盡翰,中遭跋疐,屛處江郊,惟日耽書史,課兒孫。季年,暫就鐵原任,旋棄歸。〈崔錫鼎撰表。〉
李襘
编辑李襘字子方,延安人。監司昌庭子。萬曆丁未生。辛未登第。歷翰林、春坊、三司,官至廣州府尹。丙午卒。
公隨世子質燕,世子憚公法言。嘗與蔡公裕後飮館中,酒酣唱庾信賦慷慨,相視慟哭,瀋中駭焉。歸朝廷罰之。江都之難,守相尹昉遺廟主走,公論竄之。柳公碩,公友也,爲人抗直。嘗論時宰之柄庸者,及是臺官欲以深文中柳公,公爲直之。公所執率非世好,果不容于朝也。
外而南原、江陵、金川、吉州、泰安、濟州、春川、廣州,卽公所履也,樹去思碑者五邑,賜衣褒美者三邑。
公弘毅峻整,身不踰中人,而望若喬岳。性篤孝,痛早失怙恃,以事父事兄,未嘗析産分宅。俸祿散親戚,時其昏喪,昆弟子早孤,公皆育而敎之,成材者居多。典八州而都無宅野無田,朝夕或無資,人未敢以有無溷公。平生色莊不可犯也,及推誠接物,表裏洞然,以片言分白黑,一座無不伏。如沈公大孚、趙公絅、眉叟許公皆忘年定交,亦可觀公所與也。己丑以後,蓋自屛不欲與世涉,彼甘心抵隙,恐石之不于井者,此何人哉?〈竝從孫沃撰碣。〉
金慶餘
编辑金慶餘字由善,號松崖,慶州人。萬曆丙申生。仁祖甲子,仕爲別坐,歷扶餘縣監。□□登第。歷三司、春坊、吏郞、承旨、大司諫、洪淸監司,官至副提學。癸巳卒。用原從勳,贈左贊成。
母宋氏嘗夢白鶴入室,考贊成公喜曰:「當得異常兒。」公果生,然贊成公未及見也。公學于母夫人,文藝驟成,弱冠,爲解元。
持平時,虜警數至,公啓言:「君臣上下宜以薪膽相勵,而乃有營繕之命,請亟寢罷。」上責以沽名,被遞。上將親祭孝思殿,同僚以上疾纔愈欲諫止。公以爲久廢親祭,今當將順之不暇,遂以不得其言去職。
丙子,入南漢。丁丑春,扈駕還都。時大盜纔退,國事蕩殘,不復知有天朝矣。公慷慨憤惋,如不欲生,遂辭於時相曰:「時事至此,何以有辭於天下後世?諸公若無誓天雪恥之志,則吾不可復立於朝廷也。」遂大歸懷德鄕里。朝廷連以諫職召,皆不就。差瀋陽書狀官,欲令拜虜,辭免,則又除金郊道驛丞,蓋欲其迎送虜差也。朝廷恥不能屈,罰配本驛,公奉親謫居,夷然自適。未幾赦還,搆小屋,扁以松崖曰:「松有後凋之操,崖有壁立之象。」蓋寓意以自勵云。自是凡有除命,一切辭遞。
甲申,有逆變,因召旨入慰,仍啓曰:「伏聞皇帝上賓,豈可無服以伸情義?況爲舊君服,禮有其文,可據而行也。」政院格不奏,卽南歸。昭顯世子薨,俄有潢池警,皆入慰卽還。戊子,擢拜承旨,固辭。
上嚴旨曰:「此人殊無人臣禮。」己丑,仁廟昇遐,卽入臨而還。孝宗初服,憤發大志,延聘金公尙憲、金公集,群賢咸萃於朝。公亦以大諫赴召,上疏陳六條曰:「親其親以仁其民,嚴宮禁以正其家,遠戚畹以淸仕路,崇道學以壽國脈,立大志以爲內修之本,收人才以爲外攘之實。」又論廟號及兪公棨忤旨,有妨言路。上優批嘉奬,仍命公將母上來。公與同春宋公及予相視如兄弟,謂曰:「吾儕方被不世遇,自料才力不可有爲,則決意退去,無負聖恩可也。第見上志甚銳,衆心顒望,此誠不可失之時也。吾儕皆去,上心亦隨以解,以壞大有爲之機,則豈非志士之恨也?方今輔導聖德,固爲急務,而曩日金自點濁亂朝政,一時士夫附托眤比,廉隅都喪,必須澄汰此曹,以淸朝廷,然後綱維擧而庶事理,外攘之策從可理矣。」時臺諫方論自點擬律甚輕,公請遠竄,仍論其黨附諸人。上以自點勳舊之臣,雖有罪,不可竄逐,下批殊未安。公引避,上旋示悔意。
公以親老退歸,上意極繾綣,而終不能留。時一番人假虜勢媒禍,事將不測,賴聖上幹轉之力,竟得無事。適有洪淸監司之命,公赴任,夙夜憂勤,未嘗少休,尤以軍政自力。朝家以疏狀不書僞號,慮有禍端。及聞虜以爲言,公益不自安,而亦不欲變其志,遂自劾,不許矣。虜人責取良家女,公曰:「寧受方命之責。」終始不應,則遂自備局直取道內良家女以去,而言者反以選女騷擾請推。又兪公棨以嘗論廟號,終被行遣,公益不安,力辭遞歸。後除副提學,辭疾不赴。遺疏請堅聖志懋聖學、親賢臣遠小人、使內修罔愆、外攘盡道,上覽疏惻然,隱卒如儀。
公長身美鬚,岸宇軒昂,風神秀發。立志堅貞,行己方嚴。淸白一節,終始不渝,身心事爲,瑩然無瑕。自丙、丁以後,其心志之所存,見於出處去就者甚明。其行義之美、言議之正,固不可勝書,而惟其尊周大義,炳若日星,至死彌亮,其遺疏一篇,可質於神明矣。〈幷宋時烈撰碑。〉
金弘郁 文貞公
编辑金弘郁字文叔,號鶴洲,慶州人。萬曆壬寅生。仁祖乙亥登第,歷翰林、春坊、三司、吏郞、舍人、承旨、禮曹參議、忠淸・黃海觀察使。甲午,上疏論姜嬪事,杖死。己亥,伸冤復官。
丙子,爲翰林,賊鋒猝急,有武士林恒壽等奮曰:「若得數百甲兵,則當以死迎戰矣。」公卽以恒壽等見于體府,又以啓于上,上卽允之。公又言于承旨曰:「賊鋒飆忽,今日當到京城,而輿御尙未戒,奈何等待?」上聞,遂以寡約先出,到崇禮門,賊果薄西郊矣。遂轉向南漢。公又白上曰:「卽恐賊兵追躡,請亟遣重臣于虜,緩以和事,則其間庶可入城矣。」上從之。旣入城,又將冒危西幸江都,公又力言其不可僥倖,上以爲然,事遂已。上旣定城守計,而和議又起,以解將士心,公又慷慨極言之。
石室金先生被拘於虜,得釋而還。公請上召見,且言「鄭桐溪蘊宜有褒典」。金自點久專威福,欲交歡公。公不應,自點銜之。戊子,以應敎上疏,力言言路不通,官方淆亂,民生困瘁,戎政頹廢之狀,末言無忘城下之恥。己丑,孝廟卽位,公以執義將擧劾自點,而有勳臣自成傾軋之端,公兩斥之。且言昭顯諸兒坐其母,徙處瘴海之中,宜思保全之道,末言言事被謫臣李應蓍、沈𢋡、洪茂績、李敬輿等禦魅窮荒,沈東龜被謫尤可冤。雖事在先朝,皆當有以疏釋。上嘉納。時虜人聞賊臣交搆語,遣八使根査,中外洶洶,以爲公亦將不免。時孝廟爲士類身自彌縫,事遂已。
甲午,拜黃海觀察使。先是,姜庶人得罪,仁祖以逆論死,及上卽位,閔公鼎重訟其冤。上引見,語其首末,且曰:「後復有敢言者,當以不道論。」遂下禁令矣。公交事後,適有旱災,七月,上疏以爲咎在姜死。上怒甚以爲纔下禁令,而復冒犯如此,不爲重究,後將不止。遂拿致公,上親鞫,公辭氣益厲,天威甚震。公素瘦弱,杖下顔色不變,仰呼侍立所親,責其不言,人皆壯之。以其月十六日,還下棘寺而絶。
公甚堅介,立朝慷慨,無所媕娿。惟其遇事敢言,觸犯天怒,猝被刑禍,爲世大戒。然雷霆旣收,雨露旋濡,恩及九泉,善類相賀光榮永世,公又何憾?〈幷宋時烈撰碑。〉
睦行善
编辑睦行善字行之,號南磵,泗川人。參判長欽子。萬曆己酉生。崇禎庚午進士,癸酉登魁科,歷三司、春坊、吏郞、大司成、吏曹參議、大司諫、黃海觀察使。辛丑卒。子昌明,官參議。
公爲禮曹郞、兼記事官,修國史,忤用事者,居散斑,久不遷。丙子,爲京畿都事,觀察使尹履之心器之,方上之大選才學之士,以公薦之。冬,金人大擧來侵,都城不守,廟社、諸妃嬪、王子皆入江都。公臨亂處事,多過人者,人倚之。及苽,當大亂殘破之餘,畿內爲尤甚,觀察使李溟曰:「此時無此人,不可。」啓請仍任,專管賑恤事。
乙酉,淸人令我從海路給軍食,事期急,公以獻納特差御史,督運湖南饋餉。
公敦厚有雅量,未嘗疾言遽色。臨事周愼,不撓於利害,不營立産業以自累。其居孝友,皆稱舊家遺法云。〈竝許穆撰碣。〉
閔光勳
编辑閔光勳字仲集,驪興人。府尹機子。萬曆乙未生。丙辰進士。仁廟癸亥,登魁科。歷三司、春坊、承旨,官至江原觀察使。己亥卒。子蓍重、鼎重、維重。
年二十二,中進士。時母后幽在扃鐍中,公冒往謝恩,同榜感而從之者數十輩。仁祖初,上謁先聖取士,公居第一。時公父府尹公以承旨在上前,坼號以進,一時榮之。
丙子,爲掌令。建虜僭號,主和者旣納其書,又遣使報之。公自劾曰:「朝廷不用臣等言,卒遣和使,請去職。」已而虜猝至,公以宗廟令,奉廟主入江都。諜報虜渡江,公謂分朝相臣曰:「事急矣,宜奉廟主下浮海,以圖萬全。」不聽,公率僚屬力爭者再。相臣怒曰:「吾將斬汝,以鎭人心。」公退曰:「天也。」俄有椎破城門者曰:「王孫出矣。」宋公國澤謂公曰:「王家骨肉只有此耳。吾輩當以死保之。」公然之,遂以西奔渡海入喬桐。亂已,自詣理請伏逃走之罪。上命勿問,賞加通政,拜戶曹參議。相臣以爲:「閔某棄廟主護王孫,今反寵秩之,恐後世以殿下爲輕祖宗而重子孫也。」遂反汗。
公自經亂以來,棲遲鄕里。時相惡士大夫不仕,皆授惡地。公繼金公慶餘,爲金郊察訪,數月遞歸。後爲星州、南原二府使,皆著治績。己丑,冊世孫,公應選贊禮,因加通政。入喉司,正言李萬雄劾人忤旨,上屢下嚴敎。公以爲人主喜怒不宜失中,陳啓不已。同僚以夜深請止,公曰:「君有過失,當力爭,以必得爲期。」上意亦解。後其彼劾者相遇致辭,公不爲應,人謂其已甚。公曰:「某不吉人也。」己亥,孝宗昇遐,公哭泣盡哀,仍感疾。謂家人曰:「死生命也。」無一言及私,獨問山陵定否,恬然而逝。
府尹公恬靜有淸操,公一遵其法,又與妹婿趙公錫胤小大相咨,公之趾美友仁者深矣。
外若和易,而內實堅貞。在臺,仁祖崇奉私廟,公協諸僚爭論,又論其徽號過隆。上怒甚,問誰主此論,對曰:「罪實在臣,不可他問。」星州時,朝家調兵北去,卒有李士龍者知非義擧,却𩝝設有違言。或欲治之,公優奬曰:「義人也。」嗟歎慰遣之。士龍之虜軍,竟殉大義。後公庀葬,恤孤甚厚。三子連闡高科,公戒之曰:「處心必主謙退,接物必務和順,辭好爵以推賢,臨大事斷於義。」仲子擢授東萊,又戒曰:「無以遠方一物累我也。」〈竝宋時烈撰碑。〉
洪葳
编辑洪葳字君實,南陽人。泰昌庚申生。□□登第。歷三司、吏郞、春坊、楊州牧使,陞東萊府使、慶尙觀察使、承旨。庚子卒。
爲正言,應旨上言,辨賢否以敗朋黨,明體統以立紀綱。又言內司宮家之弊、隣族病民之政,終以歸之於人主之一心。請昭儉禮下,治怒窒慾,仍悉數病之尤者。而又言大臣不能任責,條奏蓋萬餘言。上嘉賞,悉令廟堂變通弊政,又敎公卿曰:「宜體予意,悅而容之,以盡交修之道。」自是上眷彌隆,公亦隨事盡言。以司書極論輔翼之道,以修撰又極陳時事。出爲楊州牧使,又言兵民困弊,而其本在正君心淸朝廷,上皆優答之。
以籌司薦拜東萊府使,未幾陞爲本道監司,到營未久,案牘如洗,遂條具道內弊瘼,纖悉無遺。其大者如罷萊、釜分防而以土兵募立,移兩兵營,以當要衝,孝廟皆嘉納。
公天資精敏,器局峻整。久在論思之職,竭其忠誠,老成切實,不爲空言。前後章疏殆屢萬言,而必根極於人主之一心。蓋其淵源出於其舅氏趙樂靜錫胤,故論議正而知要,雖置之古名臣奏議,可相上下也。其在藩府,經事綜物,細大不遺。主知方深,責望日隆,方將引置輔弼之地,俾展其才識。而不幸聖主厭世,公又病矣,有識之士莫不歎惜。〈竝宋時烈撰誌。〉
洪處尹
编辑洪處尹字之任,號安分齋,南陽人。觀察使海峯命元子。萬曆丁未生。仁祖己卯登第。薦翰苑,歷三司、春坊、舍人、承旨、禮曹參議、黃海觀察使。癸卯卒。子受疇,監司。
仁祖視學取士,公與季氏知事公竝擢第一,時榮之。丙戌,以文學獻六箴。孝廟元年,賊點秉權縱恣,公首請削黜。尤齋宋公赴召,言事不合,投疏乞歸。上以因山迫期,命還給其疏。公箚論進退人當有禮意,上批開悟。庚寅,以應敎乞養,出白川。上面諭曰:「累年經幄,今當遠離,予心觖然。白川邑殘,何以奉養耶?」仍賜臘劑等物。辛卯遞歸,老幼攀轅,不忍別,立石以頌。時方寒,公奉親留傍邑,以待春和,行橐如洗,無以供朝夕。白民爲聚米以資之,公不受。癸巳,以校理疏陳時弊,請勿私內奴、簽丁壯以充軍額,事竟不行,論者惜之。上因講《書傳》,欲造璣、衡以觀古聖人齊政之意,問誰可任者。同列以公對,卽命造進。工旣訖,公具箚以上,御批稱賞。時憲臣論史薦,各立意見,有一諫官爲順旨眩亂計,儒臣斥之。上怒甚,命下吏。公箚請罷諫官、赦儒臣,上引見詰箚意,且問誰主此論。公對以臣主之,天怒益震。承宣爲救解,上遂竄承宣,削公官,黜門外。公退處湖西,日以經史自娛。時顯廟在春宮,每見宮僚,輒問其安否。孝廟嘗問書筵進講誰最善者,顯廟對以未有如洪某之明暢條釋。蓋公久侍离筵,多所開導故耳。
己亥,以嬪殿都廳陞拜承旨。庚子,拜黃海監司,慨然有澄淸之志,條陳積弊,且宮莊病於民,請罷之。杖殺宮差尤無良者,由是忤上旨,累擬師儒諫長之望,竟靳恩點。公夷然不以爲意。
公天資近道,沈重寡默。自少着力於性理書,於名利泊如也。平生不喜交遊,論議不爲矯激,而遇大是非,確乎不可奪。出入兩筵,誠意藹然,被眷知特優,此可以驗公之所存矣。〈竝閔鎭長撰碑。〉
李萬雄
编辑李萬雄字心甫,全義人。兵使淸江濟臣之玄孫。仁祖己卯進士,孝廟庚寅登第。歷三司、春坊、吏郞,陞拜東萊府使,官至黃海觀察使。辛丑卒。子徵明,□□。孫德壽,文衡。
自淸江至公五世,風猷克競。公又性度離倫,人期以國器。幼時詣澤堂李公第,庭有朱櫻方熟,諸兒欲取以啖之,公止以未有長者命,澤堂奇之。
以正言論尹善道淫悖,善道有師傅恩,上故遞公職。出入論思,多所啓沃。上嘗善公應製詩,賜貂帽以寵之。嘗以諸駙馬留宿禁中,力陳其冒犯褻昵不可許,上嘉納,而入以語諸主曰:「此雖汝曹所不欲,予實喜有此直臣。在庭諸臣皆如李某,則國事其庶幾矣。」
己亥,以應敎特陞,拜東萊府使。至任未幾,倭人互市者踵前習,有所要索,公嚴辭以斥之。倭人故欲生亂,露刃出館,入據釜山鎭,仍四出奪掠。公請於朝,欲移書島主,責其違約,朝廷不許。又力請以爲:「我國失於過慮,一不能威制,使侮我之心日長,請以千戈從事,殄滅無餘,然後檄諭島中,則曲不在我,彼必自慴矣。」仍命褊裨治器械。狀啓至,朝廷愕眙以爲狂謀,至請推責。公復力陳其利害,會倭奴偵知公意,收戢還館。朝廷慮公終不但已,托以當初致倭犯約爲可罪,召下廷尉,公對語益慷慨憤發。余以書勞之曰:「不料方叔壯猷出於書生,今爲公夜看斗牛之墟矣。」
庚子,拜延安府使。以延與江都形勢相關,疏陳唇齒控制之策,廟堂格不用。辛丑,陞本道監司,適値歲儉,賑恤出於至誠,一路賴焉。
雅有山水癖,嘗夢遊一勝境,後於先兆下,得淸江公遺址,宛然夢中所見也。遂名以夢灘,而結草爲亭,仍取淸江詩語,名以綠水。蓋歸意已決,而竟爲公永歸之眞宅,嗚呼!豈其兆耶?〈竝宋時烈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