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俛庵文集
卷八
作者:李㙖
1876年
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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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家嚴丙午 编辑

離側已過五六日。日氣寒甚。伏未審氣體候若何。伏慕不勝下情。子無事得達。葬禮亦無撓利成。上下道士林來會者幾百五六十。景慕尤切於平日。亦可見義理之在人心不可誣也。但人之葬聖人。不如聖人之葬人耳。今當覓一奴往佳巖。然尙未與主人相議。似此遲延。不知幾日當還侍也。士林之議。以爲當發祭社之論。而以會葬發此論不穩。故欲俟日後云耳。

上家嚴 编辑

昨日辭退後。竟日達宵而下懷如負重何。蓋旣不能養志養體。又從而戚之。何以自容。得兒書伏審氣體萬安。伏慰萬萬。心大則百物皆通。此一句昨日伏蒙提敎。仔細思量。儘至言儘至言。其在子病尤爲頂門之針對證之劑。苟得此義。則雖入水入火。此心亦當泰然自得。亦安有慽慽憂歎意耶。謹奉以從事。未知久遠更如何也。

上家嚴 编辑

伏未審氣體候若何。秋意頓生。絺絡想當疎冷。而綿衣尙未糊曬。伏憫無已。子昨與李敬明語吾家多少折拍。李曰誠者百物之主。心所誠切處則天時人事自然隨之。如人斷然欲做處則須有人扶助之者。或欲做欲不做處則須有故沮戲之者。此言甚善。似若達理者語。平日非不知此箇道理。但未能明白說出如此之快也。試以驗之日用之間。皆坐不誠不切。故百爲皆振作不起耳。李又曰天地中間只是一氣。而吉凶善惡各以類應。水必流濕。火必就燥之類可見。凡人好爲憂慽之語嚬蹙之容者。百憂自然叢之。雖甚可憂。而善爲排遣。不形於容色之間者。大是吉人。自有吉事之應。此未可以刻期時日而驗。若擧其平生而論之則未有不然者。又曰圖大事者不拘小節。謀遠略者不計近費。若求無一事之難無一事之勞而自然成就者。天下豈有是理哉。此皆似至論。其他善言甚多。大抵皆吾頂門之針。非苟爲一藝士口氣。可敬服耳。

答族弟幼成塧○戊辰 编辑

新年人事。一番紛挐。而每向那邊獨抱少一之歎。卽玆不意此姪袖書來訪。副以古詩一篇。三復感荷之餘。仍審新正。省下棣履皆獲平吉。尤庸慰幸。三從冬來幸無疾苦。得與門少十餘輩守巖齋讀了幾卷書。頗不寂寞。恨不得與吾從君子姪同此意味也。先祖影幀事。中化旣是杖屨之所。又爲子孫所居之地。則於此而奉祀之。夫誰曰不可哉。但旣曰子孫私奉則卽其地所居子孫奉之爲可。豈藉他官子孫之文。諭乎此中。自有尊奉之所。而又欲使在此者。倡議更奉於越境之地。恐非事宜。幸細入思量如何。怪石詩富哉辭乎。但石本不言者。君代之言如此張大。若一朝石能言。自道吾意本不如此。則君不狼狽乎可呵。舊翁之逝。痛惜不能已。慈良文雅何處得來。聞其入地有日。而無計一訣。尤非平日相與之意奈何。吾亦從此逝矣。他日相見豈其遠耶。

與族弟汝緝尙穆○丙寅 编辑

島行時治任太半是君之指揮。旣入島點撿行裝。益歎君見念之切。三月奴來時又奉君問書。滿紙情曲令人三復而不能已。旣歸而君已歸矣。當時悵缺之思。至今耿耿在心。此奚來知履用晏勝。膝下俱安。甚慰慰。從薄勘旋宥。實出意望之外。歸卧故山。飮啄自適。歷數自古。曠絶異數。豈有如㙖者哉。感戴攢祝。何以圖報其萬一也。鴻恩所及。百疾俱辟。但秉遠姪迎我於中路。得沴幾危。其婦繼痛。幸免喪亡。作覲親行。因以喪歸。慘不忍言。自餘多少鄕信。君澤想已盡之。故不煩。何時可得復奉。臨紙徒增悵想耳。

答族弟埰問目 编辑

吾不與祭章。范氏所云若以他人之致誠爲不及於我。然他人攝之者。安知不如我之盡誠也。

他人攝助雖能盡誠。自家不能自盡其誠。則自家之心能無歉乎。張子曰事親奉祭。豈可使人爲之。君子於事親奉祭之事。必要身親爲之。以自盡其誠。此儘可體念處也。

子謂韶章。夫子之言。只是大槩言治化之盛聲音之美歟。

美言其聲容之美。善言其美之實。若是大槩說。何以說到美之實。

朝聞道章註。生順遺恨。若聞至道則明於死生之故。無拂亂歉愧之意而安否。

非但明於死生之故無歉愧之意。大槩旣得聞道則方不負受中以生之責。可以死無餘恨故耳。

邦有道則知章。蓋施其賢能之謂知。沉晦隱淪之謂愚。則朱子只以不避艱險言之。未嘗言沉晦者何歟。

集註與程子說微不同。程子以沉晦免禍爲愚之不可及。而朱子以不避艱險。卒濟其君。爲愚之不可及。兩說各有意。不可相蒙以爲一說也。

一貫章註。忠者天道恕者人道。此只以體用分天人。不以自然不自然分。則盡己之心。是人之天道。萬物各正性命。是天之人道否。

忠恕分天人道。只是以體用分得矣。不必以是而更於天人分上。又分天之人道人之天道也。且此章是曾子眞積力久。將有所得而後得聞者。非初學所可妄意想像者。待用曾子隨事精察工夫後。或可源源自見矣。

仁而不佞章註。全體而不息。先儒有兩說。恐後說長。

不省先儒兩說爲如何。然全體是橫說。言體仁之大也。不息是竪說。言無間斷之意。不能全體其大而接續無間。則是諸子之日月至焉。不可許以仁者也。

我不欲人加諸我此不字。是無字之義。仁恕之別。在無與勿之間。則集註何去無字而曰不欲云也。

無欲與不欲。有何間隔。而苦苦分析耶。何不於恕字上推尋其工夫意味。而於無字不字上枉費比較之力也。切宜戒之。

其本也眞而靜。此本字以心之體看如何。

其本也眞而靜。則其本是眞靜之本體。何必說心之本體耶。

三月不違仁章小註。或曰心在內在外。或曰仁在內在外。分而言之則心與仁是二物乎。

不違仁則心與仁無間矣。違則爲二矣。心與仁迭爲賓主。則安得不爲二物乎。

過此幾非在我。過此之此。指何境界也。

張子以始學之要發端。則未便說到三月不違處。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皆就始學者言之。始學之士。誠能有見於內外賓主之分。而誠心願學。勉循不已。則正如車之已推。舟之離岸。雖不大段費力。而其進爲之勢。自有所不能已者矣。試加工而實體之。

日月至焉。及其至之時。可謂一事上盡得仁。

方其至焉之時。亦不可不謂之仁。但暫得而旋失則雖一事上。恐難許其仁也。

誰能出不由戶。與道不可離之義幷看否。

通看推說。略有意思。然講學不要如此比校磨勘。

樊遲問仁章呂氏說。在學者分上。後獲之義尤精。而呂氏統作一串說話何也。

若不先其所難。則何後獲之可言乎。後獲尤精之云。所未聞也。呂氏說自分曉。何可強生疑難耶。

樂水樂山章。山水各自有動靜。動靜二字似不可偏於仁知。夫子之各就一體而言者何也。

此就山水大體上說仁智之所樂不同。豈謂仁者不樂水智者不樂山耶。其言動靜。亦以大槩氣象相近者言之。且當就此山水動靜上求其仁智氣象意思如何。而力加勉慕焉可也。豈當於發軔之初。不問仁智是如何。所樂是如何。動靜是如何。樂壽是如何。先於孔子所言之外。討箇山之動水之靜。慊夫子之言猶有所未盡。則豈非妄耶。此等講說。無益於身心。而有尙口競辨之失。切宜戒之。

齊一變章註。施爲緩急之序。齊魯所當急者略可見。而其緩之義。於何看得。

求其當急而先者。則其當緩而後者。在不言中。何必討求緩處耶。當急而先者。儘有商量討求不給。何暇尋求緩且後者乎。

博施濟衆章。子貢之問。不切於求仁。故夫子告之以此。蓋是三節。有高下等級。而程子之說幷爲一項事。

仁恕雖有生熟之不同。只是一事。故程子合而言之。此等處不必費力分疏也。

憤悱章。憤悱二字無淺深否。

且看心求通而未得是何故。口欲言而未能是何故。於此二者。各加深究而實體之。方是講學。較其淺深却何爲。

文莫吾猶人。此文字指言語文辭而言。文易而躳行難。故夫子云然。如云聽訟吾猶人也。然聖人聽訟。豈不異衆人耶。特以見其聽訟末而使無訟爲本。

所論大槩得之。雖聖人聽訟斷其是非。則豈有異於人哉。

太王雖有剪商之志。而無傳位季歷之意則泰伯不去否。若太王更無他子。則不知泰伯何以處之。

泰伯所處。是聖人處經權之極致。初學何敢輕議其如何。到他日義精仁熟後。徐議之未晩也。

所貴乎道章集註。舊作效驗說。改作工夫說。則又收程子說於後段。有深意否。

程子說固好。但不如集註之密耳。此等處各加玩索。實下工夫。不必求深意於其間也。

答再從姪永苾 编辑

奴來得書。知有項傍浮腫之患。所業坐是種種間斷。可爲憫念。汝之爲學。如今年晩秧。雖風調雨順。猶患不及其早者。况如此旱潦相仍。未發穗者。極可慮也。然在禾稼則無知。故一聽於天而不可移。人爲最靈。能參天地贊化育。故苟能銳意欲爲。則天下無不可爲之事。是則與禾稼異也。汝苟能奮然用力。專其心而致其知。專字致字最可玩味。誠一而不懈。則已往之歲月。雖不可追。而方來之日月又無竆。亦何患其不成乎。千萬勉力。

答再從姪永苾 编辑

吾自困涸轍。不能不動其心。日間些少工夫。間斷不續。恐無以抵敵世故。時以自恐耳。君書辭旨間可見不至廢工。然君旣舊知未深。而離羣索居。無以更發新知。其不能大有所進。可以坐決。甚可慨歎。然來此旣未易。則姑且溫習舊聞。使之浹洽於中。則於其中又當自有新知。未知君能服此已試不驗之藥否。

答族姪秉殷,秉翼。 编辑

日夕刮磨。所以提警昏惰者亦多矣。各散之後。靜帖則有之。而無所省發處。安得不鈍滯了老物耶。白足傳致兩君書。副以別紙。以審靜棲讀書有意味。欣慰無已。族叔一味憒憒。時向故紙中得些意思。而斷多續少。乍明乍暗。以吾年紀作此家計。直是可笑。堪作君輩後生者前車之戒耳。謬詢數條。可見靜中用心之密。摸索爲說。錄在別紙。相與詳論。更示其可否爲望耳。

別紙 编辑

大學如保赤子章句。初本云慈幼之心。不從外得。推以使衆。亦猶是也。與或問使衆之道。不過自其慈幼者推之云云同。而今章句改以以明立敎之本。不可強爲。在識其端而推廣之。蓋初註與或問。以此一條專指使衆之道。當推保赤之慈而未兼說孝弟。今章句則統言孝弟慈之不可強爲。大抵此章以上行下效而言。本立於此。敎行於彼。不待推之而方去也。况此以在上者而言。則其曰推慈而使衆者通矣。更安有可事之君長乎。或問此段似與章句大相不同。未知如何。

說得考得甚精詳。章句或問不同處。尋常未能的知。見示果然。推廣之推。與自其慈幼者推之推不同。細分之亦似然矣。大抵以下至不待推得之。况此以下云云似然。然事君事長使衆之道。皆是家齊而敎成於國者。則或問亦泛論其道而已。章句不住修改。所以有許多本。不必追考其所改之如何耳。

引詩者三條。詩之爲用亦得矣。

三引詩反復吟咏之間。意味深長。手舞而足蹈。是詩之用。而引詩之助也。凡他引詩處皆以此意求之。當得引詩之助。而詩之所以爲用者可得矣。

絜矩條又有以處之。處字未瑩。小註曰絜矩是處之之道。處之字何以爲絜矩之義也。

處字如云處置區處之處。蓋君子治國。固以動化爲本。然又不可拱手立視。一聽其自化而已。必有䂓模法制使之皆得其道而後可。下文所謂絜矩者。乃其所以處之之道也。

同條使吾之身一處乎此。所謂絜矩。章句曰身之所處無不平。蓋云就我之身而校其所占。上不長下不短。右不廣左不狹。而得其平也。或問所謂上下四方不相侵越。正此意也。而下文曰各就其中又皆均平云。各字又字。似與上句分作兩層說。夫上之中亦有上下四方。下之中前後左右皆然。豈上句就身上說。下句推衍說去。若都作身上說則安頓各字又字不得。未知如何。

各字又字乍看。文勢若或然者。然此是申言各得分願不相侵越之意。非分作兩層說也。上下四方。雖各有上下四方。而此處未遽說到這處耳。各字又字旣自我中處而占地平均。則自上下四方人觀我。又皆與我占地平均。下得各字又字有何妨耶。

同條趙氏註。私則萬殊公則一致。此句秉翼屬之上句爲說。然以文勢考之。天下之志雖殊。理則一也。與私則殊公則一。相爲對待。明絜矩之義與盡絜矩之道。相爲配置。以義理求之天下之理。私之則萬殊。一膜之外便爲胡越。公之則一致。聖人以天下爲一家。故必克去其私而後可以言一理。其曰能克己則以一心爲衆人之心云者。豈非以克去己私則無萬殊之差。而有一致之妙與。

所推說極是。屬上句之說非是。

答秉殷問目 编辑

書問種種。殊慰寂寞之思。况審靜裏工夫。日有佳趣。尤慰十分。族叔雖無善狀。討靜攝痾。亦自不惡耳。疑義可見工夫向上。義理思索。儘精詳可喜。摸索答去。復詳思而復之。

三綱領條人物之生智之性。論萬物之一原則人物固是一理。而就性分上說。方有仁義禮智之名則已屬稟受後。非指一原處。豈可以物之理。本同於人。而遂謂同得五常之性乎。

就一原上說則統論人物。自不得不如此說。豈可方論人物一原而便說稟賦豐嗇耶。雖說仁義之名。而上文發之以必得是理。則是原頭之初也。非說稟受後也。

同條朱子註。氣是有形之物。

氣如陰陽晝夜寒暑晦明之類。安得無形。査滓尤是有形之粗者。

八條目條。心之神明。下陳北溪註。致知言表裏洞然。

知之表裏。以心之內外言。知者心之神明。知至則心盡。固不可以分際言也。此等處不須苦苦分析。恐陷於幽深怳惚之域也。

答從姪秉運壬子 编辑

續續得書。知客况安穩。何慰如之。千里奔走。在家者縣想甚苦。吾意則雖一戰而有南陽。不如一室團圓。與同飢飽也。吾僅遣。但歲儉如此。而徵租索錢之擾。令人意敗。不知山林之爲樂也。翰兄功名可謂壯矣。但位愈高則責愈重。能不負朝野之望否。歸期當在何間。得不得有命。不知命。何以爲君子。

與從姪秉運,秉進,秉遠,秉鉉。丙寅 编辑

分張之時。或遠或近。然其黯然之情則同也。已更數月。嫂氏調候若何。侍傍友况均宜否。伯季兩君效勞尤多。尤所不可忘。伯君返侍又在何時。全州時想當寄音。而竟寂然。豈未逢主人而然耶。道中幸無顚沛之患耶。智翁分張在何地。孤寂中無他事。惟計日想行程。過二十日後亦不復爾也。膝下諸兒輩皆無恙善課否。繼也亦自外門還否。此兒最多情。來時不及見。時入懷想中耳。吾諸孫能聽人說話。不至孟浪惰遊否。遇此節拍而不知感憤自勵。乘時遊浪則亦何足說也。吾此行百無所憾。惟恨以吾故壞了兩三秀才也。門內各家大小皆無他故否。諸從君皆一心力以送我。至今料理行裝。無非精神所及。吾父子只是仰成而已。至親之道固應如是。然思之每興吾不如之歎耳。持此心手以從事則於保合家族之道何有也。吾此間調度。當在兒子口中。不須煩然。大抵人之所以擠我者。乃所以推而上了天也境界。正好讀書。庶可爲桑楡自收之地。而一日之間。太半爲飽飫所誤。餘閒又爲睡魔所惱。志不能勝氣。疑其所處非極困橫。故不能爲增益之道耶。又可呵。每念君輩處地太暇豫。遊從太煩劇。不能專意於此事。而無以此等地頭持以相贈。又可恨也。

答從姪兄弟 编辑

兒未發而奴先至。見僉君問字。古人所謂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眞是實際語也。仍審嫂氏中經一番宿患。今雖已安。而驚慮實深。諸君棣况一安。各家大小俱宜。甚慰遠戀之懷。但道內事極可驚心。不知疏槩云何。若欲只明萬人虛冐之誣。則是道內自爲自身計。難以吾一身利害爲勸禁。然此豈擧一道赴訴於天門者哉。且况外人之不知者。或以爲爲疏頭島配而然。則是納我於南海深淵之中。亦不能自說於天下後世也。人臣之義。得罪於朝。只合順受而已。雖尋常言語間。不可說人以無罪。况可煩冤於天門乎。飛文相聚。排雲叫閽。鼓風波於萬里滄溟之中。而欲爲岸上之傍觀。此寄身於扁舟泛泛於中洲者。豈不憫哉。且朝廷所以罪李東馨者。其意可知也。以時象以道理。皆萬萬不可相議。期於沮止爲大幸。修理宗家之議已定云。不勝喜幸。文集時已始手。何其敏也。本是隨手謄出。全無式例。能整頓篇第則尤幸也。如成則不必親持來。因便寄送也。君輩病親之下。何可千里遠遊耶。吾若久不歸。則當看勢如何耳。書疏之宜答者。君兄弟爲我裁答。但不可太文且騁。蓋多質而拙。是我本色故耳。門戶之寄。後進之望。都在君兄弟。盍知所以自勉也哉。朱子曰學只在警省。誠哉言也。能常常警省。則此心常存。而學無不進。身無不修矣。得此意恐衰朽之不能受用。聊以爲千里之贈耳。

如有扶助物見在者。則各家爲先醫得眼前瘡。將來備給。無所不可。凡百皆量宜爲之。勿太執可也。

答從姪秉運己巳 编辑

昨因仲君去付賀書。蓋未及而書問先之。忻審客裏餞歲。爲况一安爲慰。但上官日迫。至親無人同參。爲可慨耳。弊局手生之歎。可坐策也。惟盡吾心盡吾才盡吾力而已。才未及力未及者。吾固無如之何。要之勿使心未及焉耳。此在良遂中。然吾心所切。亦不過如此。不敢不盡耳。老叔餞迎。懷思無可言。惟以君一麾爲慰。非直爲一家生活之計也。

答從姪 编辑

五月十五日書。承領已久。續又承問。以審旱炎。嫂氏鼎席萬安。君侍省字履有相。何等慰幸。但旱灾此酷。私家百口之憂猶不尠。况身任撫字之責者。其爲憂念當復如何。須悉心焦勞。周思博訪。苟有爲民生利之道。無不竭力以圖之。不啻如救焚拯溺之急。然後庶可以救得一半分矣。抑嘗思之。咸民雖當此旱。而得君爲之倅。豈咸民有再生之理故耶。君上顧分憂之重。下念祖先之故。必不爲俗吏之所爲也。俗吏例套之事。無義無道者多。君則一切裁之以道理。無一毫營私之意。則天灾雖酷。而咸民其或小蘇矣。老叔病勢少歇。而復常則無期。亦理勢宜然。不須遠念。惟晨夜焦勞。一以民事爲念。使咸民有得君之效。則至親之光寵大矣。

救荒之政。以豫爲上。民飢然後思救之之策則已無及矣。須與吏民之解事者。盡心圖畫。晝夜營度。又早與營門相議可也。自己亦十分損約。夙夜常存兢畏之意。或庶幾焉。此一句語。未必不爲君頂門之針耳。剛明二字。須仔細理會。二者少一焉。雖有政亦何以行之哉。

答從姪 编辑

乍阻得書。喜可知也。荒年爲政。所以勞碌必多。爲之代憫耳。從叔杜門擁罏外。小小所苦。只是常事。欲隨遇樂天而媿未能耳。夜裏無眠。默念所以與君書。不啻數千言。朝起不能提其一。非忘也。手倦不能書。大抵爲荒政爲君代耘者也。還可笑也。所與仲君書云云事。是乃荒政之不容已者。豈非所謂仁術者乎。吾心竊欲助成之。將來利鈍姑不論也。未知僉意更如何。

答從姪 编辑

便中獲問。以審侍候一安。衙中無事慰甚。但催科日急。不得不勞費刑杖。以如傷之心。烏得無不樂之意耶。古人言催科不擾。是催科中撫字。刑罰無差。是刑罰中敎化。此言可玩味也。從叔去晦間似有藥效。飮食動作。皆似少蘇。月初復得前證又甚焉。自量平日筋力。却顧所喫年齡。自分不可復起爲人。數日來略有安意。正如下坂者住足於中間。似此支送歲月耶。

三郞官人昨得書。知在官平善。此中亦如常。只是純佑未全安。汝守官處小心不得欺事。與同官和睦。多禮有事。只與同官議。莫與幺人商量。莫縱鄕親來部下興販。自家且一向淸心做官。莫營私利。汝看老叔自來如何。還曾營私否。自家好家門。各爲好事以光祖宗。

右范文正公與其兄子之書也。其言近而易知。凡今之仕者。得其說而謹守之。亦足以檢身而及物矣。然所謂自未嘗營私者。必若公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事上遇人。一以自信。不擇利害爲趨舍。然後足以充其名。而其所論親僚友以絶壅蔽之萌。明禁防以杜姦邪之漸者。引而伸之。亦非獨效一官者所當知也。云云。淳煕戊戌。新安朱某謹書。

君有民社之責。吾不能以一言相助。可見其昏謬之甚。偶見此帖。適有會於心者。撥昏書之。胎書遠送。可以領其意否。老叔穉春書。

莫營私利。泛看似不甚難。然仔細點檢來。非先憂後樂者。不能副其實。且其下自家好家門一句。尤令人發深省。此一句語須使之參前倚衡可也。老叔旣書又書。

答從姪 编辑

前月書未及奉答。又此承問。審奔走之餘。政履佳相。但局弊手生。百慮薰心。其爲勞碌。可坐而策也。從叔尸居。凡百雖可苦。皆是老人例證。不足憂歎。前所劑送藥。今纔試服。姑未知變動。但念吾七十年虛喫人飯。到此厭食。固其常也。而乃欲服藥。以求多食。自覺可惡。能不爲造物所疾乎。來書所歎心麤不細密之患。自知誠是。吾亦以是爲憂。旣知如此爲病。則不如此爲藥。不可以他求也。然心麤之病。按伏未易。恐其平日工夫於誠敬二字上全未得力。未知仕優餘力。能則以書冊義理。澆灌胷中否。此皆已在良遂總知中。遠書不足煩也。

答從姪庚午 编辑

困悴甚時。頗有濶別之意。人生良可笑也。使至得書。知侍省履新。撫字平安。當此殺歲。爲字牧者不能焦勞。何以上報而下酬耶。咸民於我。可謂不關。然時念其嗷嗷捐瘠之狀。睫欲爲之潸。儘覺其愚之甚也。近日別無苦痛處。然下山之勢。誰能遏住。每念吾無德無行。不能儀範子姪。一朝溘然。何以歸報先靈也。可歎。所送數種。甚領情味。然咸民待哺且顑頷矣。何得有餘力及於此耶。每欲爲君頌庖有肥肉廏有肥馬之戒而不及矣。吳山仲甥來傳。君以荒政。大得輿頌云。願愼終如始。以永終譽也。

答從姪秉遠聖學十圖疑義 编辑

太極圖解剝圖體 無極二五妙合而無間。此非五行統體一極之圈而爲妙合之圈耶。無極二五妙合處。便有成男成女氣化形化之理。則人物圈子。便是妙合處。今縣空說妙合圈子後。方有人物圈子。似有分段如何。

陽變陰合而生五行。則五行之生。氣殊質異。而無不本於一太極。故五行圈下有 者也。卽此理氣合處。混融無間。無有縫罅。故曰妙合。待他凝處。便有男女之象。人物圈子是妙合而凝。非是妙合圈。然則五行圈下 。乃是無極二五妙合處。豈是縣空說耶。

五行生行之序固不同。然其爲陰陽。自有一定之質。而今陰陽分排之各自不同何歟。圖圈排布。似從行之序。方言生出之妙。而却從行之序何也。

五行土則本自無分於陰陽。而水火亦具陰陽。如坎离之爲卦可見。故以其生出之初言之。水固陽也而行之序則爲冬之陰。火固陰也而行之序則爲夏之陽。惟金木則生行同一陰陽而不可易矣。然細分之則金木亦自有陰陽。陰陽無乎不在也。圖圈排布不是從行之序。方言生出之妙。乃是從生出次第言行之序也。惟其言陰陽穉盛。雖若只從行之序。而生之序亦不外是。此則別有說當參考。

圖說惟人得其秀而最靈註。此言常失之於動也。本文只言善惡分萬事出。未便說到差處。此直以失處言何也。下文欲動情勝。承自非聖人之下。則固應如此說。而中正仁義註向之所謂欲動情勝云云。則直似以善惡萬事。爲情欲之失。若然則於此乎定者。又何以非定天下之人也。愚意惟人以下。直接萬物化生。而善惡萬事。爲男女萬物之象。只是平說人生稟受之源。心體寂感之妙。而聖人定之以下說聖人因其稟受而立極之道。君子修之一段。方下善惡修爲之工。而小人悖之。乃是失於動者。若於稟賦之初。遽以失於動爲言。則語意太似緊急。又與本文不相合。未知如何。

說言善惡分萬事出。未便說到差處。固是平說道理。然道理如此。而衆人不知所以裁之則失於動而欲動情勝。固亦理勢之所必至。如操舍存亡。固心之本體然也。非君子操而存之則衆人常失於舍亡。如人道危微。固心之本體然也。非君子精而一之則衆人常失於危微也。本體固然而不善則爲病。此所以言衆人常失於動也。但朱子解釋經傳。方釋此段。止釋此段之意。未嘗賺說下段之意。而於此解則釋前段時。已說及下段之意。如此段所云失於動者。已先暗照下段聖人主靜之意。自非聖人以下則又正說下段之意。有不可以一例局定說也。且善惡萬事。自是平說道理。不但指欲動情勝而言。然下文旣拈出聖人中正仁義而主靜。則天下之人不能皆聖。不能皆中正仁義。不能皆主靜。則其欲動情勝者。自是衆人之通患。而衆人之所以通患於此者。又以其形生神發善惡萬事之分也。通上下段而論之。則衆人之失。可不歸之於善惡分萬事出者乎。君子修之。方爲善惡。修爲之工。小人悖之。乃是失於動者似矣。而若非衆人之失於動。何以特說聖人之主靜。若非動靜之有得失。君子何以能修之吉。衆人失於動。亦是平說道理。未見語意之緊急。又未嘗與本文不合也。

妙合云云。更看圖說無極二五註。所謂妙合也下。方說又各以類凝聚云云。則理氣妙合。是縣空說。到凝字上。方是說化生處。蓋亦不能無分段。然欲看理氣妙合處。須從化生上見。則畢竟舍此化生。別無妙合處。其所以作分段看如何。

大槩得之。但妙合處不待化生上方見。於二氣五行上又自可見。太極之在陰陽在五行。何嘗不混融而無間乎。特以周子本說。將此妙合字用之於男女化生上。而解剝圖體。用之於五行圈 之下。故致疑二五與化生有異。而所以有縣空之說也。然所謂人物化生。外二五不得。所謂妙合。亦離二五不得。圈有上下而實則一箇理也。圖有離合而其實一箇造化也。未可以分段而二視之也。

西銘惡旨酒註。遏人欲如惡旨酒。此義未瑩。愚意不好飮酒。所以顧養。則禹之惡旨酒。所以顧養於天也。如此看如何。

禹之惡旨酒。固可謂顧養於天。然若只將惡旨酒一事。便可做顧養於天。則豈不淺且狹哉。遏人欲三字。所以所包者廣也。

無所逃而待烹。以事天言之則夭壽不貳。修身以俟。固爲至矣。而以事親言則申生之恭。不能無議。引此爲說。或無事天事親殊道之嫌否。

事天事親。固是一箇道理。然天人之間。不能不異。則所以事之者。烏得無少異處耶。申生之事親。雖不能無議。而以之事天則無不盡矣。

存順沒寧。尋常以存者理之常。沒者命之安之義看。今解中以順事爲順於事親。然則以前義看。大悖本義否。

通編以事天事親爲言。則於其末也。不應以存者理之常歇後語以結之。此義甚明。不須疑也。

程子曰仁之體。西銘言民物同胞。見仁之用廣也。而程子以爲仁之體。蓋西銘大旨。見得天地萬物眞實一體處。以大無我之公。未便說到博施濟衆施爲運用之方。蓋其體之有同胞吾與之理。所以用之有仁民愛物之施。看得此意眞切。便可以由體達用。不必兼說用而後爲備也。

有體必有用。言體而用在其中。說得是。然此言仁之體者。微與體用之體不同。如曰體段之體。言仁之體段廣大如此。又與天地萬物一體之體。不必局以體用之體也。當共爲詳之。

白鹿洞規圖以上五圖本於天道。小大學以下。皆是原於心性。故於大學圖下。言下六圖爲明誠之工。中二圖爲田地事功云云。而此以本於天道言何也。

若言其工夫則小大學豈不是心性之學。而原其本則皆本於天道之自然。故曰本於天道。而功在明人倫懋德業。若論十圖之工夫次第。則小大學二圖。所以爲下六圖明誠之本而爲田地基業。此是懋德業之事也。若論十圖之本原所自出。則上下各五圖。不能無本天道原心性之別也。然此亦只就大綱說。不必就此苦苦辨釋其同異。只要就各圖中眞實下工如何耳。

心統性情上圖。只設一箇空圈。不書虛靈知覺仁義禮智。或無空虛溟涬之病耶。曾見栗谷心性圖亦如此。尋常以爲病。今此亦然。不知此不必爲病耶。下段所書五常之性。引置於圈子中似好。而今不然。豈以圈子之小而不能排布耶。旣設圈子則是象心之郛郭。而具五性於郛郭之外者。終似未安。

上圈是林隱本圖。先生蓋有取焉。而猶有未穩。故亦有更定處。然大槩因其舊而不可盡改。故所以有中下二圖之作。今不必一一指摘其得失。只領取其大義。而精微曲折則當從中下二圖上仔細玩繹可也。

退陶說中圖就氣稟中指出本然之性。下圖以理與氣合而言之。愚山答人書言七情亦有理發。而引此云中圖直書七情於四端之左右。以明理發。下圖退書七情於四端之下。以明氣發云云。愚意中圖是渾淪說。下圖是分開說。此正近日理氣之論。非以七情爲理發而爲此中圖也。且七情理發之論。亦與退說不同。而其末云向微退陶此圖。七情之有理發。誰得而知之云者。未知如何。

愚山果有此言則誠誤矣。豈一時錯看圖本。而全不考見退陶本書累千百言乎。方其渾淪說時。何嘗分氣發理發耶。彼主氣發者。至以四端爲氣發。此主理發而反以七情爲理發。豈非所謂矯枉而過直者乎。且以己意作如此說。猶恐其無稽。况立先生此圖爲證左。則尤恐言之太率也。噫先生之爲是圖。將以曉人也。而人反爲圖所惑。將以曉其愚暗者而乃反溺其高明者。書豈可易講哉。子思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則只言性發爲情。七情卽性之發也。性卽理也。故曰子思只言其理也。執此而言。七情亦理之發耶。然不分理氣而謂之性發則可也。而謂之理發則不可也。只言其善而謂之言理則可也。而謂之理發則不可。蓋理發二字。對氣發而言也。纔言理發。便與氣發相對。纔以理氣相對。七情便不可屬之理也。此渾淪分開之所以異也。

朱子所謂氣自氣性自性云云。就氣質中指言其性自性不相夾雜之性。則似是中圖之指出本然之性。而今幷言於下圖相近之性者何也。

吾亦嘗有此疑。然豈以其雖曰性自性不相夾雜。而畢竟是幷說氣字。以理與氣合而言之故耶。

仁說專言則未發惻隱用。未發爲仁。已發爲惻隱。則此未發已發字。是兼包四者而言耶。惻隱亦可以貫乎愛恭宜別。則以未已發。仁惻隱分偏專者何也。

仁固包乎四者。而仁之所以得名之實則實與義禮智並立而爲四德。惻隱固貫乎四端。惻隱之所以爲惻隱則實與恭宜別並立而爲四端。以其包貫者言之則謂之專。以其並立者言之則謂之偏。然則其爲偏專。只在人呼喚看如何耳。隨他立言處看之。不可便執此而疑彼也。

在天地則利物之心。在天地則坱然和煦之心。有可以生物之理。未便於貞元之時先有生出萬物之情意也。在人則溫然子諒之心。有可以愛人利物之體。未便於未發之際。先有愛這人利這物之意思也。故其下曰以愛之理而名仁。觀理字可知矣。

心之爲物。統性情而具寂感。故其下曰包四德而貫四端。則其曰在天地在人者。不可只就貞元之交未發之際看。

萬物與我爲一爲仁之體。固不可以與物爲一爲仁之體。而仁體之大。亦須與物爲一。此西銘之所以爲仁之體。正如天地之爲方圓。而不可以方圓爲天地者歟。

萬物與我爲一爲仁之體。作西銘仁之體之體看則似不妨。而若仁之所以爲體之眞則不過曰愛之理耳。說得大槩得之。

臨川吳氏說五言心之正而達於事。何不言心之無適也。

固言心之無適。然旣曰當事而存則其所以無適者。皆是主於一事而不要更有他適之謂也。只曰心之無適。恐欠了當事存之意。吳說亦自有意見。不必苟求其異也。

寄兒秉鐸丁酉 编辑

頃以數字付穎中霞谷行。其已得見耶。客中無大病否。聞鄭琢之留止其處云。相從請學。以發蒙蔀。甚善甚善。須勤謹以立家計也。晦翁訓子從學帖曰勤謹二字。循之以上。有無限好事。背之以下。有無限不好事。此二字眞汝之藥石。汝當知乃父苦心而佩服不忘也。相別數月。無所長。則吾亦何望於汝耶。

答兒 编辑

中秋以來。無日不南望惹懷。直至念晦間。意其已了得幾處人事。而行將到。頻頻倚閭而望。忽因李戚行見汝在永陽臨行時書。甚悵然失望也。今又因奴來見書。知已至枝村。客裏安好。汝姊亦平善殊慰。然汝性太遲緩。一出動經數月。未嘗不憫人意。况今新凉入郊。四鄰讀書聲。竟日通宵。而念汝一任放倒於旅舘嬉談之間。日月逝矣。時不再來。而過了少年光陰。容易若是。誠可歎誠可惜也。汝非不知乃父苦心。而猶不能如傷虎者之知虎。至四五十然後方覺得親切也。日用言動之間。隨處用工。若九容九思之屬。言忠信行篤敬之類。常常念在心頭。見在目前則容貌辭氣。自然有準則可觀矣。鄭輝祖吾畏友也。汝可以執子弟之禮也。此間諸况姑宜。但年事遂成大殺。傳言非妄也。汝姊一行。吾豈獨無情哉。然無才能以濟其情。輝祖兄之言甚有理。吾不可循情而致渠我俱受困也。迦川一帶一水一石。無非寒岡先生遺躅。沿洄上下。能無感發興起之意乎。等是人也。或以遺光剩馥垂諸千后。或不免醉生夢死。與蟪蛄蠛蠓無以異。只在自家立志之如何耳。

寄兒 编辑

鄭琢之便見書。知客况姑安。欣豁不可量。聖人曰父母惟其疾之憂。諒哉言乎。今我之心。如拋懷中赤子於道傍。汝能體之則孝矣。且遊心於文字間。或看讀或寫字。不可長懷憂愁之意。卽召疾也。吾在此讀書頗有味。恨不能與汝同此樂也。凡事皆周詳愼密。不可浮躁輕淺。當常常自點撿也。

寄兒 编辑

內龜金君行付一書。其回見汝書。無見書之言。豈其浮沈耶。知有數日寒疾。遠慮不淺。方知惟憂之訓。曲盡人情也。日來又如何。此中叔父血便度數極數。氣力日以綿綴。煎慮無所不至。致道亦逐次苦痛。尤可憫然。汝去後遠方諸友多來巖齋。相守十餘日。以患候皆辭去。卽今省谷金虎燦,川前金鳳壽後至。受大學於父主。撓撓不能專一。然皆四方之秀。恨汝不能與之同也。汝有病氣。不可過用辛苦工夫。須坐卧寢食常常留念。使古人嘉言善行常目在之。若所謂參前倚衡者則庶乎其有進矣。吾日用應接極煩。然以此存心。頗覺不孟浪。甚恨不能辦此意於數十年前也。

寄兒癸卯 编辑

吾卄八往廣興。看修砌役。因往溫惠。運壽板而來。然板子大不如所望可痛。科日已迫而凡百皆不入手。極欲停行。而第念自身無所猷爲。而又廢擧業還可笑。故將黽勉隨衆。無非勞心力者。殊不快意耳。謹言行攝威儀。千萬人中常知有己。此吾所勉強而不能者。然不能不爲汝望也。汝前書辭意全不仔細。文字語句。亦多生澀。此皆心不靜。故於𭶿裏亂耳。

寄兒 编辑

俄因法興李君付數字。未知能如期得見否。客裏做况如何。惟更著精彩。不但於文字間爲然。凡容貌辭氣間。尤不可不打撲精神耳。

答兒乙巳 编辑

意中得書。知靜况如宜。何慰如之。但所工不能篤實何也。此少小事耳。已有不承權輿之歎。則况其遠者大者乎。凡人皆於事未到時。任其悠泛。事過後方切追悔。亦何益之有哉。吾亦恨不少年時辦得此意。虛送多少光陰。及今老大。痛惟自悔。而已過歲月。不可追補。正如黥刖者之不可復續矣。爲之奈何。吾極知事過晩悔之無益。故欲使汝輩自勉於事前。非直爲今日科塲一事也。然所謂篤實者。亦不必竆晝夜廢寢食也。但一念貫徹。不使頃刻間斷。則日至之時。自不覺其有進矣。此中些少聰明。已剝落盡矣。恐不能成功。然讀書覺得意味淵永。讀得一日有一日之效。成功與否。亦不足論也。

寄兒 编辑

彼中少年能著實做工否。此事全不可靠人。惟在自家自用力耳。鄒聖曰無恥之恥無恥矣。不恥不若人何若人。有恥之於人固大矣。近來仔細商量。人之所以做百事不成。而甘自伏於下流者。皆無恥之故也。吾亦不能大有所恥。故所以止此竄伏凡庸。然却能爲汝輩有恥。雖非身敎而在汝道理則可體此意也。書曰有能奮庸。奮庸二字。可仔細省察也。

寄兒 编辑

行李無撓得達漆溪否。祥時衆賓所會處。尤當十分謹飭可也。千萬人中常知有己。此言雖小。實爲汝兄弟對證之藥。千萬加意。常使精神照管一身則庶幾焉耳。

答兒 编辑

見書慰慰。但所工不能專精。此是心裏不靜之故。非地使然也。幸安心靜慮。絶去一切閒雜思慮可也。閒居雜錄中莊子梓慶一條可玩味也。心苟專一則何事之不可做。科文特小小事耳。

答兒 编辑

得書知客裏平吉。爲慰無量。日來更如何。能隨時隨處有所用心處否。若知用心處則無時無處不是吾進學之地。若不能辦得此心。則雖早夜咿唔。猶爲無益。况泛泛若水中鳧者乎。

寄兒 编辑

前後兩得書。知寓狀姑宜。讀書頗得味。幸不可言。此中百事皆窘。前頭又甚於今日。而束手無策。使汝輩不免種種敗意。何歎如之。然周思詳慮。有可以有益於家者。固當爲之。豈可以無益之憂。害吾澹然寬廣之胷次。妨吾進修有爲之心志哉。家事雖零替如此。若等苟進學不懈。豈非爲興衰撥亂之大關棙耶。吾家事惟此爲自家施力處。他無別般妙法也。講會何可不往。誦得學而一篇。亦可相觀之道。不可忽也。

寄兒 编辑

去留情懷不須言。每日暮常常倚杖望石峴。徒然抆淚。苦哉苦哉。章彥來知行到烏川。想今日當踰嶺近畿。然不知道間無顚沛之患。喪姪兄弟皆得保命否。吾生來心弱。不忍見他人之爲此行。豈意吾至親之間有此行耶。此間今日已成服。萬事都已。撫念幽明。心骨欲消。遙想汝等行到近畿。情事更覺一倍。不知汝獨與喪姪行。能慰撫使得支保。亦能自惜身已。不至生病否。思之豈有食息之間也。吾姑支安。家中依前。從嫂氏亦爲喪人輩強進粥飮云耳。汝等去時一味哀遑。不暇詳說奔喪之禮。甚可恨也。此時喪人凡事。皆待傍人相之。而汝全不習禮。恐爲京中士友之笑奈何。到京後當有柳丈指敎。庶可奉以周旋也。喪主到喪次。不可無奠。在道亦當有朝夕奠及上食。但不可如在家時哭盡哀以滯行事也。治喪之節。運柩之道。洛中知舊已有措畫否。此中后山丈及金子野氏方灑涕相弔。爲之經畫後事。其久要不忘。急人高義。可感泣也。金晦彥,柳燁如來哭。晦彥借馬起送章彥。未知幾日可相會也。汝輩發去之日。自芝厓傳致京柬。蓋去二十二日所發也。其時已有病已十餘日云。而千里不相聞。何痛如之。有疏本及筵中口傳傳敎。而汝等旣在彼當聞知。故不果送也。凡百加之意。哀臨之暇。關攝一行上下人馬什物。勿之有疎漏處至望。汝旣加飧自愛。更加意看護喪人兄弟。俾勿生病至可。伯也頗解事理。可以事勢道理開曉之。豈肯不相聽從耶。吾所望於伯哀者不淺淺。渠若於此不能長慮却顧。自濟其身。又不能撫恤其穉弟。以慽冥冥之意。重傷病慈之懷。則豈可曰爲人子爲人兄之道耶。須以吾言曉之。在彼在道。十分著意可也。使渠兄弟中一人生病則伯也當不得辭其責矣。金凝之,李伯維諸友皆欲於望間發去以相邀耳。爲我向柳丈一哭。爲致我巨創之中。復遭此慽。欲百拜訴此哀臆而不可得也。凡百愼之。旣不可忘哀。而又不可以哀而廢事。誠意懇惻。周詳縝密。惟在存心頻頻警省之如何耳。

寄兒 编辑

方以不得消息爲鬱。昨得十二日書。知入哭無他。悲慰兼至。但從君大歸之日。又不得柳兄訣別。尤可哽塞。此公平生。可謂無事不順。及此卒世之時。種種厄塞如此。幽明之恨無涯際也。行到豐山。送一奴以相聞。至直縣當停柩有奠祝。丘儀云然。欲依以行之耳。道間若親故來弔則柩車可停則停之。不可停則汝當下馬受弔。若哭以途之者。雖喪人亦當下馬以過也。

寄兒壬子 编辑

頃因柳燁如人馬回便。付數字于塔洞。使之轉致。未知得見否。家間大小。無人不入懷中。吾亦年老故耶。吾卄七伏閤。酉時入侍。其詳在筵說。天意眷念嶺南可謂至矣。而於本事尙靳允兪。卄八議再疏。方治疏數日矣。初二日忽有懿陵齋郞之除。非分之愧固不論。疏事未允。大義未明。而恩寵遽及於千萬不當之人。以公以私。窘迫莫甚。昨以病狀呈于吏曹。吏曹不納。夜深後還送所志。而其明日爲端午大享正齋。僉意皆以爲不可言私以虧公體。故不得已今早出肅。因向陵所。爲明日行事後浩然之計。而再疏之擧。因我恩除。遂改望疏頭。得金是瓚。此友以疏頭新得恩數。而更爲儒疏頭。則是有干恩之嫌。堅執不起。尙未定疏頭。故不能伏閤。擬疏事發落後。與諸友並歸。而其早晩姑未卜耳。

寄兒 编辑

別來寢食何如。日有蘇意否。吾此來澄潭漾碧。茂林蔭綠。杜鵑啼晝。山日晴姸。扶杖舒嘯。臨卷諷詠。俱可樂也。但時時念汝輩。不能不亂我心曲也。今便可得數日消息耶。庵中圃蔬早發。蔓菁苢菜之屬甚足。不比在家時。可以不用汝輩之憂念。汝惟勿以更貽憂則可謂孝矣。凡百可管者管之。而勿之過用心力至可。醫鑑傷寒差後諸方。周而復始。常目在之可也。事之無奈何處。直當任之。常看後面人可也。

寄兒庚申 编辑

昨日行李無撓。鄕員有來會者否。吾夜來思之。有大不然者。夫是非者。吾心之天理也。禍福者。倘來之外物也。逆怖倘來之外物。而先乖吾心之天理。所謂獲罪於天。無所禱者也。天之於人。其大小何如也。况未必禍耶。吾名下縣註曰詢及芻蕘。可見欽恤之盛意。然官司猶有所疑。有此下問。草野尤無知識。何以仰對。但言語罪人。本非盛世美事。八十耄言。尤似不當深責。如得其情。固宜哀矜而審諒。况此眞贗相眩。疑信相參。似不可遽勘以一字罪名。愚意如此。故不敢著押云云。如此則彼亦何由而禍我耶。今囑穎仲書之。汝勿與知也。

昨書中辭意。汝必大駭。然吾意則以義理言之。不可枉己欺心。以自陷於欺天。以事勢言之。一著押之後。不知更有何許機關。與其枉己徇人而畢竟不免於機穽。曷若守其正道。以無愧於心天之爲白直也。已與穎仲議之。然恐爲大勢所驅。汝自立不得也。

寄兒 编辑

發行之夕有小雨。能免沾濕耶。後生叢中。百事生受。甚爲汝代憫也。惟和以處心。恕以接物。庶乎其可耳。所以應試者。隨事不得不盡吾之心。然亦當觀理當否。不可一切計較利害得失之間也。

寄兒永萬丙午 编辑

送去後不得聞抵達之報可鬱。近日爲况如何。邇間料理書冊否。光陰儘可惜。此日豈再來耶。相對時苦口血忱。不能入得耳。遠外區區冷語。何能槩於汝心耶。以故不能復多言。此意良苦。

答兒 编辑

方以未得近信爲鬱。意外歷便得書。知客裏如宜。何慰如之。汝婦腫患。今已快可否。深所欲聞。而汝書全不擧端。推此以求。汝之不能周詳縝密於人情人事間可知。不可以旣往而忽之也。汝書札字畫皆傾側輕儇。甚非正人君子心畫。大可戒大可戒。雖不能善書。要之謹拙方嚴可也。

答兒戊申 编辑

悄坐寒齋。思念正切。見書知靜棲讀書。勝似在家。且有勝己之益可幸。食淡自是常事。若太難堪則恐生病。故略備一缸送之耳。山中無寒凍之患。著意讀書。將有大益。讀之不已。自有所見。有所見則自然有疑。不必強求疑難也。柳友亦以此相告也。休詠之暇。絶不可閒言語。惟商論古今。講說文義。早夜孜孜於書冊文字上。則別來必有刮目之進。異日吾當望其眉睫而卜其進否也。

答兒己酉 编辑

虛便得書。知寓狀如宜。讀書有味慰慰。向見權上舍其天兄。言其第二子名身度者。自爲小兒時。不離書案下。卽今文辭大進。其父與族中長者及海底金監察翰之。皆借輓誄祭文之作云。不知其人作何狀。乃能如此也。苟能自力則汝之才器。何遽不若人耶。但患不能奮然用力耳。千萬勉旃。

寄孫兒秀耼,秀賢,秀三。丙寅 编辑

別汝輩已過三四日。思想益悠悠。縣知汝輩思我當日夜益切矣。未知眠食依舊。讀書能專一。擧家皆安好否。吾自發行日。爲大風所困。疲頓不可言。今日到善州。別遠姪。意甚惘然。自此以後飄然不可思想矣。惟望汝輩勤讀書謹言行。不失儒家子弟模樣則吾無恨矣。

寄孫兒 编辑

邇來能良食勤讀書否。想汝輩當夜思我切矣。吾昨到南原宿。今去康津三百二十里。必欲以晦日得達耳。惟望汝輩勤謹。以慰千里老祖之至意可也。家間百事皆留心照管。勿自處以童騃無知。有不知處。問于知者而知之可也。汝等不好問可憫。

寄孫兒 编辑

中間所去書。次第得見否。未知汝等興寢與課業一向安健否。一家諸親各皆安好否。吾初二始至島中。道里略數之。不下千里。水路僅十里。儘絶域也。然吾在道能不病。比其及此也。神氣頓蘇。不比在家時。大是異事。且島中水土甚好。人心頗淳厚。謫客之幸也。汝等不須爲我爲無益之憂。只宜晝夜勤讀書。他日雖見書札。當知之矣。吾亦無事可做。只當父子相與讀書爲計。未必不爲塞翁之福也。但念汝等以爲長者旣遠。不能督我。恣意遊浪。爲山禽爲野獸則將奈何。吾於禍福。已置度外。而惟於此事。不能忘懷耳。汝等能體念否。

寄孫兒 编辑

耼也正月卄五日書見之甚喜。向後一切不聞聲息可鬱。卽今春將盡矣。不知家中大少諸節如何。汝輩眠食俱如何。課業能不廢不遊浪否。吾千里苦心。長在汝輩。汝輩若有念我之心。則當體我之心。思平日敎督之方。兢兢惕惕。早夜孶孶。不敢戲浪。則將來誠可望。吾心可少弛也。若幸我之遠去。不能朝夕督責。益肆遊浪則吾又何說。若然則是汝輩幸我之禍也。是豈人情道理耶。汝輩必不至此。然兢惕警戒之意或懈。而遊戲惰慢之氣或勝。則不知不覺自抵於樂禍幸灾之類。不可不戒也。吾數月以來。或以腰痛作苦。或時有泄候。然今則已差復。飮食始以脾胃不適。不能自強。今能漸安矣。但所占屋子僅如斗大。而無堂。日漸熱而無以取凉。是可憫也。旣無外撓。飽煖有餘。可以極意讀書。而精神氣力。已如枯木死灰。看讀半餉。已不勝疲憊。比如老木。雖逢春而無花葉向榮之望也。以此益自悼歎。少時不能自勉之爲可惜。而所以望於汝輩之及時勉力者。不啻飢渴之於飮食也。能不廢巖齋。所與居者爲誰。自知損益之友而與之親疎乎。汝父不欲棄我獨還。而家事亦不可不看護。故強送之。耼也若來則好矣。而千里長程。似難辦行奈何。汝妹能時時習諺字否。汝輩須資其紙筆以與之可也。所欲言者書不能盡。且不知汝輩能著心看讀與否。姑不多及。

答孫兒 编辑

奴來得汝等書。知大都平安之報。但叔庚阿睹之疾。何其久而不差也。不可歇後看。須廢讀書。以藥治爲業。頻頻點乳。頻頻以黃栢水洗之。以差爲度可也。賢也書。能報我以牕梅池蓮消息及廟庭草不耘之恨。甚可喜。汝能體我心矣。苟能推此心則吾之所關念者。最是勤讀書謹言行六字也。頻頻警省。常若我之在傍也。則其庶矣乎。廟庭草不可不去。汝輩每日食後暫時入中門內耘小許。一日一方席則可以去草矣。且神道常依人。吾旣此來。朝夕無瞻謁之人。月十日之間。閴無人迹。吾甚恨之。汝輩雖不能晨謁。日必入中門內。周行一匝。有可掃除者掃除之。致敬而出可也。賢也能提及廟草。意其可敎。故言之。庚也字畫太拘束不舒展。改之可也。

答孫兒秀三 编辑

方計日以待。意外伻書至。知以感氣脚核不能歸。遠念不能已。吾依昨無他苦。渾况皆安可幸。然三冬已盡。汝輩兄弟工夫全然不實。前年如此。今年又如此。明年又明年可知也。將來竆廬之歎。又可知也奈何。見讀詩傳否。不知處不恥問於人。不可蓄疑護短也。謹言愼行。勤讀書惜光陰。光陰一去。不可復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