儉齋集/卷三十
雜著
编辑丙丁瑣錄丙辰丁巳
编辑尤丈丁內艱有疾。李泰之母夫人使人齎一器肉饌往勸之。尤丈對使強進。人還復䟽。此亦信古篤。
朴大憲炡大觀。與外王父相友善。每得其書。大觀常盥手敬讀。不敢一日忽也。外王父甞戾洛。大觀時以司諫往訪曰無補於國。又不得去。徒事呼唱。甚愧于心爾。外王父曰古人有云直道以事君。焉往而不三黜。兄若直道以行。何愧於心。抑何患乎不得退。大觀怍然愧謝。其尊儒服義如此。大觀以淸操直節名一世。
洪宇定字靜而。一字天光。氣宇豪宕。守志不仕。李咸陵澥,元相國斗杓諸公。皆許與之友。後從外王父遊。稍斂其氣而折節之。雖無適世之才。亦可謂一代之畸人矣。甞有詩曰洞裡春無俗。溪邊客有家。又曰大明天地無家客。太白山中有髮僧。又登寒碧樓詩曰宇宙一男子。淸風寒碧樓。憑攔發長嘯。江月五更秋。外高祖大諫公。晩年居于靑陽長生里。老不治家事。一委諸外王父。於是外王父約宗族爲制度。凡祭祀內外男女有上服。共從宗子視具。祭已藏諸廟。若無疾病緊故。毋敢或後。大諫公甚任之。外王父亦殫心竭力。居家有道。待人有禮。使奴僕有恩。一鄕取則焉。潛冶朴先生晩年流寓于新昌。計活淸苦。人所不堪而處之泰然。元相國斗杓尹全州日。歷謁焉。先生掃一奴舍。引坐欵語。夜深請退。先生曰相離久矣。今日幸得從容。可同宿也。呼兒出寢具。破裂絮著。因以衾直鋪藁席。赤身大卧。勸元公就枕。元公自顧衾寢華靡。愧不敢張。曲肱假寐。終夜乃去。先生生於豪貴。少好學問。篤行力學。老而如一而不有師承。故間或差失。至於超詣處。高出古人。平生所學。引繩程朱。不敢有所違背云。如我王父沙川公曁外王父曁李咸陵,元相國,元府尹斗樞,權右尹諰諸公。皆其門下人。
元相公與李行進參判相善。李公甞病。藥需琥珀。元公聞之。乃以琥珀纓子送助。李公辭曰吾病不必愈而毁人長物不敢也。元公遂引鐵椎片碎歸之。以示不復用也。其重友輕財之義。亦足以廉薄俗矣。
五粒松一名五鬣松。甞讀歐詩。不省何謂。癸丑春遊朴漬淵觀音窟。其地固多海松樹。偶摘其葉閱之。葉本五五相叢。乃知歐所稱正謂此也。又按本草海松實如小栗三角。生新羅。又云一叢五葉。名五粒松。子如巴豆。新羅往往進之。盖中朝人不審海松。故遂與五粒分而二之也。
栗谷先生撰箕子實紀曰箕氏世君東土。按所謂箕氏。如謂韓氏趙氏陳氏之類。而李芝峯睟光以爲箕子與殷同姓。箕卽所封之國。非其姓也。實紀以箕爲姓者。盖因流俗之傳訛而爲之說也。以栗谷博洽豈不知箕子之與殷同姓。芝峯不究本意。妄指爲誤可歎。
國法禮曹四館。非由科第登仕者。不得任。而姜玩易碩德以蔭官得爲大司成知禮曹事。其後如金愼獨齋及同春先生亦爲禮部尙書。
李芝峯類說云。孟子曰逄蒙學射於羿。盡羿之技。於是殺羿。史記曰后羿纂夏自立。其臣寒浞又殺羿。兩說不同。余按屈子天問註曰浞使逄蒙射羿殺之。可破芝峯之惑矣。
甞見洪仁祐遊金剛錄。謂進食曰攤飯。後閱芝峯類說云宋人謂午睡爲攤飯。二者未知孰得。退溪云攤飯本爲披飯之義。以爲午睡者。借爲諧笑之語。亦如澆書之言。似然矣。
李咸陵晩年移疾不仕。引禮致仕得奉朝賀。年八十以卒。晩節特絶。無愧古人矣。
經書大文章下音義。出於朱夫子手正。如孟子首章乘去聲。饜於豔反之類是也。
張谿谷維字持國。甞出外還。午飯逆旅。見僕人持一鷄子問之。云朝日秣馬於藁草中得之。谿谷大加嗔責。欲使還之。恐中路伏之。因回轡親還而來。
辛夷花一名迎春。我國醫臣楊禮壽以爲是黃梅。俗名阿回樹者是也。按唐人題辛夷塢詩曰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今見黃梅花細色黃。安得如芙蓉乎。楊說似誤。第唐詩所謂紅萼者。與本草異矣。
家大人頃年奉使北路。見土俗以粟泔煑粥。傳麻莖代燭甚明云。按奇子敬謫穩城時所作歲時行云街頭糠燭張氊幕。盖其來遠矣。
史略紂始爲象箸。箸殷罍名。見禮記。
李廷馨黃兔記事云崔猿亭壽峸字可鎭。參判世節之猶子也。己卯敗後。世節爲承旨。可鎭在鄕寄書。有慷慨之言。勸乞補外。且有詩曰日暮滄江上。天寒水自波。孤舟宜早泊。風浪夜應多。亦寓意也。世節以其書上告。拿鞫可鎭。不屈曰詩意君子被斥。小人得志。故勸叔父休官而去也。遂死。又按李濟臣淸江詩話以此詩爲鄭虛庵希良臨亡時作也。續靑丘風雅以爲羅湜詩。未詳孰是。然虛庵當喪亡去。人不知其存歿則似不當爲此。其謂猿亭詩者近是。又按猿亭以此詩與世節。其時臺臣希衮貞志請鞫耳。非世節上告。記事所言恐誤。
黃兔記事朴訥齋祥題沈貞逍遙堂詩。有半山排案俎。秋壑闢樽盂之句。貞知其譏己。遂拔去。淸江詩話云申企齋光漢題逍遙堂曰落葉藏秋壑。斜陽映半山。盖以王賈比之也。沈亦殊未覺云。兩詩皆一意而豈有一存一去之理。前輩互記所聞。未可盡信。
朱先生曰前世固有草茅韋布之士獻言者。然皆有所因。皆有次第。未有無故忽然犯分而言者。縱言之亦不見聽。徒取辱耳。此以言不見聽於上者。直以爲辱其嚴矣哉。盖自輕而言高。不能動上而或見折辱者多有之。是辱其道也。是故君子所惡。莫大乎辱道。世之好言論者。盍自爲戒。
孟子時有匡章者齊人也。當是姓匡名章。而孟子稱之以章子何也。史記同子之類亦如此。
萬章問友。孟子曰不挾貴不挾長。不挾兄弟而友。註無長上聲之文。盖所謂長。謂自恃其能者也。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門也。若在所禮而不答何也。孟子曰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勳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答也。註云長上聲。盖是自長其年者也。二章語義似同而長有二義何也。下章旣言挾賢則又不可復言挾長〈平聲〉。且師不可以長而友必以齒故耶。
孟子居鄒。季任爲任處守。以幣交。受之而不報。集註云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會於鄰國。季任爲之居守其國也。據此則爲任之爲。當是去聲。而集註不著可疑。
佛氏書謂四十八里爲一由旬。亦曰由繕。那六里許爲俱盧舍。又云一尺五寸爲肘。六尺爲弓。
釋迦以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四月八日生。則周之四月爲今之二月。世以今建巳月爲金仙節者誤矣。說見薩婆多論說。
李達庶人也。在宣廟時。以能詩名。𨓏𨓏偪唐。其夏日詩曰露濕薔薇架。香凝荳蔻花。銀床夏日永。金井索浮瓜。甚有聲調。銀床井欄名。或謂坐牀者亦通。
經書諺解音訓。與集註不同者甚多。以致文義頓晦。如孟子滕文公首章若藥不瞑眩之瞑。當音眄而諺解音瞑。下篇第九章邪說暴行有作之有。當音又而諺解音宥。第十章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之咽。當音嚥而諺解音因。若此者不可勝記。姑擧此以見類。讀者宜詳之。
四書集傳音義字意。乃明儒臣胡廣等所輯。而煞有發明儘好者。甞疑非胡廣輩所可及。及見金沙溪先生所論則疑其爲新安陳氏櫟所說。而註中旣間有新安陳氏曰者。則又疑非陳氏之言。後見先王父沙川公所論。乃知是倪氏士毅庸學或問輯釋中說。而特胡廣所引。間雜陳氏四書發明中言也。其大體本於倪氏云耳。
衛侯朝於周。周行人問其名。曰辟疆。行人曰啓疆辟疆。天子之號也。諸侯不得用。衛侯更其名曰𤎶。然後受之。其能守名分而雖空名不使踰焉。嚴矣。其後齊宣王名辟疆。而周之大夫無能以此義折之者。可見周道之衰矣。
孟子中如鴻鴈麋鹿。鴻麋鴈鹿之大者。鷄豚狗彘。豚韻書云彘之小者。皆以大小異名也。
朴訥齋样字昌世。雖當劇官。必誦離騷一遍作近律一首。然後就寢。惜乎其能勤而不知所勤也。程子甞論逸少輩工於書法。云枉費精力。吾於訥齋亦云。
適見淸江詩話。南州驛壁詩有食祿當時俱尸位。臨危此日各見眞之句。未知此果誰作耶。三復歎玩。令人深發省。
東坡云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閑者便是主人。善哉言也。成夏山夢井詩云爭占名區漢水濱。樓臺幾處向江新。朱欄大抵多空寂。携酒來憑是主人。亦此意也。
鄭北窓𥖝字士㓗。其弟曰碏號古玉。近世東溟鄭公斗卿其旁孫也。皆有詠九日菊花詩。評者多以東溟勝於古玉。古玉勝於北窓。以余觀之。殆不然也。東溟詩雖似新奇。却非天然自在地出來。古玉終帶軟嫩態色。畢竟不如北窓義深而調高也。北窓詩云十九卄九皆是九。九月九日無定時。多少世人都不識。滿階惟有菊花知。古玉詩云世人㝡愛重陽節。爲是重陽引興長。若對黃花傾白酒。九秋何日不重陽。東溟詩云每嫌佳節怱怱過。蜀錦裁成野菊黃。家近龍山尊有酒。一年三百盡重陽。〈龍山有一好事者。剪錦爲菊。東溟見而喜之。遂賦此詩。〉
釋休靜號淸虛子。關西士人崔世昌之子也。早喪父母。初事擧業後投緇徒。能文善書。僧輩推而爲宗。行跡俱見谿谷所撰碑文中。甞閱其文集。集中有三夢錄。亦自道其跡頗詳。且載其薙髮時所作曰忽聞杜宇啼窓外。滿眼春山盡故鄕。又曰汲水歸來忽回首。靑山無數白雲中。語意殊佳。盖其詩長於小而短於大。故其所作長句。雖亦往往有好處。而殆無一篇無疵者。其絶句可觀者。如曰草屋無三壁。老僧眠竹床。靑山一半濕。踈雨過殘陽。又如欲識淸虛主。相逢定不逢。須知白雲外。別有一奇峯。又如世事空中鳥。浮生水上漚。天下無多地。山僧一杖頭。又如十年衰病掩柴扉。水遠山長客到稀。林下鳥啼如有思。白雲深處一僧歸。又如數聲長笛撼雲窓。松上奇禽忽作雙。晩泊孤舟神勒寺。更看明月落秋江。又如戱贈鄭秀才云蜂鬚蕊濕淸明雨。燕觜泥乾楊柳風。一壺春酒山中好。莫向花村問牧童。又如宿江陵鎭詩云井上梧桐一葉秋。鄰家月笛幾人愁。西風莫遣南飛鴈。萬里征夫在戍樓。此其得意作。其餘多帶蔬荀態。令人厭看。柳夢寅於于野談。載其登香爐峯詩。萬國都城如蟻蛭。千家豪傑若醯鷄。一窓明月淸虛枕。無限松風韻不齊。亦佳。然止於此而已。其文不如其詩。
佛書有花友秤友山友地友之說。花友謂花時揷頭。萎時棄地。秤友謂物重則昂。物輕則低。山友謂富貴人皆聚之。地友謂富貴人皆資之。命義煞好。
李靑蓮後白。與盧判書禛許爲知己。及盧病死。時靑蓮方在朝判銓曹。盧喪在嶺南。靑蓮遂請暇往哭。旣歸念之不已。遂至喪命。此雖不合中。然尙知朋友義重。如今世人生而同朝同事則傾心披膽。綢繆慇懃。便謂死生不忘。迨死之日。尸柩靈筵。未甞一哭。寡妻孤兒。未甞一問。無以爲喪而不爲助。無以爲生而不爲顧者多有之。此皆生死二心之輩也。其視靑蓮能無愧乎。
江氏通鑑李斯焚書䟽中。誇主以爲名。異趣以爲高。誇主字世多以誇大其所主爲解。而終覺未穩。李斯本傳作非主以爲名。語義極順。讀者宜知之。
蔡邕勸學篇云碩鼠五能。不成一技術。註云能飛不能過屋。能緣不能窮木。能游不能度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免人。可爲好博而不能精約者之譬也。碩鼠一名螻蛄。一名天螻。生糞壤中。與詩所謂碩鼠者。當是二物。
蜂蠟合棗肉嚼易爛。松葉得棗則味甘。眞珠以酪漿漬之。化如水銀。蝟脂烊鐵。注中內少水銀。柔如鉛錫亦可煑五金。熊食塩則死。神仙食巴豆則死。猫食薄荷則醉。馬脂可以柔五金。蟾酥爛玉石。胡桃與銅器同嚼則便爛。物類固有相勝者如此。
王仲子爲大司徒司直。以病免歸。後徵至滎陽。疾篤不任進道。乃過其友人。友人不肯見曰不有忠言奇謀而取高位。何其往來屑屑不憚煩也。徐孺子謂茅容曰爲謝郭林宗。大樹將傾。非一繩可維。何爲栖栖不遑寧處。二公所戒雖異而其意則同。
胡長孺特立獨行。凍餓有守。趙子昂甞爲羅司徒。奉鈔百錠請作墓銘。長孺怒曰我豈爲䆠官墓譽歟。是日長孺絶粮。其子以情白。座上諸客咸勸之受。長孺郤愈堅。王賓素與姚少師友善。及少師靖難。賓愧其所爲不與接。少師屛騎從。衣短褐以往。賓閉戶不納。少師力請。賓佯問爲誰。少師曰是昔日道衍也。不應。少師大呼曰光庵不棄舊日之雅容。老僧一見乎。賓答曰吾方析薪。忙不暇也。其風節俱可師也。
富鄭公治家嚴整。子舍女僕並不得互相往來。閨門肅如也。夫婦如賓。子孫不冠帶不見。近來鄭東萊家法盖如此云。
羅大經云後世貪榮競進。爭一階半級。至於殺人。正爲今日道也。
康節云善人固可親。未能知。不可急合。小人固可踈。未能遠。不可急去。然則今日吾輩所以處某人者。無乃於急去之義太過乎。雖然在吾輩則不得不然也。薛文淸曰小人不可與盡言。觀乎此言。悔恨多矣。
趙子昂有觀書八法。曰勿捲腦勿折角。勿以爪侵字。勿以唾揭幅。勿以作枕。勿以挾刺。隨損隨修。隨開隨掩。余欲足之曰勿踐過勿擲還。勿以掩器。勿以拄窓午睡。勿以覆面夜看。勿以偪燈。借人必錄其名。看畢須還故處。
明人論古人詩曰。魏武〈曹操〉如幽燕老將。氣韻沉䧺。曹子建〈植〉如三河少年。風流自賞。鮑明遠〈昭〉如饑鷹獨出。奇矯無前。謝康樂〈靈運〉如東海揚帆。風日流麗。〈鮑明遠甞論謝詩云初發芙蓉。自然可愛。〉陶彭澤〈潛〉如綘雲在霄。舒卷自如。王右丞〈維〉如秋水芙蓉。倚風自笑。韋蘇州〈應物〉如園客獨繭。暗合音徽。孟浩然如洞庭始波。木葉微落。杜牧之〈牧〉如銅丸走坂。駿馬注坡。白樂天〈居易〉如山東老夫課農桑。事事言言皆着實。元微之〈稹〉如龜年說天寶遺事。貌悴而神不傷。劉夢得〈禹錫〉如鏤氷琱瓊。流光自照。李太白〈白〉如劉安鷄犬。遺響白雲。覈其歸存。恍無定處。韓退之〈愈〉如囊沙背水。惟韓信獨能。李長吉〈賀〉如武帝食露盤。無補多慾。孟東野〈郊〉如埋泉斷劒。卧壑寒松。張籍如優工行鄕飮。醻獻秩如。時有詼氣。柳子厚〈宗元〉如高秋獨眺。晩霽孤吹。李義山〈商隱〉如百寶流蘓。千絲鐵網。綺密瓌姸。要非適用。杜工部〈甫〉如周公制作。後世莫能擬議。蘇東坡〈軾〉如屈注天潢。倒連滄海。變眩百恠。終歸雄渾。歐公〈歐陽脩〉如四瑚八璉。正可施之宗廟。荊公〈王安石〉如鄧艾縋兵入蜀。要以險絶爲功。山谷〈黃庭堅〉如陶弘景入宮。析理談玄而松風之夢故在。梅聖兪〈堯臣〉如關河放溜。瞬息無聲。秦少游〈觀〉如時女步春。終傷婉弱。陳后山〈師道〉如九臯獨唳。深林孤芳。冲寂自姸。不求識賞。韓子蒼〈駒〉如梨園按樂。排比得倫。呂居仁〈本中〉如散聖安禪。自能奇逸。其所品題。雖未知一一得當。歷論頗備。故錄之以助詩壇月旦。
宋鄭俠旣進流民圖。見忤權奸得罪。元祐初復其舊官。俠終不赴。吏部參選蘇子瞻以爲難進易退。始終出處之節。合於古君子之義云。
我國禫服用白笠。盖自盧蘇齋守愼始。其後鄭松江澈亦倣而用之。申判書點在玉堂時。建請定爲時王之制。時奇明彦先生在朝。獨請依古禮作縞冠而不行可惜。
萬曆癸巳夏。柳西厓成龍病。駱參將尙志來訪。盡日言鍊兵守國之要。西厓遂募京城居民七十餘人。送于駱公麾下。學習鳥銃筤筅長槍用劒等藝。駱公敎之甚悉。或親自擊劒使槍以導之。此我國訓鍊都監之始也。
權石洲四懷詩中有云太乙杳旭卉。山河初兆眹。絪縕播羣物。神秀子獨禀。按韻書眹軫韻字。從目兆也。眹寢韻字。從肉我也。二字音義皆異。石洲乃混以寢韻押之何也。世傳石洲應司馬科。押微韻饑字誤作飢字。爲考官所拔。遂憤恨不復應擧云。豈以石洲博洽。且一生攻詩。而於韻學有所未精者耶。
戊己瑣錄戊午己未
编辑輿地勝覽鏡城龍城川下。載麗祖廵塞詩。云龍城秋日淡。古戍白烟橫。萬里無金革。胡兒賀太平。又按崔滋補閑集亦載此詩。以爲皇祖以繡衣廵塞時作。又載皇祖上文烈公詩。文烈乃金富軾也。所謂皇祖乃滋之祖父某也。以此觀之。其非麗祖之作明矣。且鏡城在麗初爲女眞所據。至睿宗時。尹瓘始拓而置郡。麗祖何緣至此。盖作勝覽者誤以崔滋所謂皇祖者。認爲麗太祖也。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假使當年身便死。一生眞僞有誰知。此本白長慶詩。而半山喜誦之。故論者謂其心事可知。今按徐居正詩話。直以此爲半山作則不考之過也。且改眞僞爲終始。亦似未穩。盖其誤自養心吳氏始。見少微通鑑十四卷。
達城又云牧隱晩作。不如少時。僧竹澗謂牧老少遊中原。與文士爭䧺。故一字一句。法度森嚴。晩年所作。縱橫有不經意處。盖此老傲睨東方。謂無具眼者。故敢如是。余謂牧老豈其然。特晩作渾浩平遠。故人自不知其味耳。若果傲人而自肆。則一世之人或可傲。後世其無具眼者乎。豈可以長傲也哉。
崔東臯岦抄古好文字。每段錄在赫𨂜。合以紙撚串之。作文時必取觀以助其氣。淸陰相公亦類聚文字。至成一冊。兩公爲文。可謂勤矣。
姜㴔字淸老號葵亭。利川人也。以學行被薦登賢良科。選入翰苑。及己卯禍作。罷歸田里。後復科爲典籍。拜命卽還家不復起。與金慕齋先生相善。平日製述。盡失於兵燹。其後孫孱弱。無能世其業者。余甞於其家求得遺文。只有詩篇殆百首。而詩不甚工。亦無語及此學者。殊未可知。外裔有金廷澤者。跋其卷後。略述其蹟。
洪宇定磊落不覊之士也。余甞問於李參奉鼎慶曰洪可謂畸人否。李答曰世人固多許以高士。然其不仕有由。平生行事多譎處。恐不可輕許。余復問緣何不仕。李曰前輩之短。不必明言。盖洪於李爲父執。李亦甞親見之。則其所云云。似必有指矣。
姜判書栢年少時無所知名。爲江原都事日。李白洲明漢爲方伯。負其才氣。視姜若無人然。一日李公適食苜蓿菜。惹起詩思。沉吟詩句。姜自外入現。李曰都事亦能詩否。試步此韻。姜辭不可得。口占卽成。其一聯曰簿領兼詩卷。官厨間野蔬。李歎服不已。日與酬唱。後歸朝仍爲之延譽諸公間。推致淸要云。
庚辛瑣錄庚申辛酉
编辑朱夫子甞以張敬夫所謂無爲而爲者義也。有爲而爲者利也者。爲發前人之所未發。亟稱道之。以余觀之。其言盖出橫渠。有曰有意爲善。利之也假之也。無意爲善。性之也由之也。有意在善。且爲未盡。况有意于未善耶。又曰不得已當爲而爲之。雖殺人皆義也。有心爲之。雖善皆利也。語益通快。
仲長子光字不曜。隋人也。甞曰在險而運奇。不若宅平而無爲。誠有味乎其言之也。
朱夫子每遇水石草木稍淸陰處。竟日目不瞬。飮酒不過三兩行。又移一處。跌坐高拱。吟哦古文。氣調淸壯。想像於千載之下。猶令人爽然。
張谿谷幼時。與其姊氏游戱。作紙偶人共玩之。一日姊氏易之以新造者。谿谷至而問曰前日所玩者焉在。姊曰造久色渝。故易之耳。谿谷卽請還之曰玩之旣久而遽以色渝棄之可乎。張尙書雲翼從傍見之。喜曰興吾家者當吾兒也。喜新者人之情。而此兒能不忘舊。必成大器。
谿谷官位崇顯。未甞自異於人。性且簡靜。不喜榮華。持身廉泊。終始如一。有舌官鄭順邦者謁見甚熟。一日以香柚數十箇見餉曰。今方節早而適有新得敢進。公揀其一留之案上曰甚美一箇足矣。何必多乎。餘悉還之。順邦赧然而退。終身不敢更干。其淸㓗雖於細物皆此類。
沈同知大瀣靑松人也。自少好道。常誦黃庭玉樞諸經。闢齋於凈處。每夜必焚香拜北斗。旣久異香時聞。一夕見二靑童來往於階砌間。心喜異之。以告於家人。自此靑童不復來。其後又爲世故牽掣。遂不能究其業。常自謂業障未除。卒墮塵網。是吾平生之恨云。年八十八而卒。楺繼祖母沈公女也。故聞其說頗詳。有友申察訪者。同志之士也。甞入深山。修道垂成。不堪思家之念。遂廢道下山。自云能避急雨。能不飢寒。顙如明鏡。老而強健如少年。申名易于。
金堅者不知何許人也。好神仙。以善治巫蠱名。余外家甞召致驗之。多奇跡。一日以杖叩一盤石曰此下有兩虵矣。時方深冬。人未信。堅曰請試之。使數人擧其石。終不動。堅乃自起起之。不甚用力而石開。視其底果有大虵相盤結。人皆驚歎。
有南應民者。庶人子也。善風鑑象緯家。方靖社議起。原平諸公甞聚某家。南自外入。熟視而笑。諸公恐事泄。厲色待之。南故不去。稍稍發其隱。諸公憚之。揮之使去。南乃起曰諸公苦我耶。然諸公數月之內。皆有貴氣。是可賀也。遂去。後流寓湖西。與鄕人遊山中。鄕人皆午飯方甘。南獨不食。人強勸之。南曰當待肉而飯。乃使人搜山後。於林薄間果得虎餘獐肉以來。又甞會漁川上。衆方對案。南亦將就食。忽却筯退坐。愀然不樂。衆詰其故。南指某人曰此公今日厄重。似不得免。是以不樂耳。良久喜曰可脫矣。乃盡懽而罷。至暮某人乘牝馬而還。及門有䧺馬繫門扇。見而挐之。某人促鞭而入。纔過閾而門壞。所騎壓死。人得僅免。衆皆伏其神。『初應民與李适相熟。及适爲關西節度使。應民甞晨造焉。退而語人曰適見李節度啖粥也。匙匙皆白刃。使人心驚不已。遂不復見。未久适叛。其幾識多如此。』其子克誠亦傳相術。余甞叩之不甚工。然𨓏𨓏有中云。
金僉知德元者。亦寒門子也。號樂愚。好讀易。洞曉天文地理三要之術。當光海末。贊靖社之議。與諸公謀而取片石刻以若城于此。國祚再昌八字。潛之于長湍德津堂下流。乃聚鄕人漁。擧網而石出。金陽異之。傳示座中。衆咸驚歎以爲祥。於是金上于光海。光海大悅而城德津。府使李曙每聚兵。以城爲名。故人不之疑。得以成靖社之功。余甞見其文集。丙寅有鳥名鵜鶘。飛至臨津。金乃上書廟堂。以爲鵜鶘西塞之鳥。而今卒至於臨津。夫禽鳥得氣之先者。其必有西亂。而鵜鶘之爲言弟胡也。爲酋長者其胡王之弟乎。然而禽鳥飛急。酌其中而推之。難其止於乎山乎。明年丁卯果驗。甞與朴潛冶先生同行。午憇逆旅坐定。主家婦行過前。金戱問曰汝家有年四十八男子出入者乎。主家婦慚愕無以對。潛冶曰君何以知之。金笑曰公觀是家。以浣綆繫于扉扇。而引而止於室中者。引入外人之象也。其戶樞桑也。桑之爲字四十八也。是必有外人而私於主家婦者乎。又甞到一閭家。入門而曰主人必崔大林也。乃使人呼之。果有應者。問其故。金曰俄見有隹飛過山下。山下之隹。於字爲崔。大門外有兩木對樹。於字爲林。大卽大門之大也。又到一村見鐵片落在廳事。問於奴輩曰日的何時。對曰晩食時也。卽使人呼晩鐵。果其家主名也。其奇中悉此類。甞謂人曰丙子之歲。胡兵大入。國家其危哉。吾未及見。後如其言。其外孫宋玉果以穎。亦得星曆之法。方隷觀象監。
柳掌令袗甞閑居花山鄕舍。有一丐僧過其門。柳公愛其年少丰秀。留與之宿。且叩以山中事。對之頗詳。及暮探其橐。無他物。惟有類合一帙。試閱之。於紙面記曰明年正月十四。義州陷沒。時丙寅歲也。柳公恠而詰之。僧若不省曰吾師甞看是書。莫是吾師所記否。柳公亦不深究。臨別厚資之。且存後期。後不果來。明年丁卯正月。胡兵陷義州。果十四日也。柳公始驚異之。金尙書時讓按節嶺南。柳公時爲淸道守。因語及之。以爲深山絶境。必有畸人異士。若此類何限。而人自不遇云。
沈逆人器遠甞有詩云紅梅一樹倚墻開。白蝶黃蜂有意來。一夜狂風零落盡。蜂無消息蝶無媒。盖其讖也。〈甞問咸陵曰公與沈賊甞同事久矣。彼終作滔天之㐫。平日豈有幾微可見者乎。咸陵曰何以知之。但至今追思。有一事可疑。當義師入闕之日。光海宮人分逬四散。沈收其髮髢納袖中。待明早其家送食。乃實於食床而歸之。其貪財無識如此則似無所不爲。〉
韓安國縣監瀛之子。海西之江陰人也。兄弟諂事李爾瞻。得第出入兩司。方其盛時。遷其父墓。穿壙得一鐵鎌。明瑩如新磨。識者知其不久。後悉伏法。余寓江陰。有老人李尙哲者言其事。
宣廟晩年知光海不足付大事。廢置之意已决。光海懼。日夜與其徒謀所以存。時上候久不豫。向蘇屬耳。一夕而更劇。促諸醫入診。成浹出語權正郞得器曰上候與無寃錄遇毒條無異。甚可慮也。而已宣廟昇遐。或謂上進東宮所進藥飯。遂至大漸云云之說。盛行於閭巷間。由是知幾之士稍稍引去。以立其朝爲大恥。權公遂歸南陽。十五年不入國門以終身。及仁祖反正。有言其當處光海以弑逆之罪者。朝意以闇黮難明不果從。咸陵李公甞曰我以布衣。於國家理亂無所干。所以負戈從義者。以君父之讐。凡在東域。義當共討耳。今諸公媕婀姑息。務循苟且。不能明其義正其法。則是吾平生之志。終爲䂓富貴而止耳。是以李公無意䆠榮。乾沒世間。暮年託以病聾。遂不復出。
權正郞得器字重之號晩悔。爲人明廉剛决。篤信古學。與朴潛冶爲道義之交。往復論難。靡所不至。或聚會講訂。累日不已。至於是非疑晦處。厲聲相爭。未甞爲嫌。『故兩家奴相謂曰異哉兩班。方其相詰之際。吾以爲不復相見。及至再逢。又欣然相懽如常。固非常漢所可測也。然公性急常寄書於朴先生。則必立於外門。以待其還。』
方李适之謀不軌也。張玉城晩以元帥駐西關。疾篤不能起。适一日來見。按其肤陽若憂之曰公疾若是重乎。內窃喜之。去未久遂擧兵長驅。玉城無兵可追。第舁疾躡其後。李重老敗報聞。部下震懼。俄而賊凾其首送至軍門。吏卒無人色。玉城蹙頞曰促出揜之。鄭錦南忠信幕下士也。時在座。目左右曰取其首來。玉城不忍曰何用見爲。鄭公強之。玉城方覺其意。乃命取示。鄭公置掌上環視之。拋于地曰此豈李公耶。我熟李公矣。謂李公首者詐也。卽篲而出之。於是軍情稍安。賊犯京師。大駕遂南幸公州。玉城至碧蹄館。聚將士謀攻賊。問於鄭公曰於君意何如。對曰賊驍騎精兵狶突之勢。不可遏也。彼若渡漢而南。直追車駕。國事未可知也。此其上策。彼若屯兵景福宮裡。堅壁不出。以致我師。此其中策。彼若陣于鍾樓街頭。是欲來與我爭也。我以計誘之可破也。此其最下策也。進至延曙。玉城據胡床坐路周。屬兵於鄭公與南公以興。爲左右翼。將進軍。鄭公曰今賊與我衆寡相懸。彼且乘銳猖獗。我以烏合之卒。難與爭鋒於平地。不如先據北山之勢。乘夜據鞍峴而陣。天旣明。見賊盛張旗幟于景福宮裡。鄭公大驚搏髀曰事將去矣。良久賊解其師。屯鍾樓街頭。鄭公喜厲兵以待之。賊將韓明璉曰吾當一騎鏖之。罷軍而會食。領其衆皷譟而進。仰山以攻。時西北風急。我師順風齊呼。從高崩之。無不一當百。賊大潰走。遂乘勝遂北。适奔至利川。爲其下所斬。傳首行在。京師悉平。
初仁祖駐蹕公州。尹將軍璛以副元帥領軍。一夜軍中訛言賊至忽驚擾。體察使李完平元翼卽夜開坐。捽璛入。數不能鎭軍心。三砲已且將加法。初砲聞。上問此何聲。左右以實對。上敕體府赦其罪。李公執不可。砲再聞。上徒跣立殿陛間。急諭公曰願爲寡人貸之。中使相續。公不得已奉旨。上旣還都。喜曰雖當播遷之日。紀綱不弛。予固知國不亡也。時李相國敬輿以從事在座。尹卽李公夫人之兄也。李公每語及人曰遡思當時情境。尙令人危慄。
當光海末。倫彜斁絶。朝政紊亂。穢德日彰。人神齊憤。有志之士欝悒久矣。申平城景禛與李完豊曙相友善。一日申會於李語欵。李忽歎曰吾欲買舟。擧家浮海。與子別有日矣。申曰何爲。李曰今國家昏濁。吾不欲處此世也。申笑曰昏濁之世。獨不可淸之耶。李遽前握其手曰吾意亦如此。若無同志。遂與李延平貴父子相議擧義。時金昇平瑬以原任同知。有名當世。欲與同事。無以發其言。申乃往見金公曰鄙人雖是武夫。全不識字。請欲學書於公。金公曰何難。明日挾史略往受之。至湯放桀南巢。申佯爲驚愕。卽掩卷請退。金公恠而問其故。申曰以臣伐君可乎。此凶書不願讀也。金公爲陳其義。申唯唯而退。後又至武王伐紂。乃問曰如此之事。何其數耶。金公曰義所當爲。何害乎數。申卽微聲曰今若有如桀紂者。亦可伐乎。金公會其意。乃倚几而卧曰凶哉是子。申遂得間說之。卒定靖社之議云。
丙子奴賊之難。柳統制琳時以兵使在安州。守兵寡弱。不敢出戰。乃鑿江氷爲坎。使虜騎不得過。而入城爲守禦計。奴兵至江。多取村家柴扉笆子等物。雜以藁席亂草。鋪塞氷坎。平行度江。至城下駐軍。周視良久。過去不攻。直趍京師。盖用城有所不攻之策也。琳乃出兵徐躕其後。從間道行至金化。始與虜相及。乃依小山爲圓陳。而御營軍當其前部。夜而前部皆逃。陳前面缺。形若却月。琳恐擾衆。不敢改陳。日出胡騎來攻。憑陵馳突。我師以鳥鎗禦之。聲震山谷。飛丸如雨。虜屢前輒却。死者甚衆。初琳使軍中各持厚紙掩心甲。衆初以其負重爲苦。至是虜箭皆着紙甲。甲柔而靭。矢不能透。士卒賴以得全。日旣暮。虜乃舍去。琳以爲虜大衆在近。明日若更添生兵而來。我軍無遺類矣。乃夜引兵從山中遁去。琳老卒大鵬云。
丙子之難。朝廷遣都元帥金自點禦之。中路而士卒亡者數百。明日將向兎山。臨發一老卒諫曰今亡卒數百。必不皆全而有見捕於虜者。敵若先知我師將向兎山。必伏兵以待之。可從他路去。自點不聽。以爲撓衆而斬之。至兎山果遇伏大敗。
延平李公性坦率。昇平金公性陰刻。至於朝廷論議。亦多異同。故二公不相能。及卒昇平以詩悼之。有曰辯若懸河氣若山。於天下事謂無難。又曰志屈經綸恨未闌。盖不平之言也。
白麓辛公應時立朝行己。直前不撓。內外側目。宣廟甞於慶會樓上。聞北墻外閭家硺硺有聲。上間內侍曰此何聲。內侍謬對曰此辛應時家治石聲也。因讒應時廣治家第。取石白岳山以爲礎砌。上深以爲非。由是公不復進用。
鰲城李相公恒福甞云人不可自恃聦明。不讀書而妄希科第。余弱冠已有才名。亦自以爲如科第可拾而取也。年近三十而屢屈塲屋。於是始發憤讀書。預送人合醬於近京佛寺。元朝參禮家廟後。誡家人曰非大病故毋來撓。卽持書傳少微通鑑性理大方三書上寺。書傳通鑑則反復溫讀。大方則慣熟披覽。初上寺。見諸人讀書。晝夜勤勞。或一旬而歸。或一月而歸。皆不能久。余則優游涵泳。或以飯食餘暇。攀陟山谿。或與山僧談問閑事。但致不息之功而已。其年十二月晦始還家。三書無不通習如己有。乃出而作文示先進。皆稱許不已。未久遂登第。後生愼勿妄恃聦明也。李丈敏叙氏常擧此語之曰少年氣銳者。可以爲法云。
鄭桐溪蘊性不解修餙。甞爲南原時。以捕賊陞資。公出官儲。以備章服。或言其不當。公曰章服非如燕衣比。不取官儲而取於誰乎。谿谷以繡衣至南原。聞其政拙性迂。官儲且竭。惜公名節。不可辱以文法。而完城崔公鳴吉適在銓曹。遂私囑崔公。以副提學召還。及上道謂從者曰吾將爲老親備衣資而來。適忘之矣。乃抵書留鄕所。使發綿布一同。追及中路。後按察嶺南。爲親設壽酌於安陰家姪私第。以家舍狹隘。故乃治門外稻田。爲設宴之次。時早稻方茂。公使之蹂躪不顧惜。家姪以爲言。公卽取於營庫以償之。及宴一道盡會。旣罷而公考閱各邑禮單。如有薄略者。必治其邑吏曰壽監司母而敢如此乎。其率直如此。公之遞也。金公時讓實代之。還言公治南時事於延平李公。公甞與李公於上前爭元宗典禮議不合。李公怒曰鄭蘊久可烹也。頃任嶺南爲母設宴。事多奢濫。官庫空虗。殆不能支。金時讓代其任。故甞爲臣言如此。今若下問則可得實狀耳。公色不動。徐進曰李貴之言是矣。臣實有罪。然非有干於今日之論也。上亦察其無他。不之問也。時金公亦以知申事入侍。出語人曰吾今日見大慚大壯事矣。我以交承之短。私語於人。至發於筵席相對之時。是可慚也。鄭公卒逢重駁。少不變色。爭論如常。是可壯也。
李景奭相公甞以說書。造昇平相公。有頃某郡太守盧某投刺請謁。昇平辭以尊客。李公曰彼亦曾經臺侍者。豈以小生故不相見耶。昇平曰彼卽外官也。君卽近侍也。體面自絶。彼安敢投刺。如君前途甚遠。勉加自愛。毋墜朝廷之禮。李公謝而退。
樂靜趙公錫㣧嚴正剛果。無所撓屈。甞還鄕里。金水原益勳時爲太僕寺判官。辦餞具送公於私第。公不悅曰子爲官。當小心廉謹。乃反取官儲爲私餞用耶。却不食。金愧𧹞不已。公居家事親。行懿篤至。大府大諫公在時。公官位已顯。起居言語。不敢自便。朴扶餘由常公葱竹交也。每相造。大諫公在則公侍坐竦然。無私寒暄。及退必下堂送之曰壓尊不得欵叙。甚以爲悵。噫其賢哉。世之不知事長者者。亦可以取法矣。大諫公名廷虎。有名當世。敎子有方。
楺外王父有所記花潭徐先生事三條。盖聞於其孫友信云。有曰先生出松都南門。未甞不急走曰門之作久矣。其崩必有時。安知其不相値耶。又曰先生常適野。信馬而行。莫肎驅。故竟日不能數十里。其一乃云先生善符術。余甞見李澤堂植所記。亦有云云。心疑之曰先生果是志恠者耶。頃年洪君萬宗彙集海東異蹟。乃取車天輅五山說林所錄先生之事以實之。其言多奇恠怳惚。不合幷行於吾儒家中者。而洪君之書。尤齋先生實序引焉。曾無一言及於此者何也。豈先生眞有是事而不可諱歟。嗚呼。先生何以得此名於人世間耶。余於是乎不能無憾焉。
按王世貞宛委餘篇云夜合非今百合。夜合本似梧桐。枝弱葉繁。互相交結。一曰合昏。一曰靑裳。卽合歡也。今百合亦朝開夜合。但草本其香殊甚。所謂百合。我國亦處處有之。但不甚香。亦未可知也。又云東海有魚比目曰鰈。比目卽我國之常食。非異物也。或以我國謂鰈域。豈以取産而名耶。或曰以其地形似之也。未可考。又云鴉有隱巢。燕惡艾。鶴有長水石。啄木畫符。俱是奇聞。又云藜牀杖也。桃笙簟也。六月黃雀風。九月鯉魚風。三月鳥信風。五月麥信風。三月楡莢雨。三月三日留客雨。七月洒淚雨。九月黃雀雨。可供詩料。又云黃帝作几。舜作五明扇。太公作九府錢。舜造筆。堯作棋。曹植作雙陸。一名長行局。周武王作象戱。紂作粉。歧伯作皷吹。神農作琴。蒙恬作箏。丘仲作笛。漢武時人也。少康作箕箒。公輸作石磑。詹何作綸鉤及餌。赫胥氏作木梳。可供書府。又云女墻言其卑小。比之於城。如女子之於丈夫也。措大謂其能擧措大事。輿臺執役之至賤者也。空棺謂之櫬。有屍謂之柩。又云子産一名美。孔叢子字子居。莊周字休孫。叔敖名饒。大夫種姓文字子禽。陳仲子字子終。曹參字敬伯。叔孫通名何。嚴君平名遵。鄭子眞名樸。衛夫人名鑠字茂漪。僧一行姓張名璲。東園公姓轅名秉字宣明。夏黃公姓崔名廓字少通。綺里季姓朱名暉字文季。角里先生姓周名述字元道。此皆散出諸書。未易考錄如此。故今於其中最要者。姑見于玆。以備後考。
㚘〈蒲滿切。幷行也。〉奻〈女間切。訟也。〉䀠〈音拘。左右視也。〉覞〈昌召切。竝視也。〉㚡〈居綺切。立正也。〉槑〈古文莫回切。酸果也。又某也。〉惢〈桑果切。心疑也。〉譶〈徒答切。疾言也。〉㗊〈壯立切。衆口也。〉�〈古地〉㡯〈古度〉𨽙〈古陰〉�〈古陽〉𢙆〈古息〉軵〈古輔〉巟〈古恍〉𦬇〈古芥〉囤〈古遁〉囮〈古訛〉㕈〈古扆〉𡦽〈古罔〉夰〈古昊〉𠢤〈古厥〉㓻〈古剛〉𣍧〈古朏〉霚〈古蒙〉丮〈古擊〉扸〈古拆〉𥛓〈古隷〉𢾅〈古杜〉扟〈古宰〉䇂〈古愆〉奯〈古豁〉𡋢〈古幽〉㲻〈古溺〉�〈古䕏〉䧙〈古陵〉𨖍〈古吾〉𡥃〈古好〉𢇇〈古關〉趚〈古卽〉垐〈古茨〉𧾥〈古獨〉𢎤〈古射〉�〈古烝〉�〈古潮〉�〈古漫〉𧾬〈古散〉𤈲〈古庶〉𡊺〈古渾〉𧽢〈古博〉𨼻〈古隮〉𨸪〈古陸〉奐〈古澤〉䟏〈古力〉�〈古載〉𧗟〈古道〉�〈古奉〉㞼〈古丞〉䢜〈古歸〉�〈古我〉𣒼〈古條〉�〈古𡬾〉𣅎〈古晤〉𤎷〈古熾〉𠔟〈古奪〉𦬠〈古𠃥〉𤚨〈古振〉𠫫〈古華〉𢕶〈古復〉㝕〈古寧〉𤂅〈古淨〉�〈古夏〉𩙶〈古翰〉㥕〈古憐〉𫳑〈古掩〉𤟜〈古獻〉𤽘〈終〉𤇵〈古害〉𡥐〈古悖〉㸘〈古萬〉𥄮〈古聽〉𣪏〈古敢〉𢚢〈古愍〉厎〈古示〉�〈古穆〉𡝪〈古婚〉𡜭〈古姻〉𨔞〈古道〉𡞒〈古婦〉�〈古親〉𡬳〈古受〉�〈古克〉詳載宛委篇。其他𨗩之爲鑿。𨘳之爲邊。𡪏之爲宣皆可喜。
甪里之甪〈祿〉先零之零〈憐〉獻尊之獻〈菏〉滹池之池〈䭾〉疆塲之塲〈易〉枹皷之枹〈桴〉綸巾之綸〈關〉風裁之裁〈去聲〉奉朝請之請〈去聲〉尸解之解〈斝〉落魄之魄〈拓〉隱几之隱〈印〉提撕之撕〈西〉滑稽之滑〈骨〉服匿之服〈避〉椎結之結〈䯻〉濡水之濡〈丸〉休屠之屠〈諸〉莫嚻之嚻〈敖〉旁魄之魄〈薄〉褒余之余〈斜〉玄端之端〈冕〉妖蠱之蠱〈冶〉欝隆之欝〈蘊〉日施之施〈移〉須搖之搖〈臾〉伊帆之帆〈祈〉旖施之施〈旎〉柴池之柴〈差〉�差之�〈參〉遁廵之遁〈逡〉烰人之烰〈庖〉翩幅之幅〈翻〉宛拳之宛〈欝〉團焦之焦〈標〉揣靡之靡〈摩〉華聊之聊〈騮〉中盾之盾〈允〉淫預之淫〈灩〉炫爚之爚〈曜〉倜倡之倡〈悵〉欝壘之壘〈律〉觜星之觜〈崔〉臯比之比〈皮〉沙羡之羡〈夷〉虔劉之劉〈廬〉倪來之來〈黎〉商顔之顔〈崖〉涒漢之漢〈灘〉井幹之幹〈韓〉關弓之關〈灣〉羡門之羡〈延〉茄下之茄〈荷〉烏秺之烏〈鴉〉角亢之亢〈㓻〉涑水之涑〈溲〉氾勝之氾〈帆〉隋星之隋〈妥〉欵乃〈襖靄〉萬俟〈木其〉冒頓〈沒突〉閼氏〈臙脂〉允吾〈鉛芽縣名〉宿留〈秀留〉嫪毐〈勞靄〉汴防〈什方〉日磾〈密低〉牂牁〈臧哥〉般若〈鉢惹〉方良〈罔兩〉隆慮〈林閭〉畏隹〈隈惟〉嶧隗〈摧頹〉蠏螺〈傴僂〉梁闇〈諒陰〉辟倪〈睥睨〉魁結〈椎䯻〉惡池〈滹沱〉𱹯氏〈拳精縣名〉亦出宛委篇。錄其要。以備讀書一助。
栗谷先生氣像和粹。如春風時雨。牛溪先生氣像方嚴。如夏日寒霜。故鄭松江澈甞曰吾於叔獻。會尙屢起屢挽。至於浩原。未甞一留。盖其人然也。於此亦可見兩先生器品矣。牛溪終日端坐。肩背竦直。行動語默。不敢不愼。故栗谷常曰踐履之篤。吾不及也。甞赴宋頤菴寅讌席。宋之婢石介者方以歌名。坐定而唱一聲。先生卽起去。宋亦不能留。石介曰是誰也而不喜吾歌。可謂沒風采矣。宋笑曰汝不聞成參奉乎。石介驚曰此是成參奉耶。願得更覿其面。卽徒跣出門。見其上馬而還。盖時朝廷召先生以參奉而不赴也。其制行之嚴如此。栗谷申申怡怡。未甞有崖異之行。雖遇酒筵妓樂。無不酬酢歡洽。以盡人情。而至若讙譁昌披之輩。亦必嚴厲以待之。不使經乎耳目。眞所謂和而不流者也。雖然栗谷天資高。牛溪用工密。後之有意斯文者。不如學牛溪之爲近而有序云。
先輩謂己卯諸賢。年少氣銳。以至敗事。余甞考焉。靜菴先生壬寅生。庚午登謁聖試。丁丑陞副提學。己卯春陞大司憲。冬十二月二十日卒。年三十八。金冲菴淨丙午生。中丁卯壯元。以刑曹判書謫濟州。年三十四。後二年卒。奇服齋遵壬子生。登甲戌科。以應敎謫穩城。年二十八。後二年卒。金自菴絿戊申生。登癸酉科。以副提學謫南海。年三十二。後十四年卒。尹承旨自任亦戊申生。登甲戌科。謫會寧年三十二。未幾卒。朴承旨世熹辛亥生。登甲戌壯元。謫江界年二十九。亦未幾卒。韓承旨忠丙午生。中癸酉壯元。謫巨濟年三十四。後二年卒。其他金大成湜。朴承旨薰。俱三十餘。信乎其年少也。
我國道學之唱。始自鄭圃隱夢周。圃隱傳吉冶隱再。冶隱傳金江湖叔滋。江湖傳其胤佔𠌫齋宗直。佔𠌫傳金寒暄宏弼。寒暄傳趙靜庵光祖。靜庵傳成聽松守琛。聽松傳其胤牛溪渾。牛溪傳金沙溪長生。此其相承之序也。至於李晦齋彦迪,李退溪滉,李栗谷珥。私淑而興起者也。寒暄,靜庵,栗谷以小學爲入德之門。退溪以心經爲初學之宗。此則先輩所取之不同也。栗谷退溪每卜居必以山水之趣爲重。是以退溪甞曰若非林泉魚鳥之樂。殆難度日。栗谷初欲誅茅於首陽山下不果。再圖許亭。〈地名在海州海邊。〉亦未就。末乃築室於高山之下。卽石潭是也。余甞過海州謁于先生之祠而半日游覽焉。山淸水麗。便令人忘返。然特窮山絶峽耳。無田可耕。無地可宅。若非好之篤。安能創業于是耶。故先生以是發於書札者亦屢矣。牛溪則深以爲不然。其言曰靑山白石。雖照曜於門前。何益於吾心身道德之上。此則先輩好尙之異也。
金河西麟厚湖南人也。緫角時文聲已藉。甞届洛見奇服齋子敬先生。先生奇奬之與以筆。公退而署于管曰奇服齋贈。遂篋笥之以爲寶焉。後爲弘文校理。及孝陵昇遐。鄭北窓𥖝入診。以爲有遇毒狀。公退歸田野。終身無立朝意。戒家人曰吾死毋以垂簾後所得官書銘㫌也。公追思孝陵。未甞不流涕。每於七月一日。入山痛哭。所謂年年七月日。痛哭亂山中者是也。『今尤齋丈亦感寧廟之知遇而恨素志之未展。五月四日則必入華陽洞。痛哭而還。嗚呼戚矣。』
自有黨論以來。人各自私。君子而不謂之君子。小人而不謂之小人。苟非特達之見。鮮能自免。朴潛冶先生家世所謂東人者也。而獨崇信牛溪栗谷兩先生如神明。栗谷雖俗士亦不甚非斥矣。至於牛溪。東人皆讐視之。潛冶乃能脫然於其中。可謂豪傑之士矣。楺外高祖大諫公諱效元。甞爲執義論牛溪。晩年外王父甞白曰世以牛溪爲疑。然觀其出處言行。决然君子人也。大父何甞論之。大諫公悔曰吾少時牽於儕流。隨波上下矣。安能的知是非而然哉。吾每恨之。故後世子孫至今知尊兩先生者。實外王父之敎也。
鄭相國昌衍性嚴毅。不易喜怒。居家有法。肅然若朝廷。雖家人子弟。未甞不衣帶而見。子弟必晨昏問寢然後敢退私室。一日胤公尙書廣成吏曹參議時。緣公事暮歸。不得昏謁。明朝將詣政廳。已具公服。來候於公。公不之見。使侍婢責曰汝不知事親。安知事君。尙書悚懼稱謝。公亦不解。尙書遂不敢詣政。終日待於門外。公始開顔召入焉。鄭氏於我朝。最稱舊家。其所以維持家聲殆數百年。至于今盛隆者。是必有以矣。
楸灘吳相國允謙執法平允。未甞回屈。爲都憲時。其夫人甞赴一家昬禮。衣裳朴素。未有紛華。衆女賓皆慕其儉而畏其法。潛與換衣。然後敢出。可謂不負職事矣。
曾看醫書。以爲燒酒出於元時。然樂天詩曰燒酒初開琥珀光。白詩所謂燒酒。豈別是酒名耶。
史記言孟子退而與萬章之徒作七篇。朱先生亦以爲是孟子手述。然今按七篇中諸國王皆稱其謚。豈諸王皆先孟子而死否。似是後儒所添耳。
晦齋復爵。退溪與李全仁書。以爲須遣人請受職牒于銓曹以來。此例今未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