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上一回 第二十八回 田子春計與劉澤得兵印 下一回▶

  卻說濟州劉澤因見呂后久據君位,心甚不忍,爭奈手無兵權,不能成事。一日遙望長安,仰天大哭。適有大夫田子春進曰:「大王莫非為天下哭泣乎?欲取天下有何難哉!」劉澤曰:「當日高皇帝與吾兵印,掌兵二十萬,今被太后追訖兵印,無所措手,爾何言其易也?」子春曰:「小臣願往長安,不消百日,與大王取得兵印如何?」劉澤曰:「若然,則萬分之功矣。大夫去用何物?」子春曰:「只用黑白良馬二疋,黃金十兩,更引亞子七歲奉郎同去。」劉澤大喜,命子春揀選好馬、黃金並奉郎即日收拾便行。子春父子至長安店中安下,敘談之間,密問店主人曰:「太后娘娘所用心腹之人是誰?」主人曰:「惟有六宮大使張石慶。」話不多時,石慶退朝在於店前經過,子春著意認之。次早乃將白馬拴於店外,市人叢看,少頃石慶罷朝回歸,亦縱目熟視之,良久乃曰:「此龍駒之馬也。」言訖歎息而去。次日子春又將黑馬拴於門首,石慶退朝仍縱觀之,誇羨不已,回宅而去。子春便隨後行至其衙前,見一所大宅門上寫著此房出賃,子春計上心來,令人報曰:「外有賣馬客人要賃房子。」石慶著令入來。子春進見禮畢坐定。石慶問曰:「爾黑白二馬欲賣多少價錢?」子春曰:「既大使用得,小人便當拜納,何用價銀?小人賣馬得錢,亦但欲求一前程,若大使愛馬,只與小人於朝中保舉受得一職。端坐公堂,治民聽政,衣紫腰金,光榮宗祖,不枉為一丈夫,則感激千萬也。」石慶聽罷大喜。問曰:「高姓?」子春答曰:「姓田。」石慶欣然曰:「與吾妻宗人也,權為吾之舅。」子春起身忙謝,即引奉郎來拜姑夫。自是石慶以至親相待子春,並無猜忌,每日留在宅中談今論古。

  一日石慶提起呂氏三人之事。子春迎機答曰:「大使正好於太后處奏封呂氏三王,大使必進職上大夫也。」石慶喜曰:「此言是也。」隨入宮奏知,太后甚悅。次日宣老相王陵至見,且說此事。陵曰:「高皇帝有旨在先,非劉氏不得封王,臣不敢奉命。」太后曰:「卿若依旨,加官重賞,如不從者即斬。」陵見太后逼挾,出朝欲自刎死,旁邊柴武慌忙奪劍救止。陵復以頭撞朝門,陳平勸之。陵曰:「公不知賣卻漢天下也。」平曰:「不知。」平入朝奏太后。后問曰:「吾欲封呂氏三王如何?」平曰:「娘娘封之是也。」太后曰:「現有齊王韓信印、梁王彭越印、九江王英布印。」即時封呂超東平王,呂產西平王,呂祿中平王,各領印掌兵謝恩出朝。王陵立於朝外久等陳平,歎息陳平必竟死矣。須臾見平受賞欣然而出。陵即問曰:「事體若何?」平曰:「已封呂氏三王也。」陵大怒責平曰:「公何狐媚背先帝之明訓耶?」平曰:「老相勿怒,若不封呂氏,吾恐劉氏速滅。朝中有吾二人,漢天下必無危也。」二相言訖,各回私第。

  且說太后封訖三王,心甚歡悅,即加張石慶東廳丞相,賞金帛三萬。石慶謝恩回還本宅,與子春具言其詳。子春曰:「小人彼時酒醉,不合胡言,倒壞卻呂氏大事。」石慶愕然問曰:「舅謂何也?」子春曰:「呂氏三王俱有兵印,若劉氏諸王知之,必生疑惑不安,豈不是反與呂氏造禍?必須仍封劉氏諸王兵權,庶平其心,可無事矣。」石慶曰:「大舅誠高見也。」次日入奏太后曰:「臣思呂氏既封三王,若劉氏諸王知之,心懷疑惑,反則不安。」太后曰:「何以制之?」石慶曰:「將有印者賜賞,無印者賜以兵印,使無猜忌。」太后曰:「卿言誠然。」即宣陳平商議。平暗喜曰:「必山東有細作來與劉澤說兵印也。」入見太后,后問曰:「劉氏三王誰無兵印?」平曰:「只有濟川劉澤久無兵印。」太后即發詔使去宣劉澤。不數日劉澤隨使入至長安,朝見太后。后宣劉澤至殿上,撫慰曰:「吾見久困邊庭,今賜爾兵印,鎮守其地。」劉澤私喜謝恩已畢,立於旁邊。太后見澤身長一丈,狀貌如神,心有疑慮,乃問平曰:「此印合與不合與?」陳平曰:「娘娘聖鑒不謬。」太后將印付與大使,大使遞與劉澤。澤順服懸之。太后又問平曰:「合與軍馬多少?」平曰:「娘娘欲與幾何?」太后曰:「與軍三萬。」陳平目視劉澤,澤會意不謝。太后展指五萬,澤意不悅。又展指七萬,澤亦不謝,太后見澤形狀,終是心不樂。與乃連擺其手,不與之也,卻被陳平便喝:「劉澤,娘娘與大王五五二十五萬軍馬,疾速謝恩。」劉澤慌忙俯伏拜畢,出朝便往裡營團練使處,收點軍馬。次日辭別太后,逕出長安向東二十里外下寨操演。石慶歸宅見子春曰:「劉澤領兵印掌軍二十五萬今日便起出城操演去也。」子春曰:「小人自幼商販,並不曾見操演軍兵。」石慶曰:「舅舅欲看操兵,吾著數十人跟隨同去。」子春推辭不用,只與奉郎跨上黑白二馬走如飛電,直出東門。知劉澤車馬於霸陵川下寨,父子入至營中,見劉澤禮畢,澤相敘不勝之喜。子春曰:「大王初掌兵印將士未獲犒賞,人心未固,豈可造次興事?且回山東,會一大王劉肥,三大王劉長,合兵來取長安,不可遲延。」劉澤依言,軍馬即便起程。

  早有細作奏與太后。劉澤反於山東矣。太后大怒,急宣陳平,責曰:「劉澤謀反,爾之罪也。」平曰:「何預臣事,皆張石慶也。」太后又宣石慶,責曰:「爾不合舉封劉澤兵印,爾得何罪?」石慶曰:「臣不合信田子春之言,教臣奏娘娘封呂氏三王,又不合奏娘娘賜劉澤兵印。此二罪也,乞娘娘恕免。」陳平笑曰:「田子春是漢下辨臣,現在劉澤手下。」石慶曰:「初不識其為奸人。」太后命石慶曰:「爾有田子春來獻,恕爾之罪。」石慶曰:「子春誑臣已回山東。」太后忿怒將石慶貶於夷門外,永不敘用。

  文武退朝。太后入宮問呂須曰:「誤與劉澤兵印,將期謀反,此事如何?」呂須曰:「內有漢臣皆為禍本,不若先損漢下大臣,後命呂氏三王牢把三關。」太后曰:「何為三關?」呂須曰:「東是潼關,南是武關,北是蕭關。明日設宴於未央宮,請諸大臣,伏兵兩壁就席間擒戮之。」太后依計。次早設朝,謂眾文武曰:「今日排一小宴請卿等就宮中一會,以樂太平。」文武領旨赴宴坐定。陳平覺有伏兵氣象,自思此會有變,乃舉樊亢監筵賜劍一口,如不遵令者,許明輔斬首。亢欣然執劍於筵前厲聲曰:「第一筵上不得雙起,第二筵上不得交頭接耳,第三不得佯推故醉,違此令者當筵受劍。」太后大喜,賜亢三杯,酒畢。陳平曰:「臣舉一令,要聯詩一律,一人一句,題楚漢爭鋒起句,先從娘娘,小臣執杯聯得詩句者飲酒,聯不得者罰水三杯。

  太后起句曰:楚漢爭鋒志氣高。陳平舉酒太后飲。

  周勃聯句曰:交兵策馬戰無休。陳平舉酒周勃飲。

  灌嬰聯句曰:濉水月下三更出。陳平舉酒灌嬰飲。

  樊亢聯句曰:霸業刀頭半夜收。陳平舉酒樊亢飲。

  張畢聯句曰:雄將操戈施武略。陳平舉酒張畢飲。

  王陵聯句曰:謀臣坐幄運機籌。陳平舉酒王陵飲。

  陳平聯句曰:功成縱馬揮鞭唱。陳平舉酒自己飲。

  眾臣不答。陳平結句曰:時人不負漢炎劉。時漢下群臣俱有詩句,盡皆飲酒。呂氏在筵者,並無一人聯得詩句,悉罰水而過。東平王呂超思想,此皆陳平之計,故意羞吾兄弟,拂袖便起。陳平大言:「樊亢請客!」亢仗劍而起曰:「奉娘娘命,請呂超還席!」超見亢仗劍來趕,大怒曰:「何敢無禮,吾乃太后之弟,爾是之外甥。」隨舒頭頸於亢懷中。亢笑曰:「今日之事,吾何避。」手起劍落,呂超頭已在地。亢即提頭至於筵前,群臣莫敢亂動。太后看見,面如土色。呂產便起伏兵與兄報仇,陳平指樊亢曰:「漢臣今日有禍,皆在將軍。」亢曰:「諸公勿憂,隨吾而出。」呂產挺槍從旁大喝:「樊亢休走!」亢即撲住槍桿,展臂一劍,劈中呂產,其餘軍兵各自逃散。亢引大臣出內。陳平曰:「此是伏兵之會,欲圖大臣之計,若非將軍,幾無命矣。明日太后有何顏見群臣也。」言訖,文武畢散。

  太后見文武俱出,謂呂須曰:「此計卻被群臣識破,反送呂超、呂產與爾子樊亢殺死,來日吾亦羞見文武。」呂須曰:「群臣難曉伏兵,豈知是娘娘之計。但疑呂產、呂超而已。」太后曰:「然。」次日早朝文武畢集,太后曰:「昨日呂產兄弟無端自取滅身之禍,卿等疑我過,我實弗知。」文武俯伏唯謝而起。太后敕命將二屍首葬於郊外。當日朝退,太后回宮悶思:朝內蕭何老矣,曹參患瘋歸農,除外無一知心可托機密。憂悶之際,忽近臣奏曰:「人報南鄭州韓信之墓崩折一角,內有一大蛇,身長數丈傷人性命,斷阻道路。」太后大驚,即時升殿,會集文武議論此事。陳平曰:「此是不祥之兆也。」召太史院太監占之。太后宣太監至,問曰:「韓信墓中蛇出,主何吉凶?」太監曰:「此蛇乃信之本形,受其坤氣,不敢升乾,不主吉凶亦可除之。」占罷,文武畢散。太后入至後宮,終是疑慮,心甚不懌。夜至三更前後,忽聞一聲地響,龍燈皆滅,門戶自鳴。太后驚懼。至天明,內侍奏曰:「內門前陷一大坑。坑內湧出肉塊,無眉無眼,上面有詩四句。」太后問:「詩如何?」內侍念其詩曰:「劉興呂不興,兩口不安寧。韓彭英與戚,跳出陷人坑。」太后聽畢,歎曰:「是吾之禍也。」喚左右仗劍砍之,砍不能破。太后命投郊外,取穴埋之。次日破穴復入宮來,能作人言,大罵呂后:「無端賤人,不過百日,爾兩口受劍矣。」太后畏,不敢視,令人將肉塊丟於河中。當日半夜河水泛漲,浸過長安浮橋。百姓盡皆奔走入城。水及城門。至次日上午不退。居民驚慌,太后乃命安排祭品,親自與文武詣河邊祭奠河神,而祝曰:

  河伯河神,願息威靈。
  有災罪我,毋害生民。
  吾今致祭,風靜河清。

  祝畢眾官一齊揖拜,忽然河中一聲鼓響,太后舉頭視之。見水面一尾大魚,目視太后,並不轉睛。魚背上又見一隻大旗,旗中立著高祖、韓信、彭越、英布、戚氏、趙王等,其人黑雲罩定,群臣盡皆不見,惟太后一人見之。高祖舉手大罵:「賤人爾姊妹操謀用計,損害忠良,殺吾眾子,封呂氏為王,謀奪劉氏天下,皆爾賤婢也,吾豈容爾。」罵訖,韓信曰:「我主免怒,待臣射之。」張弓一箭,正中太后左乳,太后昏悶倒於河邊。內侍急忙扶起,良久醒來。即時左乳青腫痛,如錐刺。須臾雲收霧散,浪靜風停。太后與眾文武還朝,隨入宮中,宣太醫治之,不能痊可,延久愈加沉重。忽夜夢見一鷹,飛來額上啄之數次,一犬於足大咬一口,又見數十婦人扯衣索命。醒來驚懼,不知所措。但見血流遍體,額足疼痛難禁,乃自思:戚氏夫人小字鷹娘,趙王如意小名犬兒,及眾宮女孕婦俱是冤魂不散,故來取命。遂囑呂祿權理國事,囑罷,長吁氣絕而死。平明文武入朝,不見太后掌扇,乃不山呼,退回私第。次日方知太后身死,眾心洶洶,商議後事畢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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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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