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明書 (四庫全書本)/卷2

卷一 兼明書 卷二 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兼明書卷二      唐 丘光庭 撰周易
  雲從龍
  乾文言曰雲從龍風從虎說者以為龍吟雲起虎嘯風生明曰非也夫風雲者天地隂陽之氣交感而生安有蟲獸聲息而能興動之哉葢雲将起而龍吟風欲生而虎嘯故傳曰龍從雲蛇從霧巢居知雨是也或曰文言仲尼所作何故不知荅曰但取其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先天不違者也
  莧陸
  夬九五曰莧陸夬夬中行无咎王弼云莧陸艸之柔脆者子夏𫝊云莧陸木根艸莖剛下柔上馬鄭王肅皆云莧陸一名章陸明曰如諸儒之意皆以莧陸為一物直為上六之象今以莧陸為二物莧者白莧也陸者商陸也莧象上六陸象九三上六象隂莧亦全柔也九三以陽應隂陸亦剛下柔上也且夬是五陽共决一隂之卦九五以陽處既剛且尊而為决主親决上六而九三應之亦将被决故曰莧陸夬夬重言之者决莧决陸也由此而論莧陸為二物亦以明矣按本艸商陸一名䓪根䓪音勑張反一名呼夜一名章陸一名烏椹一名六甲父母殊無莧之號葢諸儒之誤也或曰九三君子夬夬其義如何荅曰九三以陽應隂有違于衆若君子能决斷己意與衆陽共决上六則免悔故亦重言夬夬也
  密雲不雨
  王弼云凡雲雨者隂氣布於上而陽薄之不得通則蒸而為雨明曰此說未窮其理何者夫隂陽二氣生于黄泉氤氲交結出地為雲二氣力均則能為雨或隂氣少而陽氣多或隂氣多而陽氣少皆不能為雨也小畜不雨者隂氣少也䷈乾下巽上小畜小過不雨者陽氣少也䷽艮下震上小過小畜上九既雨既處者陽極則隂也故禮記孔子曰天作時雨山川出雲雲也者非一氣能生者也譬之于炊或有水而無火有火而無水皆不能生氣必須水火備而后氣生氣生本于釡中非結成于甑上也由此而論雲必結于地中隂陽相将而出若隂先而陽後尚不能為雲豈能為雨乎
  天地氤氲
  繫辭云天地氤氲萬物化醇論者以為氤氲天中之氣明曰氤氲未散之名也其氣結于黄泉非在天之謂也若已在天安能化生萬物直由氣自黄泉而生萬物資之以化萬物者動植之總名也動植初化未有交接故曰化醇及其交接萬物由此蕃滋故曰男女媾精萬物化生男女者雌雄牝牡之稱也夫人之精既皆自下豈氤氲不自下乎按月令建子之月律中黄鍾黄者地中之色也鍾者種也言十一月陽氣種于黄泉也故知渾天之形其半常居地下地之下有水水之下有氣氣之下有天天之元氣自水而昇地自地而昇天自天而廻還水下所謂一隂一陽而無窮也故復彖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震下坤上復天地之心陽氣在下即知氤氲之氣所存焉
  樞機
  繫辭曰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孔頴達曰樞戸臼機弩牙明曰樞是門關非戸臼也何以知之機是弩牙牙發則前去樞是門關關發即扉開則是門之開閉由關不由臼也且臼非能動轉安得謂之發乎道書云流水不腐戸樞不蠧葢以門關來去故不蠧敗戸臼何謂不蠧乎是知頴逹之說謬也
  尚書
  三江既入
  禹貢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云三江既入震澤底定孔安國曰震澤呉南太湖名言三江既入致定為震澤也鄭𤣥云江自彭蠡分為三既入者入海也明曰底致也安國之意以為三江之水入於震澤所以致定也按洪水之時包山襄陵震澤不見三江之水既入然後方為震澤康成以既入為海可謂得之言三江之水已入於海然後平陸出平陸出然後震澤致定也
  包匭菁茅
  禹貢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所貢包匭菁茅孔安國曰包橘柚也匭匣也菁以為葅茅以縮酒僖四年左傳稱齊侯青楚云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徴杜元凱曰包褁束也茅菁茅也明曰孔失而杜得也何以言之按太史公封禪書云江淮之間一茅三脊是知菁茅即三脊之茅也菁者茅之状貎菁菁然也三脊之茅諸土不生故楚人特貢之也孔云菁可為葅是謂菁為蔓菁也且蔓菁常物所在皆生何必須事楚國匣盛而貢之哉故知孔失之矣
  血流漂杵
  武成云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孔安國曰血流漂杵甚言之也明曰血流舂杵不近人情今以杵當為杆字之誤也按詩云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左傳郄至舉此云公侯之所以扞城其民也則是古人讀干為汗杆一名楯一名櫓漢書云血流漂櫓櫓即杆俗呼為傍牌此物體輕或可漂也
  周康王名
  周書顧命云用敬保元子釗孔安國曰釗康王名也諸儒皆讀釗為昭明曰讀者非也釗當音梟按字書六體一曰諧聲此釗字諧聲字口邊着斗音古由反是呌字即金邊着斗當音梟明矣今人依鈄從刀者訛也且昭王是康王之子豈有子諡父諱而音同乎是周人本讀為梟今人誤讀昭字矣或曰禮不諱嫌名鈄昭音同而字異得非嫌名乎荅曰言語之間詩書之内有音同字異者即不為之諱豈父諱子諡可用嫌名乎直今人讀之非也
  毛詩
  序
  先儒言詩序并小序子夏所作或云毛萇所作明曰非毛萇作也何以知之按鄭風出其東門序云民人思保其室家經曰縞衣綦巾聊樂我員毛傳曰願其室家得相樂也據此傳意與序不同是自又一取義也何者以有女如雲者皆男女相棄不能保其室家即縞衣綦巾是作詩者之妻也既不能保其妻乃思念之言願更得聊且與我為樂也如此則與序合今毛以縞衣綦巾為他人之女願為室家得以相樂此與序意相違故知序非毛作也此類實繁不可具舉或曰既非毛作毛為傳之時何不解其序也荅曰以序文明白無煩解也
  沈朗新添
  大中年中毛詩博士沈朗進新添毛詩四篇表云關雎后妃之徳不可為三百篇之首葢先儒編次不當耳今别撰二篇為堯舜詩取虞人之箴為禹詩取大雅文王之篇為文王詩請以此四詩置關雎之前所以先帝王而後后妃尊卑之義也朝廷嘉之明曰沈朗論詩一何狂謬雖詩之篇次今古或殊其以關雎居先不可易也古人為文語事莫不從微至著自家形國故序曰關雎后妃之徳也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俗本云所以風化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經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由此而論則關雎居三百篇之首不亦宜乎語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則孔子以關雎為首訓子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與則關雎居周南先矣且詩有四始一曰風二曰小雅三曰大雅四曰頌周南實國風而以帝王之事冠之則失四始之倫也甚矣不知沈朗自謂新添四篇為風乎為雅乎為風也則不宜歌帝王之道為雅也則不宜置關雎之前非惟首尾乖張實謂自相矛楯其為妄作無乃甚乎
  雎鳩
  顔氏匡謬云雎鳩白鷢明曰按左傳云雎鳩氏司馬也爾雅云雎鳩王雎郭璞曰今江東呼為鶚毛萇云雎鳩摯而有别然則雎鳩之為鶚不可易也爾雅又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鳥白鷢是白鷢一名揚鳥則雎鳩非白鷢明矣
  美目揚兮
  齊風猗嗟篇云美目揚兮毛傳曰好目揚眉也孔頴達曰眉毛揚起故名眉為揚明曰經無眉文毛何得以為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眉孔又以為眉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起是其不顧經文妄為臆說葢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者目之開大之貎禮記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目而視之是也
  美目清兮
  又曰猗嗟名兮美目清兮毛傳曰目上為明目下為清明曰亦非也清者目中黑白分明如水之清也衛風云美目盻兮若以目下為清盻當復在何所
  曷又從止
  齊風南山刺襄公鳥獸之行也經云既曰庸止曷又從止孔頴達曰以意從送與之淫耳非謂從至魯也明曰按左傳桓三年公子翬如齊送姜氏于讙魯地然則詩言曷又從止是謂從送至讙入于魯地則頴達之言失也
  碩䑕
  魏風碩䑕刺重歛也孔頴達曰碩大也其䑕頭似兎尾黄色又引許慎云碩䑕有五伎皆不長陸璣蟲魚疏云今河東有大䑕亦有五伎或謂之雀䑕明曰經文坦然義理無隱何為廣引他物自取混淆序云貪而畏人若大䑕也左傳曰䑕晝伏夜動畏人故也但言畏人則此尋常䑕也言其貪食以致肥大取之以比其君故以大言之耳猶如封豕長蛇之類焉亦如碩人閔荘姜也人即尋常人以其指斥荘姜故云碩人斯類甚明不煩多說諸儒所見别是一般不可引以解此耳
  生于道左
  唐風有杕之杜生于道左箋云道東也日之熱常在日中之後道東之杜人所宜休息也今人不休息者以其特生隂寡故也明曰日中之後樹隂過東杜生道左隂更過東人不可得休息也詩意言武公既已寡特而惠澤不及人故君子不肯適我也亦如樹既寡特而隂更過東無休息之所故人不來也鄭言人所宜休息于義何安
  其帶伊絲
  曹風鳲鳩云淑人君子其帶伊絲其弁伊騏箋云刺不稱其服也明曰按下文云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序云在位無君子用心之不一即此刺無君子詩人思時君子以其在位故上章言君子之心下章言君子之治此章言君子之服皆謂今在位無此君子也非謂刺不稱其服且經云淑人君子安得不稱其服耶
  鸛鳴于垤
  東山云鸛鳴于垤婦歎于室毛萇云垤螘冢也将隂雨則穴處先知之明曰據詩之文勢此垤不得為蟻冢葢是土之隆聳近水者也按左傳云屨及于垤皇謂寢門闕也又云葬于垤皇謂墓門闕也凡闕者聚土為之故知此垤謂土之隆聳近水者若坻沚之類也鸛水鳥也天将隂雨則鳴于隆土之上婦人聞之憂雨思夫故歎于室若以于垤是蟻上於冢則鸛鳴竟于何處豈文章之體當如是耶且經無蟻文何得鑿空生義
  莎雞
  豳風云六月莎雞振羽毛萇云莎雞羽成而振訊之孔頴達曰莎雞似蝗而色斑翅正赤六月中飛而振羽索索作聲明曰二說皆非也按諸蟲之鳴出于口喙者多矣有脅鳴者有脰鳴者有股鳴者有羽鳴者脅鳴者蜩蟬也脰鳴者螻蟈也股鳴者斯螽也羽鳴者莎雞也若以飛而有聲為羽鳴者則蠅蚊之類皆是何獨莎雞也且豳風所言非偶然也以莎雞斯螽之事皆陽蟲也陽氣出則此蟲鳴陽氣入則此蟲盡著其将寒之有漸勸人早備于寒也今驗莎雞状如蚱蜢頭小而身大色青而有鬚其羽晝合不鳴夜則氣從背出吹其羽振振然其聲有上有下正似緯車故今人呼為絡緯者是也如或不信可取樹枝之上候其鳴者把火燃看即知斯言之不謬孔云飛而振羽索索作聲是其不識莎雞妄為臆說
  鴟鴞
  𡺳風鴟鴞序云周公救亂也經曰鴟鴞鴟鴞既取我子無毁我室毛萇云鴟鴞鸋鴂也孔頴達曰鴟鴞巧婦似黄雀而小其喙尖如錐明曰頴達之妄也按郭璞注爾雅云鸋鴂鴟之類也魯頌曰翩彼飛鴞集于泮林毛萇傳曰鴞惡聲鳥也又賈誼鵩鳥賦序云鵩似鴞不祥鳥也又弔屈賦曰鸞鳯伏竄兮鴟鴞翺翔顔師古注曰鴟鵂鶹怪鳥也鴞惡聲鳥也據毛萇郭璞顔師古諸儒之說則鴟鴞土梟之類非巧婦矣無毁我室我巧婦也然則此詩之内有鴟鴞毁室之言葢周公之意以鴟鴞比管蔡巧婦比己言管叔蔡叔流言致成王疑我罪我屬黨不可更奪其土地故云既取我子無毁我室如此則當是鴟鴞欲毁巧婦之室巧婦哀鳴于鴟鴞而康成頴達直以鴟鴞為巧婦非也
  補新宫并序
  昭二十五年左傳叔孫昭子聘于宋公享之賦新宫又燕禮升歌鹿鳴下管新宫今詩序無此篇葢孔子返魯之後其詩散逸採之不歸故也三百之篇孔子既已刪定子夏從而序之其序不冠諸篇别為編簡從其辭尋逸則厥義猶存若南陔白華之類故束晢得以補之惟此新宫則辭義俱失茍非精考難究根源按新者有舊之辭也新作南門新作延廐是也宫者居處燕遊宗廟之總稱也士蒍城絳以深其宫梁伯溝其公宫居處之宫也楚之章華晉之虒祁燕遊之宫也成三年新宫災禰廟之宫也然則正宫新宫居處之宫也葢文王作豐之時新建宫室宫室初成而祭之因之以燕賔客謂之為考考成也若宣王斯干考成室之類是也亦謂之落落者以酒澆落之也若楚子成章華之臺願與諸侯落之類是也因此之時詩人歌詠其美以成篇章故周公採之為燕享歌焉必知此新宫為文王詩者以燕禮云下管新宫下管者堂下以笙奏詩也鄉飲酒禮云工升而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歌訖笙入立於堂下奏南陔白華華黍笙之所奏例皆小雅皆是文王之徳新宫既為下管所奏正與南陔事同故知為文王詩也知非天子詩者以天子之詩非宋公所賦下管所奏故也知非諸侯詩者以諸侯之詩不得入雅當在國風故也知非禰廟詩者以禰廟之詩不可享賔故也知非燕遊之宫詩者以燕遊之宫多不如禮其詩必當規刺規刺之作是為變雅享賔不用變雅故也由此而論則新宫為文王之詩亦已明矣或問曰文王既非天子又非諸侯為何事也荅曰周室本為諸侯文王身有聖徳當殷紂之代三分天下之衆二分歸周而文王猶服事紂武王尅殷之後諡之曰文追尊為王其詩有風焉周召南是也有小雅焉鹿鳴南陔之類是也有大雅焉大明棫樸之類是也有頌焉清廟我将之類是也四始之中皆有詩者以其國為諸侯身行王道薨後追尊故也新宫既為小雅今依其體以補之云爾
  小序
  新宫成室也宫室畢乃祭而落之又與朝臣賔客燕飲謂之成也奐奐新宫禮樂其融爾徳維賢闕三字忠為忠以公斯筵是同人之醉我與我延賔奐奐新宫既奐而輪其固如山其儼如雲其寢斯安闕三字分我既考落以燕羣臣奐奐新宫既祭既延我闕二字鏞于以醉賢有禮無愆我有斯宫斯宫以安康後萬年
  新宫三章章八句
  補茅鴟并序
  襄二十八年左傳齊慶封奔魯叔孫穆子食慶封慶封氾祭穆子不說使工為之諷茅鴟杜元凱曰茅鴟逸詩刺不敬也凡詩先儒所不見者皆謂之逸不分其舊亡與刪去也臣以茅鴟非舊亡葢孔子刪去耳何以明之按襄二十八年孔子時年八歳記曰男子十年出就外𫝊學書記十有三年學樂習詩舞論語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則慶封奔魯之日與孔子就學之年其間相去不逺其詩未至流散况周禮盡在魯國孔子賢于叔孫豈叔孫尚得見之而孔子反不得見也由此而論茅鴟之作不合禮文為依孔子刪去亦已明矣或曰安知新宫不為刪去耶荅曰新宫為周公所収燕禮所用不與茅鴟同也曰茅鴟為風乎為雅乎曰非雅也風也何以言之以叔孫大夫所賦多是國風故也今之所補亦體風焉
  小序
  茅鴟刺食禄而無禮也在位之人有重禄而無禮度君子以為茅鴟之不若作詩以刺之茅鴟茅鴟無集我岡汝食汝飽莫我為祥願彈去汝來彼鳳凰來彼鳳凰其儀有章茅鴟茅鴟無啄我雀汝食汝飽莫我肯略願彈去汝來彼瑞鵲來彼瑞鵲其音可樂茅鴟茅鴟無搏𪅃鶹汝食汝飽莫我為休願彈去汝來彼鳲鳩來彼鳲鳩食子其周茅鴟茅鴟無嚍我陵汝食汝飽莫我好聲願彈去汝來彼倉鷹來彼倉鷹祭鳥是徴
  茅鴟四章章八句














  兼明書卷二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兼明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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