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再造藩邦志
卷三
作者:申炅
卷四

起癸巳歲十月萬曆二十一年。盡丁酉歲月二十五年。凡五年。

癸巳十月。參將高策陳邦哲原任同知鄭文彬。壺關知縣趙如海游擊將軍錢世禎高昇兵部主事劉黃裳撤歸。黃裳初在義州。聞平壤收復。呈夜馳進軍前。其後上本。盛稱平壤克捷之日。臣實同往。且請令天朝人與我國開市。又見輿地勝覽中有三浦倭舊說告經畧。經畧信之。上本以爲釜山未撤之賊乃原住倭戶也。兵部亦信之。至請許弘綱往釜山査驗。弘綱到遼東。知賊兵之未退倭戶之爲誣。上本明之。黃裳乃自撰釜山銘文。言倭賊已退。天兵直到海上。文甚誇詡。至是爲許弘綱所劾。十月提督率副摠兵楊元李如柏張世爵査大受楊紹先李如梅李如梧王問梁心李平胡回軍渡江。李白沙恒福以詩送別。其詩曰。

詔許誅妖孼。竿旌出上台。國須光復運。天降異人才。謀定兵先勝。神扶慶大來。泥鴻尋有迹。留像浿江隈。

崔簡易岦又有詩二首送別。

推轂端須蓋世雄。鯨鯢出海帝憂東。將軍黑矟天無敵。長子琱弓最有風。威起夏州遼自重。捷飛平壤漢仍空。輕裘緩帶飜閒暇。已入邦人繪素中。

▣▣▣。太平無甚賴英才。乞與朝鮮燄死灰。妙射久聞猿臂引。神籌今見虎韜開。文從陸海潘江出。字帶顏筋柳骨來。要大功名今始得。人歌吉甫際東萊。

李提督回去後。我國立祠于平壤。祀宋經畧及李提督。天朝又以平壤功。加如松太子太保。陞都督府左都督。時小西飛等。久留遼東。封貢之議亦未決。南京陝西道御史蕭如松等。奏爲勿恃封貢。以嚴武備事。曰。

伏以臣近接邸報。見遼東軍門趙燿塘報。倭賊自四月十七日。陸續起身。盡過漢江。倭將行長。仍羈沈惟敬及王子陪臣伴送。兩日方回。倭警妥平。顧倭之罷兵也。曾有乞貢之議。與邊將來約。一時臺省諸臣。反覆論列其不可許之狀。已經該部奉有明旨。眞與祖訓所載嚴絶倭貢者。前後同符。無容再議。但恐倭奴勒期甚迫。經略便宜行事。或以許貢。促其退兵。亦有然者。安知倭奴罷兵之後。不以通貢爲請乎。臣聞日本遐在海島。兇狡異常。先年假貢狂逞。已有明險。獨賴廟謨宏遠。嚴絶貢釁。以貽天下之安。今關白以亡命之徒。萌啓彊之念。呑倂諸島。奄有朝鮮。其欲竊犯中原者。情形已畢露矣。況我大兵相持日久。未見屈服。而在我亦未能制其死命乎。平壤之師。彼雖受挫。碧蹄之勝。猶足相當。乃一朝有乞貢罷兵之約。豈眞悔禍朝鮮。而盡還其竊據之土宇人民乎。亦豈眞歸命 天朝。而畏威慕義之恐後乎。彼其統數十萬之衆。越數千里之遠。忽焉犯朝鮮。則據王京奪平壤。八道盡受荼毒。其來何無禁也。忽焉過漢江。羈惟敬王子陪臣伴送以自衛。其去何無梗也。其乞貢訂約之言。一則曰來遲卽便交鋒以決輸嬴。一則曰少遲則關白提兵再至。其言何無忌也。以推倭之罷兵。豈遂晏然而已乎。彼情固將以朝鮮。自我奪之。自我棄之。可復得也。任意而縱橫。乘機而竊發。若探囊而啓篋無難也。其欲犯中國。而阻於進攻之路。迫芻餉之艱。得無假之通貢以緩我。而徐以肆其復逞之計乎。有如倭之奉表來也。不察其狡。而輕許之。非惟頒之約束。彼必不守。定之期限。彼必不遵。其來也以獻納爲名。而要厚賞索厚幣。無以厭其非分之望。其去也以狂逞爲快。而掠居民擾傳舍。難以止其劫奪之謀。甚至來往中國。漫無禁忌。覘我之動靜。卜我之虛實。熟我地形之險易。探我士馬之强弱。窺我粮餉之盈縮。誘奸豪潛爲嚮導。內通邪黨險僞之徒。他日必有蹈往轍而謀不軌者。奈何移朝鮮之患。爲東顧之憂。樂款貢之名。開疆埸之釁哉。如其乘虛而復爲朝鮮之犯。瘡痍困憊。將無噍類。則量留兵將。以固我藩籬者。不可少也。如乘不測而爲內地之犯乎。登萊保薊。關係非輕。則嚴加保障。以固我畿輔者不可疏也。抑或分兵揚帆。四散而爲搶掠之計乎。則淅直閩廣之間。倭艦在在可通。防守宜愼。則戒玩寇以儆疏虞者。不可緩也。蓋自有倭報以來。凡沿海要害之地。咸蒙皇上留念。增官選將。餉益兵添。所以戒嚴者。罔不周悉。試申飭之。未有不爲朝廷效死者。苟徒以倭之乞貢爲憑。而不申嚴禦防之令。則遠憂近患。有不可勝言者。皇上獨不觀款虜之事乎。我以厚利。悅虜之心。虜以和好。怠我之志。及虜渝盟。卒致邊事。大壞極敝。不可收拾者。則以徒恃貢。而不修武備之故也。不勝區區之至。

奉 聖旨。倭奴詐僞。何能恃和弛備。兵部知道。給事中許弘綱劾經畧宋應昌妄許封貢誤國壞事。勒令致仕。革職回籍。以兵部右侍郞顧養謙。代爲總督軍務。留屯寧遠衛。養謙號冲菴。南直隷楊州府通州人也。旣替經略。又力主封貢。天兵太半回去。京師亦頗修葺。尹斗壽李恒福等。力請回鑾。於是 車駕自海州還京師。申文貞公欽以吏部郞扈 駕而還。以詩替頌。其詩曰。

華岳彤雲拂曉晴。咸池初日絢龍旌。爭看漢室衣冠舊。復道唐家海岱淸。萬世懽聲環遠邇。百年休運協貞明。詞臣無補涓埃效。拈筆丹墀賦洗兵。

上旣還京師。遣領中樞府事鄭澈漢城判尹柳根等。奉表謝三京收復。 大子賜銀幣奬諭總督。令摠兵駱尙志等。選我國丁壯。敎演浙兵技藝。設訓鍊都監。以都軆察使柳成龍刑曹判書李德馨董其事。十一月給事中張文華以東征議貢議封均屬失策。上本極論曰。

臣文華言。伏以蓋自倭奴威脅諸島。侵陷屬國。爲我中國慮。近閱歲矣。所勤宵旰頒諭旨。不知其幾。所差文武將吏。不知其幾。調集官兵。批發帑金。不知其幾。竊惟當事者。計必滅此朝食。不然卽堅持自守。據險扼塞。坐困其歸。無不可者。愼無容苟且目前以貽日後憂也。頃閱征倭邸報。及遼東按臣周維翰一疏。謂大謬不然者。奈之何始而畏倭之不去。而媚言于貢。繼而度貢之難行。而借言于封哉。夫自貢之說一出。廷議紛起。所謂扼腕而歎。借箸而籌者。反復其不可狀甚悉。至蒙 聖諭。赦不窮追郤貢款。 明旨一下。凜若秋霜。庶幾講貢之說寢。而禍胎永絶矣。孰意東征寡謀。終始堅謀于貢之一字。而業已爲倭計哉。自今言之。王京誠退矣。非勢窮力迫也。以款貢也。二王子誠還矣。非畏威悔罪也。以款貢也。行長屯西生浦。小西飛入王京。爲有挾之求。爲必成之信。國家安危。誠係此一許絶間。而乃托言曰。借貢以退倭。非輕許而誤國。臣等弗信也。夫用間誘敵。兵家之常。臣等非不知當事之苦心。顧古之用間者。託之以他詞。持之以正法。故間一行。而敵在吾術中。保無他慮也。今在我借貢以退倭。而使倭執詞以求貢。是始以給倭。終以自紿。初以爲間。卒以爲信。誠不知所與倭約者。果借言乎。抑眞許乎。及知貢之必不可行。而易名爲封。抑又誤矣。何者重譯獻琛。貢之謂也。其輸納猶自彼來也。倭奴雄狡異計。利我金幣。一朝渝盟。曾是可以失信責之。是許貢非策也。當事者亦自知其不可也。又奚爲諱貢而言封。命名定爵。封之謂也。其賚予特自我出也。倭奴狼貪無厭。勢必因封乞貢。一朝反戈。曾是可謂借封而諱貢。大抵我旣加封。彼亦來貢。兩事未有不相因者。此端一開。坐令蠢爾狡倭。入我疆土。侵我屬國。荼毒生靈。其爲宗社日後之隱憂。一而已矣。且錫封國之重典。遣使以封國之大事。萬一倭情叵測。稽留天使。以安貢市。當斯時也。將許之乎。不許之乎。故不言戰而言款貢也。是引虎狼納之戶也。不曰議貢而議封。是朝三暮四而爲天下笑也。今日倘不嚴爲杜絶。而昔年北奴封以順義王矣。其後濫觴撫賞馬市。歲日以增。卒至決裂莫可收拾。可爲永監。若之何復蹈其轍也。夫貢之與封。均之無一可者。玆乃堅意行之。得無謂許貢失信于倭。而欲借封以行羈縻之術。令彼長去而不來乎。不知中國之待夷狄。來則拒之。去則不追。未聞有喜其去而錫之封者。中國之防夷狄。不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未聞有恐其來而錫其封者。況狡倭反覆不常。其欲去未去。或來不去。總之不係于貢不貢封不封者。遽欲借此卸重肩。還朝報命。而一切利害。僅委之一劉綎。臣等不知其故也。嗟夫我之大兵深入暴露日久。其死者▣▣何窮。而其疲且病者。又將爲亡羊之續。卽欲多留彼中。竟奚以裨。議者謂。宜撤還境上。棄我疆土。檄我朝鮮自防禦。有如倭奴目今畏寒遠遁。無煩我師。則奬率大衆。抹馬治器。鍛戈峙糧。正惟其時。倘其春汛復逞。則重整我師。一大創之。未爲非策。伏乞 皇上博採公議。斷自 宸衷。 勅下經畧。卽將封貢一節。亟行停寢。以杜禍端庶幾海氛可靖。而疆埸永固。 宗社奠安矣。臣等職備科院。不得不疾呼而言也。伏惟皇上俯察臣等之情。快用 乾斷。不勝激切待 命之至。

奉 聖旨。兵部知道。兵部覆議曰。

年年東征士困卒疲。形勢難久戍。許封不許貢。亦是長策。然徐當再議。當急遣使宣諭宜當。

奉 聖旨是乃遣行人司行人司憲。降 勅慰諭。仍賜銀幣。且察我國事情。憲號晉臺。河南府睢州人。萬曆丙戌進士。性乖戾。好馳馬上下山坂。行程無晝夜疾驅。遠接使李恒福與一譯官。僅能追及之。而從事官申欽黃愼以下。皆不能及。蓋先是 天朝憂我國不振。恐遂爲賊所乘。論議甚多。給事中魏學曾上本議我國事。語多醜詆。且以爲。朝鮮旣不能禦倭。貽中國之憂。當分其國爲二三。視其能禦倭者付之。使之錯置。爲中國之藩蔽云云。事下兵部。兵部尙書石星力持不可。宋經畧之在遼東。以魏給事題本。示接伴使尹根壽曰。朝議如此。汝國將何以自謀耶。此事吾以力保之。然汝歸告汝國王。善自爲謀。根壽回自遼東啓其事。將還。且持宋經畧諭本國陪臣箚付而來。根壽旣到來詣朝堂。是時左議政崔興源病告不出。右議政尹斗壽陪世子南下。獨領議政柳成龍判府事沈守慶在座。尹根壽以箚付付柳成龍。成龍不見曰。經畧若公言國事。則當移咨於主上。今無咨而獨有箚付。其中所言。非意中所慮。見之而無可處置。寧不見之爲宜。已而 上引見。出尹根壽所進魏給事題本示之。因曰。予已知必有此事。故欲退避大位。今果然矣。柳成龍啓曰。此乃無理之妄談 皇朝豈爲此論所撓。願勿爲疑。惟當益盡吾之所當爲者。以解中國之憂可也。 上不答。至是司憲將至。領議政柳成龍都承旨沈喜壽。出迎于碧蹄。時驛館灰燼。獨有村舍數間而已。成龍以名帖呈于司行人。行人乃邀成龍而同坐。出酒以待之。語頗款洽。且曰。俺入藩京。將有新擧措。成龍疑之而不敢問。酒數巡辭退。達夜馳還。四更至西城門外。假寐路傍。俟城門開詣闕。且告其語。是日午時。司天使到西郊。 上迎于慕華館前。先導至南別宮。司憲開勅讀之。其勅曰。

昨者。王以大兵。駈賊出境。還歸舊國。上表進方物稱謝。朕心深用嘉悅。念玆復國重事。不可照常報聞。今特遣使降諭。因賜王大紅蟒衣二襲彩段四表裡。以示朕惓惓爲王遙慰之意。顧朕又惟。該國雖介居山海中。傳祚最久昔在先朝未沾王化。尙能拓地守險。雄視諸國。今爲我朝貢獻之邦。以世之憑席寵靈。蓄養財力。宜益富强。乃近者倭奴一入。而王城不守。原野暴骨。宗社爲墟。追思喪敗之因。豈盡適然之數。或言。王偸玩細娛。信惑羣小。不恤民命。不修軍實。啓侮海盜。已非一朝。而臣下未嘗有言者。前車之覆。後車豈不戒哉。惠徼福於爾祖。及我師戰勝之威。俾王之君臣父子相保。豈不幸甚。第不知王新役播越之餘。歸見黍離之故宮。燒殘之邱壟。與素服郊迎之士衆。噬臍疾首。何以爲心。改絃易轍。何以爲計。朕之視王。雖稱外藩。然朝聘禮文之外。原無煩王之一兵一役。今日之事。止以大義發憤。哀存式微。固非王之所當責德於朕也。大兵且徹。王自今適國而治之。尺寸之土。朕無預焉。其可更以越國救援爲常事。使爾國恃之而不設備。則處堂厝火。行復自及。猝有他變。朕不能爲謀已。是用預申告戒。以古人臥薪嘗膽之義勉之。其尙及今息肩外侮再展國容之時。撫瘡痍招流散。遠斥堠繕城隍。厲甲兵實倉廩。毋湛於酒色。毋荒於遊盤。毋偏信獨任以閼下情。毋峻刑苦役以叢民怨。庶幾殷憂蓄憤之後。先業可興。大讎可雪。則此計自今存亡治亂之幾。在王不在朕。其戒之愼之。故諭。

司憲宣勅畢。與 上相見。是夜 上還闕。召柳成龍諭之曰。予之見卿。只有今日。雖夜深。欲與卿面訣。故召之耳。成龍對曰。臣等無狀。誤蒙任使。國事至此。臣等之罪也。 上乃奬諭曰。卿才足以有爲。而不得君。故遭此危亂之世耳。昔諸葛亮遇先主。乃能展抱。若不遇先主。只老死於隆中。何能有爲。因顧小宦取酒來。小宦以香醞一大器來。賜之飮曰。以此相訣。予明日欲於天使前辭位耳。成龍曰。 天朝憂我不振。勅旨所云。無非勸勉策勵之意。豈有他意。伏願 聖明無動於此。明日之事。千萬不可如此。幸乞斟酌。臣敢以死請。 上默然不答。成龍迺出。翌日 上幸南別宮。少御門內小室。召柳成龍等入。問外間事。成龍因啓。昨夜所達。願小留意。 上不答而他語。少頃司行人出座。 上迺入設宴。酒半。 上自袖中出御帖。送示行人。帖中陳疾病不堪御國。請辭位於世子。願天使主張。使之遂願。 上親筆也。司憲卽於紅帖。自書以答之。其大要言。不佞憲。奉使來此。得與國王相接。今此復國。雖曰天兵之力。亦是國王福隆猶未艾也。又曰。國王欲辭位。猶唐肅宗故事。當奏聞以待天朝處置。憲一行人耳。何能爲力。第未知王之必欲辭位者何意。欲願聞之。 上卽以手筆答之曰。無他意也。只以疾病。不敢理國。故如此耳。司憲見之唯唯。 上還宮。卽以御筆帖及司行人紅帖。送于成龍。成龍附奏曰。臣曾諫此事。而 聖意如此。且臣備位廊廟。而不得預知。殊失大臣之道。不勝惶恐云云。時天將之在都城者。幾盡西還。惟戚游擊金獨在。金性甚機警。往迎司行人于中路。與之偕來都城。且日夕在行人之所。與之論議。是夕戚金使人請成龍。成龍往見于寓所。戚金盡屛左右及譯官。中置一卓子。上設二燭。又置紙筆硯于卓北面。又設一椅。請成龍坐其上。以手取紙筆。親書十餘條。其第三條曰。國王傳位當早。其他皆軍務。因以示成龍。成龍起立正色曰。第三條非陪臣所忍聞。大人讀書萬卷。豈不聞天下古今之事變乎。小邦國勢方危。若於君臣父子之間。處置失宜。是重其禍也。因拱手而立。戚金瞪目直視良久。卽收筆書其下面曰。是是。遂取其紙。就燭焚之。因呼其左右。成龍亦辭出。夜已二鼓矣。欲馳詣闕下啓其事。而當時自 上方以傳位事。屢敎于朝臣。朝臣極力以陳其不可。而猶不得止。故只往見崔興源于其第言之。明日成龍與鄭澈等。率百僚呈文于司行人。歷陳本國遭變以後事狀。皆由於不從倭賊犯順之謀。以致狼狽而不悔。及 主上卽位以來。至誠事大。憂勤勵精之實。累千百言。司憲見其呈文。頗然之。是日戚金又呼成龍言之曰。天使之意大回。可無慮。惟當盡力於國事而已。又曰。俺久在此地。與國王相熟。且俺與國王壬子生。曾於天使處。極力周旋矣。成龍拱手稱謝曰。願老爺終始此意。使小邦情意得達於天朝。則小邦之人。受老爺之賜不淺矣。戚金乃有喜色。蓋自以爲功也。數日後。司行人與沈游擊惟敬戚游擊金。同登南山蠶頭。以望國都形勢。沈游擊則乃以兵部之檄。將入釜山宣諭倭將。速搬軍兵渡海。且令修降表而來。故方過 王京向嶺之時也。三人同坐。指點東南。言語頗多。舌官從傍聽之。行人言及傳位之事。沈惟敬曰。當此孤危之際。有長君。事乃克濟。傳位恐非所宜。行人曰。國王捨長立少。應是母愛子抱。惟敬曰不然。臨海光海。乃是同母。而其母已沒。立光海乃國人之情。壬辰之變。京城人焚諸王子宮。而獨不焚光海之宮。此亦可知人心之向背也。司行人首肯曰其然乎。自是與 上相接。頗存禮貌。一日司行人急呼大臣及主兵宰相。領議政柳成龍慶林君金命元海平君尹根壽兵曹判書李恒福同進。司行人獨招柳成龍。屛去左右。獨留遼東頭目一人。問曰識字乎。答曰不識字矣。乃許留。因以紙書示成龍。有許多詰問之語。又曰。汝國某人爲相。壞了國事云然耶。李山海也 成龍曰。此言皆是無根之說。老爺幸無信聽。司行人又曰。天朝將官。多擾害地方。信然乎。孰爲甚乎。無諱盡言。成龍曰。小邦蒙天朝拯濟之恩。得有今日。諸將各遵約束。禁令軍士。豈有擾害之事乎。司行人又曰。吾聞朝鮮人言。倭賊梳子。天兵篦子。信然乎。成龍曰。古語云。師之所在。荊棘生焉。小小擾害。豈能盡無。亦理勢之不能無者。至篦子說。千萬無是理矣。必是中間造言者爲之。願老爺無信此言。旣而罷出。金命元以下。間有何說乎。成龍畧以其所聞言之。馳詣闕下復命。

司憲留七日發行。還到遼東。監軍韓取善劾其狂妄。十二月初二日。賊兵數萬餘名。分三路。直搶安康縣。安康乃慶州屬縣。在府治北三十餘里。本道輸運軍粮。接濟大軍之路。此路若失。則粮道斷絶。而慶州在賊圍中甚急。兵使高彥伯朴毅長等。各率精兵。連日血戰。拉敵不住。吳惟忠駱尙志王必迪等相議曰。賊兵今以繞出我軍之後。若不出兵制之。則以單兵坐斃。孤守非得計也。遂抄發諸營兵數千迎戰。殺傷相當。賊勢浩大。難以賭勝。官軍頗有損折。而賊亦力疲。經夜遁歸。給事中吳文梓。力陳倭奴。假詐已彰。懇乞嚴加責成。其疏曰。

伏以頃日留兵。殺傷甚多。御史周維翰且奏。而經畧無言。猶謂出于傳聞。不敢輕瀆天聽。及接經畧塘報。而展轉支吾。猶謂越境偵探。不過爲苛求。欽蒙 聖旨。責令從實報來。則宜朝命而夕奏疏也。乃承 旨以來。翹首企足。日望奏章之至。而寂然不報。特遺書于本兵。謂倭奴安靜無擾。臣不勝其駭且疑矣。夫慶州之入。犯晉陽之搶掠皆倭也。借云被脅亂民。則降倭非降而何。中國之喪師旣眞。又安所諄諄爲倭辨也。據宋應昌之意。無非寬島夷之罪。以冀封事之成耳。殊不知往來講和。是膁兵緩敵之狡謀也。暫伏釜山。是將取姑與之故智也。藉令大衆業已越海。而今之所云猖獗擁兵犯搶者誰歟。行長旣云淸靜。而今之强掠資餉。殺傷留兵者又誰歟。小西飛等回話。今旣數月矣。又不知表文果安在與。夫當冬寒之時。非彼利。尙且逞意鴟張。肆行狼噬。轉眄春汛。正可揚帆之便。其所猖獗。更何不至也。善爲計者。約束三軍爲一心。聯屬兩國爲一體。氣意相繼。臂指相使。庶幾可恃無恐。今經畧主于和。將士主于戰。二心不可事君。懷疑不可應敵。兼之被脅亂民。爲彼嚮道。助彼聲勢。當此之時。强敵在外。叛民在內。吾以單弱之師。孤撑其中。正孫子所謂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後。後不能救前。勢不能汲汲矣。語云。未見其形。先察其影。言防者貴未然也。今倭奴狡詐之情。彰彰昭著。奈何當事者。不修戰守。以伐狡謀。且議封議貢。以惰軍情。遂至事機坐失。敵氣日張。行且剝虜。將有不可措手足矣。臣等竊有憂焉。夫將之道。當先治心。宋應昌等不待王命。擅離信地。是畏倭之心。甚于畏朝廷之心。而當事者恬不爲意。可憂一。朝鮮君臣無志恢復。棄之藩籬。東南殆無寧日。可憂二。登東萊以及天津。地方遼闊。且承平日久。目不睹旌旗。耳不聞金鼓。居常則談倭而變色。臨敵則望風而却步。可憂三。淮陽係漕運咽喉。乃今飢民困水災者且蜂起。屯聚川澤。臣恐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內矣。可憂四。飛彈吉兵等。淹留京城。小西飛安置遼左。降倭布散邊方。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乃今窺我門戶。視我虛實。一朝乘隙而起。何以制之。則江統徙戎之論。是今日明鑑也。臣聞擔人之爵者。當忠人之事。食人之食者當憂人之憂。宋應昌身膺特遣。李如松世受國恩。合當矢心協力。滅此而後朝食。斯爲上不負國。顧乃指兩可之胸臆。徼倖萬一之狡夷。綢繆之器。百無一二。迨其損兵敗績。事勢窮蹙。則又稽延君命。猶然不見奏聞。其狼狽之狀。必有難于言者。人臣勿欺之義謂何。而敢蒙蔽之若此也。伏乞 皇上。勅令經畧及督撫都督諸臣。恪奉明旨。一力擔當。幷將廷臣條陳戰守機宜。兵食要略。一一擧行。毋以封貢。疏防禦信狡夷忽廟謨。使國家大事。決裂敗壞。不可收拾。則雖伏罪請誅無及矣。臣等非不知遵奉明旨。省議論而責成功顧職掌所關。寧使臣言不驗。毋令使國事玩揭。而自陷內外擁蔽之罪也。伏乞聖明採擇。

奉 聖旨。兵部知道。時宋經畧屢爲言者所攻。旣罷歸。而猶刺刺言兵不可撤。顧總督乃請留兵若干。又給火器于我國。而南北將軍吳惟忠張三晨等。乃於甲午正月先還。前日請款倭將小西飛彈守。方留廣寧。叩頭封貢。總督旣到遼陽。微聞關白表文且至。始主盡徹留兵之議。又從所俘倭將吉兵。歸諭行長。並遣游擊將軍周弘謨往來。自謂拘得倭情甚悉。多爲所瞞瞞。弘謨來住京中。未幾墮馬病死。 皇上嘉顧總督養謙力主撤兵。以爲多膽畧。賜勅褒之。兵部尙書亦謂朝鮮不給粮餉。可並撤劉綎兵。而顧總督又請封貢。並許其議。畧曰。

沈惟敬初入倭營。卽言封貢。倭以是退出王京。還歸王子。屛迹胥命後。因中朝無意和好。遷就不報。此曲在我本兵。不宜中變示倭無信。且前經畧宋應昌。終始有講貢之說。貢道宜定寧波。關白宜封日本國王。請擇才力武臣爲使。以惟敬從諭行長。釜倭盡歸。乃與封貢如約。

奉 聖旨。該部知道。詔令九卿科道等官會議。禮部儀制郞中何喬遠等。忿然請勿許封貢。給事中林材參督臣朋欺誤國等罪。御史唐一鵬乃參李如松開封釁。遼鎭都御史韓取善 以布政陞職爲御史 亦言倭情未定。封貢請令幷絶。而戶科給事中陳世恩上本極言封貢非計。其疏曰。

倭奴之爲我國家患。非一日矣。變詐叵測。叛服靡常。以故絶之弗許通焉。誠愼之矣。邇者思逞。侵犯朝鮮。聲言內犯。我皇上赫然震怒。特遣大臣經畧。率師討之。侍郞宋應昌受命而往。正宜滅異類固藩籬。以歸報 皇上可也。夫何平壤初捷。雖差强人意。及碧蹄一戰。遂至我兵太半損傷。銳氣盡消。拙計賴生。一則曰議貢。一則曰議封。及廷議弗是也。乃假愚倭之計。以解然求貢乞封之文。絶音于倭奴。而盤据搶擄之衆。接迹于朝鮮。是應昌以封貢愚倭者。終則反以自愚。今且以總督顧養謙往代矣。但此一事也。在經畧征旆已還。凱歌無聞。倘議處之不當。何以服人心而勵其後。在總督銳氣正盛。軍令方新。倘申飭之未嚴。何以一衆心而作共始。所以陳前事之弊者在今日。所以新後事之端者亦在今日。是誠不可不亟議也。夫自應昌出師之始。以及今交代之日。歷一載餘。其時不爲不久矣。調發軍士。其戰不爲無兵矣。轉輸多方。未聞乏匱。不爲無食矣。初則罷其御史。而不沮其往。繼則聽其罷衄。而不繩以法。終則川兵殺傷數多。而不卽奏 聞。而不責。其隱。其任之者不爲不專矣。顧在 朝廷。無中制掣肘之慮。在應昌有畏懼欺罔之辜。在朝廷置謗書盈篋而不問。在應昌徒蔓言枝語以塞責。是 皇上之任應昌。何其厚且深。而應昌之自恃者。何其疎且淺也。若不及時屛斥。彼將計還朝。偃然無忌。以受賞矣。況倭奴未滅。終事難卜。復姑息因循。不亟處分。抑何以爲任事不效者之戒哉。誠宜勒令回藉。仍將傷過兵馬。數目。行令各鎭。査勘的實。如倭患潰決有日。仍行論罪。則此經畧大臣。當議處分者也。至于總督顧養謙。才望表著。受鉞伊始。以總督而兼經畧。調兵轉餉。其於勢爲甚便。昔曾巡撫遼東。莅事頗久。其于地利人情。習之又爲甚熟。懲憤轅而易轍。信可以肩玆鉅任矣。第循封貢之故套者。可以苟且塞責。如不毅然奮發。而復此承訛襲舛。徒以支吾目前。其于自便之計得矣 國家之事。其何賴焉。臣願 皇上亟行勅諭。當此春汛方伊之時。力爲攻戰備禦之圖。持安攘之正計。斥封貢之邪說。倭或來也。務盡殲于境內。使一卒不返本國。此則總督大臣所當議申飭者也。如其不然。經畧曰封。總督亦曰封。經畧曰貢。總督亦曰貢。是經畧旣誤于初。總督將誤于再。年復一年。人復一人。臣恐被堅執銳者。皆朝廷之蒼赤。豈容長困於海濱。饋粮運餉者。皆黔黎之膏脂。而豈容久洩於閭尾。且封貢之說一倡。而將吏忽守禦之防。豪傑墮嚮用之志。一朝決裂。不可收拾。貽害無窮誠難逆睹天下事將誰任其責▣▣語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正今日東事之謂也。微臣一得之見如此。不勝激切屛營之至。

奉 聖旨該部知道。時言事者紛紜。攻本兵甚力。石星亦張皇辭說。恐關白不能就羈縻。會沈惟敬自釜山得關白降表二道。其將吏國人請立秀吉爲王。結狀十五道。其表文措語。疑非日本文字。而石星信之。以爲秀吉實奉天朝約束。定議封貢。而給事中許弘綱等。猶力爭其不可。我國亦遣陪臣許頊。陳奏賊情之反覆不可恃。至遼東則顧總督養謙。止頊不許前進。卽遣參將胡澤于我國。令改其奏。姑請講好。其言縷縷千百。其畧曰。

倭奴無端侵爾。勢如破竹。據王京開城平壤三都。會有爾土地人民十八九。虜爾 王子陪臣。 皇上赫怒興師。一戰而破平壤。幷進而得開城。倭奴竟遁 王京。送還王子陪臣。地二千餘里。所費帑金不貲。士馬物故亦不少。 朝廷之待屬國。恩義止此。 皇上罔極之恩。亦已過矣。今餉已不可再運矣。兵已不可再用矣。而倭奴亦畏請降。且乞封貢。 天朝正宜許之封貢。容之爲外臣。驅倭盡數渡海。不復侵爾。解棼息兵。所以爲爾國久遠計也今爾國粮盡。人民相食。又何恃而請兵耶。旣不與兵餉於爾國。又絶封貢於倭奴。倭奴發怒於爾國。而爾國必亡。安可垢早自爲計耶。昔句踐之困於會稽也。豈不欲食夫差之肉乎。而姑忍恥含詬。以有待也。身且爲臣。妻且爲妾也。況倭奴請爲臣妾於中國。以自寬而徐爲之圖。是愈於句踐君臣之謀也。此而不能忍。是倖倖小丈夫之見耳。非復讎雪恥之英雄也。爾爲倭請封貢。若果得請。則倭必益感中國。而且德朝鮮。必罷兵而去。倭去而爾國君臣遂苦心焦思。臥薪嘗膽。以修句踐之業。天道好還。安知無報倭日也。

朝廷得此書。留胡澤于官館頗久。而 其亦未決。又分爲兩岐。柳成龍成渾李廷馣等。以我國力弱。依 天朝之援。 天朝 不許出援。則我不能自立。又當事者無以自强。乃冀其因媾緩兵。獻議曰。請封義雖不可。總督居中攔阻。亦當姑從其意。以聽 天朝處置。 上乃許之。而以和親之名不美。謂之羈縻。改撰奏本。以付許頊之行。石星因此上本請準。許其封貢。 天子於是切責羣臣阻撓封事。及本兵不能主持。眩於羣議。以妄言追褫御史郭霣等職。三月戶科給事王德完上本以爲。目擊東倭釁隙。請專修備禦。其疏曰。

臣惟倭奴封貢一節。關係社稷安危。在廷諸臣。無慮數十人。皆力言其不可。臣謂卽此可寢謀矣。頃接總督顧養謙倭情疏。知表文將至。事在垂成。然止言求貢。不及貢市。又言倭戶盡逐。始可議封。臣謂主督自有酌據。及見朝鮮王李▣賊情疏。則又謂倭賊向來屯聚劫掠。蓋房築城轉運軍粮。絶無歸計。說和說貢。眩惑軍情。向背胡然頓殊如此。昨因本兵集臺省諸臣于射所。會議東事。臣得讀本兵覆疏。爲一封之外。事無他事。又謂不許粘帶貢市。致日後不靜。又謂撫按査核釜山倭戶。一人未歸。不得許封。大都如總督符合。臣以謂本兵或自有主見。及叩其所以。茫如提影捕風。臣問外傳摠督貽書有貢市靳絶。能以身任等語。信然否。本兵曰難必。倘强索貢市。只革其封號便是。臣等又問釜山倭戶。肯盡數歸巢否。本兵曰難必。臣等又問特差遼東巡按。親至釜山。査倭戶有無歸去可行否。本兵曰不可。由此言之。則倭之封而不貢也倭之去而不留也。毫無足憑。何能輕信。臣又覽本兵覆疏。言六月內晉州搶殺等情。先該經畧奏報。十一月內慶州搶殺天兵二百二十四名。搶掠軍粮八百餘石等語。又謂朝鮮疏。在去年十二月初七日之前。總督疏則在今年正月二十日之後。故論倭情頗異。然相隔止一月上下。豈不叛服霄壤。臣又覽參軍官棄靖國稟帖。稱正月初四日到釜山。倭夷尙有一千人。金海熊川等處行長所居。或止二千人。倭衆正在睥睨。奈何言去。朝鮮所稱。三月進搶上國風汛要犯大明等語。豈必盡虛。臣又覽沈惟敬答倭書有曰。旣許封貢。如何因循不去。則封貢已兼言之矣。臣又覽倭國抄白副表一道有曰。比照舊例。蓋謂國封朝封貢例末又曰。所獻海邦之貢。則明白直言。諸臣佯若不知。殊爲悖戾。臣又覽行長答沈惟敬書。有和親字樣。且以謀和。旣而飾辨。兩國相好。卽是和親。然倭奴狡詐。豈不識古來二字。臣又覽朝鮮陪臣金晬與總督顧養謙稟帖。稱賊倭瞰大軍不能久處。則繼之以必不可聽之說。播在人耳。難以口道。竊不知謀和者悉以此聞于朝廷。否則惟敬許倭不止貢市。何謂一封卽可了事。興言及此。令人髮上指。夫倭奴興兵朝鮮。原欲八犯中國許儀後初寄書內地云。關白欲上取北京。稱帝大唐。又云善詐和假降。以破敵國。卽遐邇市井之人。且有先知矣。經畧東征。豈不辨此。平壤克捷。亦欲奏功。無奈碧蹄大敗。魄散膽破。乃始悚心堅意。惟貢是圖。不復言戰鬪事矣。然猶畏人知。不以上聞。及遼東撫按趙燿周維翰奏報俱云。封貢已成。知難掩蔽。乃是直言其故。開城王京陪臣王子。悉以封貢取效。旋見羣議沸騰。則又時露時藏。或專言封。而揷言貢。而少殺公憤。厥後知事勢已急。遂始明言封而請貢。大航三年一貢。行長小船年年通貢。贊畫主事劉黃裳則直請委官至對馬島。收査貢物。許閩淅遼東大賈通市泊矣。本兵亦左袒其說。而重違明旨。乃行總督勤議。總督以機局已就。莫可說和。而懼有煩言。止云請封絶口貢事。乃本兵亦云對馬島開貢。誠爲不可。惟是封議。不得不從。夫名器難假。繁纓當惜。今以關白簒弑。而錫之以王爵。以號召六十六州未服之豪傑。是虎而翼也。安見其可。然使倭欲去而果至于封也。使倭要封之後。鼠竄海濱。而不復鯨呑華夏也。使倭稽首就封。而不復要貢市也。則假虛名而有實利。結與國而令支邦。以財力困疲之狀。戎馬瘡痍之後。罷兵息戰。軆士拊民。未爲非策。顧倭欲無厭。夷信難終。封之與貢。猶形影也。貢之與市。猶循環也。假令本兵總督陰予而陽奪之。先請封號。借 明旨以箝廷臣之口。繼請貢市快目前。以貽日後之患。則禍在作俑。是謂欺君二臣。何忍爲此。假令秀吉行長。陰叛而陽服之。偃然受封。以示我之不備。則患在噬臍。是謂誤國二臣。豈忍蹈之。我朝鄭端簡公日本考。謂倭夷奸譎。自得勘合方物戎器滿載而來遇官兵。矯云入貢。見我無備。則掩襲邊境。正統中大嵩桃渚嘗被其害。而 世廟之朝蔓延淅直江淮間。流毒更慘。今若大釁復啓。覆轍將尋。是沈惟敬誤經略。經略誤總督。總督誤本兵。本兵誤皇上也。無論朝夕可弭弛担息肩。卽要領不保于邱園。斧鉞伏誅于簡策。臣竊懼焉。夫犬羊喜怒難期。桑土綢繆貴預。今本兵曰倭得封卽颺去。不吾犯也。臣曰倭卽犯胡以卒應。本兵曰吾與總督巡撫三人當之。臣曰何足當此。三人卽捐軀。其如二 祖八宗之神器何。臣曰遼左戰士有幾。本兵曰不過二千有零。臣曰二千之卒。何足禦數萬之倭。本兵曰戶部粮餉無措。去年遼左巡撫。請召募家丁三千餘人。竟裁減八百有零。臣曰帑藏誠匱乏。然邊郵危急。何論惜財哉。諸臣曰吳惟忠駱尙志南兵當留遼左。不宜速撤。本兵曰業已先奔。臣曰是所謂鬼形者難再用耳。諸臣曰卽有急。朝鮮難出援。不若于旅順口鴨綠江緊要險隘處。增兵戍守。本兵曰多則乏糧。增五千可足用。諸臣曰劉綎兵撤回。亦要留住遼東。本兵曰川兵難久留。不如募土著倭奴。皆可撻戌。諸臣相與咨嗟歎息。夫沿海邊防。豈不數四申飭。然核諸文移之上。邑邑皆有。求諸戰陣之間。件件成空。遼左對敵。尙且無兵。內地承平。豈能禦寇哉。如以羸卒而搏猛虎。譬則窶子而角孟賁。豈不容所向無前。寔則恐力之不足。今不羞賄虜媚倭。而急爲之防。乃爭誇畏威悔罪。而張以爲功。三尺童子。知其不然。而乃以欺 睿智聰明首出百王之皇上。此臣所以扼腕而拊心者也。昔越王句踐。一小國君耳。患吳之强也。而苦心焦思。置膽于座。臥卽仰膽。飮食亦嘗膽。卒乃拊循士卒。訓鍊兵甲。發習流二千敎十四萬人君子六千人諸御千人伐吳。遂以殲敵。今堂堂 天朝。豈比蕞爾西越。誠肯赫然震怒。練將練兵。懲虛責實。當事諸臣。臥薪嘗膽。矢畫陳謀。某鎭可用若干兵。必人人有投石超距之氣。某鎭可用若干將。必個個有斬將搴旗之風。某鎭可用若干粮。必在在有士飽馬騰之慶。見兔而急顧犬。亡羊而卽捕牢。則習流何止二千。敎士奚啻四萬。除兇雪恥。操縱隨宜。苟玩揭歲月。如處堂之燕。幸火未燃。偸以爲安。則延寇入室。養虎遺患。令外夷酋長。從傍竊笑。此義之所不敢辱也。夫臣等民垣司會計耳。輒言邊事。然杞人憂天。爲其將壓也。嫠婦恤舟。爲將覆也。今封貢若行。覆壓立至。臣豈可拘攣職掌。不一披陳蕘則遠慮先憂。曾不得自比于杞人嫠婦。故特效其款款之愚。伏惟皇上。採察臣言。丞謝倭款早修內治祈禱之至

奉 聖旨。該部知道。又有通政司左通政呂鳴珂。率其 上疏。請伸盈庭公議。以佐攘倭。其疏曰。臣等待罪通政司。竊惟政者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官以通政名。謂政猶水也。通之使勿壅閼惟允。而我 太祖高皇帝勅諭。亦以宣上達下防權奸壅蔽爲兢兢。蓋其重也。頃者東倭一事。臣等日檢內外諸臣題奏。紛紛藉藉。大都言。本兵以封貢誤國。經略提督以欺罔誤本兵。游擊沈惟敬以賂倭求封貢。誤經畧提督。是政之不正。莫大于封貢。而殄說之壅蔽。莫甚於倭情。臣等職掌喉舌。欲以徹宸聰久矣。未敢遽聞者。誠念言事易。任事難。在海外風聞。不宜以文法議諭縛逼當事者。故二月二十七日。兵部尙書石星約九卿會議於演象所。諸臣雖無一面矯其非者。而未見唯唯。封議固知各有所司。非別衙門比。乃亦隨班默默而退。豈惟中書楊俊民謂是日會議爲隷卒非歎。卽臣亦自羞之。已而抄出禮部郞中何喬遠主事洪啓濬二疏。及朝鮮國王李 阻封請留兵之奏。乃知情形近確。爭涉奸蔽。敢不據素所採。請爲皇上陳之。言者曰。昨年倭拒平壤。聲言內犯。沈惟敬承遣往探。而便以封貢啗倭矣。惟敬再往。而和議蓋已定矣。斯時經略之遣。不過揚示天下以制禦之意云耳。乃提督李如松將也。以戰往。而不欲以和歸。鼓其銳氣。乘倭奴持款弛備。奮擊破之。大獲有功。功固不可掩矣。斯時果能矢心倂力。乘勝長驅。卽倭無噍類。詎謂以倭級爲市。專聽私昵。卒利貨財。且慮南兵戰勝分奪。留守平壤。不戮力。大敗碧蹄。至此敢復言戰乎。所謂經畧提督始齟齬而協和。斯其故耳。於時惟敬幾爲倭奴憤殺。乃復遊說賄倭議封。因嚴禁朝鮮。不許殺一倭生釁。而倭奴一任狂逞。圍晉州三十八日。傷殺六萬人。迄今蓋屋造船。繕兵儲粮。爲不封貢。則逞其呑朝鮮內外之謀。聞洪主事譯審朝鮮賫來使。向人則佯誇東征之功。背人則涕泣哀云。彼國受慘一空。卽我兵亦倭也。嗟呼 皇上費二百餘萬之金救朝鮮。乃不能戕倭。而反坐視荼毒如此。尙可以封貢結局耶。推主封之意。豈不曰封虛號也。朝鮮實禍也。予虛號以免實禍甚便。不知封而正名。名正則言順。先朝雖有封倭故事。原未有挾。今倭伐我屬國。又殺川兵。是逆寇也逆而封之爲要挾。傳笑外夷。靑史譏焉。且關白稱雄海上。據有六十六州。其與劉綎書。語極悖慢。豈眞借王號以爲重哉。封之只自輕耳。或曰。倭勢强而我兵弱餉匱。不封且內犯。夫平壤之敗。非此倭之强耶。考嘉靖之季。都御史胡宗憲總兵戚繼光。平倭閩淅。何我兵輒勝。以堂堂天朝大統之兵。寧畏一倭。獨不得經畧提督如宗憲繼光其人耳。誠畏而封之。倭慾無厭。封貢不已。尙更有必不可從之要。抑將畏縮而割土從之也。或又曰。禦敵以術。假封羈縻。特緩倭而爲之備耳。不知人情危則防。安則亂。虜之互市也。中國財力歲竭。而邊備日弛。旋款旋犯。卽互市足恃哉。今倭狡於北奴。我以封緩彼。彼亦以貢緩我。沿海兵將。一有所恃警邊忘備。一朝倭驚。必。無全勝之兵。噬臍何及矣。若乃許封不許貢之說。尤爲不然。蓋倭旣封。必遣使飾詞奉貢。包藏禍心矣。切觀兵部郞中劉黃裳疏議。貢道由對馬島。而御史周維翰謂。狡倭窺伺遼左薊門。行人司憲被論之後。亦悔聽黃裳指揮。豈貢議又自黃裳堅之耶。夫中國財力有限。且以北諂奴東諂倭。以偸目前之安。財益竭。而國勢就衰失策甚矣。近該部覆議。稱朝鮮國王所奏倭情。未足盡憑。止因畏倭。故請留兵粮。臣等以爲。朝鮮二年。切厭兵矣。兵可撤。何樂於留。倭果無後患。何爲阻封。所由知倭狡橫叵測之謀。虎而翼。必無幸矣。設不信其言。而斷在必封。行且失朝鮮之心。去不復來。萬一不得已而降倭。未可知也。蓋朝鮮之所以仇倭。而臣中國者。能制倭爲若主也。今反畏倭封其所仇。則得以有辭於中國。而中國其何辭於彼乎。是封倭非明棄朝鮮。而驅之從倭耶。夫捄朝鮮。原爲固中國藩籬。欲封倭。原爲結恩朝鮮。爲朝鮮不欲封。則封之何謂國主之口最眞。而行勘不確。於此不足憑。更憑誰乎。沈惟敬係出棍徒。有利則附。急則奔。言封固奇貨。而惡足憑也設有他虞。誓以身保。此必良有獨見苦心處。難以告人者第杜稷重器封貢係關社封之外。設有何虞。誓以身保此。必良有獨見。第社稷重器。封貢係關。社稷安危。惡當虛心公聽。以圖長治久安之策。若苟且目前。而至異日。事軆決裂不可爲。卽百其身而捐縻無益矣。諸言者非好呶呶。誠爲社稷至重。亦成石星生平人品耳。箕疇曰。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庶人。卜筮乃謂之大同。伏乞 皇上勅諭兵部。勿以封事自謀。仍與士卒卜筮。同之不然聽斷。宋人以和自愚之覆轍可鑒也。幷一應東征事情虛實。宜照御史甘士价題。請差風力科道。至彼逐一査勘。從實具奏。以明功罪。仍乞嚴諭責成禦倭。總督實心任事。毋襲虛文。選將鍊兵懇屯謹堠。駐遼左爲朝鮮聲援。其提督重任。別訪廉而有謀。熟知倭情將領。擇推充任。或領兵萬餘。蹔留朝鮮。攷國人戰守兵法事。寧撤兵優敍行勘科道。領勅至朝鮮。戒諭國王。痛儆加省。效越勾踐之臥嘗。生聚調練。雪恥圖存。一面曉諭倭奴。卷甲息戈。盡歸海島。敢再犯朝鮮。定統天兵。誅討無赦。所要害海防。勅各處整飭固守。沈惟敬讒奸亂政。卽速革回。姑舍倭情順逆治罪。庶宸斷明而國是定。內治備而倭患消。其於國家大計。爲裨益矣。

奉 聖旨。兵部知道。於是兵部尙書石星因諸臣論議益激。乃奏論其利害。請 天子自斷。其奏曰。

臣近據科臣王德完田大益等臺臣黃 賢許聞造等寺臣萬自約及禮臣洪啓濬等各疏。總之爲封貢。不可爲國家計。遠以忠于陛下耳。顧貢雖不許。猶于封事。未能釋然無疑。卽剖臣心不能自白。臣伏思之。封虛號也。許封虛事也。勒之進退而後封。則朝鮮因以保全。士馬因以休息。實利也。諸臣豈固不欲成此以釋主憂哉。本以事體重大。加之傳說參差故有疑。倭海外蓄不測之情。而釜山無必退之勢者有疑。表文之眞僞難辨。而使人之口吻難憑者有疑。催促可異。和情可駭。而封後弛備之可慮者。以此議論紛紛。誠何足怪。臣則以爲。料敵宜審。當機貴斷。貢市嚴絶。則窺竊無由。禁約嚴明。則句引可杜。在彼有不測之情。在此無可乘之隙。制人之術不外此。故令小西飛至羈留詳審。以待督撫奏報。倭退之日。再遣科道各官一員。前去勘實。若倭盡退。而一無所別求。則用臣等封議。斷然與之以示信。不退而別有要求則用諸臣罷議。斷然罷之以示威。倘一面待封。一面入犯。卽斬小西飛之頭。傳示以見必剿。如是許之有據。絶之有名。操縱在我。不爲所制。而表文之眞僞。使人之口情。卽此可斷。亦何損于 天朝之擧動哉。若不決於倭之退與不退。必欲拒絶以快時論。而失事機。非臣之所敢知也。何也。信倭太深。固足以養寇而貽憂。待倭太急。尤足以束寇而致亂。故臣以爲。是擧也固朝鮮朝夕有亡之秋。亦我內地朝夕安危之會。諸臣不可不虛心而熟計之也。至若催促表文二字。臣見諸臣題參。亦頗懷疑。及査經畧宋應昌原報到倭酋行長移書大畧。表文直待沈惟敬入營。而聞其言取信。而後見出。故應昌使惟敬入而促之。督臣今報。特不說其實耳。其和親之說。尤爲關係。無則不過傳說之誤。有則豈曰辱國之誅。先該經畧宋應昌審問小西飛云。是和好親密之意。臣亦不能坦然無疑。隨報有沈惟敬責問行長回答。其意與小西飛合。而所以促表文之說。亦具其中。臣之所據。不過如此。以臣之愚。莫若幷將劉綎兵撤回遼左。一以復江上之備禦。一以省朝鮮之騷擾。諭令朝鮮。恪遵勅旨于天兵處所。列兵阨險。待釜山倭退盡而去守。亟圖自固。其寬奠一帶。改設副摠兵一員。增壯丁若干。厚加月餉。戶部辦給。不得推諉傳以彈壓。搜勦無論。倭之退與不退。封之成與不成。常川守禦仍行。令山東浙江直隷閩廣等處。沿海地方。添設外有應加設備。不拘水陸。器具險阨等。項上緊修設訓練。常如大敵左前。不得視封事之成否爲緩急。但有守備不設者如法。仍責各道巡按御史。凡巡歷沿海地方。綜核其道殿最將領。悉以此爲要務。無備則不時處備。有備則年終奏報到科。以憑査考。此主兵也。其薊保宣大山西等鎭。俱各預備客兵三萬。以備倉卒應援。總之以封爲虛事。以完目前。以防爲實際。以圖遠慮。庶幾有備無患。可保萬全。臣星之所自誓擔當之死靡移者此耳。語曰。耕當問奴。織當問婢。惟 皇上斷在不疑。臣必不敢誤國。恭俟 命下。而以結此局。遵照施行。

奉 聖旨。

國家大事。言者自言。斷者自斷。要在從長計處。原不相妨。卿受朕委托。但軍國重務。旣實見得是一一主張。朕自當虛心聽從。事成。功有所歸。不成。責亦難諉。今後但有爭論奏疏。宜兩存勿辨。以觀日後效驗如何。不必一一題覆。海防備設。勿論倭情順逆。自宜着實修擧。還說顧養謙撤兵大計。斷之宜早。仍令朝鮮急自修備。朝廷待屬國恩威止此。從來未有自費兵粮。而代外國成守者。本內請官査勘科道。已有旨了。其餘備禦等項。俱依擬施行。

於是。兵部乃檄總督。細探倭情。使封貢之請。毋歸於虛套。總督乃令小西飛。入朝乞封貢。言者劾總督主和。攻之甚力。總督上本。極陳倭情。乞解軍務。四月回管部事。以兵部右侍郞孫鑛。代爲欽差總督。薊遼保定等處軍務兼理粮餉。經理朝鮮。鑛號月峰。紹興府餘姚縣人也。能文章。多膽略。旣受事莅任。亦力主封貢。小西飛入京之後。兵部優遇如王公。小西飛殊揚揚過闕不下馬。無恭遜之色。人皆憤歎。兵部欲結和局。不恤人言。時元輔王錫爵。以病乞恩疏。凡五上。 皇上以狡倭未安。東奴跳梁。遣官懇留。錫爵復上疏稱謝。其畧曰。

皇上之所以留臣。爲國事也。臣之病中。一息不忘者。亦此國事也。自前國事。莫急于倭奴。而臣與同官。平日計議。亦有正着。倭非叛臣。若眞心向化。決無絶理。又非我孝子。若分外要求。決無許理。羈縻駕馭。卽此兩端而決。若其他盈庭之議。勇至奮往。欲歲糜百萬之財。而劫不敢通一介之事。則非臣之所解也。

奉 聖旨。

覽疏具見卿憂國忠君之志。策倭一事。尤見深謀遠慮。允合朕意。勿以病爲辭。調治視事。

五月。福建巡按御史劉芳譽上本。先陳所聞。因請絶封。其奏曰。臣奉命巡按福建。乃于本年三月初三日。據偵探商人許豫回探得。關白姓平名秀吉。稱太閤王。年五十七歲。子纔二歲。養子三十歲。秀吉平日奸雄譎計。六十六州皆以和議奪之。前歲侵入高麗。彼本朝官兵殺死不計其數病死及病回死者。亦不計其數。彼時弓盡箭窮人損粮絶。思逃無地。詭計講和。方得脫歸。而關白多造戰船。諸倭皆云。候遊擊將軍和親不成。亂入大明等處。且日本長岐地方。廣東香山澳佛郞機番。每年至長岐。買賣禁鉛白絲扣綿紅木金玉等物。進見關白。透探大明消息。或倭奴假作佛郞機番人。潛入廣東省城。覘伺動靜。關白奸奪六十六州。必拘留其子弟爲質。令酋長出師侵高麗。實置之死地。各國暫屈。仇恨不忘。及察倭僧元龍與許豫對答。語氣甚有惡成樂敗之意。豫亦微有囮誘之機。淅江福建廣東三省人民。被擄日本。生長雜居。居六十六州之中。十有其三。住居年久熟諳倭情。多有歸國立功之地。乞恩籌策。令其回歸等情。又據許豫同夥張一學張一治稱往侵高麗兵有三師。名石淺野大谷。大小謀議。俱是二人。秀吉發兵。令各州自備粮船。乾米絡繹接應。家家哀慮。處處含冤。豐後州酋首野何踏。統兵在朝鮮。聞大明助兵。喪膽逃回。秀吉探知。剿殺其一家。立換總督兵。入朝鮮港浦。港抽選七十人。近回者止二十人。大船裂載倭兵三百。近回者止五十人。損失甚多。薩摩州乃各處船隻慣泊之處。令從此發者。有往呂宋船交趾船三隻。東浦船一隻。暹羅船一隻。佛郞機船二隻。興販出沒。此爲咽喉也。器機不過礦硝鳥銃爲害。硫黃日本產出。𥔿硝處處惡土煎煉成亦多。惟烏鉛乃大明所出。有廣東香山漁發船。往彼販賣。煉成鉛丸。各州俱盛。其旛鎗弓箭腰刀鳥銃鐵牌盔甲。誠亦不缺。又被擄朝鮮人民。多良家子弟。風飧草宿。萬般苦楚。有廉思謹等二十餘人被掠。秀吉厚給衣食。多問朝鮮大明虛實等情。竊看秀吉起于厮徒由丙戌至今。不七八年。而攻奪國柄。詐降諸島。縶其子弟。臣其父兄。不可謂無奸雄之智。興兵朝鮮。席捲數道。非 皇赫焉震怒命將東征。則朝鮮君臣。幾盡俘虜。不可謂無征伐之謀。整造戰艦。以數千計。徵兵諸州。以數十萬計。皆曩時之所未有。日夜圖思。得一逞之。不可謂無窺中國之心。使其遺酋率衆。乘風揚帆。寇我沿海省郡。備禦兵力。容有未完。一時勝負得失。未可知也。然臣等竊料。平秀吉一狡詐殘暴之夫耳。本以人奴。簒竊至此。彼國諸酋。欲爲秀吉之爲。而思攘奪之者甚衆。陰謀代國構怨亦深如結。薩摩州將辛侃逼令州官殺其弟。不得已爲降順。其心未嘗一日忘秀吉也。民間女子。充塞臥內。淫戀百端。諸州質子。禁若囹圄。父子兄弟。不能相見。有不勝其忿恨之情。日本原無征利之擾。而今令各州遠道輸糧。原無興大兵擧大衆之擧。而今則征發騷然。擧國鼎沸。倭之人民何堪。每日嗜殺而虞其噬。多行不軌。而慮其毒。故出則蒙面。臥則移徙。彼亦自知其不免于禍。以事理策之。秀吉自底滅亡。計日而待也。若夫封貢之說。臺省禮部諸臣。言之甚詳。臣等無容復置其喙。竊謂日本有山城君在。雖其懦弱。名分猶存。一旦以 天朝封號加之。僭逆之賊。且將置山城君於何地。崇奸怙亂。乖紀滅倫。非所以令衆庶而示四夷也。秀吉無故興師。聲言內犯。陷吾屬國。東征之師。相持日久。損失亦多。碧蹄戰後。暫退釜山。尙未離朝鮮境土。而誤用細人之謀。聽其講封講貢。若曰朝廷許我封貢則退。不許則進。要也非耶。近朝鮮國王姓諱奏稱。倭賊方沿海釜山等處。築城造屋。運粮置器。焚燒攻掠。無有已時。至稱屠戮晉州六萬餘人。尙可謂退兵乞和耶。伏乞 皇上大震天威。罷議封貢。明詔天下。以倭酋秀吉犯天誅。必不可赦之罪。兼勅文武將吏及詔勅日本諸酋長。以擒斬秀吉。則有非常之賞破格之封。朝廷不封兇逆之賊。而封其能除兇逆者。以此曉然令於天下。然后奸雄喪膽。豪傑生氣。秀吉一酋不久殄滅無難也。臣等迂籌以爲。今日之計。莫妙于用間。莫急于備禦。莫重于征勦。頃者倭酋倡亂。惟秀吉一人。諸酋長皆面降而心異。中間未必無可以義感者。可以利誘者。秀吉原無親戚兄弟股肱心膂之人。倘得非常奇士。密往圖之。立談之頃。神秘莫測。則不煩干戈。而元兇可擒。一獲元兇。倭亂頓已。故曰莫妙于用間。至于備禦之策。頻年屢奉明旨。申飭當事者諸臣。亦云嚴矣。臣等竊惟。遼陽天津兩地。密邇京師。一由朝鮮。渡鴨綠江而上。一由山東海面。乘風疾趨。設有疎憂。令倭得長驅而入。震驚宸 極。此不可以不慮。宜將東征之兵抄選合壯勇。或募卒二三萬人。遣大將二員。分屯兩地。以防不測。其省直水陸兵備。更于今日。嚴爲整備。俟其入寇吾境。或掎角相與戮力殲之。此不可恃其不來一日懈緩者。故云莫急于備禦。然用間妙矣。恐未可必得志于彼。臣等以爲。彼不內犯則已。果不內犯。其大肆猖獗。我 皇上與二三大臣。定議征討。發內帑百萬。助諸省打造。打造戰船二千餘隻。選練精兵二十萬餘人。乘其空虛。出其不意。會師上游至倭國。順命者宥。逆命者誅。彼秀吉一酋何能逃遁。此所謂堂堂之陣。井井之旗。名其爲賊。敵乃可服也。故曰莫重于征勦。或謂其興師遠涉。爲費不貲。當國計詘乏。不可妄擧。臣竊計之。山東浙 直閩廣備兵餉。歲不下二百萬兩。積之十年。則二千萬兩。又積之三五十年。其費不可勝窮。令征倭所費。不過一歲之需而足。若倭奴蕩平之日。海防又可息肩。各處歲派餉銀。可以坐省其半。一勞永逸。事半功倍。未有若斯擧者矣。至于廣東香山澳佛郞機番夷交通接濟一節。實爲有因。乞 勅兩廣總督軍門。設法禁處。其浙江福建廣東三省住居倭國人。不論歲月久近有罪無罪。但有歸心。 詔命跟付差去。使客船隻回還。則順逆之分。明而華夷之防。定矣。四海人心咸爲一快。而 宗社幸甚。臣民幸甚。臣不勝區區。激切祈禱。待 命之至。謹死以聞。

奉 聖旨。該部知道。禮科右給事中張輔之請於登萊淮楊。添其水陸官兵。以備不虞。兵部覆議曰。

登萊淮揚添兵。雖甚奇策。而各處原有官兵。足以備禦。若有意外之患。亦當發兵應援。不必更添客兵。

奉 聖旨。俱依擬施行。七月走回人來告。日本關白來在郞古邪。聚船運粮。添調强兵。將欲分犯全羅地方。朝廷遣人告急于遼東都司。八月。劉摠兵綎將撤歸。搬運兵器火具。朝廷亦遣使請留。不許。九月總兵竟撤兵而歸。時大兵之餘。飢饉荐臻。民多易子而食。殺人相啖。塡于溝壑者。日以千計。劉摠兵久住我國。自奉甚約。又惻然民兵餓死。設法令軍中。有餘米者。悉貿賣於我民。以資其食。民賴以活。有詩爲證曰。詩逸

時倭將小西飛等。在皇京旣久。請和益堅。兵部尙書石星。乃會多官於闕下會議。仍引小西飛。以譯傳言。要以三事。一事則兵盡渡海歸巢。一兵不留釜山。一則但求封不求貢。一則永不犯朝鮮。如約則許封。不如約則不可許。小西飛指天爲誓。請永遵約束。兵部以聞 皇上復諭兵部。更於東闕詳定。十二月二十日也。太僕小卿張文煕以爲。封貢不可許。請發浙閩南直廣東四省兵。直擣日本。以解屬國之憂。以防內侵之謀。議下兵部。南京兵科署科事刑科給事中徐栢奏曰。

臣伏見。太僕少卿張文煕以調四省兵。往日本𢶑巢。爲請其策甚奇而難行。不得不爲糾正。臣讀籌海圖編云。備倭之術。不過守禦二者。而未聞泛舟大海遠征島夷。蓋海中無風時絶少。颶風一作。天卽昏黑。舟過沙灘。率皆覆沒。雖以元世祖之威。挾華夷全盛之力。加伯顏孛本兒之勇。率舟師十餘萬。遠征日本。一遇颶風。盡爲魚鼈。史書生還者纔二人。此其明鑑也。卽我太祖時己卯。浙 直會兵大衢殿前。邀賊歸路。風雨大作。飄沒舟師。以千萬計矣。大衢切近碭山馬蹟。距日本尙遠。而邀其惰歸。且不乘危倖功。況遠涉大洋。深入日本。而能取勝萬全乎。據張文煕疏稱。調集四省舟師。奮勇搗巢。以牽其東歸。杜其內犯。此正兵法所謂挫亢擣虛。固爲良策。而其勢實有難行者。文煕以爲四利。臣則以爲五難。兵法所謂搗巢。蓋攻其所必救。如孫臏直走魏都。而龐涓解圍以救魏是也。若日本與朝鮮。隔絶大海。聲息不相聞。而犬羊異類。親屬不相顧。攻之未必救也。縱顧其巢穴。何能牽其東顧。此其難一。許儀後報稱。日本六十六國。每國精兵二萬。則兵餉百萬矣。今住平壤者。各四十萬。則其精銳尙多。彼以逸待勞。我以勞攻逸。如驅群羊搏猛虎耳。縱能遠涉。未必勝。況風波洶湧。萬不能濟乎。此其難二。千里餽餉。士有飢色。四省中惟閩浙去日本稍近。而南直廣東不止數千里矣。況茫茫大海。運道不通。兵餉何能接濟。又不可隨地而因粮。士能無枵腹之虞乎。此其難三。頃以通州兵餉道竭。人且呶呶生怨讟矣。況調四省兵。遠征日本。彼見以爲必死之役。誰肯捨生以勇往者。勢必驟動。則生事端。外患未除。內變先作。此其難四。閩廣兵數。臣不能知。若浙直沿海兵。多不踰萬名爾。今每省調一萬五千。則必空壘而出。防守資何者。況倭奴人人能戰。而以六萬師搗之。衆寡不敵。勝負易分。此其難五。皆理勢之易見者。旣冒海波之險。且未必獲利。況風濤不測。而欲冒險邀功。不爲胡元棄師之續。卽蹈大衢覆率之轍矣。文煕爲此奏。其未深長思乎。臣愚謂。莫若先聲以奪其氣。用間以離其黨。迎擊以挫其鋒。伏奇以躡其後。何爲先聲。今西賊殄滅。神武奮揚。以捷宣布四夷。差游擊沈惟敬。齎帖往朝鮮。宣諭倭將。彼必讋服求貢。然后與之約曰。十年一貢有常期。如期則可貢。道由寧波有常地。如地則可。倘倭畏威而修貢如常。則一紙書賢於十萬師遠矣。頃惟敬曾以大言起倭敬畏。況假以皇靈之重乎。此不戰而屈人之一策也。何爲用間。昔者王直誘倭入犯。倭王不知也。募生員蔣舟爲間使。率擒王直。今關白淫暴。過於桀紂。六十六州。本非心服。而豐後占其妻率。西海山陽數國皆生疑變。而閩浙中如蔣舟者。未必無人。若以重賞購之。得一二謀略士。往說諸國。必能斬關白頭。立奇功於絶域。此以夷攻夷之一策也。何爲迎擊。臣知倭性最懼急攻。蓋窮寇遠來。且饑且困。若吾乘其弊而擊之。則易爲力。昔劉江鎭遼東。望寇將至。卽令奮擊。金線島息倭患二百年。今宜勅經畧。整頓舟師於鴨綠江。以善瞭者望倭船。未抵岸攻之。或絶其半渡。或挫其前鋒。未有不全勝者。此攻其無備之一策也。何爲伏奇。臣聞倭善用伏兵之計。不識詐敗之機。彼善用伏。而我以正兵敵之。故鮮不敗。昔胡宗憲禦倭嘉興。令彭藎臣以前鋒佯敗走。俟其過。伏盡起。三面夾擊。卽有王江涇之捷。令宜勅經略。相遼形勢於金復海。蓋叉墩堡中有埋伏處。伏奇佯誘之。伏起夾擊。寇雖衆心亂。勝之也必矣。此出其不意之一策也。如蒙勅下該部。覆加査議。要見搗巢五難。是否難行。臣陳四策。果否可行。難行者不妨停止。可行者亟爲採用。如此則妖氛日靖。海波日澄。蠢爾倭奴。將草薙而禽獼之不難矣。萬全勝算。似無過於此者矣。臣不勝區區激切祈禱待 命之至。

奉 聖旨。兵部知道。兵部覆議曰。

張文煕所陳四利。實係難行。徐栢四策中。言遣沈惟敬。已奉 聖旨。而貢則不可許。其他三策。亦有難易。

奉 聖旨。俱 施行。封議已定事。下禮部禮部覆議曰

日本原有王。未審存亡。關白或另議二字。或卽以所居島封之。行長以下量授指揮銜。賞賚有差。恭候命下 遵照施行。 天子竟準許日本王號。給金印。

行長準授都督僉事。以總督戎政臨淮侯李言恭子都督僉事李宗誠爲冊封正使。言恭字惟寅。號秀嚴。開國功臣李文忠之後。有詩名。與王世貞相與酬唱。宗誠亦能詩。長於綺紈。不諳世事。人多憂之。又以五軍營右副將左軍都督府署都督僉使楊邦亨爲冊封副使。邦亨號恭宇。山西人。武進士出身。頗有膽氣。宗誠等旣受命而行。遼鎭都御史李化龍言。賊情可疑者六。可慮者五。倭不識字。恐有中間兩相譏紿之事。請從禮部之議。量封秀吉順化王。罷遣沈惟敬。更募水兵。以備不虞。聞淸正素不服關白。與行長不相能。可用魯連諭燕將之計以間之。爲上策。時封使已發。故兵部竟不從之。又令偵倭坐營游擊將軍陳雲鴻報。熊川島倭船三十六隻。皆已起行歸巢爲報。石星遂信封事必可成矣。乙未正月。禮部題請。平壤碧蹄開城等處。設壇致祭陣亡病故官軍。奉 聖旨。壇名做與愍忠。該部仍送官銀。貿辦祭品致祭。禮部乃差官送于我國。設壇於弘濟院而祭之。是月兵部以許封秀吉事。移咨本國曰。

本部因貴國仰奏爲。頃因倭犯朝鮮。勢危告急。致勤我 皇上。命將興師。遠爲拯救。勞兵費餉。始得恢復境土。再造生靈。比自關白遣小西飛。具表乞封。意雖誠懇。尙未槪允。繼因朝鮮具疏代請。 荷蒙 皇上姑准一封追復欽奉 聖諭。會集文武多官。硏加譯審明確。本部一力擔當。題奉 聖旨。這倭使旣譯審明確。封名冊使。着議具奏。你部裏先差官宣諭倭將。率衆盡數回巢。待朝鮮王奏到之日。遣使往封欽此。隨經題准。封關白爲日本國王。欽遣冊使二員。同小西飛。於正月內出境。暫住遼陽。俟釜山倭衆盡數回巢。該國奏到而後往封薄海內外。莫不聞知。無非爲朝鮮計也。令特專官傳檄。該國君臣。務意誠心。仰體 聖明字小之仁。責差的當陪臣。前到釜山。親會行長。諭以 天朝恩威。兩相修好。不念舊惡。俟彼釜倭盡歸。柵房燒毀之後。遵旨據實奏報。以便冊使渡海往封。萬勿遲疑。

兵部又遣軍門票下差官婁國安。

賫帖前往釜山。視倭賊形勢。又檄我國。選差伶俐陪臣。同往探審。朝廷卽以司僕寺僉正朴振宗。跟隨國安。二月初十日巳時。進到熊川賊營。有平行長中軍倭無羅也叱知。出來迎接。先問 天使何時出來。振宗答曰。俺起程時聽得。 天使於今月盡頭。當到遼東。雖有倭衆多寡不等。陸續來問。振宗皆答如前。諸倭或微笑不信。或抵掌喜躍。十一日。行長令通事倭要時羅等。邀差官婁國安及朴振宗。迎入廳裏。玄蘇平調信在坐。行長令要時羅問曰。爲因甚事。來到這裡。朴振宗答曰。俺蒙兵部石爺分付。來看你們進退耳。更無別樣句當。俄而行長進酒勸飮。打話移時而罷。本日及十三日。行長與婁國安。連次打話。振宗問國安曰。有甚說話。國安曰。行長問俺出來緣由。俺回答聖上旣已准封。沈游擊多帶人馬。先天使出來。兵部石爺差遣俺等。曉諭你們。先令撤兵過海。又移咨朝鮮。着差陪臣一員。跟我同看。覰你們動靜。以憑傳奏。以便天使進前。你們能欽遵 聖旨。散兵渡海。則事當易就。行長答曰。俺自平壤至釜山。一遵 天朝約束。不敢違背。俺不是欽遵 聖旨者乎。今次大人又講撤回句當。非不欲登時渡海。而天使來否。尙未眞的。故如此遲遲耳。俺回答你們以天使來否。爲之進退。俺回報石爺。催送沈游擊矣。十五日。平調信向朴振宗說稱。俺等虛費粮餉辛苦海上委無他意。只爲等待天使。渴望之情。豈啻若赤子之望慈母。況俺等使異國。四年從戎。人情孰無父母妻子之念。天若不卹俺等。使不得生還故土。冤結心曲。何時可已。煩乞大人爲俺等善爲區處。振宗答曰。 天朝念本國累世忠勤。視同內服。故發兵運糧。極力拯濟。准封一事係是 天朝恩典。原非小邦所敢容贅。說罷。朴振宗乃留賊營。看得上下倭衆。並皆怨苦久留。等待 天使。似是眞情。而秀吉與淸正及諸頭倭。狺然未已。因和挾詐矣。振宗卽將前後問答。馳啓緣由。又將差官婁國安。傳送賊酋平行長書契。送于禮曹。其書曰。

日本先鋒豐臣行長。謹啓朝鮮國禮曹大人閤下。 天朝兵部尙書石星。差婁國安及馮堂等。宣諭封事實信。貴國命官一人。護送入營。爲 天朝存忠誠。爲日本修舊好幸甚。日本於 天朝。爲篤恭順。求冊封侯候天使者。三霜于玆矣。 天朝人嫌疑未解。時時差人示撤兵之事。行長先是三年。沈游擊入平壤結約以後。無一違約。分界不超之。退王京到釜山。脫淸正手。還王子陪臣。今雖在浦浦不犯貴國封疆。運日本糧用度。只蘇渴是貴國溪水而已。若非候天使。爭徒滯浦浦乎。 天朝人疑心未休者何也。伏望貴國上書兵部。先差沈游擊。入營相議。天使進營。乃是貴國平安。倭兵還國良策也。勿怠勿怠。餘期嗣音。惟是之望。

朝廷見此狀啓及倭書。詳具前後曲折。移咨兵部。兵部又令督撫諸臣。傳諭我國。倭兵旣退封典旣降之後。日本謝恩人船器具。除使臣外。人不得過三百。船不得過三。先到對馬島候 旨。定數進京。若有投降倭衆。從便安揷。務期沿海一淸。永絶後患。 朝廷乃遣使臣。奏貢道已定寧波。若由本國事變難測。奉 聖旨該部知道。四月。 皇朝冊封正使李宗誠。至自皇京。挾小西飛。裝爲 天朝服飾。置於票下。出入必與之偕。先遣沈惟敬。至釜山倭營諭令倭衆渡海。又令本國差的當陪臣。跟隨惟敬入倭營。朝廷乃以文學黃愼。爲沈惟敬跟隨陪臣。人有危之者。承 命卽行。愼字思叔。號秋浦。檜原人。高麗平章石奇之後。壯武公衡之曾孫。愼性聰慧敏達。少從李栗谷珥成牛溪渾。鏃礪浸灌。辨志居業。年二十七。壯元及第。聲名藹蔚。而爲媢嫉者所擠。陸沈郞署者久矣。癸巳與李月沙廷龜。同選講學陪臣。見宋經畧于平壤。經畧稱之以端敏誠愨之士。至是承遠行之 命。人皆危之。愼卽日發行。馳詣倭營。初至倭營。賊將行長設一宴。請沈游擊惟敬及愼。愼再三不可。强而後往。則天將主壁。行長居西。坐愼於東。而賊僧玄蘇居愼之上。愼却立不坐。惟敬問其故。愼答曰。和尙在上坐。嫌於聯席。移和尙之坐。然后可坐耳。惟敬笑而從之。移玄蘇之坐於西。然后乃坐。賊始嚴憚之。不敢慢侮。久在倭營。凡事之難處者。朝廷一以委愼。當時事端錯出。酬應萬緖。臨機揣摩。前後馳啓。上稟朝廷。下答夷情。絲分縷柝。中窾解節。賊亦歸化。久而愈敬。愼於暇日作古詩一首。以見其志。其詩曰。

丈夫不怕死。怕死非丈夫。白刃尙可蹈。鼎鑊尙可趨。所願全吾節。安得全吾軀。賢哉鵄述郞。抵死心不渝。

惟敬等在倭營頗久。而行長渡海之意。久未能決。 天使連遣使促倭渡海。項背相望。行長姑先撤熊川數陣及巨濟場門蘇浦諸屯。以示信。而大陣則依舊不撤。惟敬乃上書稟于 天使。其書畧曰。

惟敬與行長等相見。言及恩臺。萬分敬重。傾心喜悅。前蒙恩臺諭。差孔章二人。同千摠金嘉猷。先至營內宣諭。並看船路。行長往營中相議。率從倭二百人。駕三艘卽過海。往見關白報知。惟敬已到。請令收兵。蓋緣去年孫督府出關時。人皆言發兵來討。衆倭將信將疑。行長皆置之不聽。無何。有人入淸正營者。本是欲行間諜。而齒舌顚倒。墮其賺計。反被驅使。殊爲出醜。宗仁從又布言事出伊手。聞者怳憁。今惟敬入營。始覺定妥。向來宗仁及行長數書。無不報知關白。今大事之在於行長。亦不敢擅斷。必須面見關白以破宿疑。故請令其先行也。卽承恩臺諭示宗仁公文。彼縱欲作爲。亦無所施。行長訂定。請恩臺暫住王京。如淸正執拗不去。斷不請恩臺進營。惟敬以本兵密諭。欲探淸正之意。遽伊回話抄白呈覽。行長又云。此著另作計較。決要淸正輸服。不許妄生事端。然後可完此事。竊計行長此去。往還須待月餘。玆留惟敬于營中。鎭束各營倭衆。所據情形事勢如此。

蓋是時譚宗仁在淸正營中。淸正自以爲。 天朝與我結和。我爲首功。故行長疑之。惟敬稟告。擧而言之。行長又自以帖稟曰。

我自前累見欺於 天朝。故關白方以我爲欺己。今天使幷帶小西飛而來。文書相議。不以面講。且淸正及衆倭。預爲撤回。海上無一倭。然後我獨率四五百留海上。方始請 天使。若有一倭留海上。不敢請 天使來。今 天使不比前日徐謝之行。必有接待儀註。先爲講定。不得已我當從往約。今月二十四五日當回也。

宗誠見此帖曰。行長回來。我當進往釜山。七月初一日報至。則六月二十六日行長已回。關白差豐臣正成長成。分管燒毀房屋。及接待等事。釜山大將門敦等三營先回。淸正等三營次之。只留釜山房屋。以待 天使云。而別無搬運之狀。且曰。恐如平壤見欺。願天使速入營中。當悉如約。八月。兵部以箚付催副使楊邦亨。先往釜山。宗誠乃與邦亨定計。邦亨以初十日先往而倭遷延不卽盡撤。更請上使。人多疑之。兵部尙書石星。旣信沈惟敬言。意倭必無異情。又急於退倭。屢促宗誠前去。雖朝議多異。星獨奮然以身當之。宗誠乃以九月初一日發 王京。十月入釜山。淸正等尙在。所撤只老弱疲病。及久戍未代者也。二使旣到。促其悉數歸巢。然後方許渡海。行長亦不來見 天使。只言關白所約三事外。行長等不敢他求。中間往來行言。切勿信聽。今此諸營。粮餉器械甚多。不得一時搬去。姑待之。宗誠信之。不以爲慮。行長乃托以將往復關白定奪。然後迎 天使渡海歸國。丙申正月 始回。猶不明言撤兵之事。而沈惟敬亦留二使。又獨與行長渡海。詭言將講定迎 天使儀節。人莫能測其意。惟敬於是錦衣登舟。旗上大書調戢兩國四字。立船頭而去。惟敬旣去。久無回報。蓋惟敬先入日本。私奉秀吉蟒龍衣玉帶翼善冠及大明地圖武經七書。奉於秀吉。其他珍寶多所陰賂。又聚阿里麻女與倭合。故皆爲所操縱也。有詩爲證曰。詩逸

時福建人蕭鶴鳴王三畏等。自倭中出來。見李宗誠。極言關白桀驁。實無受封之意。將諭致冊使。拘囚而困辱之。要索歲賄於 天朝。仍發兵更向朝鮮。和事終不可成。徒辱 君命爾。宗誠聞之甚恐。四月初三日二更時分。挈親信家丁。扮作差官樣。背負黃袱面紗擊鑼而出。紿守倭曰。有急遞可開門。倭信而開之。遂跳去。月黑不辨行逕。取山路而走。誤抵蔚山。天明望之。乃賊壘也。竄於山谷中不食者三日。適遇我國哨探人。指示歸路。僅以得達慶州。向 王京。宗誠跳出之日。倭不知其跳。天明之後始覺之。一軍俱動。以兵圍副使楊邦亨館所。又發一枝兵。以沙古鴈門飛浪島等方行追趕。邦亨靜以待之。日高猶不起。義智等進至房外。令通官跪告曰。正使逃去。邦亨曰。癡人未見異國氣色。久在營中。悶不可耐。以此逃去矣。因謂諸將曰。今正使旣去。則其票下將官皆當屬我。我不可坐視狼狽因呼義智等。毋令侵暴諸官。亦勿追趕正使。內外乃安。日晩邦亨到正使衙門。將金印捧還下處。倭衆感激悅服。稱言印信在此。楊副使猶在。我們復何所慮。初邦亨入倭營。倭酋入庭行禮。邦亨謂行長曰。天高地卑。乾坤定矣。大明中天。天下一統。萬國誰不仰服。爾關白雖在海外。安敢獨不效順乎。爾等領兵據此。已踰四年。 皇上深悶兩國相持。生民塗炭。特遣使遠臨海外。是萬古所未有之大慶也。爾等何故迄未過海乎。因厲聲言之。諸倭相視肅然。初迎天使甚簡。至是辭氣卑恭。其後兩使同在一營。禮邦亨加於正使。敬服如此。故至是咸遵節制。一營賴之。朝廷聞正使之逃。一國驚擾。謂賊必再動。體察使李元翼方在嶺南。開府調兵。以備賊之來者。黃愼以天使接伴官。再赴倭營。歷見元翼問之。元翼曰。王人走出。賊必爲變。欲以爲策應耳。愼曰。王人自是病心所致。雖爲賊而擧事。則必正其名。無時竊發必不爲也。吾若再往。則賊必釋然。待我入倭所。然後如有動兵形勢。徐爲應變可也。元翼然而止之。時道路訛言藉藉。人心危懼。愼卽發牌文。直趨倭營。倭將平調信。卽馳來迎見曰。諸倭輩皆以王使之走。歸咎於貴國。吾獨辨之。吾言果驗矣。微公之來。則幾不鎭定矣。其後倭無再動之事。以是國疑乃定。於是遣陪臣沈友勝。具由奏聞。因請兵粮。遼東督撫亦馳奏宗誠之逃。宗誠旣到王京。又揭稱關白執沈惟敬。要求七事。原不爲封。 皇上大怒。命逮宗誠。下錦衣衛獄。改命科道。往審北京。有作詩嘲姍宗誠。其詩曰。

貼肉暗藏蘇武節。抱頭忙着祖生鞭。還國好縫皮眼罩。羞將面孔向人前。

時廷臣交章。請罷封使。如御史戴士衡周孔敎等。言甚切直。周孔敎疏曰。

東封事壞。庸臣誤國。亟治其罪。請罷封貢事。臣駑㥘。不能觸邪。 陛下不量臣能否。特恩起補西臺。恩報 主上。卽碎首剖心。死無所恨。臣竊念。布衣之士。尙有刎頸之交。今以 聖明在上。曾無憂公念國如飢渴者。率苟念偸安。阿黨相爲容悅而已。人臣不忠之罪。莫大於是。臣誠恥之。卽如東封之役。敗壞至此。無一人不知之。亦無一人不恨之。而卒無一人瞋目張膽。奮不顧身。出爲 陛下畫此者。是尙爲謀國有人乎。臣聞。古之良將。觀鳥而知齊師之已遁。聚米而料隗囂之可圖。決機兩壘之間。事在萬里之外。而今正使已竊逃矣。隨行已被殺矣。沈惟敬已被縛矣。倭變情形。明如指掌。此固不待借箸爲籌。便當屈指能算。乃石星執迷不悟。奉楊邦亨片紙。蚩望倭奴。望倭奴之不變。僥倖封事之萬一。噫愚亦甚矣。況臣細觀楊邦亨之揭詞。猶然騎墻。亦無一定之論。是豈撫按之章奏。全不足憑。必待倭寇臨城而後爲之變哉。試觀今日事勢。倭變乎。倭不變乎。封可言乎。封不言乎。計不旋踵。義難再辱。況倭奴千變萬態。日引月延。宮室久已落成。禮儀豈難習熟。煌煌金印。賈用不售。孑孑干旌。節弊旄落。關白之機關盡露。沈惟敬欲彌縫不能。奈何尙夢寐封事。苟且目前乎。噫愚亦甚矣。李宗誠宵遁辱命。爲外國姍笑。昨者陛下赫然震怒。扭解究問。天威一震。中外增氣。第出使重任也。昔班超西指。以漢重輕奈何當時兒戱視之。而以一豎子辱命。取輕外國如是。是尙爲中國有人乎。方小西飛之來也。儼然上賓。一國鄭重。公則宴賞。私則贈遺。使狼子野心。睥睨窺伺。高步闊視。旁若無人。竟不陛謝又爲陳。三日之市。飽其欲而去。乃我堂堂天使。御命而往。屈辱累繫。淹歷歲月。楚囚南冠。蕭然無聊。生者鼠竄狼奔。死者膏鍔橫草。幺麽小醜。敢於無狀如此。臣每念及。不覺怒髮指冠。恨不滅此醜而後朝食。昔春秋小國之君。尙能投袂而起。爲死者一洗。陳湯忿郅支殺漢使者。義勇奮發卒斬郅支之首。雪邊吏之宿恥。威震百蠻。今以天朝全盛之力。何其畏倭如虎。强之以封。而貽國家必難報之恥乎。臣竊料今日倭情。不封固變。卽封亦變。故皇皇議封拙也。急急議戰危也。唯有議守。爲今日第一喫緊勝算。何也。臣聞。議封之始。業已許之市矣。夫封空名也。市厚實也。倭奴之欲。所不在空名明甚。吾靳其所欲。而與之所不欲。是啖嬰兒以石棗。啼必不止也。拙也。氣憤倭奴者。謂宜急徵兵調餉。疾帆東指。與倭奴爭一朝之命。又非計也。兵凶戰危。事難預必。脫少不如意。蜂蟻猶聚。假息旬時。屯兵日費。何啻萬金。千里飛輓。所濟幾何。平壤之役。遼民之死于轉輸者。十家而九。至今哭聲未絶。卽有粟如山。必不能神輸鬼運。到飢士之口。一夫脫有菜色。三軍無復鬪志。事出萬一。悔何可追。臣之所謂危也。故今日惟有守朝鮮爲上策。朝鮮吾之藩籬也。朝鮮失則遼陽危。遼陽危則神京震。或謂朝鮮當棄之者謬也。臣竊謂。封可無成。朝鮮必不可棄。況朝鮮雖殘破。尙餘精兵五萬。及今就近亟選慣戰廉勇驍將。精簡銳士。電赴朝鮮之卒。因朝鮮之粮。胡越同舟相救。同心共濟。幷力死守。此謂藩籬之守。庶幾門庭之安。是役也。急在呼吸。選將簡兵。當以半月爲期。過此則晩矣。是以朝鮮與倭也破着也。惟是朝鮮弱不能扶。我兵急不能救鞭長不及馬腹。風末不擧鴻毛。譬猶石田棄若鷄肋。扼喉鴨綠之江。負嵎虎踞。深溝高壘。添兵增戍。固守不動。使倭奴不敢窺左足而先登。此之謂門庭之守。庶幾堂奧之安。中策也。必不得已之計也。最可憂者。倘或長飆易扇。巨浪難防。門無結草之堅。成彼破竹之勢。虎狼入室。所傷必多。況兵連結禍。役煩民愁。奸雄乘之。登高遠呼。四合響應。根本動搖。關係不細。故守遼陽爲下策。謂之無策可也。故今勢在燃眉。速如覆手。披髮蹶足。猶恐不及。若石星終迷不悟。剛愎不反。仰鼻息於馬上之口。敝筆舌於鼠首之間。因循誤國。噬臍何及。雖然臣猶有說焉。淝水之却秦帥。由廟堂處分已定。河北之稟唐令。在廟算處置得宜。故封事敗壞。星固罪不容赦而罪之首。卽輔臣趙志皐也。昔宋臣呂蒙正。以四方無事。蠻夷賓服。自卜相業之盡。酈瓊之叛。張浚見高宗引咎曰。是臣之非才誤國。上貽聖憂。臣問東事之始。志皐不惟宗社大計。曲昵私交。引用同鄕宋應昌。幾敗乃公事。先是臺臣郭實上疏。力爭其不可。語侵志皐。乃志皐切齒恨之。至今貶逐而去。刑部侍郞宋鴻謨。自南都移書責之。其詞嚴義正。志皐怫然不悅。人人共聞其說。到今郭實之言。驗耶不驗耶。志皐又將誰諉耶。夫宋應昌通國皆曰不可用。志皐獨曰可用。東倭通國皆曰不可封。志皐獨曰可封。力排公議。從慂石星。爲此禍階。實爲戎首。是志皐誤國之罪。不在石星下。況陳力就列。不能者止。鍾鳴漏盡。夜行冥息。若夫志皐者。揣身量分。久當知足。乃外托闕庭之戀。內深子孫之憂。牽力衰朽。靦顏就列。鮮廉寡恥。其於禮何哉。禮曰。七十致仕。古今通規。近代以來。貪競不息。臣職司糾正。釋此安問狐狸。激貪更風。宜從隗始。臣聞慈父不能愛無益之子。明君不能愛無用之臣。若志皐石星者。所謂無用之臣也。 陛下又何愛此等無用之臣。以誤國事哉。比之庸醫之治病。誤服其藥。幸而不死。豈可再誤卽。 皇上不忍加罪。合宜勒令二臣致仕退去。別選道德弘備諳練邊情者以代之。臣與二臣者。非有嫌隙之怨。爲此陷害之計。唯是時事多難。將相得人爲急。故不避嫌怨。冒死上陳。以補我國家萬分之一。伏祈 皇上留神省察。 社稷幸甚。宗廟幸甚。臣不勝激切祈禱待命之至。

奉 聖旨知道。着令九卿科道。會議戰守機宜。毋貽後悔。兵部覆議略曰。

正使李宗誠。逃歸辱 命。已逮下獄。所宜更出其代以完封事。若戰守機宜。待封事不成。更議爲當。

奉 聖旨是。選風力科臣一員。與楊邦亨。冊封爲宜。右僉都御史曹學程上本。倭情已變。封事宜停。其疏曰。

邇者封事大壞發言盈庭。走宗誠縛惟敬戮從臣。遼陽偵報不虛。冊使揭帖踵至矣。頃奉 聖旨。允戴士衡周孔敎疏。着令九卿科道。會議戰守機宜。無貽後悔。是 皇上洞見封事之非。而決之衆論也。又奉 聖旨。選風力科臣一員。與楊邦亨冊封。是 皇上又疑惑于楊邦亨之揭謂封事可成也。詎知石星邦亨。同條共貫。轉相附和。詞不足憑。且三臣共使異域。宗誠出亡。惟敬就縛。倭奴何德邦亨獨晏然無事哉。邦亨且死未卜。乃請添冊使。禁治流言。卽三尺之童。亦知其詐。非本兵矯誤以欺 陛下。必狡倭設計以陷中朝。臣望 陛下詳察而熟計之也。本兵謂遼東撫按之報。見謂流言。今冊使李宗誠之揭。將不足信乎。倭情已變。猶云未變。封事已敗。猶云可成。賊臣誤國。一至于此。吾誰欺欺天乎。今據李宗誠揭稱。關白執沈惟敬。要求七事。原不爲封。雖不顯言。大都有據。倭奴狡詐異常。貪饕無厭。得封不已。必求入貢。入貢不已。必求互市。互市不已。必求和婚。和婚不已。必求朝鮮納賦。納賦不已。必求分割尙義。割地不已。必捲席朝鮮。渡鴨綠。而薊遼危矣。倭情吐露。不待今日。自宋應昌經略之始。李如松入援之時。沈惟敬使倭之日。已與歃盟。卽不盡許七事業。已輕諾其二三。顧養謙封貢一疏。李如松與沈惟敬一札。情形破敗。不在于惟敬就擒之日。已覺發于朱龍光未死之先矣。不然朝鮮日本一葦可航。悠悠年餘。何難一決。此其故不難于一封。而難于七事。不辨可知也。夫堂堂天朝。反爲倭制。皇皇天使。竟作虜囚。愈要挾則愈彌縫。愈昭露則愈箝制。此忠義之士。日夕拊心相顧。罷封事決戰守。斷奸臣首。以謝天下。迺誤國賊臣。內外深結。始終執拗。甘心媚倭。 陛下獨不覽南宋之事乎。秦史主和。終移宋祚。前車已覆。可爲寒心。封事之非。擧朝以爲不可。宗誠已誤。豈容再誤。科臣攻擊。卽以科臣往封。是以賊臣籠絡深計。成則功歸于己。不成委咎于科臣。是以科臣寧伏鼎鑊。不敢奉詔。夫人臣委質爲臣。東西南北。惟其所使。死且不避。何敢避難爲不忠哉。顧他日事成。猶可結局了事。萬一不濟。甚至執以爲質。封外要求。卽科臣仗蘇武之節。效眞卿之義。必不爲宗誠抱頭鼠竄。以貽國羞。大損國威。喪氣狡夷。貽臭萬年。臣竊悲之。爲今日計。科臣往勘可。往封則不可。若云可成。則賫冊渡海。不成則持節還朝。視君命如兒戱。等冊使爲說客。辱國欺君。罪莫大矣。事成功有所歸。不成責亦難諉。天語煌煌。著如皎日。今日封事。成耶敗耶。言官持議。驗耶否耶。陛下以平章軍國托元輔。以參贊機務倚樞臣。天下事非一家私。奈何偏執。星狠狠自用。志皐碌碌依阿。星曰關白可封。皐曰關白可封。星曰再遣科臣。皐亦曰再遣科臣。今日封倭之使。卽昔日排己之人昔魏學曾赤心任事。奇功未見。 陛下嚴譴學曾。寧夏卒奏蕩平。今東事潰裂。元輔樞臣。不得辭其責矣。大臣去留。冊使行止。 社稷安危。係此一擧。伏願 陛下熟察斧斷。天下幸甚。

天子於是震怒。責廷臣規避抗違。下曹學程于獄。以楊邦亨充冊封正使。加沈惟敬神機營職銜爲副使。未幾惟敬始與行長。自日本回還。又撤西生浦竹島等屯。其未撤者釜山四屯。惟敬旣陞副使。因舞智揣摩。巧完封事。弄石司馬於股掌之間矣。時天朝論議益激。原任太傅太子太師建極殿太學士兼吏部尙書申時行。致仕退居于姑蘇。或問于時行曰。封事將壞。計將安出。時行曰。朝鮮固屬國。然國家不有其疆土。不徵其租賦。與內地異。戊申戍許。春秋所譏。惡有以天朝戍外國者。朝鮮能自守。則吾助之兵糧。以示恤小之仁。或告諭日本。使之罷兵則可耳。已聞朝廷遣人諭倭。倭將各引還釜山。以王京及所擄王子歸朝鮮。詭云欲云欲入貢 天朝。爲朝鮮所遏。故興兵伐之。于是封貢之議起矣。廟堂若有主持。許其封而却其貢。卽彼遣使來。當令遼鎭撫臣。審實代奏。而後許封。待其表文旣至。而後遣使。乃不失軆。今小西飛乃倭將行長一書記耳。本兵盡撤三大營神機營兵。夾道陳列迎之。請 駕御于午門樓引見。亦甚褻矣。聞京師百官軍民。無不憤恨。而本兵揚揚自以爲得策也已。又遣兩司臣。賫冠服以往。而關白尙不知之。使臣留待半年。本兵自遣其奴往探之。竟不得命。而訛言四起。使臣且踉蹌奔還。不惟誤國且辱國。可爲扼腕長太息也。有詩爲證曰。詩逸

是時沈惟敬承 命以後。又責令我國遣使隨其行。以通信于秀吉行長。亦曰。 天朝旣冊封矣。朝鮮若不遣使。是獨 天朝和爾。必得朝鮮使臣。和乃可成。惟敬要我使甚勤。且必欲同行。遣其姪沈懋時催之。朝廷依違答之。未有決言。兩天使乃於六月十六日先渡海。連遣人催我國使臣。留沈懋時平調信催之。接伴官黃愼馳啓於朝廷曰。若不遣使。則當明白痛絶。以示決無可遣之理。今者含糊兩間。萬一事機交急。必有後悔。朝廷頗然之。而亦久未決。沈懋時又遣人。必欲與使臣同往。朝廷不得已將遣使臣。而久不差出。及聞賊發怒然後將以武臣李逢春等。稱跟隨陪臣以應之。蓋柳成龍以壬辰草檄中語。嗛之旣久。此行欲以遣愼。而以愼積勩。今又用愼。則恐不可於衆情。外擬他人。而內實在於愼。乃啓曰。今事勢已迫。必得備諳賊情者。可保無虞。黃愼明敏有膽略。且有夷險不貳之節。當今無以逾此。請就令黃愼陞敦寧都正。爲通信正使。以大邱府使朴弘長爲副使。愼在倭營。已二年矣。至是又有是 命。朝野氣塞。而愼略無幾微色。理裝爲登程計。人胥歎服愼。而不直成龍也。愼受 命之翌日。平調信來見愼曰。俺等二年相從。情義甚篤。況今將渡海同行。此幸何可言也。因問愼曰。貴國有朴東亮者乎。愼曰有之。調信曰。其才諝威望。與公何如。愼曰。與俺等耳。或有勝於俺者矣。調信曰。 國王寵任之乎。愼曰。 國王於諸臣。有何輕重焉。調信笑曰。公之此行。實代東亮而往矣。愼曰。豈其然也。調信曰。俺等能詳知貴國事情矣。將差通信使時。有一宰臣。往執政之家。議其當否。其宰臣曰。今番通信之行。可合者甚鮮。朴東亮年少聰明。好爲覈論。在朝廷頗擾擾不安。此人可合。執政笑曰。此人 國王所寵任。雖請必 不許。黃愼方在倭營。其勢甚便。其擾擾甚於此人。以此公得此任。於俺等甚幸。而於公爲不幸矣。其後聞之。吏曹判書金應南往柳成龍家。相議之語也。申文貞公欽以詩贈之。其詩曰。

天璞本無價。棄之混凡珷。芳蕙擢叢林。穢或用榛莽。衆姱咸逞媚。靜姝長獨居。娉婷豈不佳。入宮且趑趄。時屯難樹功。世濁方見人。貞固信自植。英穎夙能伸。封狐竟千畝。蝮蛇亦蓁蓁。誠知托身難。岐路增悲辛。爲歡諒苦短。作別嗟未易。孤堅詎終窒。悌悌神應以。慨焉眷歸鴻。徵歌聊寄意。朱徽奄夕涼。娟娟佇我思。

愼欲速行。而 國書未到。留待頗久矣。 天朝人及我國有識者。皆憂和事之不成。而兵部意甚堅。竟致辱 命。不能結局也。

時黃愼在釜山倭營。以待國書。 朝廷使譯官李愉朴大根奉國書禮物至星州。副使朴弘長亦自星州同國書來到。黃愼等祗迎于半程。入釜山。營將平調信沙古雁門等亦祗迎于五里程。丙申八月初四日夕乘船。與平調信同向對馬島。初十日到對馬島釜中浦。島主平義智及平調信家。皆在其處。義智方在其國都。平調信乃引使臣一行。館于義智客舍。客舍與義智家。纔三里而近。家舍不甚繁華。而極其精潔。無一點塵埃。茵席皆以錦絹爲純。以石鱗綾花塗壁。窓戶以銅錫爲飾。島中頭倭皆來在外廳。凡接待之禮。極致其敬。飮食皆倣我國。以白沙鉢盛白粥。具鍮蓋置匙箸而進之。義智妻使人送言于使臣曰。家主不在。大賓來到。而只有婦人輩。接待之禮。不成貌樣。心甚慚恧。蓋島主妻卽平行長女。而能治家。威惠並施。島中畏之。島中老倭。多感我國之恩。來謁使臣言故事。或有涕泣者。其他諸倭亦多言我國故事不能忘。來犯我國。本非諸倭之所喜也。沈惟敬中軍李姓者。亦奉 皇朝誥勅在此島。留待我國使臣。十五日自對馬島發船。風勢甚緊。怒濤洶湧。及至洋中。帆繩幾絶。舟將傾側。檣頭屈曲。而接于水上。駭波狂浪。如山如岳。船若奔馬。或高或下。巨鰲噴水。天地晦冥。舟中之人。莫不失色。柂工袖手。蒼黃罔措。正使黃愼整其衣冠。焚香誓海。口占其辭。辭曰。

豺虎叢中。旣持二年之節。蛟龍窟上。又乘八月之槎。捐軀是甘。稽首自誓。伏念愼。遭時板蕩。許國驅馳。雖險阻艱難備嘗之矣。然州里蠻貊可行乎哉。賴有衷赤之不渝。可質上蒼而無愧。四千里行役。何敢一毫憚勞。三十年工夫。正宜今日得力。固王事之靡盬。抑臣節之當然。直掛風帆。遙指日域。苟可安社利國。死且不辭。如或辱命失身。生亦何補。伏願靈聖。鑑此忱誠。庶斯言之不誣。天有知也。倘一念之或怠。神其殛之。

黃愼以其辭投之海中。俄而風止波靜。鯨鯢遠遁。夕到一歧島。其島距對馬五百里。周回僅如對馬之半。而居民僅百餘戶。平行長遣副將。迎皇勅于此地。十九日至郞古邪。卽關白點兵之處。山上築城。城外環塹。引海水盈滿其塹。城中築五層之臺。其製極巧。倭將正成所鎭也。是時正成往國都。其副將代守矣。使臣初泊舟也。望見浦邊有我國女人。紫衣藍裳而立。一行人皆注目視之。不知是何人。旣近問之。則自言兪政丞家婢。爲倭所擄。天使票下人以銀贖之。置于此處。而往倭京者也。上下見之。如逢故知。閏八月初四日。使臣一行始到綠玉島。宿於善修寺。初七日。自善修寺騎馬將到舟次。寺傍人家甚盛。我國被虜人幾至五千餘名。太半京城人。環立寺門外。俟使臣出門。拜謁號慟。大聲呼曰痛矣上典上典 我國方言呼其主之稱也 其聲極哀楚不忍聞或有哽咽不成聲。俱持馬足而哭。追至浦渚觀其乘船發行。褰裳濡足。至入淺水。沒膝而立。望見慟哭。一行上下。無不慘然。夕泊赤間關。此關海路都會。一名下關。各處行船。皆由此地經過。形勢極險。人家稠密。海邊兩峰。相對如門。其內有廣野。秀吉曾與明智相戰。殺明智之地也。書吏吳命壽者。壬辰被虜。來在此地。聞使臣之行來泊。進謁于使臣。心向本國。思念故鄕。淚隨言零。雖是下賤。其情可嘉。命壽且言。金牧使之女。方在右倉地。亦思本國。欲見朝鮮人矣。使臣卽遣砲手韓甘孫尋其所在。則其女果在其處。而蓬髮垢面。敝衣多虱。形容憔悴不忍見。哭謂甘孫曰。自爲賊被虜以來。未嘗梳洗。每願速死。而不得死。拔佩刀再度刎頸而亦不死。欲墮水而不得其便。嘗爲倭汲水。艱楚難堪。因示其自剄處。果有刀痕矣。甘孫還言其狀。聞者墮淚。十三日。黃愼等自水途島發船向右倉地。天使先往倭國都。遣差官王倫迎于中路。倭將平行長正成平義智阿里麻等。各遣副將來迎使臣一行。而下舟往本連寺止宿。此地有我國被擄女子。遣一童倭以書來。其書曰。

敬上朝鮮國使臣一行。妾前榮川郡守金某之女。變初爲毒手所得。不能自死。頑命已經五年于玆矣。至今忍辱不死之意。蓋以兩親俱在。必欲一番相見。說盡哀苦之懷。然後死亦無恨。每以此情。懇乞主倭。亦已許之。今幸使行。適於此時臨此地。此天開歸路。而是妾再生之時。萬望諸位。矜憐妾之哀情。幸甚。若欲率去。則當往俟于沙浦。或於中路追及耳。

其童倭進此書。且言。金氏每日涕泣。請于主倭。歸死本國。主倭亦哀之。使俺傳此書。若欲率去。則主倭送歸無疑矣。正使使譯官答書。諭其率去之意。十八日到界濱。平行長平義智各遣小將來迎。兩天使亦來迎皇勅于海濱。沈天使惟敬先使家丁一人來言。下陸時以笳角前導不止。無軆面也。使臣旣下陸。陪 皇勅進至楊天使邦亨衙門。因謁楊天使。天使揖而上堂。行禮畢。笑謂黃愼曰。若不能終始免此行。盍亦同吾輩行乎。愼答曰。其時未及受國王之命。今始追來耳。楊天使曰。姑歸館所。暇日更來打話也。愼乃辭去。與副使朴弘長。同詣沈天使惟敬衙門。沈天使纔從楊天使衙門歸。兩使請禮。沈天使曰。旣見於楊衙門。免禮可也。愼答曰。進楊老爺衙門。則爲楊老爺行禮。進老爺衙門。則爲老爺行禮。今不爲之禮。則甚不可也。沈乃受禮。顧而行揖。迎入內廳啜茶。因問一路接待之禮。愼詳答之。因問。沈天使近來事情何如。敢問之。惟敬曰。別無他事。只等待 皇勅及朝鮮使臣。今皆來到。事必有結矣。愼等因辭退。寓于上樂寺中房。其寺在大市中。連亘一洞中。所謂中房者。在寺之西。棟樑皆以檜木爲之。以銅錫飾之。廳舍極精潔。而但無溫堗。只有板房。寢處其中。初極不平。久後成熟。如慣習矣。諸倭皆言。去月初八日。日本國都近處諸郡地震。無日無之。關白所處之家。亦皆壞塌。關白方在五層樓上。不意地震。傾倒壞毀。其中宮女四百餘人盡壓死。關白僅以身免。兩天使所館亦壞。天使扶出僅免。楊天使千摠金嘉猷。沈天使票下朱璧。及家丁四名皆死。又豐外州地震尤甚。有一大村。人居幾三四千戶。其地忽陷爲大澤。山上長松。僅露其梢。村居者無論老幼男兒。陷死者幾千數。所餘纔五六百名。方其陷溺之時。如有物擧而擲之。不知不覺之中。已在峯上。故得生。使臣經過之地。亦有地震處。山脊皆裂。處處陷爲坎澤。諸倭亦言。地之坼裂處。皆出濁水。如豆粥。其臭極惡。人不能近。又有雨毛之變。其毛五色。人家或有藏之者。倭多言。此皆近古所無之變。未知日本將有何變而如此。而獨有我國被虜人廉思謹者極言日本在大海之中。地震之變。自古有之。不足爲憂思謹卽倭學生徒也。福建巡撫御史劉芳譽所謂。秀才廉思謹者也。是其父廉海逸者。少時與一友人。相切如兄弟。其人死而無子。其妻美而且少。親戚單弱。四隣無顧見者。海逸力辦其喪。其妻感其恩。待之無異親戚。而海逸因與潛通。出入其家。每伏於其夫几筵所在房中屛風後。其妻朝夕親自治其祭具。祭於亡夫。極致其哀。祭後因在其前食飮。自謂不忍離亡夫左右。乃以飯羹。潛越屛風。以給海逸。或乘其無人之際。白晝交合。或達夜不出。自言如生時在亡夫側止宿云。而荏苒歲月。情意益密。後乃放縱無忌憚。爲婢輩所覺。呈于法司。法司幷治其罪而放之。因爲夫婦。生思謹及一女。至壬辰變初。賊入京城。思謹卽以其妹納于倭將長成。長成卽關白親信用事。而來止倉洞者也。思謹率其母妹。隨長成渡海入日本。方在幷古關。聞我國使臣之來。卽來謁使臣。而其言張皇侈大。外雖爲向慕本國。而內實爲日本地。其情狀極可痛也。一日夜黃愼夢得歸家之兆。朝起書一句于紙。置之牀上。其詩曰。已將身許國。猶有夢還家。

是日王千摠倫來見。喟然太息曰。吾家益遠。夢亦不到矣。二十一日。往見沈天使惟敬。迎入座旣定。從容打話。因言自己前後事蹟。及我國薄待之事。頗有恚恨之意。愼再三辭退。惟敬更留之。而謂愼曰。此地近有地震之變。無日無之。不可不急出避之以免其壓也。愼笑而答曰。此天之所以惡夫日本。而示之以如此之變。朝鮮本無干涉。陪臣無所畏也。沈天使大笑曰。誠是天之所爲。然以吾身言之。則趨吉避凶。不可不爲。天朝人亦有多死者。可以戒謹也。因又曰。陪臣在此。別無他事。暇日可以數來談話也。愼乃辭退館所。有詩爲證曰。詩逸

是日王千摠來見愼。因言曰。朝鮮雖極蕩敗。而猶可謂之富實。倭國則外若富實。而內實貧乏。近來疲於供給。將有不支之狀。其時又有我國被擄婦女十七人。在五沙浦倭將重世家。各以書來投。其中一書。卽京裏士夫之女。言辭悽惋。通達事理。但不能一死。以辱其身。惜哉。其書曰。

妾某郡村居姓某名某女也。壬辰變初。隨父母避亂。父母每執妾手。涕泣言曰。吾之死不足惜。而其如吾女何。因對坐痛哭。當時妾雖口不能言。而心腸如割。內自思曰。生不能孝於父母。則胡不遄死。而乃以遺父母之憂乎。不意賊兵搜山谷益急。妾與父母。各自奔竄。一朝爲毒手所得。不能自死。旣已相訣之後。永自絶矣。音信何能得通。天乎天乎。妾有何罪。使妾若是之哀痛慘毒乎。父母旣死則已矣。若或至今生存。則其戀慕哀思。何時可已。天地間豈有如此可痛可憐之事乎。拘在他國。今將五歲。而苟存性命。不能自決者。只欲生還故國。見我父母。惟是之望而已。父母若已死。則雖父母所居之家。欲一見之。死亦何恨。故每朝日出之時。每夜月明之處。向天而祝。向日月而禱。因念今世其能得見吾父母乎。父母今在何地。此時念我之情。必與我思父母之情同矣。天必能察我此意。豈無生還相見之時。今者竊聞。兩國講好。通信使跟隨天使來臨此地云。此是妾再生之日。天意果遂人情也。誠荷救出拯溺之德。歸我故地。得與父母相見。實是與生我之恩無異也。妾雖以事父母之禮。其恩不足以盡酬也。抑又聞之。被擄人今從行次還歸者多。妾則成一棄人。雖得還我國。固知必不容於人類。而但所願一見父母。則其日卽死。甘心焉耳。幸察妾哀矜之情。千萬是望。

一行人見之者無不矜憐有出涕者。一日四更地震。其聲如雷。自西向東。屋瓦搖動。若將傾倒者。人足不能着地。正使以衣蒙身。出立房外。軍官輩驚囈出走。譯官李愉以兩手支撑空中而走出。蓋恐屋之崩頹也。譯官李彥出走之際。爲屛所壓。以爲屋已崩頹壓已上。微動四肢。以審其然否。內自喜其雖爲屋之所壓。不至於死也。軍官金敬元素多㥘。當其驚出之時。未及開正戶。直自小窓而出。其國窓戶皆以銅絲爲之。蒼黃之際。不覺其突出。不知何人所爲。問諸人。皆不應。見羊皮一片掛于毀窓銅絲上。始知敬元之所爲也。蓋敬元常時着羊裘故也。時關白欲於山城州見天使。以地震館宇摧陷幾盡。將於初一日。來至五沙浦見天使 日本初一日卽我國二日 二十九日。平調信招譯官朴大根言之曰。平行長正成卽自關白所來傳關白之言曰。吾欲通中國。而朝鮮攔阻。不通事情。兩國交戰之後。沈游擊欲使兩國交歡。而朝鮮奏聞。以爲不可和。又以沈游擊與我國同心。每憎嫉之。李天使之跳出也。朝鮮人亦爲之恐動。使之跳去。今番天使之渡海已久。而朝鮮使臣今乃追來。亦不送王子。事事謾我。此使臣可不許待。我先見天使。然後拘留朝鮮使臣。稟帖于兵部。問其後來之故。而後見其使臣。大事幾成。而不順如此。吾甚憂之。必以此意。詳告于使臣。急往見沈天使相議。善爲措辭。以解關白之怒。然後還與楊天使同往見之可也。是夕調信。又遣要時羅。謂朴大根曰。沈老爺明日早朝將欲往見關白。已使行長正成先往。以此意言于關白。回報然後沈天使將親往見之矣。黃愼使朴大根以己意答之曰。午間此意告于使臣。使臣曰。吾自釜山離發之時。定三條計。和事順成。則踵詔使往返一計也。不成則任留一年二年。雖至十年一計也。若加暴怒。事將不測。則死所不避一計也。從前已知有此事。別無驚懼之意。沈天使亦何必往見。任其所爲可也。此使臣之意也。要時羅聽之。嘿然良久而去。九月初一日朝。遣譯官李愉往沈天使衙門。探審事情。沈惟敬言于李愉曰。吾爲汝國事。將往五沙浦欲見關白。關白別無他意。但以汝輩之來。後於吾行耳。然有何事寬心可也。昨日正成行長調信來我所在處。有許多說話。吾謂渠輩曰。今來陪臣。從我久在熊川釜山之人。他陪臣皆畏懼。不敢入倭營。此陪臣獨挺身隨我入于倭營。李老爺跳去後。人心洶懼。訛言甚盛。此陪臣不告而入來。此汝之所詳知也。今番亦不顧其身。越海而來。素不畏死之人。汝輩雖脅以言語。必不動矣。三倭大笑而去。正成又說我曰。此是老爺之任也。須善爲辭以解之。老爺若不往。則恐難解也。吾輩更無容力之地矣。吾答曰。無更煩說。我旣管朝鮮事。我不周旋。則誰更擔荷乎。如是答之矣。是日午後。行長等自關白所來言。關白必須先見兩天使。然後乃許見朝鮮使臣矣。平調信來見黃愼曰。今日兩天使先往見關白。關白又召吾輩而有議事。我亦同往。天使與關白相會之後。定論朝鮮之事吾必先來陪往使臣矣。又曰。沈老爺非但決定天朝事者也。朝鮮之事若無結末。則是亦天朝之事無結末也。豈有是理。是夕兩天使向五沙浦。初二日要時羅來言。卽者平調信送書曰。關白已與天使相會大喜。請留一日。明日必從容談話。吾當細聞眞確之言。卽當先報也。初四日兩天使自五沙浦還。平調信亦隨天使。而招朴大根言之曰。昨日再見沈老爺。言從容勸解關白之怒。沈老爺連二日與關白相會。無一言及之。吾甚慨嘆。天朝人多㥘畏關白如此。誠可恨也。行長正成謂沈老爺曰。朝鮮使臣之事。更難提起。老爺須言於使臣。作書陳情。老爺以此視關白。因措辭勸說。或可解矣。朴大根曰。呈文之事。使臣必不爲之矣。調信曰。天朝之封關白而誰爲之哉。其意本在救濟朝鮮也朝鮮事不順。則天朝之事。亦無結末矣。沈游擊豈欲如是而已乎。此事結局。然後凡事皆順矣。吾見兩天使相議。必使有成也。午時分王千摠。來傳沈游擊之言曰。昨日關白謂我曰。吾於近三四年來。頗有勞矣。初我欲請封於中朝。使朝鮮奏聞。而朝鮮不聽。又欲假道通貢。而朝鮮不許。此朝鮮侮我甚也。是以動兵相戰矣。然此是已往之事。不須言矣。其後老爺往來。力主和好。而朝鮮極言不可。小西飛之往也。朝鮮亦奏請發兵。沈老爺之來。朝鮮使臣旣不同來。楊老爺之來。亦不同來。而今始慢慢來到。我曾遣兩王子歸國。而大王子雖不能來。小王子所當來謝。而朝鮮終不入送。吾固已甚怒。朝鮮今來使臣。見之何用。去留任渠所爲可也。吾再三謂之曰。汝旣受封。則是天朝之藩國。與朝鮮爲兄弟之國。此後相好毋用思舊怨也。楊老爺亦再三勸解矣。吾當俟其息怒。更與之宣諭。終使成事而歸。使臣寬心可也。吾之此行。專爲朝鮮事。若不成。吾與陪臣同留此地。必至成事矣。此意言于使臣。楊天使方亨又招朴義儉言之曰。昨日關白。言汝國事甚多。而沈老爺必善處無憂也。初五日朝。正副使至沈惟敬衙門。則關白遣三僧。皆關白信任者。其中玄以者最用事。三僧見沈惟敬而出。行長正成等以手褰袴。露其兩脚。疾趨轎前。三僧在轎上。晏然不動。諸倭之尊敬如此。使臣請謁於沈天使沈天使不見。謂譯官李愉曰。吾雖不見陪臣。已知陪臣所欲言之意也。何必相見乎。吾之此行。專管朝鮮事也。況陪臣與我一年同處之人。與他人自別。吾豈棄之而徑歸不顧乎。然此亦小事也。國之大事。繫於我身。不可不盡。陪臣姑待之。吾思量善處。必至成事。寬心無過憂也。愼等乃還。夕平調信送人言曰。沈老爺以書抵關白。又遣行長正成。以撤兵事及朝鮮使臣許見事。往關白處。明日午後當有回報爾。初六日夜半。平調信來見黃愼曰。今日午間。行長正成三成二長等。來自五沙浦。傳關白言曰。天朝差天使。封我爲王。榮則榮矣。朝鮮無禮。故不可許和。當再擧兵征戰。豈有撤兵之理。天使久留無益。明日登船發程可也。朝鮮使臣亦當出送。吾一面聚兵。今年內當向朝鮮。又聞已招淸正。議再入朝鮮之計。淸正若得志。事有甚難者。行長及吾輩只有待死已耳。調信又曰。吾初見關白。關白問朝鮮何爲不遣王子乎。吾答曰。王子年少。且於壬辰往北方。處事多乖。大失人心。爲土兵所執而降。國王論罪。遠謫未歸。今遣使臣。爵秩亦高矣。朝鮮畏日本。皆言。使臣若往。則必殺之。或拘留不還。莫不厭避。此使臣獨以爲。自古無殺使臣之國。日本雖强。決無此事。自請以來矣。關白大笑曰。然則速見其使。與天使同時遣歸可也。卽以筆定館所。楊天使將館于沙康家。沈天使將館于平秀嘉家。朝鮮使臣將館▣賈賀秀家。預爲修理。又定相會之日矣。中間忽聽譖人之言。心變至此。今後關白已發怒。淸正又贊助之。故大事不成。今夕行長謂長成曰。吾三四年力主此事。終不得成。吾寧刺腹而死。長成曰。何用如是。在吾輩之心。亦可恨也。然不能言。極是鬱鬱。調信又曰。使臣必欲先通事情。若定出送之人。則吾以輕船潛送。與沈天使相議。同時出往可也。愼曰吾受我國命。尙未傳國書。何可任意出去。調信曰。關白初喜天使。而發怒之後。亦使催歸。雖欲獨留。何可得乎。明日吾當陪使臣而往至釜山爾。自關白發怒之後。諸倭或言。關白將欲拘留使臣。或言一行欲盡殺之。或言到郞古邪幽囚。訛言日甚。一行頗擾洶懼。被擄之人。各以所聞來傳言。有與軍官輩同鄕者。亦來相告。握手涕泣。其中無膽多㥘者。處處涕泣。如譯官之能知事情者則不動。而軍官皆是慶尙道人。無知無識。不諳事軆。故如是輕動也。愼召諸軍官諭之曰。爾曹皆嶺南人。嶺南人一死於壬辰兵亂。再死於甲午饑饉。三死於乙未癘疫。爾曹不死於此。亦已幸矣。假令爾曹死於今日。而是後於諸人且與其死也。毋寧死於國事。豈不榮哉。況今者別無他慮。何乃如是恇怯。以損軆面。爲敵人所笑乎。苟有此擧。當先及我。我尙不動。爾曹奚爲哉。今姑恕之。後有此擧。則決不容貸矣。軍官等齊聲應曰。此後不敢如是矣。廉思謹自長成家來言于使臣曰。昨日長成謂小的曰。朝鮮使臣。本非高官大爵之人。正使前以郞隨沈游擊在釜山者也。關白以王子不來而使臣秩卑。故益怒朝鮮無禮。初欲磔殺使臣而拘留一行。渠與三成止之曰。非使臣所知。且自古無殺使之國。若然則永絶後路矣。關白然之。淸正亦已辭關白而退。若治行李而往。則必不速矣。而冬間定向朝鮮。大兵則明年二月當越海。而初八日。黃愼等詣楊邦亨衙門稟曰。陪臣等當初受國王之命。隨老爺而來。一聽老爺指揮。而往返之敎。丁寧在耳。今者竊聞老爺將欲發行。陪臣等亦將奈何。楊天使曰。吾今明日間當乘船。陪臣亦治行李隨吾還歸可也。愼對曰。陪臣等奉命來此者。欲傳國書於關白也。今若不得傳命而歸。則無可以回報 國王者。陪臣奉命無狀。事至於此。寧欲死耳。楊天使曰。若以國書傳於關白。關白裂其書而棄之。又辱使臣。則死亦可矣。今陪臣奉國書而來。關白不受。但當奉還進於 國王之前。何害焉。陪臣跟隨吾行。而吾輩還歸。則陪臣亦當隨而還國。此自然之道。此外無他道理也。又曰。死者匹夫之勇也。若當死則吾豈不死。但徒死無益。故不爲也。愼曰。老爺已頒皇勅。且傳封職之典。此則 皇朝之事已畢矣。陪臣等尙未傳 命。將以徒手還國。故欲死耳。楊天使曰。毋謂天朝之事已畢。吾已傳皇勅。已授金印。而尙無謝表。天朝之事。亦未結局也。反不如汝輩尙保國書在身上耳。自初至終。受大辱極矣。汝輩雖留十年。事無結局。汝輩三百人盡死。事不可成矣。不如隨我而還。同議於 國王之前。明白奏聞於 天朝可也。若不明白。必誤大事矣。使臣等辭退。又往見沈惟敬衙門稟曰。陪臣等受命來此。專恃兩老爺。而今事已至此。不得結局。陪臣何以處之。沈天使曰。勢將還歸。陪臣亦知此意。治行而待。譬如客到人家門前。主人不迎。則何可强留。關白所爲。甚可惡也。難以好意待之。又曰。人在井上。方能救井中之人。今吾亦同在井中。何能相救。吾輩但當速歸。更議此事。陪臣亦當隨往可也。黃愼等辭歸館中。上下相議治行。是夕平調信來見黃愼曰。吾陪使臣來此。意外逢關白之怒。使之空來空返。吾極慙恧。今番之事至此。惟淸正獨喜。其他三奉行以下。莫不歎恨。今聞淸正言於關白曰。初聽吾計。不還王子。則朝鮮之侮我。必不至如此。今若再往。則吾當使朝鮮遣王子來謝。朝鮮若不聽吾言。則吾當生擒兩王子而來云。故關白已使淸正等五將先往。而大軍則追後渡海矣。使臣之行。似在淸正之前。必能先報本國。有所猷爲。但淸正爲人。性度異於他人。若知此事幾。欲速行交戰。則勢未及周旋矣。使臣今若以權辭許遣王子。以緩師期何如。黃愼答曰。王子決不可來。汝亦能知我國事情。 國王之不送王子。汝之所詳知。而乃爲如此之說乎。且我國之制。王子雖尊貴。只食祿而已。不管職事。故國中大小之事。皆無所知。況奉事外國。其任極重。年少王子。不諳事務。豈可遠入他國。此事雖言之無益。使臣寧死於此。不可出諸口而言之。調信曰。吾知此意。故在前不敢言於使臣矣。此事非但使臣不敢出諸口。滿朝之人。皆不敢出諸口。須國王忍愛割恩。爲生民計。然後事乃成。吾邇來百爾思之。更無他計。其次則有一焉。萬一關白許見使臣。隨而撤兵。則使臣之行。或一年一度。或二年一度。而禮物則定其數。以成規例。則此亦無難。使臣或可以便宜許之則何如。黃愼答曰。日本誠能撤兵通和。我國無拒絶之道矣。每年送使以定規例。則此不可成之事。使臣所不擅許者。況欲定歲幣之數。則此使我國入貢之意也。其辱莫甚。決不可從。吾今有一死而已。更勿爲言。調信曰。吾亦謾爲此說耳。關白旣不許待。則此計何所施也。時訛言未息。有蔚山人被擄在其地者。潛言於同鄕軍官曰。關白欲殺朝鮮使臣一行。而其數極多。恐汙市里。到兵古關。將皆殺之軍官輩驚惶罔措。譯官輩聞之。相傳爲笑。愼乃招行首軍官而諭之曰。事若不順。則先及我矣。好生惡死。吾亦無異於汝矣。我非木石。豈能安坐若是乎。汝輩觀我氣色。可知其言之虛實矣。關白之不許通和。以不遣王子之故也。今欲王子之來。而先殺使臣。則是欲其入而閉其門也。似無是理。是以決知傳言之訛也。況殺使則極是拙計。關白兇狡。必不爲是矣。若必殺之。則吾輩雖死。在賊則無謀甚矣以國事言之。關白之縱吾輩而還國者。在吾輩誠幸矣。其意叵測。爲國家後日之憂必深矣。汝輩須知此意可也。軍官輩齊聲應曰然。敢不從命。然驚惑之心旣深。故內不信之。秀吉旣不見我國使臣。待詔使亦不以禮。辭語悖慢。兩天使及我國使臣。乃於初九日。乘船發程

使臣之行。旣到兵古關。夜半有賊船過我國船傍。登其板屋上。叫號看風。一行軍官以爲。將行殺戮。驚惶起出。或以兩脚並入袴之一邊。或倒着其衣。李國老則脫衣露體。欲跳入海中。傍人抱住以免。惟朴義男獨張弓而坐。差勝於人。而如醉後貌恭者。不能平日則同也。使臣初不知其驚囈失措之狀矣。明日始聞之。招諸人更諭以如此則有害無益之意。仍使譯官稟于兩天使。請遣軍官。先報事情於 國王。天使不許。一日愼等詣楊天使邦亨船次。候其起居。邦亨許見使臣。愼等行禮後。起身稟曰。陪臣受命而來不得傳國書以歸且不得速報事情。如此久稽。情極悶迫矣。楊天使曰姑徐之。與我人同往可也。愼曰小邦之事。與天朝異。前頭事勢極緊。一日先報。有一日措置之事。以此爲急矣。楊天使曰。汝雖先送人。不過先往一二日。吾行亦不留滯矣。吾已草奏文。而心中憒憒不得執筆。今明日間當凈寫以送。今姑待之可也。天朝各衙門差官。及陳游擊王千摠輩。皆在釜山營中。若陪臣之報先到。則諸人必問吾輩消息。皆將曰。陪臣之報已到。而天使之報不來何故。莫不致訝。然則事必不順矣。陪臣不可先報也。來在他國。雖或遲報。何害焉。使臣乃辭退歸船所。十月初十日。到郞古邪。阻風留數日。平行長送要時羅。來問起居於黃愼等寓處。要時羅本能爲我國言語。與之從容打話。要時羅曰。關白多失人心。而爲惡不悛。不出三四年。必難保矣。朝鮮若以計支吾已過。則關白死後必無事矣。又曰。關白初非生長深宮不知民間疾苦者。本自微賤起。能知步行奔走負薪負米之苦。亦知爲人上者。所侮之可辱。與所賞之可喜。而勞民役人。若是之苦。日本之人。無論大小。怨入骨髓。決不善終。關白亦自知之。每曰。吾以親姪爲子。以至富貴。而反欲害我。一國之人。亦欲殺我。與其坐而待亡。毋寧惟意所欲。蓋關白之意以爲。日本之人若稍安。則必能生事於國中。故且欲勞之。無一息寧靜之時。以此推之。決不撤兵。必至顚覆。然後乃已。又曰。一枝兵先侵全羅。其慘必似晉州。若無捍禦者。則或向忠淸。或向京圻。雖未可知。而全羅則無疑矣。島主將令甚嚴。不敢久留矣。乃辭去。二十二日。楊天使始許送人于本國。乃遣軍官趙德秀朴廷秀等。賫前後狀啓。還歸本國。二十五日。天使以下船到對馬島。阻風仍留。二十七日。平調信使人請於使臣曰。明日島主設宴。將請使臣。幸早臨焉。使臣辭以病。是夕平義智送要時羅請曰。使臣過本島時。俺適往國都。以失迎候之禮。今日使臣又留此地。不可不一番陪話。明日幸須早臨。使臣又以病辭。要時羅少頃又來。傳島主之意曰。略修薄具。且欲陪話。俯察鄙情。前日通信使亦不棄俺而來臨。請勿堅拒。使臣答曰。吾輩今番之行。異於前日使臣之行。今旣不能傳命於關白。而乃今私預於島主之宴乎。況身有重病。故不能赴盛宴。幸爲我謝島主。旣受島主之厚意矣。翌日沈天使招譯官李愉。言之曰。吾聞島主設宴請陪臣。而陪臣辭病不往。陪臣之處事。大過激矣。凡事有經有權。何至一向固執。來此外國。不可無權。渠旣屢請不往。故來言于吾曰。俺無面更請。願蒙老爺之德。使之來臨云。使臣一番往參。似無大害矣。黃愼使李愉回報於沈天使曰。我國與關白講好之後。則兩國之臣相與宴飮無害矣。今關白不見使臣。使臣不得傳命。使臣與彼人相會宴飮。極不妥當。老爺雖有所指揮。而不敢從命。來在異域。朝夕飮食。亦且不獲已。而索諸渠處。旣有靦面。更以何心赴宴爲樂乎。沈天使笑曰。爲小事大固執矣。是日平義智家大設宴具。終日等待。而竟不往。十一月二十三日。黃愼等自對馬島發船至洋中。風勢漸微。天使之船還泊大浦。而我國船催櫓役。將向釜山。指路倭人皆極力止之曰。吾輩熟諳海路。未嘗以無風時渡大海。若値日暮遇大風。則必漂到他處矣。獨本國都訓導金得以爲。今觀天時。必無逆風。若勤於櫓役。必得達釜山。於是使櫓軍飽喫酒食。催督櫓役。日暮後到釜山。二十五日。遣軍官孫儀賫狀啓。馳歸京中。黃愼下船。往見陳游擊雲鴻王千摠㹫。吉陳賊中事情而歸。十二月初七日。天使在大浦。遣差官楊得全士福賫奏渡海向 皇京馳去。是夕行長盛政等陸續渡海。沈千摠時懋招李愉曰。沈老爺使全士福傳言。陪臣往王京。必有許多措置之事。先向王京可也。此意傳于使臣。黃愼以下聞此言。理裝將起程。行長聞黃愼等將向京師。送沙古雁門。來致禮物。因請見曰。使臣館所甚煩。請於館傍空家相見。於是會行長於空家。行長曰。使臣遠到。不能成事而歸。我亦無顏矣。關白初還王子之時。以爲必送王子一人以謝也。終不入送。故我於前日稟于沈游擊。沈游擊答曰。吾請陪臣於國王。而國王猶有持難之色。況能遣王子乎。更勿煩說。我又言于楊天使。楊天使唯唯而已。我輩初亦以爲。陪臣獨往。事或可以成也。今關白以王子不遣之故發怒。亦吾輩爲慢也。前日天使相會之時。吾不敢見關白矣。使臣須以此意詳達于國王。使大事有成也。吾自初主此事。今將三四年。必欲此事有成也黃愼答曰。王子決無往謝之理。吾輩不可開口於國王之前。設令開口。必不可成。吾輩在此說話。只空言矣。吾輩雖未復命。已知朝廷之意。故言之如此。行長曰。朝鮮必疑日本拘留王子。故不送。然必無是理。但關白之意以爲。我前已放還王子。而朝鮮不以王子來謝。此甚慢我也。若非王子。雖以百官盡往無益。王子一往之後。更無他事。又曰。國王愛王子雖至矣。而須以前日被擄時思之。爲億萬生靈之地。則極好矣。吾亦知使臣難於開口也。然須以此情明白陳達。使好消息。速報於吾。吾力圖四五月前使大兵不出。若大兵出來之後。雖有好消息。亦無及矣。又曰。朝鮮每疑吾輩贊成壬辰之禍。而關白有命。不敢違矣。非吾輩自請而來也。平義智亦以此事爲恨也。義智卽俺女婿也。吾尤以通信爲急。使臣還朝。須白吾之情實可也。愼不答。各歸館所。翌日登程。黃愼旣還。詳奏前後事情。因陳賊再動之意。 上嘉其勞。特躋嘉善以賞之。其後倭人往來。每詬愼起居。比之麗朝圃隱。原文缺 時兩天使亦渡海還泊釜山。楊天使邦亨先回 皇京。詭報去年九月初二日于大阪城受封。卽以初四日回和泉川。然謝表不來。倭兵不撤。邦亨徒手歸。而淸正已屯西生浦。聲言王子來謝然後始解兵。又欲見僧將松雲。松雲乃入于淸正陣中。劍戟森列。倭衆四面圍繞。而松雲少無怕色。從容談話。淸正問曰。貴國有寶乎。松雲答曰有之矣。淸正曰何物耶。松雲曰以汝頭爲寶矣。淸正大笑而罷。敬待而送之。松雲還言淸正所言極悖。朝廷卽遣陪臣鄭期遠柳思瑗。具奏賊情天朝。聞者甚怒沈惟敬矣。惟敬最後以表文送于天朝。而按驗其文。則潦草不敬押用豐臣圖書。不奉正朔。無人臣禮。人莫不怪之。惟敬於是托稱奉勅。待兩國事完當歸。乃率營兵三百。出入釜山。仍住宜寧慶州之地。揆事不諧。便欲擧足入倭。使者往復無數。其所猷爲。人莫能測。而外以美辭。欲自解於人。移書我國宰相慶林君金命元。其書曰。

天朝游擊沈。敢將微悃。暴于朝鮮國慶林君閣下大人。日月倏馳。往事如昨。倭寇貴境。直抵平壤。目中已無八道矣。老朽銜命。哨探倭情。相機撫馭。得與足下曁李體察相會于擾攘之中。目擊迤西一帶居民。流離愁苦。如坐針氈。朝不謀夕之狀。殊可痛心。足下身歷其事。不待老朽之喋喋者。老朽檄召行長。相會乾伏山約束。不令西侵。聽命罔敢踰越者數月。延及大兵之至。而致平壤之克。設或彼時老朽不來。倭乘祖公之敗而走義州。未可知也。平壤一道居民。不被其荼毒者。貴國之幸莫大矣。倭將行長退守王京。摠兵秀嘉副將三成長成等三十餘將。合兵連營。控險扼要。牢不可破。碧蹄戰後。尤難進取。彼時判書李德馨者。謁見老朽於開城府。謂賊勢旣張。大兵且退。 王京必無可望矣。因涕泣語老朽云。王京根本之地。得之。可以號召諸道。乃今事勢至此。將奈之何。老朽云。徒復王京。若無漢江以南諸道。事勢亦難展布。德馨云。苟復王京。寔出望外。漢江以南。小邦君臣。自能尺寸支撑不難也。老朽云。我試與爾國圖之。務得王京。並復漢以南諸道。及還王子陪臣方爲全國。德馨涕泣叩頭感激云。果得如此。老爺再造小邦。功德不淺鮮矣。俄已老朽舟次漢江。王子臨海君等。自淸正營遣人奔語老朽云。倘得歸國。漢江以南。不拘何地。任意與之。老朽不從。且與倭將誓云。肯還還之。不肯還隨爾殺之。其他不必言也。王子係貴國儲君。老朽敢不知重。當此之時。寧言殺之。而不肯許他事。及至釜山。損資盡禮。多方曲意于王子。前倨傲。而後恭敬。時有緩急。事有輕重不得已也。數言之下。王京倭退矣。沿途柵營遺粮。不可勝計矣。漢江以南。諸道盡得矣。王子陪臣歸國矣。終以一封羈縻。諸酋斂手於釜山窮海之地。候命三年。不敢妄動。續以封事議成。老朽奉 命。調戢王京。復會足下曁李德馨輩云。今往封矣。倭或退矣。貴邦善後之策何如。德馨應聲云。善後之計。小邦君臣責任也。老爺不須掛意。老朽初聽其言。未嘗不奇其大有力量。大有識見。偉然一柱石也。及今覈其事實。似覺文章功業不相符合。老朽不能不爲李判書惜也。且如釜山竹島諸營。未聞卽撤。老朽責也。而機張西生諸處。倭兵盡渡。營柵盡焚。交割地方官。俱有甘結矣。何乃淸正一來。不聞一戰。不折一矢。地方官抽身讓之何也。旣言漢江以南。自能尺寸支撑。何至已得復失若此乎。又言善後之事。小邦責任。何乃不聞大計。止有號泣闕下之一策乎。法云。强弱不當。衆寡不敵。老朽亦非責難于貴國諸當事。但云。緩則治其本。急則治其標。鍊兵備守。相時撫馭。貴國當事諸賢。亦不可置之不聞耳。渡海以來。老朽四會貴國王。彼此問對之言。出于胷臆。合于時宜。毫無假借。毫無虛謬。國王之心。老朽之心。彼此同鑑明矣。老朽誠謂。東事至此。可無他慮。不期貴國謀臣策士。機智百端。間事迭出。內以危言。激怒于天朝。外以弱卒。挑釁于日本。至于松雲一番說話。則又出禮法之外。其曰前駈伐大明。曰割八道。國王親自渡海歸服。頃刻之間。二三其說。但知此說可使國王動念矣。可激天朝發兵矣。獨不念貴國止有八道。若盡許之。又許國王親自渡海歸服。則貴國之宗社臣民。皆爲日本矣。又何取于二王子耶。老朽以爲。三尺童子。決不失言至此。淸正雖橫。亦不放肆至此。又不念堂堂天朝。統馭外藩。自有大軆。一恩一威。亦自有時。必不肯以數百載相傳之屬國。置之度外。亦不肯從不奉約束之逆賊。擄我藩籬。理勢然也。老朽極不省事。至于內外親疎之別。順逆向背之情。亦人人所易曉者。矧玆欽承勅命。調戢此事。成敗休戚。關係非輕。敢以貴國之事。蔑焉不加意耶。又敢以日本之橫。隱然而不報耶。足下深于大軆。詳于國事。用是走書。幸足下亮我素衷。卽爲上達國王。倂使當事群僚。曁知所以也。旣仰我天朝。以爲萬全之圖。當聽命處分。以冀無疆之福。毋徒過計日勞而日拙也。至囑不盡。

是書所辦。王京以前。鑿鑿可徵。而釜山以後。未免支辭隱語。以自掩護其情也。朝廷續遣陪臣權㤲等。告急請兵。於是中朝科臣蔡思穆鄭汝璧張文華吳文梓呂鳴珂周孔敎姚文蔚張輔之楊應文等。先後上本。言封典之當罷。本兵之誤國。摠督之依違。請皆削職回籍。更議出援。其中周孔敎之疏最嚴切。疏曰。 臣於二月初五日。接得寬甸總兵馬棟塘報內。稱倭酋淸正於正月十四日。統駕騎船二百餘隻。已泊朝鮮。駐箚機張地方。昨夜漏下二鼓。又聞得孟良相塘報。倭賊已奪梁山一道逐其太守臣爲之通夕不寐。不勝私憂。夫騎船者騎兵也。騎船二百。步船可知。淸正一將所統如此。則四將所統可知。誠恐倭奴意不在吾之藩籬。而在吾之堂奧。臣念及此。爲之寒心。幸遇皇上天授神武。明見萬里。下廷臣會議。此轉禍爲福之機。改絃易轍之會。第誤國之臣不去。則忠言無用。臣往歲六月廷議。竊料倭奴必變。曾建徙薪之策。言之至於流涕。早採臣言。庶幾有備。今見兔顧犬。已爲後時。星誤國之罪。卽擢髮難數。臣姑擧其一二。星原奏。一倭不留。方許冊使渡海。今冊使渡海而還矣。而倭有增無減。此其欺皇上一也。星原報。淸正被殺。今淸正儼然領兵矣。此其欺皇上二也。星原奏。一封之後。不許侵犯朝鮮。今冊使未還。而倭船二百。已泊朝鮮。梁山一道已奪矣。此其欺皇上三也。自古大臣未有使家人入外夷者。舊歲六月。星使家人張竹。潛入倭營。直至十二月方回。傳聞金帛珍寶。往來綢繆。就中機關。眞不可曉。此其欺皇上四也。十二月內又造僞表一紙。送科臣徐成楚。成楚曰表無年月此僞表也。今據遼東巡按李孝思奏報。原無謝表矣。此其欺皇上五也。明知倭無謝使。懼陛下之譴責也。預先誑奏曰。不必來謝以滋騷擾。則昔日小西飛者之來。獨不騷擾乎。使非皇上洞燭其奸。責令來謝。則咫尺之僞表。取之楊邦亨之袖中而具矣。此其欺皇上六也。倭酋方稱兵與我爲仇。動輒誑奏爲屬國。未有屬國而不遵約束者。是欺誰乎。此其欺皇上七也。明知關白所欲者。朝鮮土地也。誑奏曰。責禮文。關白何愛於朝鮮一禮文。而至費十年之訓鍊。五年釜山之坐守乎。此其欺皇上八也。不惟八欺。且有五誤。平壤倭已退。而守王京矣。當時講固退。不講亦退。乃信沈惟敬之邪說許七事。而講墮倭術中。此其一誤也。先是。川浙之戍兵不撤。朝鮮庶可恃無恐何奈撤之以媚倭也。今朝鮮顚蹶之後。遠水能救近火乎。此其誤二也。方李宗誠棄印而逃。倭情已露矣。皇上赫然震怒。下廷臣會議議。莫非可行者。星竟閣不行。急則申飭塞責而已。故督府請餉不與。請兵不與。名爲申飭。而實中制之。此其誤三也。倭之所小者馬耳星又以名馬五百匹。棄之以資倭。此何爲者。此其誤四也。言倭變者。目爲之樂禍。言不變者。喜之爲護已。言修備者。目之爲張皇。偸目前者。稱之爲安靜。蓋自講封以來。倭日練兵。日修甲。蓄銳以伺釁。我日撤兵。日弛備。措手以待敵。此其誤五也。有此八欺。積此五誤。從此東南半壁。脊脊多事矣。陛下何負於星而星負陛下如此。眞可痛恨者。昔人有言。事不誠思動輒言誤。誤不可數也。譬猶奕者。前着雖差。後着猶可救也。若着着皆誤何以取勝。自星當局。誤着甚多。敗局已見。國家大計。豈敢幾誤。今社稷安危。在此一着。拯溺救焚。如恐不及。陛下又何惜此欺罔之人。以重誤大事。伏望皇上英斷將石星速賜議處。亟選文武忠赤大臣一員。代管樞事。急修戰守。更置將吏。沿海去處某。爲緊要當防。沿海官員某。爲廉勇可倚。一一留意振刷。庶可內治旣固。外侮自絶。不勝泣血祈禱之至。奉聖旨。覽疏知道了。朝廷已處分。退而待之可也。是時楊邦亨見廷論已峻。始直吐顚末。委罪沈惟敬。並以本兵及總督手書。進呈御覽。天子大怒惟敬賣國。而本兵彌縫罪狀。命逮惟敬。初倭要七件事。一曰割地。二曰封王。三曰進貢。四曰印顆。五曰蟒龍衣。六曰沖天冠。七曰欲如單于之於漢室而婚公主。而惟敬諱其四事。只言封貢印三事。故和事不成。而天子始知其詐。而切責本兵。兵部尙書石星上本辨明。總督孫鑛乞解兵樞。天子乃下楊邦亨于獄。勘問如律。勅刑部會卿科覆議。其議曰。

萬曆二十五年月日。刑部尙書蕭大亨等謹奏。奉聖旨。九卿科道等官。會同覆議楊邦亨等事。這者事情內稱。邦亨不肯承認一節。今據石星所奏。密揭爾等每還公同驗對。果係邦亨親筆。倂將李宗誠愼茂龍面究。都要從實具奏。不許含糊欺隱。欽此。又該兵部尙書石星奏辨節本聖旨。着一倂看問來說。欽此。臣等謹會同九卿科道等官。齊赴東闕。將楊邦亨李宗誠愼茂龍等書揭四本。及續發下楊邦亨稟揭一本。逐一驗對。據楊邦亨則供稱。不知孫總督有無綵段。淸正之兵。必非因此。而楊邦亨又供稱。許賞揭貼是直。但與冊發段匹年月先後不同。玉帶改造係沈惟敬。叫帶匠朱龍。改換紅鞓。李宗誠則供稱。揭貼印信是。但揭貼後。愼茂龍與楊副將。淸正回軍門。小西飛報行長書稿各一紙。附覽數語。不肯承認。在愼茂龍則供稱。孫總督止遣茂龍等。齎文三道。宣諭淸正行長渡海。並無書幣。其回文在孫總督處。及副將所抄淸正書。稱三道面質記。各不承認。邦亨又云。係人代書。不題親筆。其太學士陳于陛與石星副帖一通。不甚緊用。且無代證。難以勘問外。該臣等公同參看。得東倭議封之始末。擧朝慮其不可成。獨力擔當者。石星一人耳。原其心。正欲偃兵省餉。保護屬國。雖非有他。但輕聽細人之言。幾誤軍國大計。卽本官自言。封事不終。副托罔效屢乞罷免。可謂自知極審。合令回籍。以俟東事定日。另議處分。至于孫鑛。身任疆埸之事。偵探倭情順逆。的量使臣進退。亦自職掌。遽稱賫奉勅文勤諭冊使。無非播威靈重王命。謂之交通。謂之哄誘。藉以淸正之再來。諉過于鑛。豈戔戔四幣。便能罷已封之成事哉。臣等反覆叅商。萬萬可保必無者。楊邦亨幺麽武弁。反覆小人。依違于渡海之時。罪固難逭。訐奏于還朝之日。情又可惡。且今倭奴寇在門庭。有燃眉剝膚之勢。孫鑛職在閫外。正救焚拯溺之時。一切防禦事。肯責令悉心籌畫。不得杜門遜避。致失事機。臣等奉旨公同看問。謹將問過事情。從實且陳。倂楊邦亨李宗誠愼茂龍等。親筆供詞四紙。同本進呈御覽。但大臣去留。出自朝廷。臣等未敢擅便。擬統候聖斷。奉聖旨。這看問事情。爾等旣說。石星心欲息兵省餉。但輕聽誤國。情有可原。姑且革了職。還候旨定奪。又說淸正再來。非因孫鑛所致。今遜避恐失事機也。着革了職回籍聽勘。其薊遼總督員缺。如便會推久歷邊疆熟兵事的數員來看。楊邦亨反覆小人。本當重究。姑念其遠使之勞。着革職了職任永不敍用。該部知道。於是。九卿會東闕下。推以前兵部尙書田樂。代石星爲兵部尙書。其時樂致仕。退在田里。未朝之前。以刑部尙書蕭大亨。暫署兵部事。又挺推兵部左侍郞郉玠。代孫鑛爲欽差總督薊遼保定等處軍務經略禦倭兼理粮餉。進兵部尙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玠字▣▣。號崑田。山東靑川府益都縣人。隆慶辛未進士。性寬和持重。養威決策。各當其機。凡軍務一聽於經理。其票下將官。則欽差薊遼軍門管中軍事務統領中協征倭兵馬後軍都督僉府事高策。領兵一千五百。紀律嚴明。管下軍卒。如有掠民財物者。必罪之而還其主。下營之地。尤加鈐轄。所過晏如。署都督僉事戴延春。號小泉陝 西寧羌衛人。中軍旗鼔官原任守備蔣弘濟。號靜吾。淅江紹興府會稽人。旗鼔官張九經。騎兵左營守備參將軆統行事都指揮僉事楊廉。號小芹。陝 西綏德衛人。領步兵九百九十人。副摠兵祖承訓。領遵化步兵七千。原任游擊將軍葉思忠。號仰川。淅江金華義烏縣人。原任游擊將軍喬一麟。號紹齋。順天府大興縣人。原任指揮使宗應魁。北直隷密雲衛人。騎兵指揮使張隆。領馬兵七百六十。游擊將軍董用威。提督一元之侄。領夷兵三百。永平後部千摠斯天爵。領馬兵七千。左營千摠王成。領步兵一千一百五十。大同委官王宗義。領馬兵九百八十。遼兵營指揮使蔡仲宇。領馬兵七百六十。右營千摠李輔國。領兵八百八十人。皆隨摠督聽用官。龐浡及李大諫張彥池。以聽用出來。又以遼東布政使楊鎬。爲欽差經理朝鮮軍務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上稟總督指揮。下總提督以下。來住平壤。鎬 號蒼嶼。河南歸德府商丘縣人也。有俠氣。遇事敢爲。性又疏宕。不拘小節。持身峻潔。其票下將官八人。

中軍副摠兵署都督僉事彭友德。

旗鼓官守備指揮僉事李開先。領馬兵一千五百二十人。

備禦指揮僉事李逢陽。

指揮僉事劉武伸。領馬兵一百人。

遼營親兵千摠李勝。領兵八百人。

統領調兵千摠李益喬。領馬兵一千二百九十人。寬典中軍章煥然。

指揮使黃應惕。

又以都督麻貴爲欽差提督南北官兵禦倭摠兵官後都督府都督同知。統宣大兵一千。駐朝鮮號令諸將貴號小川。大同衛人。其先回回人。容貌雄偉。鐵面華髮。顧眄有威。望之知其爲大將也。持身簡約。沿路便之。凡有和議。輒不應曰。朝廷欲講和。則一能言之士足矣。何用我輩領十萬軍來耶。其所屬摠兵官以下二十七人。

欽差備倭右翼副摠兵原任都督僉事吳惟忠。領步兵四千。

欽差備倭右翼副摠兵原任都督僉事楊元。領馬兵二千。

欽差備倭右翼副摠兵都督僉事李芳春。領馬兵二千。

欽差備倭左翼副摠兵署都督僉事李如梅。領遼宣二營兵一千五百。

欽差備倭左翼副摠兵署都督僉事解生。領大同馬兵二千。

協守原任副摠兵佟養正。

協守備倭副摠兵署都督僉事李寧。領保定營馬兵二千。

欽差三屯中右營游擊將軍都督指揮僉事牛伯英。統領薊鎭馬兵六百。

欽差游擊將軍都督指揮同知陳愚衷。統領延綏營馬兵二千。

欽差原任游擊將軍都指揮同知頗貴。領宣大馬兵三千。

欽差密雲前營游擊將軍都指揮同知柴登科。領馬兵三千四百。

欽差統領浙直勝營兵游擊將軍都指揮同知茅國器。領步兵三千。

欽差統領保定營兵游擊將軍僉事李化龍。領馬兵二千五百。

欽差統領大同兵游擊將軍都指揮僉事楊萬金。領馬兵一千。

欽差統領宣大招募夷兵游擊將軍都指揮僉事擺賽。領馬兵三千。

欽差統領三營屯兵游擊將軍都指揮僉事盧得功。領馬兵三千。

欽差統領薊鎭永平添防南北官兵游擊將軍署都指揮僉事陳寅。領步兵四千。

欽差統領廣福調兵游擊將軍都指揮僉事塗寬。領馬兵八百五十。

欽差統領宣府營兵游擊將軍都指揮僉事安本立。領馬兵二千五百。

欽差眞定營坐營官都指揮同知薛虎臣。領馬兵三千。

欽差統領淅直水兵游擊將軍都指揮僉事季金 。領舟師三千三百。

欽差統領南北調兵五軍四營參將都指揮使盧繼忠。領馬兵二千七百七十。

欽差協守東路參將都指揮使楊登山。領馬兵一千二百。

欽差統領西路參將都指揮同知李寧。領大同馬兵二千六百四十。

欽差遵化營兵參將都指揮僉事陳愚聞。領馬兵一千五百

千摠葉邦榮。領浙兵一千五百。

千摠葉朝桂。領步兵三百。

咸統於貴。其中勇將牛伯英號少川。保安衛人。勇冠三軍。佟養正壬辰革職歸。至是納賂贖罪而來。我國人服其淸德。爲一百五十斛米助之。養正悉以銀子計直而還之。解生字文英。號順泉。宣府前衛人。驍勇善戰。臨陣必先登。鈐束甚嚴。性又恭謹。每謂我國人曰。我以獺軍。誤蒙國恩。抗禮於千乘之君。不敢承當。接待時俯伏盡酌。拜起甚恪。盧繼忠號仰雲。淅江虔州衛人。楊登山字愷明。宣府懷安衛人。勇敢善戰。亦嘗先登。擺賽號西河。大同右衛人。獺將之中。最爲勇健。頗貴字世傑。號晉川。宣府右衛人。勇力絶倫。與解生楊登山擺賽齊名號爲四將。柴登科字仰元。號汲泉。茅國器號行吾。淅江紹興衛人。武進士出身。李化龍號雷門。保定中衛人。楊萬金山西太原人。陳寅號賓陽。淅江溫州府金鄕衛人。季金字長庚。號龍岡浙江台州府松門衛人。安本立號卓吾。廣寧人。薛虎臣號萍溪。直隷保定府人也。又以欽差整勅遼陽等處海防兵備山東按察使蕭應宮監其軍。應宮號觀復。南直隷蘇州府常熟縣人甲戌進士。又以欽差管理備倭粮餉戶部山東淸吏司郞中董漢儒督其餉。漢儒號誼臺。直隷大名府人。己丑進士。又以欽差分守遼鎭東寧道帶管防海道事河南布政司右參議張登雲。欽差贊畫軍務兵部職方司員外郞楊位。贊畫其軍務。張登雲號浩宇。山東兗州府慶陽縣人。隆慶辛未進士。楊位號錦溪。河南府汝寧人。萬曆庚辰進士。是年五月初九日晩。麻提督貴抵遼陽。十八日向鴨綠江東發。兵止一萬七千人。提督題請濟師。經理疏請。募兵川浙。並調薊遼宣大山陝等處兵。又謂朝鮮惟閑山水兵稍勁。請更調福建吳松水兵。而亦督劉綎率川漢兵六千七百。以待後日繼援。統數前後徵發十四萬二千七百餘名矣。時麻提督密報。宣大兵先至。乘倭未備。徑取釜山。以挫其銳氣。經略謂。直取釜山。則行長可擒。淸正可走。此是奇計。而其勢不可止之。提督乃部分諸將。以楊元趨忠州。吳惟忠守南原。茅國器住星州。陳愚衷屯全州。楊元等以六月濟師南下元以忠州殘破。與吳惟忠換地守南原。七月麻提督渡江馳至碧蹄。計王城去釜山一千四百里。而南原忠州並相去數百里。勢難趨搗。且行長營釜山。淸正營西生浦。如破釜山。則陸路必由梁山。梁山西北有峻嶺。止容馬。極險絶。南有三浪大江。直通金海竹島二處。皆咽喉地。倭必伏勁兵。水路必由巨濟加德安骨三處。亦咽喉地。倭船鱗次設屯。唯巨濟尙無屯兵。此應先據。恐一過梁山地等三浪江。倭水陸各一枝。在梁山東西扼險。吾無應援相救。又益以機張等處兵。自東來則益不可當矣。如欲攻淸正營。則陸路自西而東。當由東萊機張。自北而南。慶州蔚山。此路東南大海。西北山嶺。又多稻田。止可用步兵。水路必自西而東。由長鬐甘浦開雲而長鬐。倭兵水柵極單弱。所依者水。而水戰嘗不利。必用正兵。須東西各水兵一枝。牽其回顧。又用奇兵。由陸沖突。仍以南原一軍捍全羅。大丘一軍扼慶尙。又以一軍屯全慶間。如宜寧晉州者爲中堅。然後分向釜山機張。兩路水兵。東西齊擧。此是正着而兵粮不齊。似難輕擧。乃以疏聞天子。諭與經理。相議圖勦。時太學士張位亦請于開城平壤兩處。開府屯田。西接鴨綠旅順之師。東爲王京鳥嶺之援。因山鼓鑄。以資軍用。救得南將以禦倭。仍宣諭我國。乃奏不便情由。略曰。

小邦舊有三都。漢城開城平壤。而今並殘破。所居漢城。亦荊棘未除。小邦形勢。全慶二道爲重。慶尙門戶。全羅府藏。無慶尙則無全羅。無全羅則雖有他道。終無所資以爲根本。斯乃倭所必爭。我所必守。倭若據全羅。則遠之西海一帶。近之珍島濟州。皆爲窟穴。縱橫無所不通。便一二日可抵鴨綠。卽開城平壤不足爲固。往在壬辰。倭陸至平壤。又從水路犯全羅。繞出西海。幸舟師扼于閒山島。今倭據慶尙左右道。而釜山西生浦爲其巢穴對馬釜山間。海道數百里。爲其粮道。可擇慶尙道要害處。屯積兵餉。時以輕兵。相機攻剿。以蹙其勢。而又以利艦銳卒。出沒海上。邀殲其後。庶幾有濟。若屯田於開平。則土地嶢确。終不如南方矣。奉聖旨。該部知道。兵部回奏。屯田兩處。計甚不便。其議遂寢焉。時楊摠兵元等。各趨信地。蓄粮治兵以爲掎角之勢。而漢江以南。則南原據湖嶺之間。城頗堅完。駱摠兵尙志曾補築缺壞。爲可守之地。城外有蛟龍山城。衆欲守之。楊元以爲。本城可守。乃增築一丈。城外浚濠。濠內又築羊馬墻。多穿砲穴。城門安大砲數三座。晝夜董役。月餘粗完楊經理乃率諸軍。次第渡江。經理駐平壤。提督以下駐王京。先加藤主計頭。卽淸正也 之未渡海也。畏我國舟師。忌統制使李舜臣。欲縱反間以去之。平行長使其將要時羅。往來慶尙左兵使金應瑞陣以致慇懃之意。且言。與淸正不和者。密言於應瑞曰。俺大將行長言。今此和事不成。皆由於淸正。吾甚疾之。某日淸正當渡海宿某島。朝鮮善水戰若要諸海中。可以致勝。愼毋失也。應瑞信之。馳啓其事朝廷以爲然。海平君尹根壽以爲。機會不可失。屢啓請之。 上召大臣及備局堂上。又召黃愼雜議。 上問黃愼曰。行淸二賊。果如是有隙乎。愼對曰。二賊雖實相仇賊酋令之。則宜無異同。且未聞自古奇謀秘計。出於賊人。而爲利我者也 上是愼言。顧柳成龍曰。此言正是。卿意如何。左右幸其或成。請以愼往察。且促李舜臣前進。邀殲海中。 上顧愼笑曰。欲遣卿行。其如久勞何。愼對曰。君有命矣。何勞之有。罷朝卽行。蓋愼纔自海外來。未及見其母矣。亦不見厭憚之色。朝廷以尉藉諸軍名。而實令舜臣擒淸賊也。愼馳見舜臣。密諭朝廷之意。舜臣曰。海道艱險。賊必多設伏兵以待。多率舡。賊無不知。小其船則反爲所襲矣。遂不行。是日淸正果來是島。實與行長謀。羸師以誘我也。要時羅又謂應瑞曰。淸正今已下陸。朝鮮何不要絶洋中乎。佯爲恨惜之意。事聞于朝。皆咎舜臣。臺諫請拿鞫。前縣監朴惺亦上疏。極言舜臣可斬。遂遣義禁府都事拿來。以元均代統制使。 上猶疑所聞不盡悉。遣成均司成南以信。往閒山廉察。以信亦奏曰。淸正留海上七日。我軍若往可縛來。而舜臣逗留失機。於是下獄。命大臣議罪。判中樞府事鄭琢言。舜臣名將不可殺。軍機利害。難可遙度。其不進。未必無意。請寬恕以責後效。栲問一次。減死削職充軍。舜臣老母在牙山縣。聞舜臣下獄。憂悸死。舜臣出獄。道過牙山成服。卽往都元帥幕下。從軍人皆聞而悲之。當時在廷諸人。議論分岐尤甚。西人主元均。東人主舜臣。互相攻擊置兵事於度外。國之不亡幸矣。元均旣代舜臣。盡變其約束。狠愎自用。軍心怨憤。嗜酒酗怒。刑罰無度。號令不行。時平行長又遣要時羅。給金應瑞曰。倭船某日添至。朝鮮舟師猶可邀擊。應瑞信之。言于元帥。促元均進兵。元均雖知其勢之難。而旣陷舜臣之逗留。慙無以爲辭。只得盡率戰艦進前。爲邀擊之勢。賊之在岸上者。俯視我國戰士。搖櫓乘潮而出。互相傳報。均至絶影島。風作浪起。日且昏黑。船無所止泊處。遙望海洋。倭船出沒無數。均督諸軍進前戰。慶尙右水使裴楔力諫以爲不可猝戰。且島嶼有穿處不行船。宜移陣他處。均皆不聽。楔乃私約所領船。戒嚴待變。見賊來犯將奪港而走也。均鳴鼓催進不已。舟中人自閑山終日搖櫓。不得休息。又困飢渴疲。不能運船。諸船縱橫進退。乍前乍却倭欲疲之。與我船相近。輒倘佯引避而去。不與交鋒。夜深風盛。我船四散分漂。不知去向。均艱收餘船。還至加德島。軍士渴甚。爭下船取水。倭兵從島中突出掩之。失將士四百餘人。均乃引退。至巨濟漆川島。都元帥權慄在固城。以均無所得。檄召杖之。督令更進均。還到軍中憤懣飮酒醉臥。諸將欲見言事而不得。夜半倭船來襲之。我軍大潰。均走至海邊。棄船登岸欲走。而體肥鈍。坐松樹下休息。左右皆散。爲賊所害。八月初七日也。有詩爲證。

傳道扶桑寇。潛邀下瀨師。戈船俄渰死。都護摠輿尸。漢將能誅粤。同居恐邑岐。中宵坐垂淚。憂憤有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