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甯
作者:趙世炎
1924年6月8日
本作品收錄於《民國日報

署名「士炎」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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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一八八三年馬克斯死後,馬克斯主義者的責任便十分困難繁重,但一九二四年列甯的死,馬克斯主義者,同時也就是列甯主義者,其責任更是如何的加重!在理論之境域以內於行動上努力,這是馬克斯死後馬克斯主義者應有的責任;而列甯死後,便是如何承繼列甯的行動,以達到行動的最後成功——世界革命的實現。一八八三年三月四日,馬克斯沒去之日,恩格斯曾寫有這樣幾句話:

  「無產階級的運動仍然依着路線前進。然而在這樣一個緊急時代,法蘭西,俄羅斯,美利堅,德意志等地的同志所仰望的中心,指導的總樞,常常可領受的清晰而決斷的教導者,一個唯一的天才,完備的羣衆導師,現在是沒有了!……」

  列甯死後,托羅茲基在「列甯沒有了」一篇哀悼的文中也沈痛地說:

  「列甯沒有了。這幾個字落到我們心坎上好像巨石落沈大海。我們怎樣能相信?我們怎樣能忍受?全世界的工人的良心都將拒絕這個事實,不願意相信列甯的死:因爲我們的敵人還強,還對我們恐嚇,而我們的前途還遠,還需要努力;我們的浩大工程,厯史上空前的發現,現在還沒有成就。

  「我們的痛苦與我們的損失是一般大。然而我們謝謝厯史,他給我們以列甯的現世,許可我們在列甯之旁工作,許可我們成爲列甯的門徒。

  「我們的黨就是列甯主義在行動中。我們的黨是工人的集體的保衞者。我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含有列甯的一部份。我們怎樣前進呢?用列甯主義的明燈在我們手中!我們將勝利嗎?用集體的思想,用集體的意志,我們必能勝利!……」

  馬克斯主義者同時卽列甯主義者責任之所以繁重,一方面因爲無產階級革命已經起了,並且得了第一次勝利於世界最大國之一,俄羅斯;而另一方面,革命還在戰鬥中,國際無產階級奮鬥的困難,還擺在我們面前。第二國際的各國社會黨現在還把毒藥往工人羣衆中注射。列強的爭攘又明顯暴露,帝國主義的再戰終不可幸免。所以由列甯手創的第三國際之工作是日益加多,同時由列甯所發現的這一條人類發展的紅色之路也就愈更森嚴。

  列甯把厯史武裝了,這一副武裝不是別的,就是厯史的最高文化和武器,科學的社會主義——馬克斯主義。列甯死而馬克斯主義的武裝就成爲列甯主義,替代列甯活於人世,如不朽的馬克斯主義替代軀殼已腐的馬克斯一樣。所以列甯主義不是別的,就是馬克斯主義在行動中,其骨髓充滿了戰略,也充滿了科學的社會主義理論。我們還應該說,列甯的工作,旣預備了革命,又保衞了革命,且努力做成環繞革命四圍的未來勝利,實是馬克斯主義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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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變動與擾亂不息的時代裏生長,同時由這個時代必須過渡到革命,——世界革命,列甯成爲時代的結晶,引導了千百萬人走入向自由的奮鬥之路。所以世界和厯史有列甯,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列甯是勞動階級的天才,然而天才不是玄學式的神祕,是時代的產物,是經濟的變動與革命的必然。人類社會產生天才,是用了很昂貴的厯史價值換來的。

  我們一面也可以說,俄國的厯史換了一個列甯。俄國的厯史重價是什麼呢?在十月革命以前,俄國有兩條戰線。一面要解脫亞洲式的君主的專制,一面要防衞歐洲式的資本主義制度之侵略;這兩條戰線同時就是兩種担負,其來源是世界問題的總匯,是歐洲厯史與亞洲厯史在俄羅斯會合的現象。結果,有了列甯,便有了十月革命的指導者;有了十月革命的完成,便有了世界革命的進程。於是列甯又變爲世界的。所以歐美工業的無產階級運動與亞洲的中國、印度被壓迫民衆的革命,是否可以成功,事勢是否必然,先昭示在歐亞接境快變爲殖民地而經革命挽救的俄羅斯疆域內。這個昭示是已經被列甯及其所創造的黨證實了,社會主義蘇維埃共和聯邦已經建成。這個聯邦跨於歐亞兩洲之間,只待歐美無產階級與中國印度的農民如何先聯接起來。

  然而列甯怎樣地做成這種偉大的工作?

  這就是他的戰術。他的戰術的主要成分就是以無產階級爲主體的階級爭鬥,而平列於此的有工農聯盟的政策。在十月革命中,在十月革命前,以及十月革命後五年內從列甯所寫的著作裏,都可以找出他的戰術的應用與解釋。

  站在階級爭鬥的出發點上,頭一件事就是需要一個鐵的紀律的無產階級政黨,階級爭鬥必須劃分階級界限,決定社會戰線。無產階級政黨的基礎建立在無產階級科學的理論上,而政策在於指明爭鬥的形式和羣衆應戰的方略。敵人勢力的估量,與自己勢力的比較,都用極精細的方法,而方略變動全以社會動的勢力爲轉移。勢力的集中在戰鬥上比什麼還重要,姑息一部分的反革命的勢力便是增長多部份的反動,行動上失掉勇氣,同時便是理論的失敗。對於機會主義與改良派應當痛擊,與對資產階級一樣,因爲在階級內的敵人其危險百倍於在階級以外。在相當的時期轉變行動的方向,必求不失其目標;口號深入羣衆時,便是行動,且有更進一步口號的必要。無產階級由組織而革命,由革命而建立無產階級專政。專政是爲指揮革命的進程,防止反革命的騷動,運用國家的機能,渡過到社會主義之路。這是無產階級的理論,列甯是這樣想的,他爲這個而生存,爲這個而工作,以至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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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俄國共產黨的厯史,我們但見列甯的先覺智慧表出一根直線貫穿在那上面。無論是革命前或革命後,在幾個重要的關鍵上,俄羅斯共產黨厯史的光榮,都是列甯的功績。

  在俄羅斯必然的有資本主義的發展,這固然不是列甯一人單獨見到的,然而《俄國資本主義的發展》一書是他被放逐於西伯利亞時的著作,且相信與資本主義同時發展的有無產階級,更是「不合法」的馬克斯派——列甯派的先見。列甯自一八九五年入獄,繼被放逐,到一九〇〇年才放囘,在這中間仍做了許多宣傳和指導的工作。西伯利亞放囘以後,列甯便往國外,但列甯自己常說,去外國的生活是與入監獄相等,因爲他不忘俄國革命,不忘投身羣衆。火星報於日內瓦組織以後,列甯的工作愈趨積極,繼以資本主義之必然的發展與俄國工人階級革命性的增高,事實上使經濟派失敗,而革命的火星派戰勝了。一九〇三年社會民主工黨第三次大會中關於章程問題之爭,召起多數黨與少數黨的分裂原流,乃俄羅斯共產黨史中頭一個關鍵;列甯當時所持的爭點,就在主張除承認綱領,繳納黨費外,必須參加黨中某機關一種實際工作者才能算爲黨員。這個有名的爭點,是列甯分析社會階級界限的結果,無產階級森嚴組織必備的條件,否則照少數派馬爾多夫的主張,當時一般偶然同情於革命的小資產階級自由派,與知識階級如大學教授等,都會跑到黨裏來。

  當一九〇五年第一次革命時,多數黨與少數黨對於革命勢力之估計是歧異的。少數黨以爲資產階級是革命的,無產階級應該扶助他;而多數黨以爲資產階級雖革命而結果是妥協的,改良的,無產階級另外有眞實的朋友,這個朋友就是大多數的貧農階級。第一次革命失敗後,列甯與「取消派」及「召還派」的錯誤趨向搏戰,主張保存祕密的組織以繼續革命事業的進行。從此以後,少數黨愈自離於羣衆,愈趨於反革命,而多數黨愈密接於羣衆,仍保持「民主共和」、「八小時工作」及「沒收地主土地」的口號。大戰爆發,列甯向工人階級發出的口號是:轉變帝國主義的戰爭爲國內的階級爭鬥。二月革命是大戰在俄國開的第一朵花,而二月革命後,列甯向工農兵士發出的口號是:一切政權歸蘇維埃。列甯的搏戰,一直到十月革命的成功。

  十月革命以後,俄國共產黨厯史上也有幾個大關鍵。頭一個便是與德國單獨講和的問題,列甯獨排衆議而訂成條約,雖條約十分苛刻亦所不惜,因爲革命後的俄國人民,沒有繼續戰爭的義務,而德國的革命,事實上必然爆發。第二個便是由軍事共產主義移變爲新經濟政策的實施。這個有名的新經濟政策是列甯的特見,也就是「極端」的共產主義者(或者就是無政府黨吧?)與反革命派聯合對於蘇俄譏誚的焦點。第三個關鍵是職工會問題,卽革命後職工會之機能與職務的規定,這個爭論比較小,而結果是列甯的意見爲決定。但自一九一八年列甯就被刺,更積以三四十年的勞瘁,以後便至於病。

  去年年底俄國共產黨關於「經濟」與「工人德模克拉西」兩問題的討論也是一個重大關鍵,然而列甯已不能參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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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一四年到一九一八年的大屠殺,全世界人所聚訟不息的戰爭責任問題,終究弄不清楚。有的說是塞爾維亞的人不該殺了奧皇太子,有的說是德國不應進兵侵佔比利時。轟動一時講正義人道厚臉的威爾遜,只把大戰的責任輕輕推到德國及其同盟國少數的貴族武人身上。大戰的眞因便是這樣麼?第一個把大戰之眞因告訴我們的,不是別人,就是列甯。

  列甯在《帝國主義——資本主義之最後階段》書中,爲帝國主義下了一個定義:

  「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在其發展上的一段形相:其時資本壟斷與財政資本的統治已經形成了;資本的輸出已佔極重要的地位了;國際大托辣斯瓜分世界局勢已開始了;資本主義瓜分地球上領土的局勢已完成了。」

  我們先懂得了帝國主義是什麼,再看一九一四年十一月一日列甯在《社會民主黨》報上說:

  「這囘戰爭是帝國主義的戰爭,換言之就是資本主義最發展時期的,資本主義結果時期的戰爭。……戰爭不是偶然,也不是如基督教徒所想的那樣『罪過』;戰爭只是資本主義不可免的階段,也同和平一樣成爲資本主義生活的規律形式。」

  這個眞相只有列甯告訴了我們。帝國主義列強的政權,實際上沒有不操於其資本家之手;財政資本爲要輸出資本,尋找市場,汲取原料,當然要繼以武力的後備。一九〇八年各國軍備的銷費佔歲入的半數,與三十年前國家支出比較且超出一倍有奇,一九一七年八月大戰的爆發豈是偶然的?

  列甯見到這個了,同時他就見到國際工人階級的責任。勞動者在大戰中不自衞而反助資產階級作戰是沒有比這再蠢的事情。所以有名的轉變國際戰爭爲國內內亂的口號經列甯發出,而第二國際各國社會黨反炫迷於工人本來就沒有的「祖國」,贊助資產階級作戰。列甯目擊這種事實,所以斷定地說「第二國際是死了!」世界革命今後嚮導的責任是由列甯所手創的第三國際担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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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甯又深知道中國,且評論中國的時事,十分中肯要的。日俄之戰是俄國第一次革命之遠因;甲午中日之役也是辛亥革命遠的民衆反響之一部。在俄國第一次革命之後,在一九一一年中國革命之後,列甯曾在多數黨報紙上屢次發表批評中國時事的論文。他於一九一二年十月《正義報》上發表《改革後的中國》一篇短文中,他說「中國人的沈睡已醒了」;他批評當時法國還不承認中華民國是歐洲資產階級只把中國看成一塊肥肉,而這一塊肥肉,自從被俄國親熱地擁抱一下之後,現在要被日本美國等撕碎。嗣後於一九一三年五月《亞洲的覺醒》論文中,他說革命的運動已及於亞洲,如土耳基、波斯、中國、甚至英屬的印度。本篇論文開頭一句就問的是:「中國是否永遠以沈睡不醒的國家之代表而著名?」他認爲辛亥革命後中國的變遷表示中國人政治生活的沸騰。當時袁世凱正大借款以壓迫第二次革命,列甯於另一篇《落後的歐洲與先進的亞洲》文中攻擊歐洲資產階級的侵略「幫助預備實行軍事專政的袁世凱,掠奪中國,歐洲資產階級幫助的是中國德模克拉西的仇人,中國自由的仇人。」接着便說:

  「但是假使中國人民不承認這筆債呢?中國是共和國,假使國會大多數也不承認呢?呵!那時候『先進的歐洲』就要大聲疾呼什麼『文明』、 『秩序』、 『文化』及『祖國』了!那時候歐洲就要裝大砲與野心家黑暗勢力的好友袁世凱聯合去壓迫這『落後的亞洲』的共和國了!」

  列甯對於歐洲於亞洲的見解,特別是列甯與中國這個問題,我們還值得評論;列甯所說關於中國的話也很多,此處不能多述。便是平時列甯也是愛談中國的,尤其於談俄國時事時他愛以中國爲例證;他於對辯論者之反駁中常愛用:你看看中國,你看中國還如此如此等等幾句話。俄國民粹派是不相信俄國有資本主義的發展,而斷定俄國是所謂農業立國的,列甯在《改革後的中國》那篇文中分析中國的政黨時說到國民黨。他說,這一黨在中國第一次國會內佔多數,其首領就是著名的孫逸仙博士,現在他正籌備擴張中國的鐵路。接着便在這一段話後面用括弧註一句說:「俄國的民粹派須知:孫逸仙所以有此計劃就是要叫中國『經過』資本主義的命運。」這是列甯愛引用中國事的列證之一。

  列甯對於中國——亞洲之一部——解放的意見,可引用《落後的歐洲與先進的亞洲》一文最末一段來說明:

  「不過整個幼穉的亞洲,換言之,卽亞洲幾萬萬的勞動者,也有最可靠的幫手,這就是一切文明國家的無產階級,世界上沒有一種勢力能抑止他的勝利,這勝利把歐洲與亞洲的人民都要解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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