匏翁家藏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九

卷第三十八 匏翁家藏集 卷第三十九
明 吳寬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正德刊本
卷第四十

匏翁家藏集卷第三十九

 序一十四首

   送陳翰林先生序

成化改元之歲翰林陳先生居太夫人之喪于家時 朝廷方

修  英宗皇帝實錄詔起先生于衰絰中俾與編摩之列先

生受詔乃言曰  君命當不俟駕然喪三年中制也敢不及

況日月有時舎是無以用吾心敢有後悔遂上章以終制請言

甚懇切不報章再上懇切益甚䘚𫉬可君子謂  上可謂不

奪人之親而先生亦可謂不可奪親者也何其盛哉於是三年

之喪畢矣先生曰嚮也有吾母之喪可止也不可不止今旣復

常矣況嘗被  君命可行也不可不行行止中乎禮而巳卽

治裝將北轅疾驅凡爲親若友謀所以送之者以寛嘗汛掃門

下也屬書其事寛聞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故先王定

爲三年之喪者非以此爲足以報其親也特爲之限而無過不

及耳然自世之人以奔走承順爲忠者率先短之自以爲當然

而不疑此豈或有一道邪葢嘗觀諸子夏問於孔子曰金革之

事無辟焉者非歟孔子曰昔者魯公伯禽有爲爲之也今以三

年之喪從其利者非也噫使孔子非知禮者邪不必從其言也

孔子知禮者也言其可以不從乎況夫親喪固所自盡而夫人

旣不能行旣使行之亦不過強焉耳欲求其哀之眞發于中得

乎固有若三易衰如魯昭者焉食蒸肫如𣈆阮籍者焉沐浴佩

玉如石駘仲之庻子者焉若此者雖謂之不能行可也今先生

獨斷然行之一主於哀不愆於度豈有意於行古之道矯今之

𡚁哉亦曰發於中之不能自巳耳則先生不可謂之孝乎夫孝

非細行也不特觀子道將臣道亦於是乎岀故寛於先生之行

也因始終言之若夫一時親友之在祖道者其名氏則列於左

成化二年閏月旣望序

   送琬上人序

古之人㓜而學于家學成矣於是出而仕以行所學而沛其功

業于時及功業旣就則奉其身以退其出處進退葢各有時如

此後之人固有能然者矣其不然者亦不可勝數學未成則求

仕旣仕矣惟富貴利逹之所究心又不知所退幸而有一二退

焉者非其民迫而逐之必其上之人厭而棄之又非其志之素

也何也古之人所以知仕而知退者非其旣仕而後潔身也由

其學于前故于出處之際瞭然也後之人所以知仕而不知退

者非其旣仕而後貪位也由其無所學于前故于出處之際㝠

然也是固不足怪也然亦未嘗不爲之深嘅焉上人文琬爲人

介而通和而莊嗣其師璽公住郡城之寳積寺修舉廢墜不遺

餘力且月必一執麈尾爲里人講佛氏法有不善而革化者亦

多矣葢二十年于此一日語其徒宗文曰吾老矣城西洪範院

吾少受業所也將即此歸隱焉若夫講席汝其嗣之其徒與父

老畱之不得乃來乞言送之予聞昔宋有懷璉者居黃州安國

寺爲僧首乆之當賜號欲謝去有畱之者璉笑曰知足不辱知

止不殆卒謝去葢嘗取重於眉山蘇長公矣(⿱艹石)上人者其亦璉

之徒歟佛之法非吾之所知豈其於吾道亦嘗知所學者非歟

是何其出處之善也士大夫固有媿其人者矣夫此處之善吾

黨之事也求於吾黨之士而不得而反得於彼此予之所尤深

嘅者歟成化丙戌八月二十四日序

  贈盛用美序

今年秋予妻之兄陳汝中嘗病求治于用美用美一見即得其

疾曰如此治可生如彼治可死如此治可以少生如彼治可以

速死旣治之而汝中遲其效竟飲浮屠藥不及四日死予固咎

汝中不善擇醫而亦𥨸歎用美之醫之良也他日有王時彦者

來曰日者吾妻有疾謂不可治者幾醫矣獨盛先生至以爲可

治治之而愈而吾無以爲報也念昔方技士其名氏焯焯在人

者由有史傳可以考見則文章能永人之傳信矣敢有請于執

事予旣喜時彦之於醫善擇而益歎用美之良于醫也遂諾之

葢吾吳中之醫無慮數百家其術吾能言之大略依古方專巳

見而巳然古方有竆盡人之病則夥已見多淺薄病之理則𮟏

宜其治人之病什不得其三四也其最知名者處方立見可謂

超於數百家者矣然或能聽而形色不可辯或能視而聲音不

可察則於古人所謂望聞者已不能兼之矣宜其治病什亦失

其二三也今夫用美年甚壯視明而𦗟聦尤喜問學於古聖賢

載籍固已㫄披而博覽其意欲決科第取資級以起天下之廢

SKchar乆矣不幸而不遇因稍出其家學而時出以試之未乆名隱

然起吳下然醫之理奥深非一日可學而知者而用美固通儒

宜其決死生論遲速(⿱艹石)辯黑白然有得而無失也予序其事旣

以贈用美亦弔汝中之失而賀時彦之得也

   游陽山詩序

吳城西北山之可望而見者曰武丘曰陽山武丘近而小陽山

逺而大近則易至小則易竆逺大者則皆病之故吳人於武丘

歲率屢游而陽山未嘗有足蹟焉成化丁亥夏四月十八日鄢

陵周京元基始約諸友游焉翌旦至者七人不至者三人水行

至日昃乃登陸歩三里許始至至則攀援以上歷嶮巇躋阻隘

及山之半而力巳疲矣山之勝處至是巳得其大畧而游興方

發不可已遂連歩再進得巨石離坐其背相與指顧之則見夫

群木之杪大澤之濱錯靑疊碧隆然臥屹然立衝然起者葢莫

非吳之山也噫兹山之逺大始以爲至矣惟身履其地則逺者

大者猶自(⿱艹石)而向之所謂逺大者一旦皆廢豈非以向之所見

者近故近者可以爲逺處者小故小者可以爲大乎予於是而

悟夫學焉測之而益深索之而愈廣者學也彼方及於近小而

遂以爲巳至者非妄乎知其未至而不至者又非畵乎此皆吾

輩之所當知也苟知之則兹山豈徒游哉同游者旣各爲一詩

以紀歲月俾予序其首予故僣書其說如此抑吳之山可游矣

求其名天下者如岱華諸山其逺且大猶有甚於今日所見者

予將從此而去徧探歷覽以竆其力之所至不知亦有從予游

者否乎雖然豈徒游哉

   贈周元基序

古者以巫醫竝稱醫果賤術乎哉然而辨五色審六氣本之以

七情兩之以九竅要非儒者不能通醫非賤術也明矣故世之

能通乎此者命之曰良醫曰良醫雖與儒竝稱可也不能通乎

此者命之曰庸醫曰庸醫雖與巫竝稱亦可也夫儒與巫高卑

固懸絕矣醫者高或可以竝乎儒卑或不可以竝乎巫亦係乎

學不學之故歟元基之醫上師其父菊處先生而於儒家言亦

無所不窺謂之良也固宜雖然爲儒而兼乎醫斯謂之通儒爲

儒而止用以資乎醫謂之良醫可也謂之通儒不可也元基其

亦使人不謂之良醫而謂之通儒可乎元基之醫數有奇驗(⿱艹石)

治周君性之之疾其一也因性之求言爲贈吾故有是說云

   送秦府敎授湯君詩序

國朝之制郡必建學學設官五人其一人握印謂之敎授敎授

坐一堂諸生百數人皆郡之俊秀旦莫以次受業進退俯仰唯

謹士而得爲敎授亦榮矣然敎授秩九品亦未有初授而至者

縣必由敎諭州必由學正然又不徒限以歲月其諸生登貢亦

必有定數焉九載而無一人或有之而其數不盈皆貶秩故往

往有終身不遷者士而至爲敎授亦難矣(⿱艹石)夫官不由乎州縣

勞不限以歲月績不考乎貢士之多寡一授遂至是職而其爲

軄旦暮受業者又皆  帝室之懿親藩府之華裔非(⿱艹石)

之俊秀所可比倫其得之旣不難爲之而益榮惟吾蘇湯君以

修爲然君少以明經踐塲屋不中去之秦乆之 藩府知其名

方岳敬其行相與薦于朝因有是命其拜官且踰年矣去年

偶以事過家畱數月將復之官友人夏德輝率能言者賦詩贈

之而屬寛爲之序寛聞昔之稱醇儒者在漢曰董仲舒一人而

巳矣觀其對江都王之言曰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眀其道

不計其功㫖哉斯言寔萬世之至論非特有國者之所當知也

今 賢王子孫𧇖智夙成過漢宗室逺甚涵養匡輔之功固不

假乎人而君則不可不以仲舒自處以仲舒自處豈在他求哉

道誼功利之間公私之所由判也朝以道誼而勸講勉其所以

正所以明夕以功利而入諫戒其所以謀所以計夫然後能舉

其軄矣(⿱艹石)曰是職也得之旣不難爲之而益榮褒衣危冠出入

王門以自詫于人此庸衆人之所爲也曾謂君爲之乎夫以言

相䂓者朋友之情也寛辱在朋友之後故敢以此言爲君䂓成

化四年三月二十七日序

   送周仲瞻應舉詩序

今之世號爲時文者拘之以格律限之以對偶率腐爛淺陋可

厭之言甚者指擿一字一句以立說謂之主意其說穿鑿牽綴

(⿱艹石)隱語然使人殆不可測識苟不出此則群笑以爲不工葢學

者之所習如此宜爲人所弃也而司其文者其目之所屬意之

所注亦唯曰主意者而巳故得其意雖甚可厭之言一不問其

失意雖工輙弃不省其言曰吾知操吾法以便吾之取而巳惡

睱計其他葢有司之所取又如此夫 國家今日之用人莫急

於科第其事可謂至重矣重之至則宜愼之至愼之至則宜精

之至然而上下之所爲如此吾不知其何說也夫旣以科第爲

重則士不欲用世則巳如欲用世雖有豪傑出群之才不得不

此之習顧其所以習之者無(⿱艹石)前之所云則可矣上之人不欲

薦揚人才則巳如欲薦揚人才雖有休休有容之量不得不此

之取顧其所以取之者無(⿱艹石)前之所云則可矣所以(⿱艹石)前之云

者豈下之人所習在是而上之人姑取之耶抑亦上之所倡在

是而下靡然從之也嗚呼文之敝旣極極必變變必自上之人

始吾安知今日無(⿱艹石)宋之歐陽永叔者而一振其𨹟習哉吾又

安知無(⿱艹石)蘇曾輩出於其下而還其文於古哉太原周君仲瞻

侍其尊人大司宼游於南都有年矣其爲人淸愼而雅明爽而

逹葢予所謂出群之才也平居脫去驕貴氣習獨喜與太學畸

寒之士相講學其學長於春秋而尤好古文詞以予之同其好

也相好日厚㑹今年當大比告于司㓂公將就試于其鄕諸友

者惜其去而不可畱也則相率作詩贈之詩成其所厚胡彦超

葉昌伯輩過予俾序諸首簡噫仲瞻之行決矣以其學之長而

少徇乎流俗其所科第也必矣然或使其確守所學不從風而

隨波焉世亦未必無歐陽子者取之葢文之體有不定也而學

之志有定所以有不定者時之尚所以有定者吾之守時之尚

自尚而吾之守自守此眞所謂特立之士非流俗之所知而惟

仲瞻爲可以語此也仲瞻之兄伯常先生官于翰林固嘗有意

於歐陽子者仲瞻道經北都試卽而騐焉予之年先於仲瞻而

學視仲瞻爲後葢天下之困於塲屋而拙於科第之尤者以是

頗知其說而以爲吿(⿱艹石)夫由科第以登仕版所以致君澤民之

道仲瞻之得於家庭者有素矣予奚言爲成化七年三月望日

   蘭舟詩序

古者大夫乗車漢太守車特駕五馬無所謂舟也然又曰大夫

方舟則又無所謂車者豈非陸行必車水行必舟隨其地而然

歟吳故號水國城中曲港繚繞如帶其外則長江重湖望之𣺌

漫不知其際故出者必假舟以行番陽丘侯來爲郡守濶逹爽

朗大見設施士識其心民頼其政間岀郭省耕歛問疾苦乃造

爲舟舟之制其外如軒其中如堂其後如樓有牖可以瞻望有

席可以偃休圖書筆研外有蘭一本盎于座間葢侯之所好也

故號其舟曰蘭舟侯旣自爲之記士大夫爲詩以詠之者數十

成化甲午侯述職上京寔乗所謂蘭舟者未至使人持所爲記

視某且請爲之詩序某郡人也繫官于 朝嘗恨不得承侯下

風雖毎得其政而道之然特其蹟耳今幸得其文以讀則侯之

心於是可識矣葢蘭草𩔖也易以喻同心之言離騷以擬孤臣

之節禮以述佩服之用本艸以著起疾之功故孔子曰與善人

居如入芝蘭之室以蘭之有德有用爲善人之𩔖也侯之心其

可識矣夫蘭非善人也似善人者也以其似善人而猶好之況

眞爲善人者好之當何如耶侯之心益可識矣侯旣惟善是好

則是蘭植之㕔事可也齋廬可也而復植之舟中吾又知侯好

善之心無處而不在也昔者孟子聞樂正子爲政喜而不寐門

人以其強與有知慮多聞識爲問而答以好善且曰好善優於

天下而況魯國乎吾又知侯不足於一郡之治也不終於一郡

之治也書曰(⿱艹石)濟巨川用汝作舟楫其在蘭舟哉其在蘭舟哉

   送章廷佐還金華序

由金華至金陵水行千餘里順風揚帆不數宿可至非必供職

役服商賈而有事于兹者皆可游也九州之地不能兼美文物

之盛者或不足于山水山水之奇者或不足于文物而金陵固

天子之都也海内文物於是乎聚而鍾山石城長江秦淮流峙

而被帶之葢古所謂佳麗地也其地美雖逺不可不游況不逺

乎章君廷佐金華之宦家也少入郡學讀書旣長慨然有四方

之志今年冬來游於兹適其鄕之知友一時皆在太學相見叙

契濶外取六藝之文百家之言與之校讎問難以考其學暇則

又相與上下山水間㝷古人遺蹟以慨想其事葢畱連欵曲者

旣閱月而廷佐東歸之興作矣諸君以予有同學之好旦嘗識

君乞爲文送之莊周有云去國數日見其所知而喜夫以見所

知而喜則逺游者其中固有所不樂耶葢樂以游不樂亦以游

竆登覽廣見聞則游固可樂逺親戚離朋友則游亦可以不樂

今廷佐之游可謂樂矣欲求其不樂則鄕之知友一旦皆集于

吾前而㤀其身之去國者何嘗有不樂耶然予聞金華雅多賢

凡今日之在太學者皆㧞其尤者也㧞其尤者於太學金華賢

士之野不㡬於郡之空耶則廷佐之去國也無不樂其歸也顧

有所不樂耶雖然朋友所用講學以資道者道不在人則在乎

書書之所載皆古人之遺言也取友者鄕國天下不足又尚友

古之人誦其詩讀其書論其世而巳予聞廷佐之先有山堂先

生著述甚富其曰群書考索者倘無恙廷佐試歸而讀之將有

餘友矣亦將有餘樂矣

   送陳起東敎諭寧德詩序

自予八鄕校爲諸生一時所與游者百數人起東最善自予爲

諸生卽知取友至於今日所善十數人起東最故予旣𫉬友起

東以相講習以相辨論以相責望而箴䂓出焉入焉無處而不

司朝焉夕焉無時而不同未始有離群之歎一旦起東領鄕薦

分敎濟陽於是别去迨浙省校文之便始𫉬一見葢十年于此

矣明年起東有寧德學諭之遷南行過家而予已入南雍於是

不相見者又當十年噫十年後其果見耶葢起東今巳食祿逺

方而予亦爲朝家之所儲養以待任使者宦途四逹惟所命

之今年燕明年越吾不得而知今年秦明年楚吾亦不得而知

事之近者且不知況欲知其事於十年後耶則吾於起東之别

安得不爲之深嘅雖然人情爾士君子之交道與義二者非以

畱連徵逐爲也吾與起東昔日之所講習而辨論者尚能記憶

乎所責望而箴䂓者尚能持守乎能記憶則於道義也不昩能

持守則於道義也不廢(⿱艹石)然則起東雖在萬里外吾猶見也苟

昔之所巳明者今或昩之昔之所巳行者今或廢之則吾與起

東雖同在一堂之上猶不見也葢世固有友天下善士不足又

尚論古之人者夫古人去我已逺吾猶能友之以道義同也況

於與之同時者哉況於與之同里而同門者哉起東將之任以

吳中士友贈行之作𭔃予曰子宜爲序予觀諸詩皆發乎情止

乎禮義庻幾古詩人意也予於起東最故且善者情不能巳矣

敢不以禮義終其篇

   送陳寺副序

南京大理寺副陳君粹之官大理者三年矣今年夏將考績于

天官卿於是太學之士交於君者咸餞之於太平門之私第酒

初行有舉觴以屬君者曰樂哉君之兹行矣乎君以名進士爲

廷尉屬持廉守公眀法意諳獄情將書善最𫉬超遷可樂君之

父母皆康𭛌無恙兄弟具在而家于京師因得拜其父母接其

兄弟可樂 國朝之制凡官于兩京者三年𫉬贈封其親君之

父母例受封爲宗族光閭里榮可樂以一行而三樂具焉敢以

此酒爲君賀君曰子之稱我者則過矣愛我者則厚矣雖然知

我之樂耳不樂則固不知也願以復于子聞之古人食人之食

者憂人之事受人之託者盡人之職吾雖守一官秩六品然食

人之食不可謂不豐受人之託不可謂不重則夫憂人之事盡

人之職可不自勉乎乃今歲之春大風㧞木雨土彌旬重以旱

暘自京師達于齊魯野無麥苗民之流移甚矣  天子惻然

靡寜思所以弭之者乃者詔兩京慮囚有司亦奔走欽承于

下而天意未囘民氣未復則吾爲法吏者何以自處豈獄之淹

者尚未舒耶𡨚者尚未伸耶抑或失之姑息而要囚亦與之開

釋耶不然豈以是爲弭災之故事而不足行耶抑天意不在是

而事固有大於是者耶抑以文不以實而應之者非其道耶吾

一不知其故𥨸惑之然則吾心之樂耶憂耶必有知之者矣衆

未有以應寛時亦在坐乃起而言曰衆之所以賀君者樂乎一

巳君之所以自處者憂乎天下一已之樂私也其事小天下之

憂公也其事大是不可以不書雖然君之憂君之自知也非衆

人所以贈君也不書可也而食人之食受人之託世固有豐且

重於君者其憂宜又何如則不可不書以諗諸於是乎書

   周紳字叔謹序

大司㓂太原周公有叔子曰紳且冠其兄仲瞻奉公之命使爲

紳制字且欲繹其義以爲紳朝夕勉寛謝不敢文且下無能發

揮於紳而仲瞻則不之舎也乃以叔謹字之而爲之序曰古人

之制服所以文其身也亦所以謹其身也故首爲之冠足爲之

SKchar腰爲之帶皆所以檢束其身而不使之曠蕩焉耳是故戴冠

於首孰與乎脫冠之蕳然而君子必戴冠者惡其首之不謹也

納屨於足孰與乎解SKchar之便然而君子必納SKchar者惡其足之不

謹也束帶於腰孰與乎禠帶之放然而君子必束帶者惡其腰

之不謹也夫以三者之不可不謹如此使人苦於檢束樂於曠

蕩而不冠不帶不SKchar以爲禮焉則是牛馬而已矣尚復有人道

乎今夫紳帶之垂者也禮曰參分帶下紳居二焉則紳之爲制

其長可知長則作事不便便或至於失容失容反䧟於不謹矣

故禮又曰勤者有事則收之走則擁之是知腰之有帶帶之有

紳固所以謹其身而於紳收之擁之亦所以謹其身也以是而

推其餘朝則結佩者以佩之長也恐事君之容不謹也摳衣趍

隅者以衣之長也恐事長之容不謹也皆収之擁之之𩔖也夫

古人之制服也旣各有法而其𬒳服也亦各有意則所以謹其

身也可謂至矣紳之爲義庻盡於此而寛猶有說焉葢君子觀

乎物則能悟乎理知其麤則能喻乎精故觀紳之收也則韞匱

而藏之之理在是矣觀紳之擁也則卷而懷之之理在是矣𮗚

紳之有事則収走則擁也則深厲淺掲而因時制宜之理又在

是矣夫然後道之隱顯行藏事之輕重緩急無一有不謹者引

而伸之觸𩔖而長之不徒以物謹其身而必以理謹其身斯於

字也稱矣寛聞叔謹力學好德行將出爲邦國之用以接司

㓂公之武而於王事有所勤也故進以是說云

   郁處士輓詩序

元之季刑政大弛天下曰入于亂庸奴盜販之徒一旦竝起假

名字據土壤日㝷干戈以相攻擊民生其時旣失所依附往往

踐荆棘履塗泥相率四出以苟旦莫活少須㬰死葢季世之埶

固然也于時紅巾盜起於汝頴間聲埶搖浙西甚盛處士之先

乃自吳東來居金陵之虎口城以假息焉及  太祖受命以

興削群雄逐元氏天下復定于一而漸趍于治乃都金陵以建

無窮之業旣又邑縁江以北之地徙其民實之而處士之先適

在徙中故今遂爲江浦人予不及識處士獨識其子太平學諭

珍于王允逹所珍字君聘始仕爲義烏司訓允逹嘗師事之而

誠服焉者他日允逹從君聘持詩一編過我于太學請予書其

首於是處士旣䘚而士大夫所爲輓之之詩也嗚呼方天下之

亂斯民殘於兵革父母妻子不相聯屬如氄毛之在烈風中隨

所飄蕩莫知至止其禍何可勝言而予亦吳人也先世幸處圍

城中得保園廬以居安知百年後鄕人之去國也巳逺乃復識

其子孫而與之爲斯文之交乎乃復考論其平生而序其所謂

輓詩者乎執筆之際不覺爲之三歎抑是編之作所以稱處士

之賢而哀處士之死者僃矣予其鄕人也獨序其所以感歎者

而他故不暇數數云

   錢伯啓輓詩序

翁之沒數年矣其子腴嘗得士大夫所作輓詩數十篇求爲之

序予未暇以爲及予居京師復以書來請予未暇以爲則意予

未信其父之爲人也乃復以其友人濮君譽所爲事狀顧貳守

陳司訓二先生所爲墓銘(⿱艹石)表示予嗟夫翁之爲人巳足徴於

其詩豈待此而後信耶葢士居鄉閭間一旦遇變故爲卓絶竒

偉之行以驚動人之耳目人固能道其事而傳之至於平居無

事孝弟行於家仁禮存於心泯然無所見於施爲視之常人耳

至其終老以死里之人始相與追念之曰是人亾矣其平生亦

嘗忮害我乎固無也亦嘗讒𧮂我乎固無也然則非所謂善人

乎其貧者則曰是人嘗有以周我也否則有意於此而力未之

能耳其弱者則曰是人嘗有意以植我也否則有意於此而力

未之能耳其不善者又曰是人嘗有以導我而我未得爲善士

者自不能用其言耳然則非所謂善人乎於是能言者始出詞

章以哀之今世所謂輓詩是也夫稱述乎人於其身存之前者

或迫於人情於其身沒之後者毎得乎公論故曰百年後公論

始定是也是編之作雖數十篇而寔公論之所在吾故終序之

使後之人有考焉


匏翁家藏集卷第三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