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一十五‧拾遺 十國春秋
卷一百一十六‧備考
作者:吳任臣 

吴太祖爲廬州步奏官,時典州事者唐相國鄭綮,雖有詩名,本無廊廟之望。太祖嘗有遺闕,鄭笞責之。然其儒懦清慎,弘農常重之。昭宗時吴據雄淮海,朝廷姑息,因盛言鄭公之德,由是登庸,中外驚駭。綮卽謂“詩思在灞橋風雪中驢子上”者也。

嘉祐中,宣州寧國縣人有方璵者,其高祖方虔爲楊行密守將,總兵戍寧國,以備兩浙。虔後爲吴越所擒,其子從訓代守寧國,故子孫至今爲寧國人。有楊溥與方虔、方從訓手教數十紙,紙劄皆精善,教稱委曲,書押處稱使或稱吴王。内一紙報方虔云:“錢鏐此月内已亡殁。”紙尾書正月二十九日。按五代史,錢鏐以後唐長興二年卒,楊溥天成四年已僭卽僞位,豈得長興二年尚稱吴王?溥手教所指揮事甚詳,翰墨印記極有次序,悉是當時親接。

朱瑾守鄆日,黥其卒,名“雁子都”。梁祖亦黥其卒,曰“落雁都”。

南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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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祖將伐蜀,命建第五百間於右掖門之前,下臨汴水,曰:“我聞孟昶族屬多,無使有不足。”昶既俘,卽以賜之。召李煜入朝,命作禮賢宅於州南,略與昶等。嘗親幸視役,以江南嘉山水,令大作園池,導惠民河水注之。會煜稱疾,錢俶先請覲,卽以賜之。其宅後爲尚書都省。

李煜在國,微行娼家,遇一僧張席,煜遂爲不速之客。僧酒令謳吟吹彈莫不高,了見煜明俊醖藉,氣合相愛重。煜乘醉大書右壁曰:“淺斟低唱,偎紅倚翠。太師鴛鴦寺主傅持風流教法。”久之,僧擁妓入屏帷,煜徐步而出。僧、妓竟不知煜爲誰也。

寇豹、謝觀同入崔裔相公門下,豹辭去,祖席多蠅,觀戲豹曰:“青蠅被扇扇離席。”豹見户上白澤圖,答曰:“白澤遭釘釘在門。”見南唐野史。吴氏以此爲羅隱與顧雲在淮南高駢處,夏飲海風亭時事,未知孰是。

南唐時,吴國楊氏子孫被殺,劉重進得其家水晶盤、翡翠枕以獻。與本紀所載異。

南唐給事中喬匡舜知舉,進士及第者五人,卽丘旭、樂史、王則、程渥、陳臯也。皆舉數升降,等甲無名。時以爲喬之榜類陳橘皮,年高者居上。陳橘皮已見本傳,義未晰。

江南宋齊丘,智謀之士也。自以爲江南有精兵三十萬:士卒十萬,大江當十萬,而己當十萬。江南初主本徐温養子,及僭號,遷徐氏於海陵。中主繼統,用齊丘謀,徐氏無男女少長皆殺之。其後齊丘常有一小兒病,閉閣謝客,中主置燕召之,亦不出。有老樂工,且雙瞽,作一詩書紙鳶上,放入齊丘第中,詩曰:“化家爲國實良圖,總是先生畫計謨。一箇小兒抛不得,上皇當日合何如。”海陵州宅之東,至今有小兒墳數十,皆當時所殺徐氏之族也。十國春秋載:伶人爲李德明,紙鳶上書“一子捨不得,如讓皇百口何”,與此小異。

盧綘病痁,夢一白衣婦人謂之曰:“子之疾食蔗卽愈。”詰朝見鬻蔗者,綘探囊中,且乏一鏹,惟有唐韻一册,遂請易之。其人曰:“我乃負販者,將此安用?哀君欲之。”遂貽數挺,食之疾愈。

盧綘夢白衣婦人歌菩薩蠻詞,末句云:“眉黛遠山攢,芭蕉生暮寒。”楊大年談苑中,末句獨不同,云:“獨自憑闌干,衣襟生暮寒。”予嘗謂“芭蕉”句妙甚,與“衣襟”大段相遠,大年必不如此道也。

麝囊花,卽瑞香也。廬山一比丘尼晝卧石上,但聞鼻間異香馥郁,醒而視之,則花開如雪,香烈異常,因號爲睡香。後以花爲瑞,稱瑞香。

二徐名著江左,皆以博洽聞中朝,而騎省鉉又其白眉也。會修述職之貢,騎省實來。及境,例差官押伴,朝臣皆以辭令不及爲憚,宰相亦囏其選,請於藝祖。玉音曰:“姑退朝,朕自擇之。”有頃,左璫傳宣殿前司,具殿侍中不識字者十人,以名入。宸筆點其中一人曰:“此人可。”在廷皆驚,中書不敢請,趣使行。殿侍者慌不知所繇,薄弗獲已,竟往。渡江始燕,騎省詞鋒如雲,旁觀駭愕,其人不能答,徒唯唯。騎省叵測,强聒而與之言,居數日,既無與之醻復者,亦勌且默矣。余按當時陶、竇諸名儒端委在朝,若使角辯騁詞,庸詎不若鉉,藝祖正以大國之體不當如此耳,其亦不戰屈人之上策歟。

龔慎儀爲兒時,戲於道旁,有胡僧過,目之曰:“此兒骨法亦貴,但恨有凶相,不得令終。”後爲盧綘小校熊進所殺。

姪穎先仕江南,入宋爲御史,後知朗州,見丁謂而器之,丁果貴顯。時以穎爲知人。

穎憤叛臣盧絳殺其叔慎儀,又害其家。後絳來陛見,舞蹈次,穎遽前以笏擊而踣之。太祖驚問其故,穎曰:“臣爲叔父復讎,非有他也。”因俯伏頓首請罪,極言絳狼子野心,不可畜。太祖卽下令誅絳而赦穎。

江左支戩,餘干人,世爲小吏。戩獨好學爲文,竊自稱秀才。會正月望夜,時俗取飯箕衣之衣服,插箸爲嘴,使畫盤粉以卜。戩見家人爲之,卽戲祝曰:“請卜支秀才他日何官。”乃畫粉,宛成司空字。又嘗夢至地府,閲名簿,至己籍云“至司空,年五十餘”。他人籍不可記,惟記其友人鄭元樞云“貧賤無官,年四十八”。元樞後居浙西廉使,徐知誥賓禮之,將薦於執政,行有日矣,暴疾而卒,年四十八。戩後累官至檢校司空,年五十一終。

前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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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改摩訶池爲龍躍池。建將斃,池有鶢鶋來集。衍卽位,改爲宣化池。摩訶池入王蜀宫中,舊時泛舟入北池,曲折十餘里;至宋世,蜀宫後門已爲平陸矣,然猶呼爲水門也。

王衍侈蕩無節,庭爲山樓,以綵爲之,作蓬萊山,畫緑羅爲水紋地衣,其間作水獸芰荷之類,作折紅蓮隊,󲳴集鍛者於山内鼓槖,以長籥引於地。地衣下吹其水紋鼓蕩,若波濤之起。復以雜綵爲二舟,轆轤轉動。自山門洞中公載妓女二百二十人,發棹行舟,周遊於地衣之上,採所扳運列階前,出舟致辭,長歌復入,周迴山洞。俄而唐莊宗遣使李嚴入蜀,復作此舞以誇之;嚴歸朝貢策,未幾滅王氏。

前蜀時,秃鶖翔摩訶池上。顧太尉夐時爲小臣,給事内廷,潛吟詩曰:“昔日曾看瑞應圖,萬般祥瑞不如無。”

蜀許寂,少學劍,居四明。一夕,有村民夫婦持壺酒訪寂而飲,迭謡以飲寂,飲訖,聞室中戛戛有聲,視之有數劍飛躍。寂懼,夫婦顧之笑曰:“奉以薄伎佐酒,公何懼也。”及舉手叱劍,皆入指端,至夜分乃去。明日,有二僧至,寂以其事告之,僧曰:“此俠也,知君好劍術,欲來相教耳,願公無好學。凡神仙清淨事異於此,諸俠皆鬼爲陰物,故婦人與僧尼皆學之。”言訖,命水洗足,以淨巾拭之,騰空去。

王蜀時,趙雄武累典名郡,爲一時豪富。精於飲饌,居常不使膳夫,六局之中各有二婢執役,當㕑者十五餘輩,皆有窄袖鮮潔衣裝。事一餐,邀一客,必水陸俱備,造大餅,每三斗麵擀一枚,大於數間屋。或大内宴聚,或豪家有廣筵,多於衆賓内獻一枚,裁剖用之,皆有餘矣。雖親密懿分,莫知擀造之法。

前蜀嘉王古鐵鏡篆書十二字:1、2、3、4、5、6、7、8、9、10、11、12。

王承休有美色,恒侍少主寢息,久而專房,多以邪僻姦穢事媚其主,主愈寵之。與韓昭爲刎頸之交。既鎮秦川,請少主臨幸,强取民間子弟,使教歌舞伎樂,令畫工圖真,又録名字,急遞中送韓昭,昭密呈少主。少主睹之心狂,遂決幸秦之計,下制曰:“蓋聞前王巡狩,觀土地之慘舒;歷代省方,慰黎元之徯望。西秦封域,遠在邊隅,先皇帝畫此山河,歷年征討,雖歸王化,未浹惠風。今耕稼既屬有年,軍民頗聞望幸,用安疆埸,聊議省巡。”云云。蒲禹卿上表切諫,不聽。既至鳳州,王承休捷飛騎傳報東師將至,少主曰:“朕恰要親看相殺。”不顧而進。途中與王仁裕、李浩弼等以詩唱和。少主劍門詩曰:“緩轡逾雙劍,行行躡石稜。作千尋壁壘,爲萬祀依憑。道德雖無取,江山粗可矜。回看城闕路,雲疊樹層層。”韓昭和曰:“閉關防外寇,孰敢振威稜。險固疑天設,山河自古憑。三川奚所賴,雙劍最堪矜。鳥道微通處,煙霞鏁百層。”王仁裕和云:“孟陽曾有語,刊在白雲稜。李杜常栖託,孫劉亦恃憑。庸才安可守,上德始堪矜。暗指長天路,濃巒蔽幾層。”又命制秦中父老望幸賦。及迴蹕,則金牛敗卒塞硤而至,蜀師無心鬭戰,遣使遽促,則回槍刺之,曰:“請换取龍武軍相戰,不惟勇敢,況且偏請衣糧。我等揀退不堪,何能相殺。”蓋前此承休爲龍武統帥,獨優厚故也。乃狼狽而歸。晉師至,遂出降,承休亦伏辜。

僞蜀,大軍未至前,自春及夏無雨,螟蝗大作。一旦漢什邡縣石井中,夜有十丈火龍騰躍而出,浩浩升天而去,乃至鱗甲首足明耀燦然。大風吼天,草木俱振,餘燼墮地,延燒數百家。

蜀主理園囿,有青城山叟進花子兩粒,曰紅梔子種。賜束帛,至市散於貧人,遂不知去處。兩載,其葉婆娑,則梔子花矣。其花斑紅六出,其香襲人,蜀主盛愛之。

後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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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蜀主一錦被,其闊猶今之三幅帛,而一梭織成。被頭作二穴,若雲板樣,蓋以叩於項下,如盤領狀。兩側餘錦則擁覆於肩,此之謂錦衾也。本紀鴛衾卽此。

僞蜀建武四五年間,有百姓譙本者,兇率人也,不孝不義,鄰里衆皆惡之。少無父,常毁駡母,母每含忍。一日歸自晚,其母倚門而迎,本遥見便駡。母曰:“我只有汝一人,憂汝歸夜,汝反駡我也。”遂撫膺大哭,且歎且怨。本在城巷住,此時便出門,近城沿路上坐,忽大叫一聲,脱其衣,變爲一赤虎,直上城去,至來日猶在城上。蜀主命趙廷隱射之,一發正中其口,衆分而食之。蜀主初霸一方,天雨毛,人變虎,其非吉兆可知矣。

孟蜀待李氏諸子厚,器用局以沉香降真爲鉢,木香爲匙筯,常食堂展鉢,衆僧相謂曰:“我輩謂渠頂相衣服均是金輪王孫,但面前四奇家具,有無不等耳!”

孟蜀時,軍校張敵得一古鏡,模闊尺餘,光照室寢,不施燈燭。將求磨滌之,忽有一士見而作禮曰:“久知寶在蜀中,一見足矣。然此鏡不久當亦歸耳。”敵益珍藏,自得鏡,無疾病。

蜀王昭遠爲巡邊制置使,及文州,遇軍人喧聚,問之,言舊塚内有尸不壞,或以甎石投之,其聲鏗然。昭遠往見,其形質儼如新逝者,塚中得石版云:“有唐故文州馬步都虞候和文,年五十八,大中五年辛未五月五日卒,葬於此。”昭遠致祭,復令掩閉之,於墓側刻石銘之。

孟蜀主母后之宫有衞聖神龍堂,亦嘗修飾嚴潔,蓋卽世俗之家神也。一旦别欲廣其殿宇,因晝寢,夢一青衣謂后曰:“今神龍意欲出宫外居,止宜於寺觀中安排可也。”后欲從之,而子未許。后又夢見青衣重請,因選昭覺寺廊廡間特建一廟。土木既就,繪事云畢,遂宣教坊樂自宫中引出,奏送神曲,歸新廟中,奏迎神曲。其日玄雲四合,大風振起,及神歸位,雨卽滂沱。或曰衞聖神龍出離宫殿,是不祥也。逾年國亡滅而去,土地歸廟中矣。按青衣津在嘉定州治南,有青衣神。又益州記云:“神號雷塠,廟卽華陽國志之雷垣也。班固以爲離堆下有石室,名玉女房,蓋此神耳。”

東坡作長短句洞僊歌,所謂“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者,公自敍云:“予幼時見一老人,年九十餘,能言孟蜀主時事,云蜀主嘗與花蘂夫人夜起納涼於摩訶池,上作洞僊歌令,老人能歌之。予今但記其首兩句,力爲足之。”近見李公彦季成詩話,乃云楊元素作本事記,洞僊歌“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錢塘有老尼能誦後主詩首章兩句,後人爲足其意,以填此詞。其説不同。予友陳興祖德昭云:頃見一詩話,亦題云李季成作,乃全載孟蜀主一詩:“冰肌玉骨清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簾間明月獨窺人,欹枕釵横雲鬢亂。三更庭院悄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屈指西風幾時來,只恐流年暗中换。”云東坡少年遇美人喜洞僊歌,又邂逅處景色暗相似,故櫽括稍協律以贈之也。余以爲此説近之。據此乃詩耳,而東坡自序乃云是洞僊歌令,蓋公以此敍自晦耳。洞僊歌調腔出近世,五代及國初未之有也。花蘂夫人宅在灌縣,乃費氏也。

南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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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漢置兵八千人,專以採珠爲事,名媚川都。每以石硾其足入海,至五七百人,溺而死者相屬也。久之珠充積内庫,所居殿宇梁棟簾箔率以珠飾,窮極華麗。後宋師入,一火而盡。藝祖廢媚川,仍詔百姓不得以採珠爲業。

羅浮黄龍洞卽葛洪西菴故址也,鋹作宫一。

花田在廣州府西,平田彌望,皆種素馨。僞劉葬美人於此,至今花香甚於他處。

湖南武穆王巡邊,回舟至洞庭宜春江口,暴風忽至,波如連山,乃見波中恢詭譎怪,蛟螭出没,雲霧昏蒙,有如武夫執戈戟者,有文吏具襴簡者,有如捧盆盂者,或緋或緑,倐閃睢盱,莫知何物。左右大駭,衣服、器皿悉投之。舟人欲以姬妾爲請,王不聽,移時風定,僅獲存焉。後數年,武穆王薨於位。

楚湖南帥馬希聲在位多縱率,有賈客沈甲者常來往番禺間,廣主優待之,令如北中求寶帶。甲於洛汴間市得玉帶一,乃奇貨也。回由湘潭,希聲竊知之,召甲詣衙,賜以酒食,抵夜送還店,預戒軍巡以犯夜戮之,湘人無不嗟憫。後常見此客爲祟,或在屋脊,或據欄檻,不常厥處。未久希聲暴卒,弟希範嗣立,以玉帶還廣人。

湖南馬希聲嗣位,連年亢旱,祈禱不應,乃封閉南嶽司天王廟及境内神祠,竟亦不雨。其兄希振入諫之,飲酒至中夜而退,聞堂前喧噪,連召希振復入,見希聲倒立於階下,衣裳不披,其首已碎,令親信輿上,以帕蒙首。翌日發喪,以弟希範嗣位。先是大將周達自南嶽回,見江上雲霧中擁執希聲而去,秘不敢言,夕有物如黑幕突入空堂,卽時而卒。

楊行密使王茂章等率舟師攻岳州,彦章入荆,將趣江陵,許德勳以梅花海鶻迅舸進斷木,龍舟蔽江,車弩亂發,執彦章。尋釋之還,德勳謂曰:“爲我謝楊王,僕等數人在湖湘,不可冀也。”

袁居道不求聞達,馬希範閒延入府。希範病酒厭膏膩,居道曰:“大王今日便得貧家纏齒羊。”詢其故,則蔬茄。

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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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肅時,宣州叛卒五千餘人送款,錢納之,以爲腹心。時羅隱在幕下,屢諫,謂敵國之人不可輕信,武肅不聽。杭州新治城壘,樓櫓甚壯,攜寮客盛觀之。隱指却敵,佯不曉,曰:“設此何用?”武肅曰:“君豈不知,欲備敵耳。”隱謬曰:“審如是,何不向裏設之?”武肅大笑曰:“本欲拒敵,設於内何用?”對曰:“以隱所見,正當設於内耳。”蓋指宣卒將爲敵也。後武肅巡衣錦城,武勇指揮徐琯、許再思挾宣卒爲亂,火青山鎮,入攻中城,賴城中有備。琯等尋敗,幾於覆國。

吴越忠懿王善草書,上遣使謂之曰:“聞善草聖,可寫一二進。”俶以舊所書紺圖上之,賜紅緑象牙筆管等物有差。

錢俶初入朝,既而賜歸國,羣臣多請留俶而使之獻地,太祖曰:“吾方征江南,俾俶歸治兵以攻其後,則吾之兵力可減半。江南既下,俶敢不歸乎?”既而皆如所處。

吴越王“金鳳欲飛遭掣搦,情脈脈”,此詞下尚有“看卽玉樓雲雨隔”句,見許彦周詩話,原本截去末句,文義未足。余邸寓於錢氏之舊鄉,蒼山碧樹,想見衣錦風煙,因念余昔家京邑,每遇南宫城太學左方禮賢宅,未嘗不欽仰忠懿之賢,雖喬木垂楊,朱門雕砌,宛若猶在。於時子姓貧寒,至有衣食不周者。嘗讀兩朝供奉録,太祖、太宗雖所賜金器六萬四千七百餘兩、銀器四千萬八千八百餘兩、玉石器皿一萬七千事、寶玉帶四十二條、錦綺一千六萬六千三百餘疋,然忠懿入貢,如赭黄犀、龍鳳龜魚、仙人鰲、山寶樹等,通犀帶凡七十餘條,皆希世之寶也,玉帶二十四,紫金獅子帶一、金九萬五千餘兩、銀一百一十萬二千餘兩、錦綺二十八萬餘疋、色絹七十九萬七千餘疋、金飾玳瑁器一千五百餘事、水晶瑪瑙玉器凡四千餘事、珊瑚十高三尺五寸、金銀飾陶器一十四萬餘事、金銀飾龍鳳船舫二百艘、銀糚器械七十萬事、白龍腦二百餘斤。及歸國之初,舉朝文武閹寺皆有餽遺,蓋有國以來,所積一空矣。

吴越舊宫攷此與鐵券、鐵箭攷俱從錢氏世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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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行宫卽武肅王舊宫。皇城九里,入和寧門,左進奏院、玉堂,右中殿、外庫。至北宫門,循廊左序,巨璫幕次,列如魚貫。祥曦殿朶殿接修廊爲後殿,對以御酒庫、御藥院、慈元殿、外庫門、内侍省、内東門司、大内都巡檢司、御㕑、天章等閣。廊迴路轉,衆班排列。又轉内藏庫,對庫器軍。又轉便門,垂拱殿五間十二架,長六丈,廣八丈四尺,簷屋三門,長廣各丈五。朶殿四,兩廊各二十間,殿門三間,内龍墀折檻。後擁舍七間,爲延和殿,右便門通後殿,殿左一殿,隨時易名。明堂郊祀曰端誠,策士唱名曰集英,宴待奉使曰崇德,武舉及軍班授官曰講武。東宫在麗正門内,南宫門外,本宫會議所之側。入門,垂楊夾道,間以芙蓉,環朱闌。二里至外宫門。節堂後爲財帛、生料二庫,環以官屬直舍。轉外窰子,入内宫門,廊右爲贊導春坊直舍,左講堂七楹,扁新。益外爲講官直舍。正殿向明,左聖堂,右祠堂。後凝華殿。瞻菉堂環以竹,左寢室,右齋,安位内人直舍百二十楹,左彝齋,太子賜號也。接繡香堂,便門通繹已堂,重簷複屋,昔楊太后垂簾於此,曰慈明殿。前射圃,竟百步,環修廊。右博雅樓十二間,左轉數十步,雕闌花甃,萬卉中出鞦韆,對陽春亭、清齋亭,前芙蓉,後木樨。玉質亭梅繞之。由繹已堂過錦臙廊,百八十楹,直通御前。廊外卽後苑,梅花千樹,曰梅岡亭,曰冰花亭。小西湖曰水月境界,曰澄碧,牡丹曰伊洛傳芳,芍藥曰冠芳,山茶曰鶴丹,桂曰天闕,清香堂曰本支百世,佑聖祠曰慶和泗州,曰慈濟鍾吕,曰得真。橘曰洞庭佳味。茅亭曰昭儉,木香曰架雪,竹曰賞静,松亭曰天陵偃蓋,以日本國松木爲翠寒堂。不施丹雘,白如象齒,環以古松。碧琳堂近之一山,崔嵬作觀堂,爲上焚香祝天之所。理宗時,吴知古掌焚修,每三茅觀鐘鳴,觀堂之鐘應之,則駕興。山背芙蓉閣風帆沙鳥,咸出,履舃下。山下一溪縈帶,通小西湖。亭曰清漣,怪石夾列,獻瑰逞秀。三山五湖,洞穴深杳,豁然平朗,翬飛翠拱。凌虚樓對瑞慶殿、損齋。緝熙崇正殿之東爲欽先、孝思、復古、紫宸等殿,木圍卽福寧殿,射殿曰選德。坤寧殿,貴妃、昭儀、婕妤等位宫人直舍螘聚焉。東過閣子庫、睿思殿、儀鸞、修内、八作、翰林諸司,是爲東華門。見西湖遊覽志。蓋高宗南渡,卽基地爲行宫,是以後人但知有宋故都,而不知有錢氏耳。

鐵券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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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券形如瓦,方廣約一尺五寸許,蓋鎔鐵而成,鏤金其上者也。唐昭宗以賜彭城郡王鏐,券文凡三百二十二字,晶光閃爍,天語温純,忠懿王入朝,置之廟社,不敢以自隨。宋太宗淳化元年,杭州守臣以前券及竹册、玉册各三副、詔誥百餘函進呈,詔賜還忠懿王子惟濬,藏之汴京。仁宗登極,霸州防禦使晦侍左右,帝問券,欲見之,晦遂進呈,帝覽訖賜還,券藏昭化坊賜第。神宗元豐四年,特令錢氏孫朝奉大夫藻進呈,仍降付本家,永傳後裔。至駙馬都尉景臻尚主,宗器屬焉,券遂藏於都尉之第。靖康元年,金師南侵,公主子榮國公忱奉母出奔,以券行,避地湖湘。紹興元年,遷台,高宗遂卽台之崇和門内賜公主第,由是券藏台之美德坊。宋末,元兵破台,券沉渭水者五十六年。元至順二年,漁人獲而售之宗子世珪家。前明洪武二年,太祖大封功臣,議鐵券制,學士范某奏唐和陵時賜武肅王錢鏐鐵券見在,上遣使卽家訪焉,世珪子尚德捧詔券及王遺像以進。上御外朝,宣李善長等觀之,賜宴中書省,命鏤木爲式,給還券像。二十一年,十六世孫克邦,以大臣薦赴闕引見。上因以錢氏納土,至今子孫尚存,諭北方歸降者,尋授建昌知府。二十三年,卒於官。都察院查勘任内税糧抄劄到京。子汝賢供係吴越王嫡派,有鐵券存照,本院官引見,蒙旨:“著孩子靠前來。五代時天下大亂,各據偏方,爾祖能保兩浙之民,不識兵革,到宋朝來,知道宋太祖是箇真主,便將土地歸附他。知恁祖宗忠孝好處,券與你保守,田産家財都給還汝,欽此。”永樂五年正月二日,禮部奉旨:“唐宋時封吴越王錢鏐的鐵券,他子孫見收著,恁部裏差人馳驛去同他親人將來看,欽此。”差行人曹閏至台,十七世孫廣西參政汝性同行人奉券馳驛進呈。御覽畢,以禮遣還,卽今藏於宗子鳳墀家。雖券字稍有剥落,而千年故物,世守弗墜云。

鐵箭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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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肅築塘捍江,其初晝夜衝激,版築不就,表告於天,云:“願退一兩日之怒濤,以建數百年之大業。”禱胥山祠云:“願息忠憤之氣,收洶洶之潮。”函詩一首,置之海門,云:“傳語龍王并水府,錢塘借與築錢城。”因採山陽之竹,令矢人造箭三千隻,羽以鳴鷺之羽,飾以丹硃,鍊鋼火之鐵爲鏃。既成,用葦敷地,分箭六處,幣用東方青九十丈,南方赤三十丈,西方白七十丈,北方黑五十丈,中央黄二十丈,鹿脯煎餅,時菓清酒,棗脯茆香,淨水各六分,香燈布置,以丙夜三更子時屬丁日,上酒三行,禱云:“六丁神君,玉女陰神,從官兵若而人,鏐以此丹羽之矢射蛟滅怪,竭海枯淵,千精百鬼勿使妄干。惟願神君佐我助我,令我功行早就。”禱訖,明日募强弩五百人射潮頭,人用六矢,每潮一至,射以一矢。射至五矢,潮乃退,餘箭埋於候潮門通江門之浦,鎮以鐵幢,誓云:“鐵幢壞,此箭出。”又以大竹破之,長數十丈,中實巨石,取羅山大木長數丈,植之横爲塘,依匠人爲防之制;又以木立水際,去岸二九尺,立九木作六重,象易既未濟卦。由是潮不攻岸,塘乃固。

吴越世家辯案歐陽修作吴越世家,多所貶毁之詞,今録此足爲辯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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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用修氏曰:司馬温公通鑑載吴越王錢弘佐年十四卽位,温恭好書,禮士。問倉吏:“今蓄積幾何?”曰:“十年。”王曰:“軍食足矣,可以寬吾民。”乃命復其境内税三年。歐陽永叔五代史乃云:“錢氏自武肅王鏐,常重歛以事奢侈,下至魚雞卵鷇,必家至日取。每笞一人,以責其負,則諸案吏各持簿於庭,凡一簿所負,唱其多少,量爲笞數,笞已,則以次唱而笞之,少者猶積數十,多者百餘,人不堪其苦。”歐陽史、司馬鑑所載不同,可疑也。胡致堂曰:“司馬氏記弘佐復税之事,五代史不載,歐陽修記錢氏重歛之虐,通鑑不取,其虚實有證矣。”予按宋代别記載歐陽永叔爲推官時,昵一妓,爲錢惟演所持,永叔恨之,後作五代史,乃誣其祖以重歛民怒之事。若然,則挾私怨於褒貶之間,何異於魏收輩邪!見丹鉛録。

雪峯寺傍蘸月池有二古杉,一爲閩王審知所植,其一乃真禪師植也。

林愿女生而神異,能言人禍福,没後鄉人立廟興化府東南湄州嶼。宣和中,路允迪浮海使高麗,遇風,諸船皆溺,神降於允迪舟檣,遂安濟。歷代累封至天妃。

閩土東麂之讖,按“東麂”二字,其音義亦不詳。麂,鹿屬,大麋也。傳載略云:或作年紀之紀,自己之己,此皆與麂同音而異義。呼兩浙爲東麂者,直鄙之也。

北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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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祖卽位後,嘗召山人郭無爲於崇政殿説書,後崇政殿説書官由此。按五代時,北漢郭無爲號抱腹山人,史載其爲英武帝所誅,豈其時有兩郭無爲邪!宋初亦未有崇政殿説書之事,説部所載,信疑存而不論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