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菴集 (四庫全書本)/卷49

巻四十八 升菴集 卷四十九 巻五十

  欽定四庫全書
  升庵集卷四十九     明 楊慎 撰八士考
  周有八士馬融以為成王時人劉向以為宣王時人他無所考汲冢周書克殷解乃命南宫忽振鹿臺之財乃命南宫百達史佚遷九鼎三巫疑南宫忽即仲忽南宫百達即伯達也尚書有南宫括疑即伯适也則八士者南宫氏也以為成王時人近之尚書南宫之姓與汲冡書南宫之姓合伯達伯适與仲忽之名又合似是無疑聊筆之以諗博古者
  季隨
  蕭頴士䝉山詩子尚捐俗紛季隨躡遐軌季隨即周八士中一人也蒙山有季隨隐跡事未知所出亦竒聞也
  嚴子陵
  范曄嚴光傳以光為餘姚人而云少與光武同學光武何嘗至餘姚哉曄著任延傳云延㑹稽都尉到郡先詢延陵季子時天下新定道路未通避亂江南者未還中土如董子儀嚴子陵等皆待以師友之禮則子陵僑居避亂江南明矣又按故蹟遺文有嚴子陵碑云子陵新野人避亂江南娶梅福女因居㑹稽以此考之與任延傳相合嚴光當作荘光避漢諱也
  焦光
  後漢焦光字孝然河東人也隱於焦山竄河渚間作一蝸牛廬處其中冬夏袒臥遭大雪亦不移人以為死就視如故或問皇甫謐曰焦光何人曰吾不足以知之曠然以天地為棟宇闇然合至道之前出羣形之外入𤣥寂之幽犯寒暑不以傷其性居曠野不以苦其形遭驚急不以廹其慮推榮憂不以累其心損視聴不以汚其耳目羲皇以來一人而已
  田千秋
  漢武帝征和二年大鴻臚田千秋曰方士言神仙者甚衆而無顯功請皆罷遣之上曰大鴻臚言是也遂有天下豈有神仙盡妖妄耳之説實千秋啓之也嗚呼千秋能申戾太子之寃而罷方士之妄亦賢矣世猶以一言取相少之何其不恕耶
  章邯未可輕
  方萬里云髙祖自漢中東出司馬翳董欣望風稽顙獨章邯堅守廢丘踰年不下至於引水灌之然後破此豈脆敵哉惜其不知所事身名俱滅嚴尤之于王莽道覆之于盧循皆一律也
  景毅
  景毅蜀郡人為漢侍御史子顧為李膺門徒未有録牒不及於譴毅慨然曰本謂膺賢遣子師之豈可以漏脱名籍茍安而已遂自表免歸漢末恥不與黨人不獨皇甫規也
  韋叡
  六朝人才韋叡為冠司馬温公曰其臨陣也勇其執事也敬其律己也亷其與人也惠其居官也明功成身退明哲保身齊梁之世乃有若人邪是時武帝方鋭意釋氏天下從風而靡而叡獨不與嗚呼叡亦豪傑之士哉
  女状元
  女侍中魏元义妻也女學士孔貴嬪也女校書唐薛濤也女進士宋女郎林妙玉也女状元蜀黄崇嘏也崇嘏臨卭人作詩上蜀相周庠庠首薦之屢攝府縣吏事精敏胥徒畏服庠欲妻以女嘏以詩辭之曰一辭拾翠碧江湄貧守蓬茅但賦詩自服藍衫居郡掾永抛鸞鏡畫娥眉立身卓爾青松操挺志堅然白璧姿幕府若容為坦腹願天速變作男兒庠大驚具述夲末乃嫁之傳竒有女状元春桃記葢黄事也
  韋孝寛薛仁貴
  後周韋孝寛參麟趾殿學士考校圖籍唐薛仁貴著周易新生本義四卷二子皆勇将而精意經術如此
  王逸少經濟
  王逸少其在東晉時葢温太真蔡謨謝安石一等人也直以抗懐物外不為人役故功名成就無一可言而其操履識見議論閎卓當世亦少其比公卿愛其才噐頻召不就殷深源輔政勸使應命遺之書曰足下出處正與隆替對豈可以一世之存亡必從足下從容之適逸少報曰吾素志無廊廟王丞相欲内吾誓不許之手跡猶存由來尚矣不於足下參政而方進退自兒婚女嫁便懐尚子平之志數與親知言之非一日也及殷侯将北伐以為必敗貽書止之殷敗後復謀再舉又書曰以區區江左所營綜如此天下寒心乆矣自㓂亂以來處内外之任者疲竭根本各從所志竟無一功可論一事可紀任其事者豈得辭四海之責哉若猶以前事為未工故復求之於分外宇宙雖廣何所自容又與㑹稽王牋曰今雖有可欣之㑹内求諸已而所憂乃重於所欣以區區吳越經緯天下十分之九不亡何待願令諸軍皆還保淮須根立勢舉謀之未晩其識慮精深如是其至恨不見於用耳而為書名所葢後世但以翰墨稱之藝之為累大哉
  王維談名理
  王維云古之髙者曰許由挂瓢巢父洗耳耳非駐聲之地聲非染耳之跡惡外者垢内病物者自戕此尚不能至于曠士豈入道之門也維之談名理如此豈減晉人邪
  孔北海
  孔北海大志直節東漢名流而與建安七子並稱駱賔王勁辭忠憤唐之義士而與垂拱四傑為列以文章之末技而掩其立身之大閑可惜也君子當表而出之
  裴頠王坦之
  晉世人士皆尚虚無而裴頠作崇有論皆尚荘學而王坦之作廢荘論二子之言可謂卓然自立不隨俗尚矣然夷考其所為裴之欲而無厭自取伊戚徒能言之耳坦之風格忠鯁始終不易殆不愧其言云
  審已
  晉陸玩拜侍中謂賔客曰以我為三公是天下為無人唐鄭綮聞拜相曰鄭五作相天下無人矣二子審已量力其視力小任重折足覆餗而猶不知止者有異矣
  劉琨劉栖楚
  晉金谷二十四友有劉琨唐八關十六子有劉栖楚其中行獨復者乎
  王朴
  五代人才王朴為冠其平邉䇿攻取先後宋興之初先平江南晩定河東次第不能易也外事征伐内脩文治其論星厯宋定欽天厯不能易也其論樂律宋作大晟樂不能易也其言有曰彼民與此民之心同是與天意同契天人意同則無不成之功近于知道矣五季之世而有若人邪
  李白墓誌
  范傳正作李太白墓誌云白常欲一鳴驚人一飛冲天彼漸陸遷喬皆不能也及其謫退乃歎曰千鈞之弩一發不中則當摧撞折牙而求息機安能効碌碌者蘇而復上哉用是脱屣軒冕釋羈韁鎻因肆性情太放于宇宙間意欲耗壮心而遣餘年此數語足以盡太白為人劉全白有李翰林墓碣記云太白廣漢人性倜儻知縱横術善賦詩才調逸邁徃徃興㑹屬辭恐古之善詩者亦不逮裴敬有李白墓碑曰白為詩格髙旨遠若在天上物外任華送李白之曹南序曰彼碌碌者徒見三河之逰倦百鎰之金盡乃議子於得失虧成之間曽不知才全者無虧成志全者無得失進與退於道德乎何有以上諸文附見李白集古本有之今不傳矣全白指太白為廣漢人葢唐世彰明縣屬廣漢郡故猶舉郡為稱耳
  方望賢於范増
  方望為隗囂軍師後囂不聽其言望以書謝之曰范蠡收責句踐乘扁舟於五湖舅犯謝罪文公亦逡巡于河上望之無勞固其宜也望聞烏氏有龍池之山㣲徑南通與漢相屬其傍時有竒人聊及閒暇廣求其真願将軍勉之望之見㡬亂邦托跡方外飄然行遁邈焉莫追賢於范増遠矣
  氷泮氷合
  漢光武渡滹沱河俄頃氷合真有神助矣其後帝命其處為危渡口示天幸不可恃以戒子孫此其大度何如也石勒擊劉曜濟自大堨以河氷泮為神靈助號為靈昌津此其去光武遠矣石勒自謂遇光武當並驅中原未論兩家仁暴只兹一事絶塵莫攀石勒何其大言無忌耶其代王什翼犍擊劉辰河氷未合乃以葦絙約流澌而氷合復恐未堅又散葦於上氷草相結有如浮梁出其不意遂大破之此則以人力迎天者也
  楊補之
  楊補之子雲之後自蜀而移家清江善畫梅秦檜求之竟不與也有逃禪老人詞一卷余嘗題其畫梅譜一詩云逃禪老人楊補之清江世業錦江移承家不愧草𤣥後藝苑豈獨梅花師神交早與逋仙素清節不受檜賦緇請看麝煤鼠尾外更有玉珮瓊琚詞
  鄮山正論
  黄鄮山答蜀人黄制參有大書曰考亭於介甫愛而不知其惡於東坡憎而不知其善迹則誠有之然特激於汪玉山一時徃復之書然爾玉山極口稱譽東坡考亭方辨之玉山再䕶東坡則考亭遂深求東坡之短遂有寧可取介甫之説介甫因此得考亭救得數語考亭有性氣此一時有激不平之言非平日議論之正也介甫亦可謂僥倖甚矣然其苖脉亦從為伊川䕶法中來甚至介甫作詩罵昌黎而考亭亦以其詩為是平生克治其身如考亭因為門庭有此等偏處亦不自覺則後學可不深自警也哉鄮山朱子門人之門人也其言如此可謂朱子之忠臣矣然朱子此論非特有激於汪應辰其隂拱介甫之意徃徃發見余觀張南軒與朱元晦書曰聞兄在鄉里因歲歉請於官得米儲之而春秋償其所取之息或者妄有散青苖之譏兄聞之作而言曰介甫獨有散青苖之一事是耳奮然作社倉記以述此意某以為過矣是乃意之所加不自知其偏者也不可作小病看異日流弊恐不可言南軒此論可謂朱子之諍友矣朱子他日又録安石為名臣而躋之韓范富歐之間此豈亦有激於何人乎嗚呼於東坡乎何損於半山乎何益獨可為大儒惜耳朱子學孔孟者也孔孟平日之論曷嘗譽驩兜而貶元凱乎朱子嘗謂陳同甫躋漢唐於三代是精金頑鐵作一鍋銷朱子以安石與韓范齊名何不分别金鐵之甚邪
  穆姜特諡
  婦人皆從夫諡而穆姜乃特諡觀其致女論詩之言葢有才智之哲婦也文姜亦特諡
  秋胡妻
  劉子𤣥曰列女傳載秋胡妻者尋其始末了無才行可稱直以怨懟厥夫投川而死輕生同於古冶狥節異於曹娥此乃凶險之頑人强梁之悍婦輒與貞烈為伍有乖其實焉予按小説載劉伯玉妻聞其夫誦洛神賦遂投洛水而死名妬婦津事與秋胡相類秋胡妻可為貞烈則當祠於妬婦津以劉伯玉妻配享可也
  徐淑
  予觀藝文類聚見東漢婦人徐淑與夫秦嘉兩書又觀玉臺新詠見其與夫詩皆麗則可誦又考史通稱其動合禮儀言成規矩夫死毁形不嫁哀痛傷生可謂才德兼美者也范曄後漢書作列女傳乃舎淑而取蔡琰何見哉
  馮夫人錦車
  漢書西域傳馮夫人名嫽漢宫人也善史書乘錦車持節和戎而歸按此事甚竒而六朝唐人無入篇詠者惟劉孝威詩云錦車勞逺駕駱賔王詩錦車朝促𠉀刁斗夜傳呼徐堅詩雲揺錦車節月照角端弓僅一句一聯而已此事可畫可歌勝於詠明妃之失節文姬之傷化多矣
  浣花夫人
  成都浣花谿有石刻浣花夫人像三月三日為浣花夫人生辰傾城出逰地志云夫人姓任氏崔寧之妾按通鑑成都節度使崔旰入朝楊子琳乘虛突入成都寧妾任氏出家財募兵得數千人自帥以撃之子琳敗走朝廷加旰尚書賜名寧任氏封夫人
  錦繖夫人
  馮寳妻洗氏封石龍夫人戰則錦繖寳幰至老未嘗敗年八十而終智勇福三者全矣古今女将第一人也繡旗女将與李全戰者見金史可對錦繖夫人
  黨籍碑
  宋元祐黨籍碑成於蔡氏父子其意則王安石啓之也安石嘗作⿱杜詩以寓意謂神姧變化自古難知辨之而不疑者惟禹鼎焉魑魅合謀葢非一日太丘之社其亡也晩葢以喻新法異意之人将為宋室之禍也其後門生子婿相繼得政果鑄寳鼎列元祐諸賢司馬光而下姓名于其上以安石比禹績而以司馬諸公為魑魅呂惠卿載諸謝章曰九金聚粹畫圖魑魅之形自此黨論大興賢才消伏卒致戎馬南騖赤縣丘墟一言䘮邦安石之謂也慎按安石之惡流禍後世有如此宋之南遷安石為罪之魁求之前古姦臣未有其比雖後漢晩唐黨禍不若是其烈然彼乃宦者閹奴身為惡而顯遭戮國史明著為奸臣矣安石以文濟姦黨惡又衆至於後世是非猶舛朱晦庵作宋名臣言行録以王安石為名臣與司馬光竝列夫司馬光與安石所爭者新法也新法之行是則諌沮新法者非安石為名臣則司馬光不得為名臣矣今著名臣録自擬於春秋而光與安石竝列則是石碏與州吁皆為忠臣崔杼與晏嬰皆為義士而孔子可與少正卯同列孟子可與儀秦齊班乎其㣲意不可知豈暗用紹聖調停之法于史冊之間乎朱子平生功業不可見而去取如此可疑也且司馬作通鑑書諸葛亮入㓂公作綱目正之當矣然通鑑所書因乎陳壽名臣録公之進安石則未有因也公之特筆而天下後世雖兒童走卒未有一人之見同焉者也或曰公之取安石憎而知其善也為其䕶細行有經學與文章也噫是又不通之甚矣憎而知其善者小惡而可改者也若夫引羣邪害衆正誤人主亡社稷此元惡大憝雖有小善不足言矣王夷甫褚彦回未嘗不䕶細行孔光張禹未嘗無經學李斯曹操豈不能文章史固未嘗假借之也予又見他書載金兵入汴見鑄鼎之象而嘆曰宋之君臣用舎如此焉得乆長遂怒而撃碎之金人皆知惡安石而大儒朱子反尊崇之何故安得起公九原而一問之邪
  龍頭蠆尾
  三國志云管寧為龍頭邴原為龍腹華歆為龍尾余謂華歆為蠆尾近世山西以喬白崖王虎谷王瓊為河東三鳳評者謂白崖虎谷為二鳳王瓊為一梟
  劉須溪
  廬陵劉辰翁㑹孟號須溪於唐人諸詩及宋蘇黄而下俱有批評三子口義世説新語史漢異同皆然士林服其賞鍳之精而不知其節行之髙也余見元人張孟浩贈須溪詩云首陽餓夫甘一死叩馬何曽罪辛巳淵明頭上漉酒巾義熈以後為全人葢宋亡之後須溪竟不出也與伯夷陶潛何異哉同時合志者如閩中之謝臯羽徽州之胡餘學慈溪之黄東發峨眉之家鉉翁自以南宋遺人不肯屈節不知其幾宋朝待士之效深矣附須溪丁酉元夕寳鼎現詞云紅粧春騎踏月花影千旗穿市望不盡樓歌舞習香塵蓮步底簫聲斷約綵鸞歸去未怕金吾呵醉甚輦路喧闐且止聽得念奴歌起○父老猶記宣和抱銅仙清泪如水還轉盼沙河多麗滉漾明光連邸第簾影凍散紅光成綺月浸蒲桃十里看徃來神仙才子肯把菱花撲碎腸斷竹馬兒童空見說三千樂指等多時春不歸來到春時欲睡又說向燈前擁髻暗滴鮫珠墜便當日親見霓裳天上人間夢裏此詞題云丁酉葢元成宗大德元年亦淵明書甲子之意也詞意凄婉與麥秀歌何殊○尹濟翁壽須溪風入松詞云曽聞幾度說京華愁壓帽簷斜朝衣熨貼天香在如今但彈指蘭闍不是柴桑心遠等閒過了元嘉○長生休說棗如𤓰壺日自無涯河傾南紀明奎壁長教見壽氣成霞但得重携溪上年年人共梅花
  高士
  嚴僖與許由為友蜀之嚴道人隱雅州見蜀本紀應曜隱居淮上與四皓同徴而不出見海録碎事摯峻字伯陵隱于汧山司馬遷以書招之不從見高士傳牛牢魏郡人立志不與光武交其風節又峻於荘光矣而世不知之也其事僅見於寰宇記侯馥晉代盧州人不屈於李雄史亦失紀而見於地志國初有徐舫劉基宋濓徃訪之荷蓑笠以見示不用於世也史皆逸其事然則巢父之徒古今豈少乎cq=141
  荀彧裴樞
  荀彧為曹操謀主機械已成矣一旦受九錫彧乃以為不宜竟為曹所害唐裴樞既受朱全忠之薦為相又刦遷昭宗于洛陽全忠除一太常卿樞乃持之不與全忠殺之白馬驛二事正相類文中子猶以彧及其子攸比殷之三仁歐陽永叔以樞一卿尚惜其肯以社稷與人乎嗚呼文中永叔可謂愚矣荀裴二人既與曹操全忠同為逆謀非一日矣其靳九錫惜一卿欲㣲示異同以掩時人之耳目其心必曰吾已許其大其細者不許彼未必怒也操與全忠之意必疑曰彧與樞之意中變矣細者如此况大者乎遂逞其忿殺之不恤也昔有孀婦私一惡少許其竊貲以逃而未有隙也一夕惡少賭博欲薄取以償戯債婦吝不與惡少曰是些少尚吝其肯以全貲畀我乎乘醉夜半殺之彧與樞類之矣若以彧為仁樞為忠則此婦亦可為貞為烈乎甚矣文中永叔之為愚也
  傅𤣥稱孔明
  傅子云孔明誠一時之異也入無遺刃出有餘糧
  武侯格言
  武侯曰勢利之交難以經遠士之相知温不増華寒不改葉貫四時而不衰歴夷險而益固
  飛兎龍文
  田巴竒魯連曰魯連乃飛兎也豈直千里駒哉楊津目楊愔曰此兒駒齒未落已是我家龍文更長當求之千里外駒齒未落已是龍文騕褭之中更齊飛兔
  黄東發評王導
  王導在江左為一時偷安之謀無十年生聚之計陳頵勸抑浮競不能從也王敦殺周戴不肯救也卞敦不赴國難不能戮也郭黙害劉𦙍不能問也庾亮召蘇峻不能止也石勒㓂襄陽大疫死大半弊不能乘也葛陂淫雨三月不止困不能襲也晉帝拜其妻曹氏不能辭也又隂拱中立以觀王敦之成敗而胸懐異謀觀敦與導書平京師日當親割温嶠之舌非素有謀約者敢為此言敦已伏誅當加戮尸汚官之罪又請以大将軍禮葬之敦死後導與人言恒稱大将軍又言大将軍昔日為桓文之舉此為漏網逆臣無疑徒以子孫貴盛史家掩惡以欺萬世謂之江左夷吾管氏輿臺亦羞之矣近日陽明王公後渠崔公皆有此論與愚見不謀而合因觀黄東發之言昔人已有此評矣不厭重著之
  王導賊臣
  余嘗反覆晉書知王導心事與王敦一間耳真賊臣也元帝永昌元年敦稱兵向闕人臣無将非反而何而導於敦伏誅之後猶謂其義同桓文不知桓文何嘗稱兵伐周何嘗戮周之大臣乎敦問周顗於導三問而三不對是借劍於敦而殺顗也非敦反乃導反也又與王含書云昔年佞臣亂朝人懐不寧其曰佞臣指刁協劉隗協與隗不合於敦而欲誅之者也導於明帝太寧二年敦反迹大彰而猶為此言非賊臣而何晉朝姑息不振王導族黨大盛是以一時反以逆賊為忠貞千載而下人猶不悟世亦易欺哉余每讀史至此不勝憤與余同此見者安陽之崔子鍾耳其後明帝崩成帝即位而導稱疾不入朝郗鑒責之曰大行在殯嗣王未立豈人臣辭疾之時又郭黙懐逆而不能討乃曰遵養時晦陶侃責之曰是乃遵養時賊也以此觀之導既無濟世之才又無人臣之節不膺誅戮亦已幸矣
  陽明紀夢詩
  慎嘗反復晉書目王導為叛臣頗為世所駭異後見崔後渠松窓雜録亦同余見近讀陽明紀夢詩尤為卓識真見自信鄙説之有稽而非謬也其自序曰正徳庚辰八月廿八夕卧小閣忽夢晉忠臣郭景純氏以詩示予且極言王導之奸謂世之人徒知王敦之逆而不知王導實隂主之其言甚長不能盡録覺而書其所示詩於壁復為詩以紀其畧嗟乎今距景純若干年矣非有實惡深寃欝結而未暴寜有數千載之下尚懐憤不平若是者耶詩云秋夜卧小閣夢遊滄海濵海上神仙不可到金銀宫闕尚嶙峋中有仙人芙蓉巾顧我宛若平生親欣然就語下烟霧自言姓名郭景純携手歴歴訢𮕵曲義憤感激難具陳切齒尤深怨王導深奸老猾長欺人當年王敦覬神器導實隂主相縁夤不然三問三不答胡忍使敦殺伯仁寄書欲㧞太真舌不相為謀敢爾云敦病已篤事已去臨哭嫁禍復賣敦事成同享帝王貴事敗仍為顧命臣幾㣲隠約亦可見世史掩覆多失真袖出長篇再三説覺來字字能書紳開窓試抽晉史閲中間事迹頗有因因思景純有道者世移事往千餘春若非精誠果有激豈得到今猶憤嗔不成之語以筮戒敦實氣沮竟殞身人生生死亦不易誰能視死如輕塵燭㣲先幾炳易道多能餘事非所論取義成仁忠晉室龍逢龔勝心可倫是非顛倒古多有吁嗟景純終見伸御風騎氣遊八垠彼敦之徒草木糞土臭腐同沉淪郭景純夢中詩我昔明易道故知未來事時人不我識遂傳躭一技一思王導徒神器良久覬諸謝豈不力伯仁見其底所以敦者仇罔顧天經與地義不然百口未負托何忍置之於死地我於斯時知有分日中斬柴市我死何足悲我生良有以九天一人拊膺悲晉室諸公亦可恥舉目山河徒嘆非携手登亭空洒淚王導真奸雄千載人未議偶感君子談中及重與冩真記固知倉卒不成文自今當與頻謔戯儻其為我一表揚萬世萬世萬萬世
  楊軻
  晉有楊軻者石虎遣使徴之不應親駕往視亦髙卧不起石虎謂沙門道集曰朕乘輿所向天沸地湧何匹夫而長傲耶道集對曰昔舜優滿衣禹造伯成魏式干木漢美莊光管寜不應曹氏皇甫不屈晉代豈可令史無隐遯傳耶虎悦其言而止余謂楊軻固髙士石虎始能枉駕終能優容亦豈尋常之虜哉此事見法苑珠林而史不載故表出之
  賈易
  賈易言蘇轍制科試文謬不應格而濫進是時轍方不合於君相而易因誣之夫以轍之文章而猶曰謬曰幸曰濫小人之無忌憚何所不至
  補陸贄對徳宗
  唐徳宗曰人言盧杞是姦邪朕獨不覺其然陸贄之對婉矣而未盡也奚不曰古之所謂姦邪者莽操懿温是也其人皆有功于國有善及人時君倚之以成其惡是真姦邪也盧杞則異是杞之為人無寸功於國無片善於身事事蠧政害民時時妨賢病國始則保朱泚之不反終則致朱泚之篡立車駕播遷宗社幾滅幸而反正天所賛也原杞之情與抽戈犯蹕者同定杞之罪與誤國無上者等寸斬不足以謝天下族誅不足以謝朝廷聖代之梟獍皇家之鯨鯢也姦邪二字不足以盡之臣以為陛下改過當如太甲懲患當如成王而曰朕獨不覺其然是以梟獍為鸞鳯鯨鯢為龜龍也王言如綸其出如綍天下聞之誰不解體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陛下勿以宗社再試哉世傳宣公對上語多訥曰容臣退而思之故張南軒云宣公只是詞臣非宰相才盖指其為相不能行而徒屢疏其言也
  陸贄忌才
  于公異露布為徳宗所歎賞陸贄忌其才誣以家行不至賜孝經一卷坎𡒄而終惜哉敬輿而有此也後人稱之智如子房才如賈誼子房何曽忌才如此
  蒲禹卿
  蒲禹卿成都人王蜀之世對策直言擢第一及宗衍欲至天水禹卿上疏諌曰天水之地逺惡難行險棧欹雲危峯揷漢石崖㣲雨則摧閣道稍泥則滑那堪叱馭豈可鳴鑾況玉京金闕寶殿珠樓内苑上林瓊池瓌圃香風滿檻瑞露盈盤鈞天之樂奏九韶廻雪之舞呈八佾何必湏於逺塞看彼荒山且蜀國從來創業多乏永謀或徳不及於兩朝或祚不延於七代劉禪出降于鄧艾李勢遽歸于桓温皆為不恤直言以致亡國宗衍不聼至鳳州已遇敵不一年遂亡
  趙普
  宋之多姦臣始于趙普宋之兵孱國弱亦始于趙普何也曹翰欲取幽州承周世宗一日取三闗之餘威而遼國多隙取之必矣趙普亦知翰能之而嫉媢之心蓄於内阻抑之巧形於口太祖亦承五代之弊畏難茍安玩時愒日故從其言
  蘇長公次公
  元劉文靖云蘇長公愛孔文舉次公愛管㓜安盖氣質各相類云
  半山詩
  半山詠孟子詩云何妨舉世嫌迂濶故有斯人慰寂寥此欲尚友孟子也次首詠商鞅云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令必行此又仰思商鞅也盖其立言則欲學孟子變法則欲師商鞅卒之孟子不可學而専師商鞅焉其用人則對伊川曰使小人變法使君子守之卒之君子盡逐斥而小人純用焉生於其心害於其政有如此孟子之沈魄浮魂半山詩語當笑於九原矣其歸金陵後作龍賦曰常出乎害人而未始害人常至於喪已而未嘗喪已其自觧之詞乎然就其言論之龍本利見何嘗害人其或害人者孽龍也龍能存身何嘗喪已其或喪已者乖龍也公其秉孽龍乖龍之精者乎又其退居後詠金山詩云只有此中堪曠望誰令天作海門山此猶是欲涸梁山泊為田之餘意余獨愛其詠倉頡四句云倉頡造書不詁自明嗚呼多言祇誤後生此豈鬼擘其口使出此言如自跋其字説乎陳了翁楊龜山之力辨不若其自懴也又歸田後詩曰勛業無成照水羞黄塵入眼見山愁則其羞惡真心之發噫晩矣若夫其捨宅為寺捨田為供乃宦官宫媪之所為而公為之不知何見以斯人而從祀孔廟汚蔑極矣
  升庵集卷四十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升菴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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