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軒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

半軒集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六
  半軒集目錄      别集類五
  巻一
  賦
  箴
  頌
  辭
  辯
  喻
  擬
  贊
  巻二
  銘
  論
  䇿題
  書
  文
  引
  雜著
  巻三
  記
  卷四
  記
  巻五
  
  巻六
  
  巻七
  說
  巻八
  題跋
  巻九
  墓誌銘
  巻十
  詩
  巻十一
  詞
  巻十二
  方外雜體文
  補遺
  方外文補遺
  等謹案半軒集十二巻明王行撰行字止仲長洲人少授徒於城北齊門洪武初有司延為學校師後館涼國公藍玉家玉薦之太祖得召見玉誅行亦坐死同時以黨禍誅者惟行與孫蕡最有文名然蕡特為玉偶題一畫無所攀援於其間其詩今在蕡集中亦别無假借溢分之語而行則性喜談兵當元末兩浙兵起時甞黙坐籌其勝負與所親言之恒百不失一二益以自負及藍玉延之課其子遂數以兵法說玉頗與密議又與道衍深相投契甞告以盍有所待不當以其法老盖負其桀黠之才有不肯槁死牖下者故其所作往往踔厲風發縱横排奡極其意之所馳騁而不能悉歸之醇正頗肖其為人詩格亦清剛蕭爽在北郭十子之中與髙啟稱為勁敵就文論文不能不推一代竒才也乾隆四十二年八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半軒集巻一       明 王行 撰賦 箴 頌 辭 辯 喻 擬 贊
  隱居賦
  古之人有喜寂而憎囂病雕而安朴者敝屣軒乗唾視絓組弗移於巨室之富弗撓於王公之勢弗下於后辟之尊歘然而遐舉漂乎其髙邁如風如雲即之而罔從底之而莫至也於是彊名之曰隱中世以還完質浸壊假隱而章資隱而華賓隱而實耀者駢比隱之名始病矣南山屠處士屬時艱危因潛其徳抱一而幽處悼淳風之就漓惟古道之是慕予甚嘉之因為著隱居賦其辭曰
  大道邈乎其寥閴兮何斯世之多邅始局蹐而錯遻兮卒紛綸而糾纏肆澆風之彌競兮朴兹離而不完懿夫人之孤矯兮抗靈風而髙鶱日止息乎岑蔚兮架崟嵌而崇構欐木蘭而楹杏兮褰薜蘿以重覆甄雨風之可待兮迺形軀之是休弗暑寒向塞以自蔽兮奚繚垣之足周鶴翻翻其忽萃兮或鳴鹿之呦呦睠羣芳之炫春兮擷嘉英於素秋羲娥亟超而疾騖兮四運迭趨而莫駐晨顆丹而可美兮暮馘黄而可懼爰凝神以葆真兮斯含和而茹醇溉金華以植靈根兮潄玉池之芳津謂道可靜悟而不可躁得兮時可安而不可為弗矯焉以翹翹兮弗塊兮以蚩蚩歎儀鳯之寥寥兮傷鳴韶之竟息倐遐舉以幽潜兮又寧俟夫終夕笑彼汨夫埃𡏖兮若羽濡之莫振守責之弗吾宥兮亦憂并而患臻靡道腴之可味兮是擾擾其曷去能相角而技相髙兮匪予衷之攸素組吾嬰而可税兮馬吾羈而可捐聊相從以容與兮於以全吾之餘天亂曰泰無塞兮荃其藏窅獨處兮不渝芳爾欲求兮逺周章茍得之兮憂則忘紉而佩兮緝而裳蘄終焉兮以相羊
  别知賦
  天蒼蒼其正色兮曽何有乎晦明惟𤣥雲之閡閼兮斯下睇之瞢瞢矧大塊以噫然兮野馬羣驤而上征日月忽其從縮兮五緯紛其錯經世棼綸以緯繣兮物相乗而相搤葉蓊蓊以于堂兮蕭蔓蔓而為薄蕙華亟歛其滋兮桂恐偕零于飛藿大濩寥寥而絶奏兮又安用乎竾簧醜九苞為愧徳兮翬何所售其文章嗟亹亹之弗喻兮競杼情而擅長汨霜霰之交披兮迺掣肘之巨芳與其忳忳而復寤兮寧先幾以遁藏且事有殊而不異兮物有微而可則也隱所以完夫豹兮屈所以伸夫蠖也此予之黙黙以靜俟兮自以信之非惑也紛總總以為執墜兮獨大人之貞得也予始潔修之是慕兮荃不拒兮以不賢謂需卓卓之行方兮仍逐逐而智圓遊義塗以容與兮處仁居而泰然懿兹言之摖道兮顧行之而不違諒安時以徳耀兮抱其全而弗虧甫切偲之是賴兮倐告予以别故駟飛鳴而驂驂兮指東南而遐騖鵠㷀㷀而孤跱兮鶴徘徊以鳴悲恍予志之若失兮惄予心之不夷心不夷兮奈何悵臨風兮浩歌歌曰山川莽蒼兮長路漫漫凄其雨風兮凝隂沍寒行則甚勞兮居孔安係夫人兮逺何旃吁嗟乎往不我將兮止不我然為我遄歸兮無淹歲年
  來月樓賦
  莽無垠兮太清離離錯陳兮宿與星寒㝠兮灝氣凝皎東方兮浮𤣥精海洋洋兮大波澄廓四表兮同一明我居敞兮逹四扄月之來兮皓以盈既窅窕兮𮟏入亦徘徊兮孤停鑑薄帷兮射彩度曲房兮流晶雖盈虧之有變終莫掩兮虛靈猨嘹嘹兮逺響鶴噭噭兮交鳴篁稍稍兮焱戰光泛泛兮露零夜何其兮將半倐斜漢兮西傾挹靈輝於丹府蕩浮競之煩情謝埃氛之下迹超雲卧兮天行世紛紜兮萬物一非予之所營惟清景兮獨得儗豪華兮孰勝豈衆遺兮我取邈無人兮繄爭
  眠雲賦
  聊因余之閒暇散幽趾於巖扄時青陽之甫霽正白雲兮始生乍紬繹兮縷細稍揄揚兮素輕出深谺之怒歕度長林以柔縈爰乃髙步遐登觀其狀態匪一坎之孤興乃千峰而共㑹如掀如埀如奮如怠若輪而旋若艘以載立揺揺之懸旌翼亭亭之髙蓋或為鳯兮俄為龍倐成虎兮忽成兕方逸獸兮原馳奄驚禽之煙逝渾渾兮湯湯淵淵兮濊濊濤鼓雪于崩川水激湍於奔瀨殘飄斷舞與皓鶴以偕來薄翳微涵失瑶芳之所在於是陶笻告憊謝屐訴疲拂紫苔之文薦褰翠薛之修帷悟莊生之幻理與周公以為期彼氤氲而不化復窈窕兮相隨離披兮感同裯於重覆繚繞兮疑入幕於層圍矧動蕩兮漂流欲浮躬兮汎體游漾温湯之源㳂泳清沂之涘承流沫於吕梁轥雄潮於浙水漸朱光之麗正覺氛沴之消除渙爾雪融而氷釋霍然葉掃兮焱驅廓青天兮萬里恍六合之開舒嗟夫變易難常推遷靡間時因景以見新景因人而知變人為景而相移景非人之能戀紛世態而常然詎兹變兮獨眩惟所值之不齊異憂懽兮欣怨置勿念兮復何言繄寤歌兮申歎
  墨芙蓉賦
  煙靡靡兮朝隂水渺渺兮夕深儼幽姿兮爰飾度秋鏡兮初臨既霜寒之解拒復嵗月之能任噫胡然哉是豈服𤣥丹而不化駐顔景兮于今也耶
  畫菜賦
  膏雨云霽春陽載姸彼生物之欣榮繄嘉蓛其競鮮碧冉冉兮雲湊青遥遥兮霧連苞翠葆以萌土色緑房而貯煙含素英之璀璨茁頳芽之曲拳或蝥虎兮罥絲亦蝓牛兮畫涎盈暮擷之傾筐登晨餐之窳盤疇何攄夫妙思貌兹形而與傳羗豪縑之假質迺神聚而天全雖學圃之細微非哲人之所賢茍㗖是而有為吾胡為而舍旃噫吁𡃰夭夭者華妍媸孰加伊秀則麗伊實如何玩斯圖而永嘅而有得其意於粉墨之餘也耶
  東野草堂賦
  葺茨宇于東墅兮聊違囂以離喧攬虞岡之朝翠兮挹綫浦之秋煙華竹隱䟽枌槐䕃軒户有賓屨牖有朋樽琴瑟左張圖史右陳時乗暇以自放兮亦以怡情而養神濯足兮臨流晞髪兮朝暾飛繳罥羽設緡罣鱗樊逕兮䕶葯分庭兮樹諼來游兮來歌出入兮旦昏不致縻於好爵足自得於天真謇髙居兮何累豈所謂無懐氏之民與
  節婦賦有序
  温陵陳節婦莊䘮夫守義著卓卓之大節太原王行為作節婦賦於乎古之人有賦寡婦者已然寡婦之賦賦其情節婦之賦賦其義以義制情情有不足言者矣
  厥惟生人元化萃靈隂陽合并竒偶乃成天倫肇初本由伉儷有典有常人道斯貴夫嫓于君妻之曰齊一適不二再醮匪儀衞姜之貞君子彼韙前修令猷遺武堪履王澤既竭衆禮蕩然詎乏紹之孰返其原維姜之儉乃或時見於誠降衷治亂靡間淮陽祀陳譙郡存曹然諾既洩婦節以髙出目示心解腕潔已寧不愛身義激所使遥遥炎陬薄海之邦亦有其侣氏陳名莊于歸未久所天逺賈浮舶鯨波漂入畨土歲行世移無聞及家恃失怙䘮疇依以居蓋勤女紅以衣以食揆禮自閑拒勿使忒我儀儵返茹荼亦忻豈曰舊姻載敬載賔俄唱羣謀復趨海路雲濤震崩竟以溺訃哀哉具䘮揆度是遵遂舍遐荒謂曰有人㷀㷀處嫠瘁容毁服保育我孤蘄茂陳族令淑外聞厥徳之修咸合而慕凱兹好逑有彊委禽甘言悦之慨忼自誓莫或遂之字孤底成嗜學向善㡬三十年家日滋衍夫人所為固各有志曷克具完得彼失此吁嗟維莊天實相且獲全于義無傷厥軀伊人之良可稱孔有而此大節衆善之首易著咸恒詩始關雎删之贊之聖人慎諸慎之云何風教之原苟不是重人道冺焉嗚乎吾人見善宜紀爰脩信辭竢采于史
  官箴
  咨爾衆士篤學古道學成而仕以養以教教養事百各司其官君令我施君祿我餐邦本弗固庶事用殘政不欲苛刑不欲寛寛則罔濟苛則靡安小惡弗為涓流成池片言可用毫末將拱禍既有胎徳豈無種損贏益虧禁暴洩壅從諌勿咈然諾勿宿慾不可縱貨不可黷勿忽小人蜂蠆有毒勿輕小道輪輶可覆勿謂剛可長長剛者亡勿謂柔可履履柔者耻剛強有時柔弱有宜時宜克念願在深思勿恕而昏必恕而明勿清而窒必通而清毋循舊弊毋逆善名保此以行何功弗成人有恒言為臣不易耄言輯戒朂哉有位
  孝箴
  人繄百行惟孝其首由本而枝實在父母古先聖哲遺軌可遵媯汭有虞允也斯人頑嚚處尊傲復在下揆以恒情孰可堪者是則不然盡我當為已或有虧曷知親非暨不格姦克諧兹效振古而今獨為大孝希聖者賢曰閔與曽胡知其人孔孟攸稱自時以還希賢是士代不乏人光於信史其尤可喜必舜之師母有後先孝無等差漢包晉祥令聞庸著受虐愈謹被逐不去姑因二者以見其餘勿待枚舉可徵三隅天理民彛終古無息欲昧學明必由先式辭具我箴小子識之載誦載思以淑爾斯
  喻已箴
  不審而動之謂率不思而為之謂易夫兹二者汝有之乎蓋學焉而有之學迺弛言焉而有之言必違以之施於身殆斯及以之接於人辱必隨其至也家而家傾國而國殞天下而天下危矣噫是可畏也不可畏邪不知而不畏魯焉者也可知也知之而不為自棄者也不可告也今不絶汝以自棄罔矜汝以不知故告焉汝其思也邪其不思也邪
  彀齋箴
  學以至道猶射中的功成未完莫造爾極既完斯功如射斯彀持滿審固乃中之𠉀始學射者志於彀焉求及彀時正庸勉旃學者學道以類於是朂之懋之毋怠厥志先哲諭言以揭于齋夕睹晨瞻尚念之哉
  用拙齋箴
  拙有近於直巧或似於佞巧而不佞斯多能可尚焉拙而非直則踈陋而已矣矧夫心存衒巧固拙者之流而致能用其拙亦去巧無幾噫孰若拙其巧巧其拙以順吾性而不違於理也邪
  圃箴
  爾藩外修爾圃内治載朂爾勤所植斯遂喻兹事者可語學焉内外交養厥功乃全圃與學與並行弗悖爰服是箴庶乎無愧
  瞻松亭頌有序
  魏國文正范公有舊宅在吴城之北隅宅有二松世傳公手植也其十代孫天章即松為亭名曰瞻松葢將因公之手植以致其景仰之誠也天章與行交間道其作亭之意行歎曰公之聲光昭于後世徳澤被於子孫流於無窮者固不待松而後見也然行於松也則嘗有所感矣公有言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能是言也有一夫不獲時予之辜之心焉天不欲令宋大治故小人之害公者衆公之執政也不久有其心而不得盡行于事仁人君子莫不為時惜之然亦知公之後必有能繼其志者矣公既薨公之子忠宣公果為相事業之隆有光前烈於是人皆偉公之義方所致而莫知公大存夫身後之訓也何也葢公之舉動無茍然者其植松也豈茍然哉其必欲其子孫有儆於歲寒之義使無變其所守之節也是以忠宣公勁正立朝屢折不撓終能使功名烜然繼公之後者是松寧不有助也況忠宣而下又皆以直道著稱于時不違先志則是松之遺訓其亦逺矣昔公之先時魏州王氏亦嘗植三槐於庭以三公期其後雖其言卒應然徒望之以祿位孰若公之以徳訓哉故三槐之子孫極盛於當時而至今葢尠見者兹天章乃能好學自修景仰二松如此益見夫以徳訓其後者子孫必多賢也亭既成為之頌曰於巖斯宫魏公之家公也莫從逝矣則遐於顯斯訓公遺於嗣丸丸貞松勵爾窮歲猗歟忠宣是訓克遵碩徳鉅才為王令臣自是以來代有令聞則之度之罔愆于訓爰令嗣人景仰彌篤有瞻于松載營載築築斯營斯新亭岐岐允式是瞻前烈用熈
  雲岫辭有序
  吴朱立道氏以隂陽家相攸之術遨遊士大夫間人之敬愛之者多矣番陽周公伯琦由侍御史謝事僑居吴尤相與善間以小篆法大書雲岫二字貽之立道即以之自號屢來求攄其説予因而思之曰物之在天地間而能利夫物者斯良物也物有動焉有植焉而各致其用其有非動焉非植焉若他山之石者至觕厲也猶可以攻玉而成其美况巍峩之岑呴旉雲氣以澤物者乎譬諸人焉一才一藝無不為世所用況用之大者歟然能推一才一藝而廣之可以至於大猶一拳之石而具夫澤物之理也今立道之相攸葢欲人嚮吉背凶而已其愛人之心為何如推愛人之心而廣之仁斯不可勝用矣相攸云乎哉是雲岫之義也既攄其義復繫之辭曰相攸義出詩韓奕章
  巍巍窽⿱龢絪緼靜之為用動所根動中復有靜者存天地大和乃化醇其出孔微被無垠霑渥下土萬彚春要知人身兹可倫善端始萌實至仁充而大焉諒在人即物喻理非妄陳審能𢎞之斯道敦
  園隱雜歌辭
  陳留方君以常家吴興子城下而與别業之在白龍岡上林者皆以園隱稱某往來三者間登髙臨深弔古㝷幽之所曰龍溪曰仙人項曰石泉曰處士冡并上林白虎岡而六間謂予凡是六者有可悲可樂可泊而休可令人忘于世惜某也無文弗能歌詠以發之使可聞者泯泯願以請於君幸留意焉予聞嘉其志非徒謾遊者因使之道其名狀而為之著辭六其言龍溪波流漫平水色流濊氣蒸蒸時乗隂而起揆之以久豈有龍匿其深邪辭曰
  可方兮可舟伊之濯兮伊之遊毋遊兮毋濯有龍兮伊宅雲之上兮澤下流毋龍之凟兮於龍伊求
  其言處士冢不知其姓名世代惟荒榛灌莽狸鼯為家上無新封宰木殘落子孫之絶葢久矣毎釃酒弔之為決然殞涕悼夫世變之難常而形神之易毁也辭曰
  天廓廓兮髙且明爾獨幽幽兮閟𤣥宫載㝷爾世兮民莫聞風凄凄兮雨雰雰逝不可復返兮夜不可晨千秋萬歲兮同埃塵
  其言仙人項下陡上平雲樹交擁世傳仙人嘗憇于是天宇澄霽望之隱隱若樓觀變炫煙霞間式造其巔猶飄飄有輕舉意葢清絶境也辭曰
  巍巍丹霄奕奕綘宫靈焱翼轅羣真以降龍節右弭霓幢左悾來不及迎去莫可從鸞引鵠翥山髙水空其言石泉在白龍岡之麓決石上注泩然而停餘溢所漸草色光美人言泉出而方氏昌也辭曰
  出之濡縷兮積之淵淵欲知其流兮斯視其根
  其言上林壤地四平無長谷大山之阻民俗朴儉勤於稼穡居是有桑枲之饒漁釣之樂慊乎其自足也辭曰
  黍穰穰桑肺肺蠶斯成芸復揭寒莫我加飢莫我莅桑肺肺黍穰穰民所樂天之慶
  其言白龍崗周廣萬㝷羣山四抱髙林𮟏塢森直茂蔚果實材章薪蒸篠簜當盛時計其所入幾古所謂素封者故近世恒髙居自養希就祿仕為鄉先生之辭曰
  嶪嶪崇邱兮屏嶂繚之坡壠宛宛兮與水東馳峒谷窽硿兮林木莽莽中之所殖兮陸海儷富嗟居之人兮復奚之慕生有養兮死有歸處則安兮敖以娱山中之樂兮不可獨只來者其誰兮吾將與俱
  著辭已復請言之曰使勒諸座右以為山水之寵遂書歸之
  樹屋傭辯
  申屠叟居太湖之島木質而不華自奉甚簡因樹為屋自處甚卑以傭自名于方仲子嘗𠉀之與休髙䕃之下客有羣而至者坐而問焉曰洞庭之間有樹其屋傭其名者非子也邪夫羽者集于林游者潛于淵號者叢而家蠢者壤而穴其常居垣以固其外屋以列於中堂於坐而室於寢人之常居也屋之於樹豈常屋乎好逸而畏勞惡賤而喜貴疾卑而慕尊人之常情也自名以傭勞而賤且卑矣豈常情耶或應之曰吾聞之矣橧巢以居亦能遂其生也鉗焉之奴竟以成其志也屋哉傭哉胡不可哉傍之踞者曰嘻橧巢以居無宫室也鉗之為奴有所避也有宫室而無所避何為而為是乎葢凡崇卑髙下等虛名也朴陋莊嚴非實相也而乃滯有為之迹生分别之念非愚其病矣此樹屋而傭名者所以不自覺其卑又豈知其陋也或囅然於側曰斯言也空寂之緒餘也彼固空寂之徒耶今因樹為屋儉之極也以傭自名賤之至也世有三寳儉居其一儉固能亷也然則儉之極也其㢘之始歟髙以下為基貴以賤為本然則賤之至也其貴之端歟言未既有笑者曰向固失之子亦未為得也子言清凈之糟粕也夫叟也讀古今之書修姬孔之業而空寂清凈乎哉凡人之修夫身也知之易而行之難自持以儉猶或流而為侈自處以卑猶或流而為驕既侈以驕去道其日逺矣易曰卑以自牧則不至於侈矣傳曰儉以養徳則不至於驕矣且爾見其因樹為屋而過於儉也不知其處之殊泰也見其以傭自名而過于卑也不知其自待殊重也自處之泰自待之重非有道者其能歟則其儉也卑也皆道也果傭云也哉樹屋云也哉於是衆論紛紜莫折其衷乃旅而興列而進以質于叟叟曰吾倦矣遂卧而不與言于方仲子亦弗能決詳其辭來告余因筆之以俟叩於叟焉
  二王書帖辯
  余嘗論右軍行書若所謂不思不勉而從容中道葢聖於書者矣人見其方圓平直無有為之跡而不知其未嘗偭夫規矩準繩而去之也學右軍者不於其䂓矩準繩而求之則亦非徒無益耳觀其父子之間可見故以大令為不得右軍家法者不可以為深得其法者亦不可特大而未化也歟鼎文嘗從余游好學書因之論如此然欲進於書舍右軍吾不敢以勉之
  疑辯
  讀經不可疑然疑在學者不可不辨也故疑則聖人之言不行不辨則聖人之意不明姑以二經言之孝經為孔子曽子之問答舊説為出於孔氏之書信矣然其引詩多非類分章亦謬妄可鄙朱子始疑而離析之經以明其綱傳以釋經文固昭昭矣然增傳之十二章所載殊無意義有以來臨川吴氏之删詆也吴遵朱釋而稍加檃括為可憑也然世迨今不能行聖而有位者自堯舜至周公而已周公論為治之道備矣未嘗一言及乎利武王受西旅之獒大臣猶駭而廷諍之不已聖人所為將為後世法一舉手投足未嘗不慎況定一代之制筆為全書宜聖人之所不茍也然周禮之於利何其言之若是其密也如金玉玩好之入玉府良貨美賄之貢内帑山師川長皆使致珍異之物其汲汲於利雖小邦聚歛之臣亦不若是豈周公聖人之意哉其非周公之言決矣小子一髪之疑安得不辯乎
  夷亭潮辯
  吴婁江東流百廿里入海則海潮西上五十里抵縣崑山而止崑山迤西三十五里屬長洲邑地名夷亭自昔相傳潮至夷亭出狀元宋季時言屢應至正甲午歲當大比其潮適至𨽻郡二邑人交謂為邑士科第之兆明矣既而士之貢於有司者皆不第人相視盻盻然疑天亦戱警于人或又疑兆於後科于方仲子為之辨曰潮之至與否適也至而應與否亦適然爾且潮之未至夷亭之年士固有取科第者矣彼又何所取徴邪以潮至為科第之兆訊諸父老按諸郡誌雖可徵不誣然其言過於誕薦紳者不道也春秋紀災異而不書其故洪範推五事之得失必原諸人設士或學未究而業未就今徒責望於天是又惑之甚者予未之能黙庸辯以釋之
  睂喻
  有用者常於無用者屈非以有用屈也有有用之心故屈也無用者非無用而不屈也無有用之心故不屈也葢有有用之心則怠怠則不習不習則至於無用矣無有用之心則謹謹則習習則至於大有用矣今楊君號睂菴是以無用自處也嗚呼以無用自處迺所以為大有用者與
  辨色喻
  蠢動無目而不知色鳥獸有目而不辨色辨色其人乎人而不能辨色盲者耳然則盲者其鳥獸之不殊耶不然也盲者之於色雖不能辨假人則能辨能辨無亂於色也奚類於鳥獸哉今夫白黒易辨也有白其黒而黒其白者自以為視之明而不知亂於色也亂於色有目不如無目矣鳥獸乎人也有目而不如無目斯類於鳥獸已乎
  規喻
  為器之難莫難于為車以其方圓平直皆具也然四者之中方圓難而圓其尤難者葢方之用靜圓之用動靜有一定之安而動必周流而無滯茍圓有未至則凝濇膠礙轉焉而或尼之不足以致車之用矣圓之難為如是而車之用也未嘗闕何也有規以為之藉也為圓而必藉於規規其至圓者乎規為至圓而其所由以圓者何所法也亦必法於規耳圓而必法於規則所法之規其圓葢莫加焉是規也惟能取法於前斯能為法于後無異於人之學道也人之學道必有所師者異於常則其為師也足以法矣北郭王光菴先生吴中之碩師也其聞望徳業葢所謂為圓之規而張肯繼孟實師事焉凡其道之所宜知者繼孟無不以叩道之所宜行者光菴無不以應也於是繼孟之所造日以深所得日以富所持日以嚴實日以積聲日以著為規之任日以歸其任其實既已臻輪扁之妙今將之徐氏之賓席則取法之者將益至致夫明體適用之功者將益成而所謂法於人者將益有徵矣於戱圓出於規而圓復可為規則圓之用無盡學出於師而學復可為師則學之傳不窮是皆以其成已者成夫物也以成已者成物則天下無不可為之器亦無不可行之道矣作規喻
  畫竹喻
  善畫者不求似非不求似也不迫於形似也譬之臨書迫於形似則薛道祖之按模脱墼矣今日乍晴瀾伯求冩雨意因費一池水墨形雖不似意實似之脱墼之誚不到我矣如疑此説當從米老質之
  擬𤣥
  永嘉余君唐卿夷圃萟蔬守漢隂之節迺名其居曰采大夫士製詩文美之者衆矣來徵余言余方讀太𤣥因以采擬𤣥一首貽之時至正乙已孟秋朔也一方二州一部三家天圓陽象三木下上
  采陽肇厥施兆彚藉以資采蒙其荑
  行屬於木謂之采者立春之節萬卉茁萌草最昜發采草類有養之道故謂之采采云初一日入營室四度
  初一霑之毣毣承天之澤
  一水也天一生水其象性為采行屬于木頼水以生故言承天之澤
  測曰承天之澤滋其培也
  水土相應木以殖也
  次二壤坼於曦被其藿葵溉之勿稽
  二火之廢也火本為養以廢不能養反有損于木土生于火不受木制故言壤坼必資于灌也
  測曰溉勿稽恐致瘁也
  不制以水木必受傷
  次三茁於豐本蔽⿰䔿䔿
  三木之王也又在木世木尅土故其盛蔽⿰也
  測曰䔿䔿之蕃類相遭也
  水在木世象性為采故言遭類
  次四盜朶頥循其藩無所亡
  四金之廢也為盜為口故言朶頥為限隔故為循藩以廢不能盗故言無所亡
  測曰遇盜無亡閑於初也
  致其謹始之戒也
  次五尸於圃慎攸取毋溺薺甘毋射荼苦乃貞
  五土也為君故主于圃甘土味也故易溺苦火味也土之母故不可厭也
  測曰慎取迺貞從欲斯危也
  戒之至也
  次六叔靳於沚惟薦之以無誠有戾
  六水之廢也為宗廟故言薦凡五行之王者為君子廢者為小人小人鮮誠故多罪也
  測曰薦而無誠戾之歸也
  無誠則罪必萃
  次七鼎而熟茹逾於肉果翁之腹
  七火也為竈故言鼎言熟為祖父為養故言果翁腹也
  測曰茹逾肉果翁腹飽其歡也
  木為喜火為樂火在木世喜與樂并故言歡也
  次八莛之碩有皖其實㝠
  八木之廢也有衰謝之道然在木世又為多子故其莛碩而實實之成榮則斂矣故言㝠也
  測曰皖其實冥揫諸内也
  既成
  上九時之隕籜其榮濯濯被霜如沃載庸為蓄
  九金也金本尅木然在木世八之隣又為木象性為采木既盛矣而金以隂類處老陽之位故不能為厲所以其榮反濯濯如沃然物至于九則亦老矣故止可為蓄也
  測曰被霜反榮不屈於時也載庸為蓄終克自拔也不為所克能致于用也
  芥舟贊
  謂天地之大莫大也特語其形謂一塵之微莫微也徒論其迹莫微之微詎不能充廣於無垠莫大之大寧不可歛藏于微忽滯於形迹者不足與見不可見之妙拘於限量者烏可與造容無所容之域加大千於毫⿱未覺其多納萬象於黍銖不為之隘惟拘無能喻之微而向於言不可名之大然後為逹人之觀至道之極也芥舟之號豈亦有見於是而假其稱以寓意乎若然則是舟也汎諸廣漢之淵浮於無何之澤亦不覆而不溺矣
  晉光禄勲顔含贊有序
  當司馬氏之東遷風俗既隳綱紀已墜士之侃然自信守道不囬者無幾也而光祿勲顔公含乃能不溺於時持貞狥正予固已髙之矣及觀其答馮懷之問迺知公葢汲長孺王休徵之儔也然長孺不屈於武安侯卒為孝武所重休徵難晉文之拜亦既為魏元臣以公之賢獨不得大行其道果何如也耶使是時王導有知人之明急賢才之志登而庸之則其所為必能振頺而興靡迺視其老於未衰邈無留之之意其責安所歸乎或曰天時人事之變於時已極正君子隠藏時耳就令公復用其骨鯁忠赤將難容於時而致不測之患優游以終亦詎非其幸也雖然推公之侃然之心葢非茍求幸免者誠能用公於大則太宰之禍必有以折其姦謀而不至若是然也豈天之亂晉而靳於賢才之用也歟遂為贊曰
  繄古君子曷依曷違忘人之勢道義是歸惟光祿公爰體於兹固持厥志侃侃弗移鄙夫小人末焉迺趋望塵以拜不愧公歟吁嗟公道莫克大顯孰任爾尤斯導之淺道可欎也志可屈耶千紀寥寥淑可没耶
  明月舟贊
  明月在天舟在水以月名舟良有以月來舟中光洒洒舟行隨行已隨已有屋臨波舟可儗舟自常流屋常止我聞名跡相假耳呼馬作牛桃作李堅白徒勞疲頰齒此屋此名非與是請君往問無言子
  七賢圖贊
  惟伊七君髙迹邁倫放情任曠於酒得真劇談𤣥虛辭義錯陳謂彼禮度傷和敗醇遂令其徒千載欲親兹睹遺像邈慨斯人
  雷雨䕶嬰圖贊
  疾風斷途零雨漂靡有婦畏雷乃掩兒耳伊婦與兒知必母子茍非母子胡愛如是兒之云幼母保䕶之母之老矣兒將何為凡爾君子再展斯巻是觀是惟繄學之勸
  欝林石贊
  孫吴欝林太守陸績仕歸無裝舟輕則泛江不穩也載是石以鎮之歸置所居門外人用稱之表其㢘節石尚存予居吴門東北陬相去僅數十武旦暮見而起米芾之敬仍贅詞贊之
  載貪而歸名隨賂隳航㢘以入譽久無斁臣道若流爾克孤障萬古凛然盍拜斯丈
  牛監簿贊有序
  宋石曼卿與僧秘演為詩酒侣一日謂演曰館俸清薄甚妨痛飲演曰當引一酒主人奉見有納粟牛監簿者髙貲好義嘗語演某雖薄有貲産而身迹塵賤慕師交友盡館閣名士或游奉有闕無恡示及演因諭之攜謁曼卿令致官醪十擔為贄演為傳刺曼卿問何如人演曰前所謂酒主人者也牛生亦精度詳雅曼卿延與閒語演曰繁臺寺閣虛爽可愛久不登矣生乃離席曰學士與大師果欲登閣預需下諭别舍介繁臺之側正與閣相對容在閣迎𠉀石諾之一日休沐約演演戒生生如期陳具於閣器物殽核豐潔冠都下石演褫帶髙歌飲至落景曼卿醉喜曰此游可紀以盆漬墨濡巨筆題云石延年曼卿同空門詩友老演登生即拜叩曰塵賤之人幸獲陪侍乞掛一名以為華寵石雖大醉猶握筆沉慮無以拒之因目演演醉舞佯聲諷之曰大武生捧硯用事可也不免續題其下云牛某捧硯後歐陽永叔戱以詩云捧硯得全牛當時傳為佳事生于其流亦可謂善於振拔矣不獨竊餘輝於石演而又入歐公之賦詠非其自致如此今亦安知所謂牛監簿耶澹如子於此有慨因為之贊曰
  才者天所畀學焉我之修天我既已一貧富非吾謀富來不可辭富去那解留辟如凍雨至水中㸔浮漚石演非不貧日夕醉始休牛生豈不富錙銖夜㝠搜而我奚取之與世有不侔自拔泥滓足逍遥陟崇邱雖非己力至所攀異常儔不有繁臺書姓名存以不纎羽附鵬翼得遂雲天遊故令千載下詩中詠全牛茍徒事乃身孰辨誰與疇爰知名不稱沒世良堪羞勝彼足自喻芻言斯令猷
  讀書圖贊
  瓊玉之瑩然者賦之姿春陽之煦然者氣如斯莊而不矜見其閒暇之度靜而匪懈若有深沉之思承灌木之嘉隂來靡靡之凉颸玩芳有蘭挹秀有芝而乃燕休也不釋於簡編葢將求粹美於聖賢之是師置此心於羲皇太古之上夫豈徒讀其書而誦其詩也與
  天台陳太史像贊
  台嶽鍾産吴城遷僑神清氷玉氣和絃匏潄六藝之芳潤胷次儼羅夫星斗起八代之衰弊毫端倒捲夫波濤斂跡於勝國揚英於昌朝校勘東壁之府著述西清之曹傲睨區宇而覺隘凌厲雲月而愈髙噫吁𡃰若人也凝絶類之學術擅不世之文豪盖將延歴滋久而猶可想像其風標者耶
  戸部滕尚書像贊
  容之豐氣之充所操㢘而秉忠當草昧嘗與殄妖沴際天造則克贊神功甘雨力祈蘇槁震霆莫及掩聰𠂻心無愧由不虧臣之節史筆有定盍載其事之公
  俞立菴像贊
  氣充然而色温然是特其貌焉爾峩其冠而博其帶豈徒容而已哉至其讀古人之書不獨究其言修在己之行非惟事其外英妙之年翺翔于中朝而不有其榮遲暮之境落寞於江湖而不易其志者顧何人為相知抑幾人而能是乎雖然不事於外詎自以為能不有其榮曷求知于世此先生之所以為先生而君子當尊而貴之也耶
  茫茫道人真贊
  以其貌而觀之則皆謂之癯也以其氣而觀之疑其内之腴也雖然吾亦不敢自是葢將叩之以究其何如也
  蒼山真士贊
  才之脩兮氣之昌學之邁兮文之光天之于君其允臧既不及施復厄於時獨胡為乎而靳於斯然觀人者不於其身於其𦙍前之靡兮後之振孰為是言繄道之經嗚呼噫嘻子孫有徵
  周處士遺像贊
  身若不勝衣非弱也内既豐而外似約也言若不出口非訥也辭弗華而行斯實也繄厥有兮孔良葢藏焉而未試遘世路之失夷抱其全而以逝吁嗟斯翁遺容若兹儼姿儀其如在黯怊悵兮瞻思
  東臯子真贊
  其外之容若惰也而内究夫幽𤣥其偃而休非肆也聊以適於自然和可餐兮醇可茹嗇之充兮顛之痊芸芸者徒熈熈爾年豈所謂全己之天以全人之天者耶
  李髙士像贊
  藹然其容炯然其瞳内養既豐外氣乃充其止也玩月華於秋水其動也㸔雲行於太空况乎學老莊而不泥其潔身之迹故能事軒岐而多成利物之功
  周自牧像贊
  觀其燕坐也若無所思聆其雄談也何贍於辭似不足於魁梧之貌而有餘於溫潤之姿年雖髙而氣不衰内既腴兮外若羸子盡歡于滫瀡又承志以書詩吁嗟之人祉福爾滋爰徵厥倫尠或似之
  繆仲素真贊
  於其容己見其天質之美於其言而知其讀書之功其守可尚足表其所嗜之淡其行可嘉足驗其所學之充是所謂粹然之善士可視為臞然之素翁耶
  王立方小像贊有序
  古之論人必以氣為主觀其氣可知其有為葢事無大小非氣不能決不能決則將牴牾變眩式戾其所以為事此氣乃能有為也然所謂氣亦豈馮凌觕厲徒加於人者哉在於學之有素見之能明養之既充而決之能果焉耳今士君子之獨善其身而能利夫人者惟醫為然醫之善在乎能決然非茫然決之而已疾之來也逆焉從焉攻焉守焉決之各適其可乃克收治安之功不然尠弗致危者余友王立方氏性度開朗才具通適學問修明而聞見滋逺夫以所負之才施無不可顧約而承家業之醫於疲癃閼札之被其利者葢廣宜乎致聲之籍籍也然其姿貌屼屼無委曲俯仰意態有類乎尚氣者其為氣也豈徒加於人哉所謂學之有素見之能明養之既充而資之以決者矣觀其像可見其為人況余知之者因為之贊曰
  屼然之貌足以勝其所負超然之懐斯以表其所悟儒猗以醫綽有餘裕是誠得乎問學之功匪徒有於游揚之譽此余所以豔於衷而不啻如其語也













  半軒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半軒集巻二       明 王行 撰銘 論 策題 書 文 引 雜著
  古節堂銘有序
  父母之情之至者莫甚於欲其子孫之蕃且逺也措一慮焉必計之曰無傷於徳以致吾子孫之累乎處一事焉必計之曰無倍於理以貽吾子孫之憂乎何也葢父母者子孫之所自出而子孫又父母之所以托之者也太史公曰為十年之計者種之以木為百年之計者種之以徳言似隘矣種以木豈特為畢身之謀種以徳又烏止百年之計哉君子之澤之止於五世者特以言其繼之者不及原闕耳使繼之者得其人其澤又僅五世而已乎然種徳固足以致其後之蕃且逺而後之人又烏能知前人種徳之意哉茍不知其意而怠於自修則反以忝於先而負其托矣此古人所以有種木以寓其種徳之意者也范魏公嘗手植二松於庭後之子孫仰之曰是遺我以貞堅後凋之訓也於是有歲寒之堂焉更三百年猶不朽也五世云乎哉則其種木以寓其種徳之意者為何如其能副前人付托之意者又何如耶古人則既然矣而學夫古者今復見焉袁君仲和其人也仲和居吴之練圻市植五檜於堂之前挺然羣立葢以得夫范氏種松之㫖也仲和歿子四人曰原理曰某咸好學自勵懼或怠其成業朝夕徘徊於五檜之側曰噫吾先人之手澤也其操有如此乎遂以古節題其堂焉其有合夫歲寒之意哉於戯前人既師於古矣後人又師於古焉則袁氏子孫之蕃逺也兹非其始也夫兹非其始也夫金侯徳儒既為堂之記而某又徴予言因為之銘銘曰
  惟古人兮慮孔周培厥徳兮貽孫謀儼手澤兮堂下紛雨露兮相樛維桑梓兮恭敬止矧遺訓兮繫在爾式榖兮似之以燕翼兮堂之基基有堂兮堂有題仰則瞻兮俯以思閲歲年兮無圯凛氷霜兮弗移於戯噫嘻朝斯夕斯子子孫孫勿替引之
  庭翠軒銘有序
  生意在天地間未嘗息而隱顯則各有時焉方其隠也為顯之本及其顯也實隠之發窮隂凝寒天地閉塞生意若息也春陽一舒萬彚敷暢生意則藹然矣觀生意者當觀於閉塞之時而閉塞之理又可於敷暢而得之周元公不去庭前草要存生意葢方究夫隂陽動靜之際欲人即顯以識其隱也崑山周性初世業醫藥人多奇效疾咸歸之聲稱甚著予友豐浜余君士平以人徒美其聲之著而未知其學之功且性初之氏元公同也因用晦菴贊公之語題其軒曰庭翠葢喻人即其聲而識其學也君既為之記性初又徴予文遂銘之曰
  究觀生意隱顯一源夫亦何心大化自然然是言也以言夫天欲求生意敬集吾義勿正勿助曰養厥氣而謂然者學之所至所至既爾我氣充而人或未至庶其教之譬之於醫己躬靡虧爰克診人孰病攸為在天吾聽在己吾謹謹我之修實天之順若醫之良自治是師欲以巳治治人不治顯乎隱乎罔非生意有扁在軒庭草交翠
  豫軒銘有序
  句吴金公信氏其名曰莊交于予三年矣予毎嘉其字之有意於自警也夫莊整齊嚴肅之謂也整齊嚴肅而信焉則非所謂色莊者矣以是為字非有意於自警然乎且公信之為人守慎畏禮毎㑹飲而歸必詢其從者曰向得無失禮於座人乎對曰無之乃始安息推是而往為善孰禦哉相與以來葢亦日異而月不同矣予則欲因其源而利導之使以沛然也故題其燕休之所曰豫軒豫素定之義也素存乎敬則臨事而莊有不待言信固在其中矣噫其亦公信之志也與復為之銘曰
  莊以持已敬為之基内外有殊信見乎施繄字與名互發其意扁豫於軒益表斯義厥惟自強有志竟成猗與韙與視我斯銘
  耕讀齋銘
  力服於田望乎有秋勤事於書繄道是求有書有田既耕以讀越若亂離世資自足君子謀道飢或忘之曷微學矣奚徒飽為足易致荒安則生怠弗怠弗荒道焉斯在昭昭我銘在數十言咨爾學者齋居視旃
  嘉樹軒銘
  崇軒翼翼婁東潯嘉樹繁蔚成髙林前人培植根柢深欲使後裔庥其隂祝融典時熾爍金清風汎涼濯裾襟式坐以卧歌復吟陳觴展冊舉可任繄此大惠遺子衿後裔要識前人心我為斯銘比規箴子孫永保其毋侵
  沈學菴自志銘并序
  學菴予友也為人謙慎自將與物無忤勤於問學手未嘗釋巻尤思益人纂修外科新錄本草發揮精華十二經藥治療遡源廣切韻圖檢例増補廣韻七音字母及墨法集要調膳錄等為書凡如干種或行世或傳家無不精實詳備人多資之洎晚年為慮滋逺故自誌其全歸之處余既讀而復嘉之用系以銘銘曰
  有生者不諱死非以理之固然與亦修諸己以聽諸天耳雖云遲暮寧不足以樂餘年耶順以安之歸全而已此學菴所以自為之誌而余為銘焉者也迨夫手足啟而歛為某月某日幽室閟其扄為某月某日則距其銘之時歲復幾遷矣於乎斯銘也誠君子之終事而為永久之傳也哉
  貞節堂銘
  貞節之堂曰疇居母賢子孝婁東隅温陵故鄉僑乃吴母也氏莊陳繄夫夫湛鉅淵子幼孤自稱未亡禮攸模厥志一定竟不殊風操凛凛氷霜如子孩以童詩復書撫循勉飭教養俱逮冠而壯立室家生産弗怠貲庸腴締好勿向常流趋來則罔非君子徒户階屨盈賔席敷室中經史書與圗琴瑟几頴尊罍觚坐談聖賢義理攄執禮毎下心恒虛士林翺翔致令譽惟學之嗜他無湏升堂喜夀懼運徂清温定省循朝晡㫖甘毳滑靡所無母也樂只子色愉至斯謂非有成歟微母志堅能爾且孰題兹扁匪誇諛為記厥事今鴻儒玉堂餘暇筆屢濡辭宏義正為發舒迺知世道自隆汚民彛天理終弗渝嗚呼於記其徴諸
  三代異尚論
  聖人之有所作為也不求以同於人亦不求以異於人適其宜而已矣其治天下也不出奇以自髙不立名以自别順於時而已矣譬之人焉冬焉而必裘夏焉而必葛渴焉而必飲飢焉而必食人之常也茍或寒而人皆裘而我獨葛焉暑而人皆葛而我獨裘焉渴而人皆飲而我獨食焉飢而人皆食而我獨飲焉是則所謂出奇以自髙立名以自别不欲以同於人而求以異於人矣豈聖人之用心也哉漢之論三代者曰夏尚忠商尚質周尚文嗚呼胡為而為是説也尚者有意専務於此而不屑於彼之謂也謂之有意専務於此而不屑於彼者豈足與言聖人之全體大用也哉忠也質也文也三代固有不同也而為尚之云者是不知三代之所以忠所以質所以文者矣胡為而妄為之説耶今夫木之生也始而甲焉坼焉而幹焉然後枝葉花實從之也葢方其甲坼也己具夫枝葉花實於中矣則枝葉花實者所以發夫甲坼而幹者也謂甲坼也枝葉花實也為二物哉昔者包羲氏教民火食也而未及於粒食焉雖未及於粒食而粒食之理已具於中矣神農氏教民耒耜以粒食豈固欲異於伏羲也葢亦因時制宜觸類而長以發伏羲之所未發而已軒轅氏作車以載于陸而未及乎舟也未及于舟而舟之理己具于中矣夏后氏作舟楫而行于川葢以發軒轅之所未發者耳苟謂包羲軒轅専務于炮炙輪輿而不屑于耕稼舟楫謂神農夏后専務於耕稼舟楫而不屑於炮炙輪輿者皆以衆人之心窺聖人者也故尚忠尚質尚文云者皆後世之人妄為之説而非當時之言也何也夏后氏之興也天下猶未平洪水横流泛濫於中國民不得而寧榖不得而熟禹乃掘地導水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由是天下之民僅免為魚鱉而為之君者方且静以息之惠以養之烏可輕有所變更作為以煩動之哉當是時也雖欲不以渾朴治之不可得也然史之贊禹亦曰文命敷於四海謂夏果遺於文乎商之起也以七十里之小東征西怨南征北怨卒放桀于南巢以拯生民于塗炭天下之人去桀之暴歸湯之仁孜孜焉洗心拭目以仰望其徳化於是乃告萬方作明君改正朔易服色當是時也雖欲不漸為形質制度以治之烏可得哉然觀其張網之祝恒性之誥謂非商之忠可乎周之文也始於太王至於文王三分天下已有其二矣武王奉文考之命以伐紂救民周公承文武之徳以輔君攝政于是申井田之制厲六官之式修禮樂敦揖讓齊法度養之教之文物典章煥然大備而夫子以郁郁稱之當是時也天下之民歸周已久矣天下之安定也非一日矣而又三聖人之相繼監三代之損益雖欲不文其可得乎然夫子之稱之也非美其徒文而美其文質之得宜也謂周其無質乎由是而觀三代之治雖不同稱有不能不同者矣則其所以異者葢不得不為之異非固欲為之異也雖然則又有説焉凡天下之物有形者必有壊天下之事有跡者必有弊堯舜禹之相傳為天下計也非有一毫容心于其間也而其弊也亂臣賊子以之而藉口則忠也質也文也焉得而無弊哉葢忠之弊也鄙野而無禮故流於愚則繼之者不得不以質救之質之弊也使氣而剛勁故至於叛則繼之者不得不以文救之而文之𡚁𤨏屑而委靡致以不振能乎繼之者非禹湯文武周公不能也使繼之而有禹湯文武周公亦必有以繼之矣嗚呼三代之治之所以不同者為天下計非有所容心于其間也無所容心于其間其弊猶若是使有所容心于其間則吾知夏不得而為夏商不得而為商周不得而為周矣
  宋太祖論
  為人君者用人以為臣此用臣之權在君理之順者也為人臣者立人以為君則立君之權在臣理之逆者也理之順者百世行之而無異理之逆者茍非叛亂不得已者不敢行焉然而有立君之權而君有不忘之者何也葢其君以為彼之權既足以立我則亦足以廢我故即位之初未得國柄常惴惴焉卑詞下禮髙爵重祿以悦之而是臣之重權益重居位浸久已得國柄而忌其偪己則孜孜焉深求其過為之詞以去其立君之權摧挫屈抑以消其偪已之勢甚有欲迸其生而殘之者豈是君固有忍于是臣也哉特以其權既如是不思有以釋之則其勢愈偪而已將受其制則有不可測者藏于其中此謂利害切身而不得不為之所者也漢文之即位也禮絳侯甚恭而帝目送之其目送之無他忌之之心形于外也故其為相未幾而遽允其求罷之請再相未幾而遽遣之就國一聞疑似之言立下之獄而略無纎毫顧藉幸而絳侯敦厚木強不足以致人之深忌故得保其要領不然雖有太后之言吾知其不能免矣漢宣之繼大統也霍光毎朝必歛容禮下之驂乗之時若負芒刺無他畏之也畏之則忌之加甚矣幸而霍光小心謹慎足以緩其君之見忌之心故能僅以身免然至於子孫則遂殘滅之矣夫孝文仁主也孝宣賢君也豈好于寘此二臣也哉亦迫於勢之然耳矧文宣之立也以同姓至親有當立之理周霍之立之也為社稷計無貪功之心而君臣之間猶且如是則夫叛亂之臣背所當事之君扶立異姓攘其君之位而與之以覬非望者其能無間然耶且其所立之君自知非己當得而得之必内多計慮内多計慮則所謂忌其勢之偪己而思有以釋其權者滋又甚矣若太祖是也太祖之得天下kao也非有同姓之親當立之理與夫朝廷之大臣皆委心而歸向者也特王審琦等數人仗其兵威逐其君而納之耳則審琦等之功之大何以加哉而數人者又皆桀鷔貪狠而非敦厚小心者也夫功大者望報必深而貪很者其欲難厭彼髙擁立君之權以責無涯之報則為其所立者又將何以待之又安能不生忌之之心而思有以釋其權也哉此太祖所以不能髙枕而安卧也然而太祖豁達大度不欲用其權術而乃發其至誠披其肝膽諭之以安危曉之以禍福而數人者亦皆豁然開悟慨然自解其權君臣交歡共享其樂後之人人皆知太祖為得處之之道非文宣之所及而不知其亦有以也葢太祖之英雄神武素有以伏此數人而數人亦自知己之材智非太祖之敵是以帖然聽其頥指故能君臣之間兩全其義不然雖有善處者吾知其必不足於相殘矣或曰太祖之諭數人以田宅貨財兹説類夫語販夫賈豎之言非所以待豪傑奇偉之士也而數人之聽之亦太祖之幸焉耳嗚乎彼數人者誠何異於販夫賈豎其志實不出貨財田宅之間而已尚何豪傑奇偉之可疑乎若夫豪傑奇偉之士則固盡忠於君以保其國而忍為兹叛亂以為富貴之資也哉
  太祖論下
  處天下至尊之位者當存天下至公之心存至公之心則君子小人之至於前者莫能遁其情而匿其迹君子小人既辨則天下無不可為之事是以明君賢主所以生則致雍熈之治死則遺子孫以安者也漢髙帝之訃身後也曰蕭相國死曹參代之曹參死王陵代之陵少戅陳平多智可以助陵而平不可以獨任周勃厚重少文然安劉氏必勃也後皆如其言無不驗葢髙帝于時以至公之心觀此數人數人之情莫得而隱故能逆料事幾既明且哲如此也唐太宗謂朝之羣臣可託幼孤無如李勣故使髙宗以僕射任之與其盡忠輔治然武氏為后盡殺唐宗室幾滅唐祚皆勣之為之也夫勣𧺫於羣盜雖有將材而非臨大節不可奪者以太宗之賢亦難知之也惟勣累立戰功方加寵遇以私愛蔽其至公之心是以昧於顧託以取害於當時貽譏於後世也惟太祖也亦然太祖之信任趙普謂普吾社稷臣也所謂社稷之臣者為國忘身侃然君子不以事君為容悦以安社稷為悦者也而普則庇姦營私徇情背義至使其君授受不明曖昧以死陵土未乾嗣子見殺社稷之臣固若是耶夫普之偏刻貪忌無君子之節太祖非不知也特以其輔翼有功溺於私愛是以累知人之明遺子孫之患不能無愧於漢髙也嗚乎彼之存至公則利隨此之溺於私則害至公私之間利害如是人君世主可不慎哉余又歎夫太祖以聰明英武之姿開造基業而其所為乃有類唐之代宗者亦可怪也夫君之於臣所謂辨其君子小人者最為急也其臣誠君子也與之可無間矣誠小人也固非所當用然不幸其有功於國無可去之理則不可不思所以待之之道焉葢小人之有功必恃恃則驕驕則恣既驕且恣尠有不為亂者所謂待之之道亦有以制其驕恣之心使之無至於亂而已矣昔漢孫程等援立順帝可謂大有功矣然程等皆奄官小人特利以自恃順帝知此是以就其爭功即加震怒削官徙封遣之就國恝無矜念其恝無矜念者豈其少恩哉亦所以制其驕恣之心也夫順帝漢中才之主惟能一時不溺於私而其所為便同英武自今觀之猶偉然可嘉也代宗乃不然元載粗鄙小人初無勲徳自以去魚朝恩有功驕矜自恣代宗知其然不思有以制其驕恣之心更俯從其非理之請至載罪惡著盈勢不容已又不能明討而誅之乃藏踈逺小臣於其省之中立黨人排以謀去載類夫小人之相排陷者豈帝王明白正大之所為哉此所以為代宗之庸愚也太祖之有天下也趙普固嘗立功矣然普以小人之量恃其舊勲多為縱横則不可不制也當其奪人田宅䑓臣言之太祖非權不能制其驕恣之心反辱䑓臣以張其氣及其畧無顧憚心不能堪下制罷之可也迺夜召竇儀誘之計普隂非儀不肯然後籌於盧多遜遜因得行其久蓄之姦計于是而為之謀以黜普矣普之罷未至類於元載也而太祖去普之迹甚類于代宗之去載且以代宗之庸愚固無足怪太祖聰明英武而亦為是之為何也葢太祖之初得位方徳普功縱其所為一切不問此太祖以私愛蔽其至公於待普之始故不暇為君臣之間杜漸防㣲久逺之慮也及徳普之心漸衰追思前日縱普之所為無非可悔恨者普又不知自戢且復恣横是以蓄憤積怒思以深刻治之遂入姦臣之計此太祖以私恩蔽其至公于待普之終故不暇審黜罸之重輕顧帝王之大體也然則太祖之於普始終愛惡一任其私是故逼於庸愚而不復自知矣嗚乎順帝惟一時不溺於私雖云中才所為便同於英武太祖惟不能存其至公雖以聰明英武所為無異於庸愚公私之差得失如是人君世主可不慎哉可不慎哉
  郡庠公試策題
  問左史紀言右史紀事古史之體也然紀言者紀其言辭號令紀事者紀其動止事為則為職也豈常人所能任哉必也明足以窮萬物之理才足以適天下之用知足以通難知之意文足以發難顯之情然後能著善惡之迹明得失之故使後之人得以信之耳不然則善者不幸而不章惡者或幸而得隠不足以為史矣史職之難有如是乎粤自左右史廢後之紀述者以言與事合而為一左右史之體始混左傳傳春秋者名非史也其體則右史混於左史焉國語紀列國之語名非史也其體則左史混於右史焉左氏以下其體雖混而未至於大亂也及司馬遷為史記創為帝紀世家列傳書表志而左右史之體始大亂然自遷而後代之為史者皆宗之豈遷之史乃賢於古之史乎豈遷果能任為史之職如向之云云者乎不然何其累世而不知改也蘇轍作古史以謫遷之非是已然有古之名而未能復古之體何也荀悦漢紀以紀名而多論司馬光為通鑑編年祖左傳而論事似荀悦其亦不足於遷乎古人有言欲求右史之體考之書欲求左史之體考之春秋朱子之通鑑綱目學春秋者也其果左右史之體乎為史之體合古今而折𠂻之其果宜于分而二乎宜于合而一乎諸君日於經學之餘從事于史必能深著其説請攄所藴誠相與講焉
  與王常宗書
  行頓首常宗有道足下别兹屢日殊積懐思才有所羈使弗得朝夕相見亦可歎也比體中何如寒燠不齊正宜寛廣自釋以加調䕶毋徒欝欝為也士大夫生逢亂離已為不幸困處圍城之中是重不幸也况足下倉卒非意誤觸於兹非不幸之尤者乎以僕之家居安處仰可以承父母之顔色俯可以接妻子之笑言猶或恍然動思則惕懼悚驚如狂如失迺知足下離膝下之歡絶室家之愛㷀㷀孤影客館蕭然不能不戚怨憂悲而忘鄉井之念也雖然此人情之所同而於道則有異焉道非固以矯情而逆性亦顧其重焉者耳今夫為人之子則當保父母之遺體以紹祖宗之緒其事則常其責至重足下素所講而知之況足下之所負又不止於如是也太夫人在堂無他兄弟奉養承先府君付託之重而志有所未伸士君子之所為須循合禮度則足下之責不其尤重已乎既重其責其身烏可不自重也古人論調養之道云心閒則外患不入然則心不閒外患且入矧憂戚耶醫家謂憂甚則傷心心身之主也主既傷百骸四體其得泰然乎茍不能寛廣自釋有若萬分之一食飲不甘起止不適吾恐其憂將有甚於膝下之遺鄉井之逺也徒為無益之戚貽患於躬常人猶不可況所負尤重于常人者哉且以先府君積徳後必大今足下之才之學足以徴之雖母子暫隔既不忘孝養之忱則天與善人必自有處烏可不自愛以靜竢之乎若云困厄浸久不得不憂則一城之中詎獨足下事己無奈何當一委諸命焉足下講道素明必計之尤熟又何説之待僕僕之説是謂薦巧于工埀獻聰于師曠多見其不知量然其忠則或可采也足下無亦取其忠而埀聽乎洗硯堂記一二日繕寫奉上餘非面莫究
  謝雨文
  噫吴之農亦曰勞思山而耕岨音苴山戴石也而墾脂濡膏瀝僅免于飢葢十日不雨則無穫矧欝隂久閟而驕陽扇威使稌之方者弗得興黍之褎者弗得滋所以冲冲怲怲于神而有祈信感焉而遂通兹答我而不遺甫潔圭之是進已隂雲而四垂倐雷而轟忽電而馳風蕩漂而横厲澍渙汗以旁施惟涸載盈惟磽斯肥茁秀于槁發榮於萎繄無霑而不沛實有年之可期既豐于公亦覃其私巵有㫖釀饁有新炊以饇厥衆以餉其師寧力之致皆神之釐可悃愊之弗伸而報謝之不時爰濯罍於行潦仍擷藻於清漪庸三奠以見誠式九頓而陳詞瞻靈焱於寳轡庶明神之在兹
  畫前詩引
  聞之鏡中覩影得數十里於咫尺之間畫裏㸔山見千萬重於縑素之末非盈非縮何慮何思大而小之歛萬於一以小觀大一本萬枝曰解於斯心目無礙春雲島嶼飄飄藻麗之章秋水江天蕩蕩空明之景緑隂清晝白雪晴朝席上煙霞尊前林壑撫編如寂開巻粲然時則有若逸韻騷人醉鄉詩客風軒月榭雨夕燈宵各持所長墨芳牋瑩喚中山之毛頴召𢎞農之陶泓同㑹文塲相與從事交云得雋在適所宜古云醉花宜晝醉雪冝夜醉樓宜暑醉水宜秋引而伸之能事畢矣文規隱侯之裔英妙之年愛客好文解賞欣詠牙籖矗架縹帙盈牀按抑揚擊盞而歌皆交游刻燭之賦奇珍異品己自成百福之香匳操簡舉觴要我發四時之春色攄詞忘陋領意攸陳
  寄勝題引
  詩本有聲之畫發繅繢於清音畫乃無聲之詩粲文華於妙楮一舉兩得在乎此焉言夫畫也極山水草木禽魚動植之姿言夫詩也盡月露風雲人物性情之理春生秋實一揮灑而已成地下天髙在詠歌而咸備以運其不見不聞之思遂成其可喜可愛之觀所謂言語精英胸懐邱壑者矣文權生學唫喜畫悦性怡情或以有聲引其無聲或以堪題麗於堪寫如大如小且方且圓萃為一編名曰寄勝明𥦗凈几緗縹瑶籖裊芳匳雲篆之香啜素盌雪花之茗時展而玩以樂逺賓之心載賦以歌庸適燕閒之興優游弄翰談笑題辭
  怡情萟苑題引
  穠華粹色麗矣必松筠間之則麗而清幽泉古石臞矣必彩翠羃之則臞而潤譬相人之術焉嗇而無餘骨豐而無餘肉斯足以入相矣此怡情藝苑所以富潤而清修也若夫當青妙之年處紛華之域乃能好文欣藝耽賞愛吟則是碧雲池館不徒美於春芳紅樹崗巒擬必成其秋實者矣以立得楓江之秀有萊子之歡以奉㫖甘之餘不孤遊適之興佳時勝地攄抱開襟雅韻古音手談口奕十日水而五日石鴻戱海而鵠游天欲探象外之幽奇或吐胸中之豪爽非夫好者孰致斯哉是以明𥦗净几縹帙華籖時一展之情可怡矣雖然和而節也在乎好禮之家麗以則焉乃見詩人之賦
  致聲
  吴今以醫鳴而宏其聲者曰韓公茂氏實宋魏國忠獻王十一世孫也吴為東南一都㑹挾藝術以游揚兹郡者不少而醫其尤也然數醫指必首屈于公茂夫以都㑹之地醫復多於他藝術而數醫必先于公茂公茂之為醫可知已公茂年未至耋老也耋老者之聲多後之夫年未耋老而耋老者之聲不先於公茂公茂之為醫可知己予始疑公茂之致其聲之若是何以也洎熟之乃知其固有以而無足異也嘗見夫疾者之來求之也不視其所以求之之豐嗇也視其疾之亟否也否亟也非徒豐而且勢焉亦弗之先也茍亟也非徒嗇而且窶焉必弗之後也疾有弗治治必盡其情也藥有弗用用必底其良也此其疾之走之而聲之歸之也予謂其固有以而無足異也非耶髙陽許瀾伯予交也嬰疾之日加劇予告諸公茂公茂為趋來診之咍曰是其幾不受藥矣然可治什一不可治什九吾盡吾情為耳己而疾屢變隨變輙應之瀾伯竟得起噫公茂之急於義也素知之不因瀾伯始知之也然因瀾伯則固益知之矣瀾伯徳公茂之深而謂幣不足以將其誠言不能以究其意故徴余文以發之雖然不徴余文余得已於言哉余得己於言哉公茂也乃今而後益致其聲之宏矣作致聲
  報施
  有施必有報而報必視其所施皆天理然也嘗聞之積徳者後必大余謂不然非所以報積徳也茍大者不知大之所自則必無所施無所施其報也亦竭矣故曰非所以報積徳也然則奈何曰積徳者後必賢茍賢矣必能知所自知所自必能有所施有所施則其報無窮矣鄉先正有曰自祖宗來積徳百餘年而始發於吾可不知所自乎又嘗曰不為相必為醫葢存心於活人也非賢而有所施者乎故其子孫至於今而不替鄉友王為善以醫名門三世矣其祖徳齋翁嘗掌宛陵醫政一時名人鉅卿皆所尊禮而寒門賤家有所請求應之如恐後㝠㝠之積固有在哉已而彦禮父繼以其道鳴浙河之西聞望益盛余嘗獲親之平和慈愛無滯於中視人呻吟如已疾痛其為隂徳槩可知矣彦禮父歿為善事兄立方如事父師立方教為善如教弟子兄弟之間有怡怡之和悦有翼翼之嚴敬故其學業日益精活人日益多聲望日益著且重而為善猶以為未足彌加淬厲嘗兄金華朱丹溪先生著醫家書數十巻行世而傳後誠有以發前人未發之藴使欝者達閉者開而疑者釋葢大有功於醫矣且立言必本於人倫明乎物理知其由儒而入也曰儒其不可以學乎茍有得於儒吾醫其益暢矣於是復取經史衆説而兼讀之玩味討論懇懇無倦余每與之談觀其言之所向志之所趋將不至丹溪不己也於戱誠不至丹溪而不己積徳生賢余言又可徴矣夫丹溪儒而有得於醫而為善醫以兼事乎儒雖先後不同所至宜無不一也且今為善之年校丹溪事醫之年又先數歲有志竟成寧不可至也哉兹喜余之言有徵又嘉為善之志可尚故書以贈之
  立志
  居可逸之地而不自逸有善治之聲而益自治此其人之志可嘉矣葢古之人恒自審其已者顧吾能盡吾之所當為否也又烏知所謂可逸之地善治之聲也哉然可逸之地善治之聲未有人不樂之者也今乃有之而不顧焉是非立志以古人自期者曷能爾耶長洲張生文源年甫弱冠動止如老成人厥甫怡雲處士愛之惟義方是教其外舅沈翁伯凝又與予交累代嘗遣之學於予予觀文源承奕世綺紈之饒無所為而不遂其意可謂居可逸之地而乃益自朂勵講習彌篤至為詩詞或設一言措一語意不自足則竟夕忘寐其不自逸為何如持身甚嚴行髙而氣和恂恂焉不宫褐之寛博人皆曰恭儉恭儉可謂有善治之聲矣而乃内外交謹凡體於身之禮一無少忤則其益自治者又何如耶夫學莫先於立志有其志則能成其功譬諸射焉志既正體既直良我弧善我矢必抵於正鵠斯可期於中不中將不已焉今文源之志以古人自期則必道益加修學益加進不至於古人不已傳曰立志以明道希文自期待孔子嘗論志不可奪文源立志宏逺而無所揺奪誠不至古人不已也可嘉哉作立志




  半軒集巻二
  謹案巻一第二頁前八行笑彼汨夫埃𡏖兮原本𡏖訛溘今改 第二十六頁後八行納萬象於黍銖原本銖訛珠今改 第二十九頁後六行當飲一酒主人奉見原本引訛飲今改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半軒集>



  欽定四庫全書
  半軒集巻三       明 王行 撰記
  石屏記
  孔翠翬翟之文甚麗也而弗能堅雲霞華彩之文甚美也而弗能久繪繡綺錦之文甚工也而假力以為之故予雖或睹之而不愛非特不愛而又少之以其文之著也惟山有石焉異於是精緻而清潤中温而有文遇識者致之剖琢礱砥飾而為屏則若渾淪始判而萬象列焉若月未生魄而山河鑑焉若敞綃帷而望嵩華焉若懸方諸而照華月焉其文之見者兀而舉然漫而偃然若蓊而樹若奔而瀧濃疑其邃淡疑其逺黝疑其幽蒼乎而古黛乎而秀廓者天浄漠者煙積暝焉如隂皛焉如晴涓焉如澄竒態瓌狀依微窅𦕈言可得而殫盡耶至麗而能堅至美而能久至工而不假人為故予甚愛之重之敬而友之何友之友其有君子之徳也方其未遇時頑然混凡石而不自異而中之包含藴蓄者自若也及見用而披豁呈露於初之包含藴蓄者亦無加焉不幸或復見棄汨於泥沙淪於榛莽則於今之披豁呈露者又豈有所損耶世之士能含其文而不自見用藏進退而不變其所存則於君子不逺矣故予敬之而忘其為石也若夫徒飾其文以為玩夸其奇以為美則斯石也有愧夫渤海朱叔重善畫而好事喜從文人才士游有小石屛方不踰尺而温潤清古自言得之石偃山中而求予為記夫叔重既能知求余文而石屏又予之所愛可不為之記乎且尚使夫人知予於斯石也非徒愛其文而以敬其徳也
  讀書屋記
  先王之政不修而小大學廢後之學者讀其書而已矣讀書者第欲以識其篇章通其句讀則雖髫稚無難焉然求其得夫讀書之要迺有垂白而莫究者以漢之碩儒老生猶未知其萬一也葢讀書非徒誦習其章句講説其文辭必當因聖人之言求聖人之道由聖人之道見聖人之心也方漢儒當煨燼之餘追求散亡修殘葺墜著述累萬言而不止可謂勤且勞矣而卒尠合聖人之道者不究夫讀書之要也由漢以還虛偽日張崎嶇其坦平雕繪其完素紛綸授藉各是其是學者莫知適從而聖人之道益昧昧矣炎宋既興斯文之運漸復濂洛諸子出聖人之道乃明然程氏甫沒而門人已有駸駸於老佛者況無大賢為之依歸而守陳編窺斷簡者耶暨夫徽國文公集大成而纉承丕緒決澄流導深源幽通滯達濂洛之道始大行於時迄今而愈盛今之學者讀其書而議論言説或戾於道者幾希不戾於道宜今之士可幾於三代而終有愧於漢何也葢濂洛徽國之言聖人之心也其行聖人之道也襲其言不心其心談其道而不行其行欲無愧於古人得乎乃知聖人之道雖不外乎書而非徒誦習之可得也雖然先正有言以傳解經經通舍傳味之既熟道在胸中并經亦舍之矣嗚呼此其為讀書之要也與㑹稽唐君處敬力學而能文多識而好古以讀書題其講肄之所而丐予為記處敬既能讀聖人書求聖人道尚奚言哉顧朋友之義不可辭姑道所聞以塞其請
  適軒記
  適軒者髙平范徳謙與其賓友燕處之居也徳謙敬謹退讓喜從儒先君子游聞人談説古今人物賢否興壊理亂是非得失之故聽之終日不厭治一堂以待賓客頓設茶荈蔬食必懇盡其勤厚以故士君子不靳友之及其友浸博日之來者多周旋不容於一室乃再徙之始購得隣家隙地度為園屋其中六楹旁為翼舍而軒其前令髙敞明達植梧竹雜樹映蔚庭戸蕭爽心目至者咸悠然忘去徳謙甚樂之來告曰某之接奉諸君杖屨則是居也某日以處諸君日以萃焉可無名乎予問之處若萃也何如曰諸君之萃講學以相資某之處竊私其誨導之益則亦各得其適也予曰若然以適名足矣遂名之復求文為記為之言曰凡人有所好則必有所適然而聲色之娱逸遊之樂適者恒多焉其次學問切劘為悦者非生徒之美弗能也徳謙乃知舍彼而取是亦賢已哉今夫人有樂於娱戱有樂於服田者方其適意時固亦無所辨及秋之至也娱戱者卒無所獲服田將不有得乎徳謙既能適扵是使終始不變秋之得葢必有望矣故為之記而復勉之
  先硯堂記
  吴東南之大邑曰嘉定武林王君彞之居在焉其居有堂基構崇厚尊嚴固安題曰先硯之堂葢居其先世之遺硯於其中也彞以書來吴道其所以名堂之義屬為文記之按書彞之先本陳姓曽髙而上世以文儒為宋官至祖吴山翁入國朝為江浙税課提舉襟度超邁嗜酒不羈垂五十始生子某是為彞之考東軒先生也東軒生二年而母亡四年而提舉君殁孤㷀無依歸育於外氏年浸長資性明悟外氏欲子之稍秘其姓以是尠知其為陳氏子也及其學修行優徳業聞著郡使者薦其才於宰相署為儒學官皆誤姓之以外氏之姓堂帖既下而甫克知固辭弗許因屢自辨之未獲釐正遂至於今焉初東軒君之就學也得家所遺之舊硯用之至夫學業底成歴官南北恒以之自隨厚藉深函保愛彌至後病亟指以示彞曰吾即死他無與汝言第姓之未復吾遺恨也陳氏故物惟此硯在汝能見是而思我陳宗必復矣勉諸彞泣而受并書遺訓而識之葢將𠉀其衰服既除陳詞上論以求反正焉先硯名堂所以示承先訓而不敢志也其書又曰吾家不幸中微先君子幼失怙恃然能間關自立思奮其身以紹祖宗之緒其亦難矣而彞則生長燕安早受家庭之訓洎乎從師交友所須無不備焉視先君之樹立艱難為幸則既多矣惟以才質庸下學行荒迂竟未能有為以完先業此日夜所以疚心也况遺誨諄諄曉然在耳倘不克承荷以遺先君之羞其罪可勝負哉今兹堂既構奉其遺言遺器合匵而藏之𠉀陳宗既復則啟匱陳器敬誦遺言以復先君之命是彞之願敢請記之以為朝夕之勉焉嗚呼若君者可謂能繼其先志者矣葢自先王之政不修而古之宗法廢宗法廢故譜牒不明而姓氏無紀於是冒姓易姓賜姓及譌聲之姓出矣其間能致其根本之思而自歸於宗者無幾也兹觀東軒父子之所為其不有異於人哉且夫一硯之微而君以遺言為重嚴奉之如此則其於宗祀之係將不益盡其心乎有以知陳宗之復振必在於是庸書而記之
  吴松漁舍記
  吴松江名其源出自天目東北入於海其曲有姚城者地藉松陵滉漭數千頃平波滂流煙濤風漪朝霞澄而夕景霽雲月蕩而魚鳥嬉景象日百變加有秔稌桑苧之饒萑葦蒲荷菰芡菱蓮之利而又逺攬玉峰近挹白羊穹窿横山洞庭諸秀爽葢佳境也吴蔡彦祥之漁舍在焉舍間林園翳水竹衡門茅宇通敞清邃琴尊在前圗史左右是幽人隱者之居也而題曰漁人多昧其㫖予未識彦祥時固聞之已洎識而稔之始知彦祥嘗一出矣囬瞻庭幃皎爾垂素於是愓然謝事歸養親焉夫養親甘鮮滫瀡其具也吴松澤國鮮食之美所聚彦祥寧憚於漁哉使其居山吾知其不憚獵矣且今操網𦊙持釣具入烟水以趍魚者豈必題其居題其居士而漁者也人奚訝哉抑又聞古有獵於書者矣彦祥好學而勤簡編在几又安知其不漁於書耶漁於書以求其理漁於水以求其物求其物所以養其親求其理所以顯其親其彦祥之志也哉志也如是知養親之道者矣予方嘉之而求予為記遂為之書
  佩韋齋記
  䝉城髙君隅仲隱居虞山之陽力學自修常結韋以為佩因題其齋居曰佩韋間請於余屬文為之記余曰韋既佩矣復題其室而又欲記之何也曰某之居是也俯可以見所佩仰可以見所題庶幾乎知勉焉復得君之文以朂之朝誦暮維則益不敢媮惰矣此某之願幸無致拒也余曰所為佩韋者非慕古人之自儆者與曰然曰古之佩韋者二人焉曰西門君曰范史雲也兹將誰慕者夫西門之為人性剛以急故取韋之柔緩以自儆焉而史雲則亦效西門耳隅仲之欲自儆亦因二人乎余嘗觀西門之沉巫治渠雖皆出於剛決而詞氣雍和不威不厲亦可見韋之有助也然而能使民不敢欺則又非柔緩之所致也於以知其雖假韋以矯性之偏而能自適其宜不至於過不謂善于取物以自儆者乎若史雲者雖云佩韋而猶亟隘亢厲詭激終身未嘗變焉於韋果何得哉是則同於佩韋而不同於所得也以隅仲之開敏通明自治不怠其所慕也必在西門而不在史雲矣雖然抑又有説焉夫剛則必急柔則必緩勢之固然也急則易以敗緩則易以弛又不能無偏失焉故琴瑟之張也過急則絶過緩則不成聲車馬之行也過急則顛覆過緩則不前緩急之間固當有道矣佩韋者可不知是乎西門氏則能知而能行也已史雲能知不能行也隅仲既學西門烏得而不知是哉知是已烏得而不能行哉既能知又能行固隅仲之所自勵而亦余之望於隅仲者也其謂何如曰君之言某之志也非君之教之某將何以正之哉請書之余曰諾遂書以為記
  筮室記
  事有常而有變語其常可因其已然以推其當然語其變則不可以其當然而計其必然也事既不可固執其常又不可逆虞其變然則未至之事果皆不可以前知而思深憂逺者終不得解其惑矣此聖人所以慮天下後世而筮之法所由設也卜筮之書曰易而已夫易廣大悉備將以順性命之理通幽明之故盡事物之情不専於筮也至其決嫌疑定猶豫以開物成務非易孰能與於此哉由是言之易固不専於筮而筮非易莫以也然而包犧之畫易之象也文王之彖周公之爻孔子之賛易之辭也是皆己成之卦一定之書所謂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者也若夫臨事以求一卦之象於羣卦之中觀三極之變於六爻之内以定吉凶據吉凶以決事則必假蓍以問焉傳曰聖人之作易也幽賛于神明而生蓍蓍神物也以故問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響無有逺近幽深遂知來物然則易必待蓍而後吉凶以告非蓍固不可以問易也蓍其烏可少焉哉太山羊君某務學好修精于筮以占之擲錢求卦非聖人之意迺求聚蓍以古法揲之其將筮也齋戒沐浴以命蓍既筮己虛心端意以觀象故其吉凶之衍有奇耦焉居處一室虛明安静名曰筮室間請屬文以為記於戱羊君之於筮可謂精矣惟古法是師而不流乎習俗宜其占之驗也顧惟筮之功大而易之理微余何足以知之而敢言之矧其妙又有不容言者將何以説哉雖然亦有以復於君矣夫易之為書聖人立筮以為教其言嚮吉背凶皆踐履進修之道也學易者可徒視之占決而不以反諸身乎管輅郭璞謂有得於占矣于易果何與哉窮理盡性以至于命此作易之極功能體之則幾於易矣以君之師古好修不可不知是也能知是則所謂不假卜筮而知吉凶者又當與之論焉是為記
  滄浪軒記
  句吴吕君志學和厚詳雅務學而多文所與遊皆名人勝士締余交則友愛尤至者也間來告余曰吾友有吕彦貞長洲人也年芳茂而謹諄諄力學士大夫嘉言善議聽之未嘗倦葢有志於學者也家處一室旁列圖史開軒臨水疏達髙亮題曰滄浪慕君之文已久無與為介兹託某以請幸為之記焉傳云不知其人視其友余雖不識彦貞然徵諸吕君則可以知其人文固不能辭矣昔者仲尼聞滄浪之歌曰清斯濯纓濁斯濯足自取之也彦貞以是名軒豈欲因自取之義以自儆且自勵乎均水也或以濯纓或以濯足均人也或致尊嚴或致欺侮豈偶然之故哉名宗右族昌盛之時顯貴光榮希或與抗而為之子孫者摧謝彫落流於猥下不得與中人齊是烏可諉之盛衰之數亦其自取然也至若家人編户迺有奮發振厲不溺其習修飾其言行鐫切其問學拔出乎庸常之流而置身於尊髙之地者非其自取與然推是兩端可以知其名軒之意不苟矣彦貞其誠有見于是乎有見于是吾將見其學也如川之増矣
  可竹居記
  吴有道人姓徐曰子庠年老矣精明強健業醫以自養居市門東卑垣委巷而室屋翛然循垣四周篁竹森植長梢茂葉拂户牖而鳴清風揺堦除而散踈月煙霞來棲埃𡏖罔至所謂城府之林墟區中之物外也余見而歎曰信乎蘇子言不可居無竹是居其可竹哉道人聞之恍若悟解即以可竹題其居來謁文為記余謂道人隱者也又嘗為醫者也竹何事哉雖然吾知之矣葢醫之為術治人之疾者欲治人之疾先淨已之心已之心凈則疾之來譬物之當鑑莫能自匿然後治之功可濟也今道人之居是無囂雜之煩有蕭閒之適外境己先凈矣外既凈内其可不凈乎宜其𧺫人之疾若灰之澣垢無留難也然所以去囂雜而致蕭閒者則又在於竹竹其果無助也哉有竹焉記之宜也道人之欲文誠以是夫言未既作而謝曰是實某之志先生發之而愈明請得以朝夕諷詠焉余嘉其志遂書之
  清安堂記
  東陽沈達卿氏居吴長洲之周莊奕世以來咸以勤慎敦愿處鄉里治生修業日以優裕至達卿産益廣貲益饒勤慎敦愿益甚而浸文以飾之他無所嗜惟蓄經書子史古圖譜法書名翰之蹟樓而庋之籖軸彚列暇則左右閲視喜溢眉宇間曰此吾所以為子孫者乎此吾所以自樂者乎聞者莫不嘉歎所居之堂庭戸静深棟宇宏𮟏晨光可辨几席既安子婦孫曽秩焉序進問興居奉甘毳怡怡翼翼四世一堂周旋而下上所謂禮法之家益將求夫庶幾焉堂之題間炳然有書曰清安之堂以締交于余也嘗揖予西階以升指其題以謂予曰是書也示諸子孫而已非欲以自命也儒先大夫不遺而見教者多矣幸子日相親與宜見知為尤深願得文以記焉予不能辭也葢亦觀其家政矣外嚴敬而通融内懽愉而肅穆齒尊者不躭於滋味以極口腹之嗜年富者不惑於聲色而湛綺紈之習其欲則既淡矣欲淡故神清神清故氣和而體安氣和體安故動静語黙之間益可為子孫之法矣則清安也誠豈達卿一身之謂哉毎子孫之定省也恒謂之曰吾之與若得優游於堂宇之下從容於閭里之間無手足之勞衣食之慮者祖宗之休澤也可不思所以答夫祖宗者乎答焉無他使祖宗之業益昌而弗替焉耳今吾之年甲子一周矣茍得聞賢人君子之言且服焉而不自惰況年之盛者顧不日親夫明師良友以成其學耶益昌祖宗之業吾今有所望矣子孫咸俯首受教退則侃侃各存其自修之心焉於戱學之一言其清安之基本乎夫學所以明理以自治也理既明斯欲愈淡欲愈淡斯神愈清神愈清斯氣愈和而體愈安氣愈和體愈安斯學愈進學愈進斯有以遺其後人則清安也豈特示今之子孫今之子孫將各示其子孫矣清安之𦙍承承而來曷可量也祖宗之業不由兹而益致其昌大已乎則清安也後將有以名其鄉者矣是為記
  心逺堂記
  予嘗觀夫君子之澤矣其出之者深斯其流之者逺也後人能承其先世之澤而益為先世之為則其澤也愈逺而無窮矣昔人之基也而我堂焉昔人之菑也而我播焉則必致夫構之成而穫之實不惟使先業之無替將益加之光美焉則其為子孫也誠克盡纉承之道者哉若松陵張氏其亦庶幾於此矣松陵吴屬邑也其地有儒林瀕太湖之隂張氏之居實在焉張氏貲素饒宗族亦盛先數十年時有以翰墨著稱者為心逺翁心逺字清夫䟽達明秀與游多中朝巨卿湖海知名士嘗受書法於吴興趙公己造其堂嚌其胾矣方被薦北上除貳山東之魚臺忽有歸與之賦時人髙之鄧匪石虞邵菴咸著文以為餞翁既歸優游鄉里以文墨自娱題其堂之顔曰心逺人因以為號焉今觀其所自賦與姚江村黄文獻諸公所為賦心逺堂諸詩亦足以想其風度矣心逺之孫有名琦者端厚有為不事紈綺乃闢其故居而擴大之仍新夫心逺之顔以示不忘先徳也間因予友信菴簡以告予以謂自有兹堂以來大夫士為之詩歌者多矣而未有記之者也冀得一言用垂永久故不揆以請焉余不云乎克盡纉承之道者乎張氏葢琦其人也琦之聲聞亦稔矣及是舉也葢以充所聞之有考也且夫前人之造其基業而為永久之圖者固有望於子孫之賢也然子孫之能修其世業而不孤其所望幾何人哉非夫先世之徳積之厚出之深而流之逺則其澤也有時而既矣由是言之則張氏之先積徳之厚為何如耶余所以不辭而為之書俾傳之子孫將益光其先業以致無窮之澤也哉
  常春閣記
  青陽之發育固一歲之端和氣之冲融乃四時之貫葢和氣為春之本而春又時之本和氣之貫乎四時是春之行乎四時也夫温熱凉寒時之敷施有節生長收藏時之功用無窮自其有節者觀之見迭運之恒殊自其無窮者觀之知貫通之惟一一者非他和氣而己和氣之所在春之所在也四時常和即四時常春矣四時常春此功用之所以無窮而處身之所以當效也與吴興沈由規予友也其所以自處吾知之矣何自而知之自其名閣以常春而知之葢閣也其退休之所也知名退休之所以常春斯知以和自處矣知以和自處則親親之節豈外是哉然而一歲之中既有温熱凉寒之節一日之中又有旦晝夕夜之節夫節所以適其和也有其節斯能致其和焉由規欲何以親其親哉吾意其仰承顔色則思其㫖甘之奉燠寒之問疾痛痒疴抑搔之節焉其退休於閣也則思其飲食之宜𧺫居之謹賔敬拊循雍睦慈惠之節焉跡兹以往葢將無所不節無所不節斯無所不和矣噫是其名閣之志也與閣之得名既久祈予記之亦久矣顧未能如其請也兹始諗之兹説焉由規作而曰斯言也誠某之志也請書以為記
  春草堂記
  春為四令始三令皆所以終春之氣不有其始則無以為終是春之氣亦大且博矣凡物一受春之氣以生而草則其易生者草之生也一旦蔽原隰信宿窮蒼莽其非尤易生者乎以易生之物而受博大之氣天地間無隙壤矣然春生物不自徳而受其生者則徳之也天地者萬物之父母而春者父毋之生氣受其氣則當知其所自出一草之微猶然而非草之微者其謂何哉人於天地間猶草之盈壤地也草盈壤地猶不忘其所本況人靈於兩間顧可忘其本乎天地者吾祖之所本吾祖者吾親之所本而吾親吾之所本也吾之所本報之宜如何耶即其能為而為之不遺其餘得為而為之不至於過亦足謂報之與古人所以興寸草之心難報三春之歎也嗚乎昊天罔極終能遂其報哉雖然盡其道以自治存其心而不懈亦孝子之善處矣温陵陳彦㢘氏題其奉親之堂曰春草徴余記其義也書以貽之
  静者居記
  張君來儀之入吴也予得内交焉見其沉厚冲黙心甚敬之洎詢其鄉則九江著姓世以儒素相承其來有自矣君既壯去鄉泝江踰浙受易于山隂尹夏君仲善甫暨卒業四方兵起道梗不得歸因僑于武林之東里閉門謝客以學自勵大夫士希得見之或曰是静者不可溷也君聞之喜遂以静者居題其室及來吴屬予為記曰使吾得勉焉以無負名吾者噫君之志善矣哉顧予庸陋何足以言之雖然願交於君而不獲者有矣予顧得執筆以奉之詎非幸也其亦敢終拒乎竊以聞於先哲者復焉葢凡人之性雖有静躁之殊而其同得於天者則本靜也以氣間於有生之初欲蔽於既生之後其本静者始汨焉君子之為學將以擴其物欲之蔽正其氣禀之偏而反乎其本静也故學焉而有成則恒在乎静有非躁者可得而同矣昔者孔門之子張已有聖人之一體惟其過髙務外難與並為仁況其下者乎以子張之量髙志強固不至於躁較夫深潜純粹終日如愚者則有間矣此聖學之傳所以于是而不于彼也故程伯子云惟静者可以為學叔子亦毎見學者能静坐輙嘉歎之周元公則曰學之要一而已一者無欲也又曰無欲故静雖其意各有在然惟性靜然後能静坐能静坐然後能存養擴充由募欲以進于無欲也無欲故静則其靜也大矣嗚呼此大賢之事予烏足以知之而敢言之耶然而自衆人學以至於聖人則亦不外乎是矣今以君之生質之美而復加之以操行之髙問學之篤如此譬猶駕良駟而騖通衢亦何所不至尚奚負其人之足慮哉若夫動静本原之理具于大易之書君日講之必詳矣又不待予之勦説也是為記
  蜀山書舍記
  吾郡徐君幼文為人清介有氣節立志髙逺博學多聞見喜為文詞古詩歌以自適年甫壯遭時多虞不克施其志乃避地於吴興之蜀山立屋以讀書焉屋成徵予文為記未果為也歲乙已春君來吴復以記請至秋又請焉余謂之曰春秋之法常事不書非不書也不足以書也今夫為學必有講肄之居人事之常耳君以讀書而立屋焉非常事乎而汲汲欲記之亦有説與豈是居也有構締之精刻琢之美丹雘之藻麗足以記之與則務外而遺中絢華而棄實於學葢有損焉不可也豈以山之髙可以資覽觀溪之深可以事游泳泉石之奇秀可以供勝賞之樂為足記與則未合乎藏修游息之義而先致夫玩物䘮志之失焉不可也而君欲何記哉君曰皆非也惟僕以不敏之資以荒于學恒有歲不我與之懼今幸得温其舊習於閑靜之所故欲識其歲月于壁得朝視其所識而自省曰居于是幾何日矣學其有加于初乎夕視其所識而自省曰居于是幾何月矣繹其有加于初乎不敢望日有進而望月有進焉不敢望月有進而望時異而歲不同焉則僕之願也子何不成吾之願乎余聞之瞿然而謝曰斯過矣交於君而不能知君之志有是哉予之陋者尚足為之記乎雖然君之命亦不敢終拒也遂記之曰徐氏蜀山書舍其建也始于至正二十有四年歲甲辰秋九月某日其成也距始建之日後幾十有日焉入而居之則又後于成之日幾日而當某月某日也
  石林書舍圖記
  吴城西多山其名師者於城為最近望之其形若獅然故名其山多石而少壤草木皆堅瘦踈碎其挺然以脩蔚然而林者皆在乎山之麓而麓之陽則石林書舍在焉書舍者同郡周伯常之居也伯常居於是耕鑿桑麻以養其親讀書為學以娱其志宗族既以言其孝交友既以稱其良而里閭鄉黨亦有善人之舉焉親既歿居以兵毁遂擕家比南僑于濠郡而其晝而思寐而夢未嘗不在乎師山之麓焉曰吾親不可得而復見矣然吾之鄉猶在望也吾曷時而歸吾鄉耶其友有聞而悲者為之繪其故居之狀為圖以貽之於是伯常朝而向夕而面不是圖之或離也曰吾未能歸吾鄉覩此可以少紓吾思矣因託其友羅可道求為是圖之記嗚呼繪畫不足記也然人子之心孰無之故鄉之念孰忘之予雖獲朝夕奉承乎膝下之歡踪跡不出乎鄉井之外然豈可以吾之幸而遽不䘏人之不幸也則是文也雖欲辭不可得而辭矣為之言曰人之所以為人者以其知所本也本者何父母之謂也記曰入里必式非式乎其里也父母之等夷所在也詩曰維桑與梓必恭敬止非敬乎桑梓也父母之鄉之産也父母之等夷所在必式之父母之鄉之産必敬之況於父母之居乎今伯常親殁之後既懐永慕之戚况親舍復毁得不重其戚與則其寤寐不離乎師山之麓者誰不宜哉若伯常可謂知所本矣且夫人之於交友也樂為之樂憂為之憂庶得交友之道焉今繪圖以貽之者既欲紓其憂而求文以記是圖者亦以慰其憂則二人者可謂知夫交友之道矣伯常既能知所本二人者又能知交友之道是皆有典常之係焉予可己于言乎伯常也觀是圖而誦予言可無槩之繪盡所視為文辭也已是為記
  處菴記
  古陳姚君家吴城中闢燕居之室靜深隱奥題於顔曰處菴嘗坐予而指其題曰將以自警也願得一言使朝夕誦之幸也敢望已乎客有囅然于坐曰夫名然而實不然非也實然而名不然亦非也以君之才方將奮厲磨淬激昻軒揚出而為世用史而士士而大夫發其藴以行其志使上有所裨下有所惠也命以處焉其名之然耶果實之然耶或曰不然也世固有迹處而心出者謂之處可乎迹出而心處者謂之處不可乎因其迹以質其名究其外以遺其内矣予曰噫名實之論得矣内外之説韙矣然皆不明其題之之義也夫世之事萬變而無窮日往而弗息以無窮之變而弗息之求則將何以得之哉要在處之而已矣然求而弗息固無不應之道變雖無窮而有一定之理以一定之理而處無窮之變無不得者也今君好學慕義周謹詳密懼有茍焉之失故自命以處焉則處者審擇慎處之謂豈隱顯之謂哉君來朝視其題曰處乎夕視其題曰處乎是能服如之何如之何之訓者矣言未既君作曰潜有心而子度之至矣請書遂為處菴記潜君名字處道云
  來徳堂記
  東吳李君士明嗜學修行尤精於炎帝軒轅岐伯之言𧺫人癃疾聲聞著揚大夫君子咸敬禮之君之所處琴瑟是陳圖史在列題曰來徳之堂以予友之深也徴為之記辭有弗可因究其故焉葢君之為醫授受於莊先生子正先生吴興人早孤而貧克自力於學通某經連試有司連屈落魄江淮間無所遇乃更事醫醫之道殊振以來徳名其寢有子多病指謂君曰是兒非夀器吾後不知所托如至不幸實有望于子君敬諾焉先生没果無後君既畢心䘮圖像奉之家歲時脩禮唯謹兹以其名堂者亦以示不忘也嗚呼吾於是有所感矣自世教衰風移而俗下相師之道不篤昌黎猶未知籍湜輩能不叛去否程氏門人淫于佛老者有之今君於先生受醫業耳顧懇懇若是其所謂君子者乎然古有感人之徳而以其姓名其子者矣有慕人之賢而以其名名已者矣況師弟子間耶則君之名堂亦宜矣雖然寧獨是哉夫徳者吾之所得於天者也惟不能操而存之故有已焉失之者茍一旦反求諸己則其徳復為我有不待求之而自無不在此庸人聖哲之所以分而學者所當盡力者也今君能因名堂之義而益加反身之功則君也吾見其不獨擅聲於醫矣是為記
  三事記
  余平居暇日喜聞四方士大夫談説湖海間舊事然奇跡異狀多莫能記惟三事雖非奇偉然可為學者勸戒故著以記之初聞祝寧事祝寧者濮陽鄄城少年也多力喜擊鬬自為兒與里中兒戱相格一里多異下之年二十為母家報仇殺人亡命走潁川潁川富人談公子故與寧善寧主之有繆鐡者本鍜工以善槊聞齊楚來潁川川豪爭辟舍舍鐵寧慕鐵久將就之學㑹公子亦迎鐵師之擇日具禮再拜跽請曰願為弟子幸賜教鐵不為動直曰諾寧見黙曰乃爾屈耶欲無學然不忍舍又憚屈乃窺其教公子用槊時識其歩趋進退刺伐之度私習之稍久自謂術已至欲當公子詰朝謂公子曰吾在鄉有槊名子今事槊可共角乎公子己盡知其情狀不欲言弗許寧請堅甚公子不得己起與角因自計盡用吾術必殺之不忍也乃留其術不出槊甫一再交佯不勝罷寧以為已實勝即大喜自任槊矣汝盜起潁川募兵擊之寧拊槊曰有所售也公子知其術未善固止之寧奮曰吾槊此不用用何時耶遂應募直撓賊為賊刺心死後聞曼仍事曼仍者宛陵革履工也仍少時父使學製革履革履師性急仍瞢鈍動不能知師意指被斥者數矣仍意愈下終不去師後更憐之竟教仍成技焉仍技既成製履務精好然家在杜厠巷中巷委陋人鮮知仍以故履不恒售或謂之通途可售耳仍曰不然意吾履未精無他也乃益擇善材愈精製之躡仍履者覺堅好倍他履不易敝浸以相傳曼仍履遂大售家致饒裕仍死子繼業之遭亂乃絶後聞堵郎事堵郎者豫章人其父大賈也堵郎生四月父出賈年十七未識父獨與母居家貧母死無以自活為人傭不任傭作亡去依父故所使牧奴奴業為馬醫教郎馬醫術郎自恨窮苦甚勤厲學可成父返郎即自棄馬醫歸父使就奴卒業郎曰幸大人歸非乏財也猶事乎娖妮技乎竟不學頃之父死用浮屠燃燈因火家盡燔即復困厄里人為歎曰使不廢馬醫豈憂衣食哉郎聞亦自悔後轉徙不知所之時有徐娩亦豫章人徐翁女也徐翁家貲巨萬無子獨有娩脩組織事日不輟家人曰豈少若物乃自苦耶娩曰固當習耳且富可保乎後家果廢娩夫死不更嫁遂以女紅自養終身鄉人至今道其事嗚呼是端可以勸戒矣祝寧恥再拜之屈不求其術之要致殞其身世之學不務師友更自用以昧于事者其害豈異寧哉而學不患其質不美患志媮耳志既堅無自足意鮮不成者於曼仍事可見己堵郎勤始棄終知顧不如一女子良足歎也今夫學者乃或自廢視堵郎其少儆哉
  江村逺意樓記
  吴長洲之周莊有髙年焉曰陳和之登七襄矣神清體強耳聰目明視年之相若者𤔫然不侔也葢其動容舒徐不局局於所必為汲汲於所必得遇事之來泰然以處未嘗窮究而留滯此其夀考之繇也家有一樓余嘗登焉可以徙倚而敖嬉可以眺遐而矚逺可以冩幽懐散煩欝而未有名也為題之曰江山逺意客有見之者cq=385曰逺意之㫖果安在哉豈因其前挹羣山後瞰長泖左秀水而右郡郭耶其將覽天表之遊雲極目中之飛羽延朝光而入戸留明月以當楹耶不然則以其汀煙浦雨沙藂水實沿秋遡景舉席而揚舲者一望無際焉耳逺意之㫖果在是乎余曰然子之所陳誠逺矣然其逺也目及之逺而已獨不聞夫源之深者其流長本之固者其枝盛積之厚者其𦙍蕃乎今和之之子也皆挺然有為孫也皆森然成立而能以耆耉之年享其安養非有所積能如是乎古人以有子為萬事足況有孫乎況有曽孫乎況由兹以往承承而續繼繼而蕃乎此其逺也始為逺矣豈目前之謂在外之景乎哉題之㫖攸在客方媿謝和之喜予言善遂書記之
  靜一齋記
  居可欲之地見可欲之事而不為可欲所誘當華盛之年有華盛之資而不為華盛所溺者此其人亦可尚矣大可欲之與華盛人之易得而誘易得而溺者而乃莫之誘莫之溺也非其生質之美學習之正能之乎然質美矣必美而沉厚學正矣必正而専精斯其為可尚已葢非沉厚則易以動也非専精則易以貳也易以動易以貳又烏能保其終無誘溺之患哉此有沉厚之姿而能致専精之學者所以為可尚也東甌花用端湘隂湯時中之友時中嘗與之來見詢之貴家子也侍其親宦畨禺居之葢久矣畨禺古南粤之地其人與物美麗而繁富乃其俗然其可欲之與華盛何如也而用端以英妙之年挾貴遊之資在他人固已忘其誘溺矣用端則恂恂敬飭自奉若儒素顧乃從士君子考徳問業焉豈余所謂質之美學之正者乎不然何為而異其倫也一日來告曰某在畨禺時儒先長者不遺愚陋者有矣今兹違萬里來遊吴幸愜平生之願又獲承下風於君子良自慶已家居有齋題曰靜一茍得一言教之使有以佩服焉非至幸乎然不敢望也噫用端誠所謂性姿沉厚而志學之専精者乎則予不可靳於言矣因謂之曰夫靜萬事萬物之本根也故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性本靜為學葢以復其性也可不思所以靜乎能靜則心湛然而純一心湛然而純一則事物之來應之各循夫天理而性可復矣是靜一之義也此用端之所嘗聞而以之名齋者乎用端姿沉厚若是學専而精則益進若是名齋之義可謂無負矣雖然嘗聞之矣靜之與動猶本與末非兩事也言夫靜如明鑑止水可也槁木死灰不可也欲如明鑑止水亦有其道乎曰敬而己敬貫乎動靜存養省察在其中則靜一之功舍是將何求乎今欲無負於名齋之義其必勿遺夫敬哉用端作而曰至哉論也幸得聞之請記之以佩服焉
  雪坡記
  雪坡者吴長洲韓髙士可立之號也可立通有熊老氏鄭列蒙莊之書究明其學著聲殊籍甚其所知皆縉紳大夫湖海勝流與遊方之外之名徳也予友李𤣥脩乃其同邑同道而同志者來告予曰可立以雪坡自號儒先君子多畀之詞章請一言記之誠嘉寵也敢蘄少注意焉予嘗聞之欲知人而信于已不若信于人盖已之得之者少人之得之者多也毎得之湖海之知可立者詳其為人寛厚而髙亮胸中灑然纎芥莫之留滯也因以質𤣥脩𤣥脩曰是誠然然則自處甚髙而煦煦然者令人可近自治甚潔而藹藹然者無靳于人此又吾可立也予然後知若人之為有以稱其雪坡之號矣夫雪之為物當𤣥隂之時而自潔其皦皦之質若不可犯矣然與陽和俱化有潤澤之益焉坡之為物由卑而寖崇無斗焉絶物之意故其土温厚有産物之饒焉當雪之委于坡而坡之承夫雪陽和既闓則其潤澤而産生者蔚然矣今可立自處者髙而令人可近自治者潔而無靳於人是其學之誨其徒徳之薫其友猶所謂霑夫天澤之益而資夫陸産之饒者必多宜乎縉紳士夫名人勝流咸與之遊喜談樂道之也此予謂可立之為有以稱其雪坡之號也與夫人之道夫可立者如此𤣥脩之請又加勤焉予獨得已于言乎因攄予所聞以為之記
  筠谷鄭氏墓祠記
  衢之開化曰金溪有山曰奎婁峰其下曰筠谷故儒宦家鄭氏居焉谷口則學錄公之墓也其子瓛等即墓立祠以奉公之神孫團筮仕以使事抵吴告予以其先世之故請書誌之按學錄公諱鈞字汝一世衢人祖明夫宋咸淳癸酉進士父師吉元徽州儒學正即筠谷府君也筠谷君早孤育於季父介夫典教江隂故公以延祐丙辰生江隂之定山天質既美滋力于學受經于白雲許先生之門人應至正甲申鄉試以貳榜任本郡儒學錄人皆崇之尋退居筠谷下聚教族人子弟鄭以儒業著稱者率其弟子也大明洪武戊申公年五十七九月庚寅以疾卒娶葉氏前翰林學士天麟之孫雖生貴戚而儉勤謙抑宗黨是則先公一年生後公五年殁子三長即瓛次瑄次玒俱克家孫五長即團次圞圉圃囦卜地得吉㑹玉砂金泉之秀以九年臘月朏合葬焉實今墓也墓既盡其邱封之禮祠又廣其嚴奉之敬知其後之益昌於是而徴焉於乎予復有他徴矣觀典教翁一綱二十目之書撫巻輙為之太息當是時廷臣豈無任言責者而乃固本根正綱紀披肝瀝膽剴切懇至顧非疎逺之臣弗得聞耶此天下有志之士所以扼腕慷慨想望傾慕之無已也然翁位不滿徳僅宰百里而終筠谷嘗少施而未竟其才學錄公嘉惠後學至賢良宜有發舒矣而志不在於華耀好還之道果何如耶雖然其理間有在矣今團以英妙之年善於其職公㢘勤慎通敏而端確稱其為故家子孫也其進豈可量哉好還而益昌其後將不在於兹乎則予之所徴葢有不誣者矣因其請倂予之有徵者書焉



  半軒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半軒集巻四       明 王行 撰記
  彞齋記
  吴長洲沈伯凝氏好學而勤於古鼎彞尊敦之器金石法書之跡以至於圖畫象物珍異之玩一見輙能别識定其久近髙下是非良否之自湖海間號稱好古博雅者無不歎其知鑒家治一室左琴右書燕几在席題曰彞齋於其奉親教子之餘是休是處間嘗求予發夫義未有以復之也既而詢之曰所謂彞者與生俱生性所固有之常不増於聖人不虧於常人者也復何言耶且觀子之處家矣於親欲以盡其孝於弟欲以致其友於子欲以嚴其訓於外以和於内以肅固有之常兹見諸天倫已而又書其題焉則有言無所加無言無所損欲何言也耶伯凝曰然聞諸先生長者中人之資理易昏而欲易熾理易昏而欲既熾所固有者冺矣況下質乎故書於題朝夕瞻焉以自省而求夫固有之存願得語其要也噫伯凝誠可謂好學者矣好學而需言予可靳乎先哲有遺訓矣欲存其固有之常莫先於格致之功格致所以明夫事物之理也伯凝既多知鑒已推而廣之復何難哉夫格致以明其理然後力行以踐焉固有之常其不在乎彞也今既見其書於題將復見其有諸身矣伯凝作而曰教也如是敢不勉諸請書為齋之記洪武十四年冬仲吉
  南村記
  石湖之南有綺川焉圖經所載也今跡其地葢所謂莫舍者已村之聚三數百家前瞰具區後倚郡郭吴淞徑其左横山峙其右亦勝處也予友張季璉之居在焉季璉開敏有才具倚事談賞意度豁如學問既勤而文辭尤所嗜好自締予交見其日進而不已也嘗謂予曰靖節移居有云欲居南村非卜其宅樂與素心之人賞奇文析疑義耳言契於心地復相似今以南村自命矣予因笑曰家林去子之居裁一望雖不足自謂素心而文義則嘗從事矣來往無艱數與晨夕其可乎季璉聞之大喜是以不見未嘗不思見之未嘗不傾寫也他日至其居揭所謂陶菴之下有石屏樹其側髙可踰丈上刻八分書南村二大字字體類陳文惠公惟古勁過之下復小字書陶詩移居章首語石已多皴瘃非近時物也予甚異之季璉曰適得之耳因出其所記石隂文讀之事頗奇曲折見其記予然後乃知事固不容於偶然而亦莫非偶然也惟其偶然而始見有不偶然者焉昔聞有名其齋而不能自處者後之處其齋者名適應之嗟夫名齋者豈虞後人之應之而應之者亦固無意於處其齋也季璉之得斯石偶然耳而當時之刻石者乃適為之役焉此偶然而不偶然者見也雖然司馬長卿多文士也乃慕藺相如而名其名先長卿時亦有名相如者則文非所長也其亦同長卿之慕耶北宫黝似子夏而名未必同子夏欽鄴皆字子夏其果似子夏乎今季璉有契靖節之詩因以自號而刻斯石者其亦有此契耶是不可知也不可知不足論予則有所感焉綺川雖載於圖經而其名久不顯以無足為之表著者也今南村之名因季璉而已著後之事圖經者吾知其以南村明綺川矣季璉曰茍如子言願為記之以為後徵遂為記
  佳聲樓記
  凡聲皆足以動人而不能明動之之義聲而能明其義其惟言乎今夫聲之大而逺者雷也能動人之敬畏而不能使知敬畏之理聲之微而切者蟲也能動人之悲思而不能使知悲思之故聲之啁雜以讙者鳥獸也能動人之愛惡而不能使知愛惡之情聲之和暢而舂容優柔而窅𦕈者風與竹樹遇也能動人之愉懌憂傷而不能使知愉懌憂傷之道也嘗聆於樂矣五聲十二律更唱迭和以為八音之節葢繹繹然相續而不絶也及登歌也乃獨諦夫人聲焉以其辭之明而義之著也則人聲也其動人之至者乎古之人曰家有讀書之聲便佳矣所謂書詩書易春秋禮樂聖人之言所載讀而味之因其言究其理明所以為人之道以善諸已以淑諸人者也夫人聲動人之至者聖人之言又人聲之至也則聞之者烏得不感發興起而歎其佳也哉長洲沈達卿予友也志於教孫其子伯凝也勤於教子從予遊者曰程曰巽曰衡所謂孫若子也結樓面陽窓明几凈講習之所於也朝而琅然夕而泠然髙下抑揚詠歌諷誦諸生之讀書也過之者莫不聳然駐聽曰佳哉聲乎予聞而歎曰甚矣聖人之言之感人也豈惟古人聞而佳之今人聞之者莫不佳之也於是以佳聲題其樓焉逹卿父子迺前曰諸生之幸也承教於明師斯樓之幸也獲題於君子教既明勉其學以無渝題之著成其名於不朽茍得一言可以兼之矣嗟夫教之矣有不勉其成乎題之矣有不期其逺乎此固予之志也遂書以記之洪武十五年冬九月吉記
  韙軒記
  是與非公天下之論也而非非是是乃有未易公者焉亦在乎明夫理而已矣理既明則似是而非似非而是者不能惑吾之中而事有不可别者乎然而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其事則是其理則非竊父而逃以避士師之論其事則非其理則是茍非學也烏能明夫是哉吴興沈生文矩資性通敏讀書賦詩𤔫出流輩嘗從予遊毎見其學日有進焉耳矣而處乎重慶之下熈熈怡怡家居嚴密棟宇宏邃其講習之所題曰韙軒來告曰生離講席日有荒落之懼願得一言以為朝夕之警焉於戯文矩其果志於學已乎夫韙之為言是也茍求夫是則無不可為之事矣然事之未至也講學以明其理則事之至也雖不求是自無不是矣茍怠於學而理不素明則雖欲求是又烏能得夫是哉然則欲求事之是當先明夫理欲明夫理當益厲夫學也今文矩以是名軒朝夕視之思無負其義則學日益進理日益明處事日益精而徳業日益新矣雖然平地為山雖覆一簣進吾往也豈假他人之力哉此予所望於文矩文矩亦當是予之言也夫
  居易齋記
  易古訓平夷也考之於經有與簡並言者矣有與樂並言者矣有與和並言有與直且諒並言者矣而子思子之書曰君子居易以俟命釋者謂易平地也居易者素位而行俟命者不願乎外不願乎外斯能素位而行素位而行所以不願乎外也而必曰君子者非君子不能也然平易之地常情不能無忽焉惟忽乎平易之地故有用智以求勝任數以使物者役役焉日勞其生以為勝可得而卒莫之得以為物可動而卒莫之動以至於氣疲神瞀乃徒歎夫力之不及也噫豈力之及不及哉理有不可違耳能知理之不可違而夷然居平易之地富貴貧賤夀夭禍福一委之富貴貧賤夀夭禍福而弗之計弗之計所以恒優游有餘而迄為所謂君子者矣沛國朱某父家姑胥之長洲有為以小篆法題其所居之齋曰居易來求文記之既為之敷其義而復告之曰齋居之題非徒為美觀記之之詞非徒以誦説要必體之于身也今某父齋顔之題如是必能書予之文揭諸壁間朝夕於焉以玩夫居易之義其將有所得矣有所得更當為攄其藴焉是為記
  何氏園林記
  吴城與杭相去逾三驛宋都杭吴為近輔地衣冠舊家多居之横山公有别業在今閭邱坊内人喚為孟園思陵常書城市山林四字賜之可以想見當時之景象矣宋亡園廢釋某者得之搆為僧舍謂之廣慈菴土木華盛矣洎吴内附菴盡毁為棄地者十五年而屬之何氏何氏㑹稽人居吴且三十載醫其世業也年開八袠學博而得其要術精而妙于用已疾無留艱者故雖字朝宗莫或輙字之惟稱可人翁焉翁既得是園積土為邱象越之曲山阿葢其舊所居處也因即其名而名之曲山山之左有礫阜曰玲瓏山山之麓有泉林有茶坡有按花塢有杏林有藥區至於桃有蹊竹有逕涵月有池藏雲有谷而曲山之南則將築為丹室闢為桂庭庭外為松門門之外曲澗繞之石渠通焉園之雜植龎萟亦皆森蔚葱蒨紛敷而芳郁日以清勝予總為目之曰何氏園林大夫士之遊觀者咸謂變廢區為佳境翁亦勤矣多詩以賦之翁嘗與予歩園中笑曰園之姓孟時固不意為僧居也僧居之盛安知為棄地地方棄又豈期夫歸之吾而獲大夫士之歌詠哉既往者如是未來者不可知丹室有成足以安吾之暮景餘則非所計矣予聞而歎曰翁真達人也盛衰消息相尋於無窮君子固不較也然以孟之崇貴釋之殷富盛衰之理有不可違者矣今翁之治兹園雖多清勝而不求夫悉備不至於甚盛聊假之為歌詠之資以樂其天爾代謝曷從而致耶況醫多隂徳嗣續有弗替豈孟之與釋所得而擬哉然則何氏園林吾將見其為永久之傳矣翁喜曰論至於斯可無記乎遂書以貽之洪武二十一年春二月甲子
  采菊亭記
  萬物囿於氣化而不自知惟氣化何如而已矣故潜焉而莫之飛植焉而莫之動菌則晦朔之不足木或千齡而有餘是孰為之者哉謂有為之者不可謂無為之者亦不可謂無為之者不可果孰為之也耶亦氣化而已矣今夫百榖之實飽人之腹一也而有先種而後熟者焉有後種而先熟者焉花卉之色悦人之目一也而有物生而即榮者焉有物成而始秀者焉物成而始秀惟菊焉耳葢榮於物生之時衆所同秀于物成之後其所獨物之獨也斯見其所守矣故君子有取焉古人有歎三徑之荒而吾松菊之存者夫菊卉類也乃得與歲寒之貞木並稱則夫其足取也可知矣毗陵華氏梁溪之盛族也變故以來不失舊家儀度而景莊氏乃以采菊題其所築之亭介來徵為記予因思之菊之為物在風霜揺落之時無美麗穠華之色而取之以名亭豈亦有其説乎葢夫菊也雖非穠麗而色則正矣況於風霜之時萬物揺落乃能粲焉而獨秀氣化使之然也夫氣化固無徳色於物而物又烏可不徳夫氣化也哉今華氏經世故變遷之餘能不失舊家儀度豈非氣化之然乎氣化固無徳色於人而人則不可不徳夫氣化也知徳夫氣化之徳則必視兹亭之匾覽兹亭之秀以益謹其守益正其色正其色而謹其守則既不倍夫氣化之徳又不孤夫名亭之義將與操歲寒之節者同見稱於君子矣噫其華氏之所以名亭者與他日質之景莊其必有以復我也
  行素軒記
  維揚李公弁居澄江之方橋有園池竹樹之勝以養親自娱樂方其少時嘗遨遊湖海間平夷險𡾟葢多歴之矣已而知世之事無有能得所不當得者因感夫君子素位而行之義題其所居之軒曰行素大夫士咸美其安於分而稱道之間來遊吴介以造予謁文為之記夫樂道人之善君子之心也況復求予言耶素其位而行非子思之言見於戴記者乎子思謂君子但因見在所居之位為所當為而不願乎其外故無入而不自得焉予嘗思之矣人之所患莫甚於有求所不當得之心懐求所不當得之心必無一時之不憂一事之可樂惟無慕乎外而安於其分則無一事之可憂無一時之不樂矣然至是也非夫力學之士葢有所不能焉今公弁以壯盛之年聰敏而勤勵乃能歛其喜事好功之心退然自守猶恐或未至而以行素題於軒其好學之志何如哉且古之所謂善事親者莫善於不辱其身而不辱其身之要乃實在夫安其分焉茍或不安其分則譏議隨之而及其親矣豈事親之道也哉今公弁存好學之心以事親為樂吾知其奉其親之色而必味其軒之題味其軒之題所以奉其親之色以瞻以思安分之心將不愈加謹乎安分之心愈謹則公弁也既得夫事親之樂而又益致其親之樂矣是為記洪武戊辰三月朔旦
  屋舟圖記
  吴陸振文氏居郡城中而别業在長洲之沙湖架屋渚間半出水上開户望逺若推篷然因題之曰屋舟及司倉鳯陽日想其處乃俾畫人寫其境象朝夕對之以自慰焉丁家艱歸出以示予徵為之記予與振文同郡也復有斯文之好欲辭得乎夫惟以官為家而罷無所歸此中世之大夫非盛時之君子也有可耕之田則不復自致於顯此庸人之論非君子之言也必也處鄉里之安而不憚於仕之逺仕於逺而不志鄉里之思庶不惑於庸人之言而可以學為君子矣振文家素饒雖更變遷未至有衣食累而乃不逺千里勤于公事可謂不惑於庸人之論矣然屑屑焉不能鄉井之忘至寫為圖以慰其朝夕之念則其為君子之學者又可見矣且至通而無滯莫如水盡水之用莫如舟舟水相遭無不濟者譬諸人焉水時也舟才也才與時遇道斯行矣今振文才既脩學既厲又值其時焉是鉅舶泛乎江河直前而無閼其致逺大之用而成逺大之業也不難矣是為記
  怡齋記
  顧季友氏性情平夷無過計曲慮事有不若意輙以理排遣去之終不留中致戚戚故人見其懽忻愉懌之時多恚懟伊欝之時少也家吴山之麓齋居洒然交友日集有以題徵予者為書之曰怡友反詰之曰齋謂之怡將怡其顔抑怡其心與怡諸已亦怡諸人與予曰不然如子所云有内外之分物我之間也以是求怡不得而怡矣葢凡人也内多惑則憂懼而不窮内既明則通融而無滯通融而無滯斯怡也矣然何為而能明哉亦學而已今夫讀書以究其理而理明即理以習其事而理安既明且安隨物應變無足以動其中者憂悲何自而生哉此怡之義也友曰怡既聞其義矣然不他之題而必題於是何也曰然傳不云乎為髙必因邱陵為下必因川澤則質之美者可與言道也季友性既平夷無過計曲慮不近於怡已乎而又益之問學之功砥礪之力則於所謂通融而無滯不難矣此題之之義也友既喻季友作而謝曰是豈友之語哉實我之教也敢請書之以為記
  三一齋記
  去吴城西南十里而近有澤為石湖予友金公信氏居焉公信有子曰澂年弱冠矣命之從予遊乃闢其居之西偏為屋四楹為修學之所間以名見請為題之曰三一且洎聞所以題之之義夫三以言乎始一以言乎終皆所以語學也亦必進澂而語之矣澂前謂之曰若知為學之道乎有三焉有一焉三以資其一一以成其三也何謂三曰賦予焉曰父兄焉曰師友焉何謂一曰勤而已矣葢賦予美之以質父兄資之以養師友淑之以教而已之勤則所以成之也得之賦予而有其質矣非養身將孰賴焉得之父兄而有其養矣非教道將孰明焉得之師友而受教矣非勤亦將何以致其成功也哉此三所以資其一一所以成其三也資者始而成者終為學之道備矣然世之質美者有之矣或工商而𨽻賤之無以全其美者造次顛沛失賴於父兄者也父兄之賢者有之矣而孤陋寡聞昧於君子之大道者窮鄉下邑不遇夫明師良友者也是三者皆在乎天而不可必得者也雖不可必得焉有飢寒窮困堅苦自力而有成者焉有間關涉歴千里事師而有成者焉然則不可必得者不待得之而所成自若也不待得之而所成自若果何以致之哉葢在天固不可必得在已者則無不可得也在已者何亦勤而已矣嗚呼以在已之無不可得而勝夫在天之不可必得非有志之士孰能與於此哉今澂也得之賦予者固不待言矣而所值無造次顛沛之虞所處非窮鄉下邑之陋是在天而不可必得者皆得之矣在天者皆得之在已者何難焉則學之成也不於澂而有望將奚望哉雖然不知學之道而不事乎學者勿怪也告之或不明知之有未盡而不力於學者弗咎也今告之明矣知之宜無不盡矣則澂也又烏肯不自治而甘自棄哉此予之所以望之也言未竟公信作而曰是言也豈獨以教澂雖某亦佩之矣豈獨某佩之在人人而宜佩之矣請書以為記
  蛻窩記
  句吴朱文奎父儒者也自少習舉子業治小戴氏禮既又旁及他經傳志記百家衆史博通該貫為文辭衍暢而炳蔚聲稱著聞今年幾六十矣于石湖之南綺川之上居焉方其遨遊場屋時孜孜焉思得時以用其學葢夢寐未嘗忘也及事有不偶則幡然改圖與田夫野人相逐於畎畆山澤之間熈熈怡怡若不知世有寵耀尊榮紛華利祿也家闢一室方不踰尋丈扁曰蛻窩葢亦久矣而所與往來無不惑之者以為蛻者出汚濁而升髙明之謂也窩者潜形伏迹延喘息以自存之所也兹名窩以蜕窩不能堪矣繫蜕以窩蜕并為累矣其意果安在乎予謂不然是葢有説也出乎汚濁之地而至於髙明之域人之所願也終之汚濁之不能出髙明之不能至者欲累之也求乎無欲莫先於寡欲能寡欲則髙明之域可望矣且所謂欲大要聲色臭味安佚自奉焉耳今安其四體而不求夫髙深廣邃之居以處乃自足於尋丈之窩焉豈非寡欲之一端與推是一端餘固可見則超乎髙明之域必自此窩始矣以蛻名之又何過哉行以質諸文奎文奎曰實某之志也請書以為記
  金氏墓祠記
  吴城西南有山蔚然抱郭者曰横山横山之左有支出而南騖者曰吴山吴山之東麓金氏墓祠在焉金氏墓祠者金氏之子孫守奉其先墓之祠宇也初金氏有名興宗以樸慎儉勤自致優裕子徳明克世其業貲用益饒始葬其父於是而立屋焉今祠是也由始葬三世有名文讓者磊落尚氣剛直有為不肯乗人險艱以徼便利人多畏重之年六十有四病且亟語其子莊曰吾宗故昌大而近浸銷落此殊疚心者也猶足自振者惟吾支耳觀汝所為必將有成吾宗其再立矣然吾祖宗自儉質起家至今百年濡澤廕休後人所賴可不知所自哉人於先墓多易忽忘汝其盡嚴奉之誠謹謹勿怠吾無遺憾矣莊於是頓首受教涕泣而佩服焉既終䘮首視祠宇撤而新之祠中所需次第充備乃洪武十四年夏五月朔旦來告于余且曰莊不敏服先人之訓十年於兹矣雖祠事勉脩不敢曠墜然以畢身而已茍子孫不知祖宗之艱勤遺言之教戒而無以善其後是先人之命有時而不用也歲月侵尋恐懼滋甚今願謁文刻石以昭示子孫使之繼繼承承具知所自而各勉焉以力其所當為則莊之責可以少紓矣敢再拜以請嗚乎孝思之誠深計逺慮其至是哉葢聞諸古矣事死之禮葬祭而已體魄既藏神依於主子孫之奉一於主焉此墓祭所以非古也然古人之祭也盡禮於奥足矣而復祭於祊何也以孝子之心不知神之所在故博求之恐其或在此或在彼也則祖宗體魄之藏又安知其神不有時而在乎此墓祭雖非古而中世以還禮有所弗禁也金氏之惓惓於刻石以示其子孫其亦知此道乎使其子孫因是而益儆其怠惰之心則凡報本之誠自不容於不盡矣能各盡其報本之忱則自身而家自家而隣里鄉黨薫陶漸漬顧不有關於名教也哉深計逺慮出於孝思之誠也予雖欲無言不可得矣是為記
  夀樸堂記
  松陵有地名綺川亦湖山兩間之一聚也居人三數百家務于耕稼而尊奉其鄉之耆徳以不違其教戒為善是以人無怠荒而俗多謹厚予友莫芝翁之居在焉莫氏吴興之仕族也方冠冕蟬聯時有深於盈虛之慮者不湛其懐土之習旁求善俗而分徙之因即以家于此兹凡幾世二百有餘年而芝翁紹之矣初其族之未徙也人固已推服之迨夫年既久而時既更留吴興者僅爾松陵之莫迄為一方之望至芝翁而加盛焉芝翁之居故有嘉樹葢樸也故老相傳初本之生亦常樸耳洎甹枿復生則日以滋大而脩榦聳立以承雨露柯條下被以覆本根至其向背左右揖遜之勢又非善畫者不能彷彿其形似故人之見之無不咨嗟歎賞愛玩之不欲舍去今莫稽其幾何年矣予嘗聞而異之夫所謂樸林野之間皆是也蔑之愛而獨愛於此乎及至而親見焉然後知愛之不為過而觀之因有省矣何省也省夫本根之所宜深固也惟其深固是以復生而益大凡物猶然人可不深其徳以為之本乎然物之與人類雖不同同一氣運也其木如是則莫氏之先所積其深厚矣子孫之昌也亦宜也哉已而芝翁於樹之隂面陽作堂題曰夀樸以寓其致恭先徳之意來徵文記之予于是又知芝翁之有見矣葢今人能仰夫先人之徳則欲其後之人亦仰吾之徳也後之人仰吾之徳則後人之徳將益修矣積徳相承其有既乎於戱徳之不窮世之不窮也樸以夀名其徒詡哉君子曰斯堂也固不可以不記斯言也尤不可以不書宜書之非直為一家之訓抑以為夫人之訓云洪武二十四年三月望記
  范魏公墨蹟歸復記
  宋魏國文正范公於皇祐辛卯冬仲在青社用黄素小楷書韓子伯夷頌遺京西轉運使蘇君舜元已自見重於時故有晏元獻杜正獻文忠烈蔡忠惠富蘇二文忠諸公題詠雖公子忠宣公昆仲卿相當世恒念手澤猶不能還繫家乗歴二百四十八年為元大徳辛丑廣陽李侯戡始得之燕都適拜吾蘇太守遂挈之而來下車首謁公祠訪問其子孫而與之吁侯之尊徳尚義有功先賢而畀及後人者何如哉當時若陵陽牟獻之剡原戴帥初吴興趙子昂臨川虞伯生金華黄晉卿豐城揭曼碩諸先生相繼美之以詞一以重公手蹟在天地間久而具存一以嘉侯得之四千里外適仕其鄉而歸其子孫若將有神物相之者必愈久而不可冺焉也矣嗣孫邦瑞什襲而寳藏之又後九十三年為大明洪武癸酉秋仲嗣守孫天章出示小子行謹歛祍而記其非出於偶然者乎其趾若公徳業之盛已見本傳并前後所書殆悉不容加喙云













  半軒集巻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半軒集>



  欽定四庫全書
  半軒集巻五       明 王行 撰序
  醫經辨證圖序
  神農氏作為耒耜教民稼穡使之飲食以自養其為天下後世之大利既無窮矣而復為其有疾病夭閼之虞因而品嘗草木鳥獸蟲魚百藥之性味又復教之服飲以去其疾保其年而遂其生養之道此本草之書所以作也然而疾病之感人也其原不一而人不能自知氣血之受病也其類不同而人不能自視於是後聖繼興為之論著兩間氣化之流行土風資禀之殊異府藏經絡之係屬榮衛隂陽之升降飲食動止之乖通所感之内外根源所發之標本先後而總之以形色之逆順脈理之從違使之由色脈以論死生因標本根源而施治療故又有内經之書焉二經既作則天下有不可治之病而無不可知之病有不可用之藥而無不可識之藥究病本乎内經用藥求諸本草生民無夭閼之患矣此二書所以為醫家之大經佐世之仁術也已而秦扁鵲也於周張仲景也於漢王叔和也於晉皆推本二書以為書二書從而益著而仲景之論證則又示之以方焉此方書之所由始也自兹而授輯方者紛紛出矣然而仲景之著方亦舉其槩焉耳故有有證而無方者葢以示夫書不盡言之意欲人臨時揆證更為消息庶不致夫拘柅也後人不知出此一務于方方書浸多轉相授受循流失源至有畔二書者矣嗚乎人身雖同而所禀之氣所遭之時憂樂盛衰勞逸滋味不能皆同也一或不同為病亦然變更作興輙有衆端人欲當之以執一之方而可求其必効乎此方書所以難乎盡信要必求之二書也宋治平元裕間汶上錢仲陽能硏心二書往往得其𤣥秘而多所發明特其以嬰醫名時故尠知之者為可歎也嘉定以還上谷張潔古河間劉守真東垣李明之相繼而起而潔古首開新病舊方不能相值之議二人者迺深探二書之奥而𠫵以扁鵲仲景叔和仲陽之説臨病處方猶射而中故三人之醫迭顯乎當時今觀其所著書雖不能無過然所謂有本有源者矣逮我國家隆平育善養材方技百家各臻精妙於是丹溪朱彦修出焉彦修初從金華許先生學年三十以母多病始事乎醫根據二書旁搜衆論博採精擇附㑹折衷數年而恍然有得為書數萬言推明醫道著藥而不著方深契古人之㫖是以一時之醫咸宗朱氏之學遂大行矣彦修後得其傳者曰同郡戴原理曰㑹稽徐彦純純余友也其為醫已人之疾多竒効葢彦修之學授之彦純者彦純盡得之筆之言者彦純又得之而加以切至精勤不遺餘力余毎見之未嘗不歎其功之深學之厲而志之堅也兹以其所著醫經類證圖若干巻請余為序余觀其書裒次羣證證别為門門列為圖上自二書中及數家下迄朱氏微辭邃義萃聚歸一綱舉目張明如指掌詳於論而略於方芟其繁而提其要葢醫書之良也彦純之用心亦至矣使彦修復生其有間言乎且人以彦純之學之篤接武彦修不枉也獨是書乎哉然是書也吾將見其與諸書並行以加惠後人也無疑矣遂不辭而序之至正戊戌冬
  柔立齋集序
  谷陽沈復之錄其所為詩一巻題曰柔立齋集携以示予洎為文序之其集樂府幾首古詩幾首詩皆古淡樸雅無綺靡新麗之尚予甚善之乃為之言曰凡學必先求知也能知然後可行茍知之或未至行之有過差則跬步之間致千里之繆夫豈小故云哉詩亦學也故必謹其始焉朱子教人為詩須先學韋柳韋柳固不足以盡詩之妙然由是而往雖求至於三百十一篇亦猶洒掃應對求造夫聖賢之域雖地位有髙卑道里有逺近往之則至終無他岐之惑矣元人為詩獨尚七言近體跡其所由葢元裕之倡之于先趙子昂和之于後轉相染習遂成一代之風焉初裕之生北方不聞大賢之訓信其所好自以為然常裒萃唐人此體為鼓吹集十巻以教後學其徒又為之注釋以廣其傳其間掄擇之不精去取之無據其人乖亂其世混淆予毎見之未嘗不笑其陋也葢此體雖始於唐唐盛時為者亦尠至劉文房許用晦李義山之徒好為之世亦浸衰歇矣是猶足貴也耶且裕之之作其竭力者僅欲瞻望蘇長公之垣墉豈為深於詩者以當時無能過之故為人所宗耳及子昂豢於新遇追嫌宗國舊風力趋時好杭人楊載以其業見之實皆此體大獲奬與載遂有聲人益以為能攻於此足以致譽靡然爭赴之至於虞伯生揭曼碩諸人以文自名亦務于此矣夫朱子之教人一定不可易之法也虞揭寧不知之知之而不行何也溺于所習而不能自振亦安于謬者矣予毎思之未嘗不為之歎息也今復之此編絶無此體予試問之則曰以其非古也嗚乎復之之於詩其能謹其始者乎能謹其始必先求其知矣能知之有不行乎能行有不至乎由兹以往吾將賀復之之至矣
  送賈彦仁序
  鹽官之東有黄岡之地焉地之鉅族曰賈氏世以饒貲聞至號愚邱者始敦行義尊儒術闢室堂而徧萃經史傳記百家之言洎古法書名畫埀籖列軸幾萬餘巻至者為具飲饌縱其覽觀或留或行皆侃侃致勤厚意湘漢人用是多之江浙行省宰臣聞其賢表為儒學提舉為士類所敬慕有子名麟字彦仁資性温粹提舉訓之甚嚴以胡氏春秋領至正乙亥鄉薦為教諭于平江之長洲儒學其在學也大而祭祀舍奠講授作養小而粟帛出内殘脩廢葺㒺不端慎恭肅勤敏弗懈於是愚邱之友為之致有子之慶彦仁之友為之懐有成之望友其父子間者則槩頌之惟提舉甫克成教諭惟教諭甫克肖提舉也今年春彦仁秩既滿且受代去予餞而觴之為之言曰亦嘗見夫川乎葢出於山也擅川之利者不言山非山何有于川哉見夫土田乎六材五榖所以生也求土田者不言材榖非材榖何以著土田之用哉然材榖不以土田之用由已著而負其功山不以川之利由已出而有其徳故能亙古今而不匱也今愚邱能體於山彦仁能體六材五榖則賈氏之昌也莫尚而予之言葢亦有徵也夫
  送王守敬後序
  王君欽張君羽二人之相善熟予耳久矣洎接於目則果毅方介欽為人也和粹詳雅羽為人也山髙水潔土俗清勁此大江之西張君之鄉也平原厚壤風氣沉渾此長淮之南王君之邦也其風土殊其資性異迺能相值于客而相忘於無間奚而然與葢外之殊中之合殊者迹合者道譬鍾磬然質匪倫而聲諧焉譬鹽梅然物非類而味和焉昔者吴于東鄭于北相去餘千里也延陵之讓子産之任所為異百倍也而相見即相契亘古今稱之夫二人其慕是與二子之别有縞帶紵衣之交贈用致其勤今王君有湘之行張君纉言以逺大相屬又命繪人寫江山風景為圖以繫夫思是真慕二子哉夫逺大相屬師古也二子是慕希賢也師古希賢前脩遺訓也故君子謂二人之器大葢必底成也已吴人士因畫賦詩并附乎巻而徵予序其後焉
  贈吴隱君序
  燕山聶茂宣為人尚氣好直斥人短長然聞人有善亦必稱説之不置友予且十五年終始未嘗變豈其資性然與今年春來謂予曰子知吴隱君者之所為乎吾聞之吴友王庠父氏請為子言之庠父言君仁厚人也好讀書敦禮義恂恂焉與人交含容退讓如委靡人而中之自許者隱隱然不可屈撓暇則讀神農黄帝岐伯書以調劑和餌而起人痼疾事母甚孝母坐堂上飯則立堂下待飯已為撤具微察母㗖之甘則喜或似不適口則戚戚以憂必求適口者以進母息於寢則坐牀几下戒嬉戱兒毋譁以亂大人寐至中夜乃歸宿雞一鳴即起日為常母死哭之幾絶者數廬于墓三年或傳其有甘露之應人以為難母未死時嘗謂曰女能療人疾毋收貧者直第令樹竹一本竹盛則汝子孫昌矣自是行母言不怠竹至數千本此葢居武塘時也及兵興竹盡毁近居當鴛湖竹又數百本矣予嘉歎久之茂宣又曰庠父云某亦感君已踠攣風痺之疾念樹竹無以大表著必得能文辭而信于人者次第君之徳義以求詠歌於大夫士乃可也某誠美其言敢用請于予予聞而益歎夫今之樂道人之善者有之好事行義者有之尠見若是之懇懇者也君之徳義既聞庠父必欲其大著茂宣之成庠父之志又如是之勤也則三人之善可掩而不言乎惜予不足以發揮之耳雖然君子之取人求其實而不求其文也奚多言為哉是為之序君名某字知道嘉興人云
  送髙隅仲序
  海虞王氏有兄弟曰孟陽曰仲良者愿厚端直事親甚孝謹樂從儒先君子講説經義論古今事物之迹忻忻不倦父殁撫其幼弟友愛尤篤築館舍且延師教之初蒙城髙隅仲居吴之北郭自負才氣以亂離時不屑為之用閉門窮巷益厲其學大夫士稱焉孟陽兄弟常與之為友至是館舍成具書幣迎之隅仲曰吾友孟陽伯仲也久其弟猶吾弟固當教也況以禮請其可拒乎遂治裝以其故來告而徵言予謂彞倫之序惟五兄弟朋友居其二焉世下俗偷王者之道隳而朋友兄弟之尤甚非有篤實之學粹美之質弗能保其無缺也予觀孟陽兄弟之與隅仲游坦易和平無牙角碕岸意固常人之交耳今隅仲乃能使之尊已以為師孟陽乃能奉之以相下然後知其和柔坦易者又有其道非徒若燕昵之交者也其于朋友如是則於其弟者可知於其弟子者又可知已三人者所謂有粹質之資者與雖然朋友與師一道也亦有不可得而同者焉其自待之嚴而無愧於為師之道隅仲其必能之待之之重而無愧於奉師之道孟陽亦必能之也予復何言若夫嚴而不至於離斯可以遂朋友之交奉之而不浸以怠斯可以全始終之義是則所當慎處也三人者其以予言為然乎為不然乎
  贈楊君序
  方技家雜出變怪誕眩以耀世耳目取尊顯者世世有之史家傳方技亦叙醫於中然醫豈他方技比其於世非小有益誠係人死生際也越人曰吾能起生人不能生死人此越人自讓耳病而不善起之不遂至死耶予讀醫家書知其固仁術也其為言也務欲令人安且夀為術而務令人安且夀不亦仁已乎視他方技變眩以耀世如何哉吾鄉有楊君良醫師也嘗見古人推仁心立是術今操其術昧其要而又獲其功是負其術不仁甚已故其醫甚深數愈人竒疾咸名其能楊君謙讓不受也長洲人李吉病癘風且劇其姻薛某為迎君治之良愈癘風惡疾也世之患是不治常十九而君從容療之于以見其術矣李疾既平曰無以報君願徴文人言為君頌君曰何以名為李不能自已乃來請文余觀楊君所為類黄老家不近名然其術既精知之者日衆欲掩名名益不掩矣嗚呼楊君不期名而名至反欲掩之視他方技變眩以耀世者如何哉如何哉
  送徐隠君序
  吾郡徐君幼文避地居吴興之蜀山以著述自樂無與於世亦非與世相絶若城府之囂喧山林之空寂隨其跡之所如𤣥梵之徒縫掖之士於其所遇而合不皦皦以擇夫交不膠膠而必其至所謂周流無欲去來不滯汪然而川波融漠乎其煙雲行者也歲丁未秋復來於吴吴士趋而願知君者相繼其得從杖履之遊聞朝夕之論者惟此里二三子焉居無何有歸與之賦争挽留之更十日竟其行二三子知不可卒留也遂用韋刺史送邱大夫詩語析韻賦詩裒次為巻以送之詩既進君謂余曰願得君一言為之序焉嗚呼必吾言之須耶余聞君子之接夫後進也引而不過於自髙降而不屈於自卑過於自髙人將有不可及之歎烏可為善誘哉屈而自卑人將以為易而又非所以示誨也今君之於二三子待之如賔而教之如弟子故二三子之于君愛之如親而敬之若嚴師焉其於君之行深情篤意形諸歌咏不亦宜乎況君之不皦皦於擇交者吾知其汎愛之心不膠膠而必其至者吾知其恢逺之度也由是觀之則人之薫其徳而成夫業者所在而是獨吾里之二三人也哉二三人者事天竺之法者二人曰如律文章頥浩宗老莊之言者一人曰李𤣥脩學吾徒之學者三人曰胡勉斯成朱夏公南李常叔經也
  贈瞽師金松隱序
  初予聞海虞有瞽丈夫曰金君松隱能以人之始生歲月日時起數逆推其死生貴賤通塞之狀無不騐者儒先君子縉紳士大夫咸稱道之余竊以為其術雖精然致夫人之稱之若是其盛者宜必有所在當不止於其術也及余往海虞館於髙君隅仲仲金君友也因介之來𠉀余聽其論議言説明爽髙亮敷暢條逹亹亹令人無厭夫天既奪其目之用猶如此使其視觀清明讀聖賢之書以益求其理是又將如何人所以盛稱也者其以是與因知其不止於其術也自是交之時往來矣然毎見人之以禍福語之者其懌然而去者皆古君子其艴然以起者皆庸庸者也予初怪焉間以問其故金君曰是固然也人之問其命者為推之而利則謂曰君宜富若貴若夀實命之然也然或恃其富而滛依其貴而肆怙其夀而戕其躬則其所當得者皆將反之而不可以言命矣其君子者聞之曰是吾志也烏可委於命而忘自修乎此所以懌然也其庸庸者聞之則曰命既然矣奚相料為哉此所以艴然也為推之而否利則謂曰君宜賤若貧若殀實命之然也然或習於賤而不自飾病于貧而不自守甘于殀而不自善其養則其所當遭者殆必有甚焉而不可以言命矣其君子曰是吾志也烏可委於命而忘自修乎庸庸者曰命既然矣奚相料為哉此所以懌然艴然之異也然吾知盡吾之命而已曷暇計其懌然艴然也耶嗚乎金君可謂異于常術人矣能推夫術外之意以致夫儆戒之道焉非君子之用心乎予然後知人之稱之盛者在此而非在於彼也昔蜀嚴遵因筮以道人為善世謂之有道之士若金君其庶幾於有道與惜乎其廢於視也雖然廢于視者内必明明于内不愈於徒明于外者乎亦可以無憾矣今年春君來吴與遊幾日復告歸無以贈也因書其異於常術人者為之序以送焉
  贈吕山人序
  宋氏既亡其大儒君子之遺風浸逺衣冠舊家日以凋盡後生少年以華靡相髙服御競趋於簡便故老見之有歎嗟興感者葢當是之時四方無虞民安物阜國家之平治亦久矣然朝廷之上用事之臣多勲勞貴人世祿之族皆習於其所便安而未遑禮樂制度之事故衣冠之制猶逺於古焉其力學好古之士或心有慊然而不敢自易其服則假為老氏之服服之以其尚有古之遺意也嗚呼為儒而拘於時制願慕夫異端之服其果得已也哉昔者先王之為治必致謹於衣冠服御之制焉自天子至于庶人莫不各有文章度數以品節之而又有異服之防僣服之禁葢欲謹上下之辨杜覬竊之端也洎乎周室衰微諸侯強僣亦莫敢肆然慮變其制焉漢承秦亂之餘制作去古為猶近至于六代相繼朴實粹美之風遂爾澆漓降及隋唐而輕靡滋甚其間更變衰亂則亦至矣五季已來惟宋制漸復於敦厚裒衣大帶淳風藹如遂成熈洽之治於以見衣冠服御果有關于世之理亂也予毎論及于是未嘗不興慨焉今吕君志學當風塵繚繞而易為老氏之服人皆非之而吾則與之嗚呼以吕君之讀聖人書求聖人道迺服異端服焉而予之與之也則其意豈淺淺哉雖然禮樂百年而後興兹國家否運已極亂且致平必有豪傑之士出以佐治葢將大有為矣詎特衣冠服御之制也哉予與吕君年未艾行必蒙其休澤也故書以贈之
  贈明東生序
  河東吕君志學力學而多文居梁溪之濵以詩酒自適梁溪人得承于君者咸曰吕君長者人也及來吴友吴之大夫士吴大夫士誦君之賢者甚衆若余亦締交焉其天性之和淳友義之篤厚殊可尚已今年春來告曰某之妹氏抱疾者閲月醫之難之者多矣使吾口不甘於食身不寧於處若有所負而不能釋也兹得明東生氏起之吾負其釋矣釋吾負而無以報不可也願需君之文贈焉嗚呼君之於義何如耶始吾見其篤於交友之間今吾見其篤於骨月之際文其可辭乎葢凡世之事有衆以為易而獨以為難者必誠見夫有不可為者也衆以為難而獨以為易必誠見夫有可為者也茍衆難而難之衆易而易之是不足與論事矣東生之於是疾也不惑於衆人之不可為而能獨為之非其術之精察之審能若是耶且夫離婁之明明之至也師曠之聰聰之至也垂之於工扁之于斵鴻稽之父之於冶葢亦精矣惟其精且至所以異於衆異於衆所以用於世而不可無也況醫之係人死生之際者乎則東生之術其可少哉吾又聞東生好學能詩不特深於醫者是則尤可嘉也今東生之術之精既如此吕君之義之篤又如彼是固不可書乎可書無不書之義也遂書之以為序
  安晚堂詩序
  世之人疲於勞而思逸久於動而欲靜固情之常也馳騖於少壯之時安閒于遲暮之日此尤人之所深願然而有得有不得焉今夫貧賤而汲汲於衣食死而後已富貴而孜孜於功業老而不休者往往是焉其或不累於衣食不繫于功業則又或沉溺于紛華耽滯於名勢而不能自剔去此所以遲暮而安閒者恒不多也其有無衣食之累功業之繫而不溺不溢以晏然享夫遲暮之安樂者則其人豈不可嘉也海寧沈君徳甫豈非其人之徒與余雖不識沈君而聞之胡君彦清彦清言沈君強壯時亦嘗從事於功業之場利名之府矣晚歲則幡然改圖擺去名勢而習於田園之事以享夫投老安閒之樂致以安晚名其所居之堂此可以見其自處矣一時大夫士咸歌詩以美之而彦清又以為請且曰愿併得序其端則又幸也嗚呼晚之難安也甚矣以廬陵眉山之賢猶奔走江湖卒不遂居潁之願他何論哉雖然葢亦有其命也今二公之不能得者沈君乃得之是非其命也夫是不可慶也夫遂為之詩曰幼而渠渠長而勤利途爭先事乃身雄雞一鳴曙光起擾擾何者非其人江湖空闊𣺌烟浪車馬雜沓飛埃塵美官既足受榮寵厚利亦解怡心神及當年髙心漸足況有兒孫俱立玉細氊廣厦更何求食飯甘腴被紈縠香縈綺㡢夜沈沈酒泛玉缸春郁郁回頭始悟昨多非聲利塲踈醉鄉熟此時安樂誰與同欲覔紫芝從赤松青瞳白髪照秋水却老不用丹砂紅君今蹤跡渾相似不是髙人那得此便當臨風歌我詩更寫新圖尋畫史
  耕漁軒詩序
  世之事不可以形迹論也徒論其形迹則失其所以然之意失其所以然之意猶照影而求與之談對偶人而責其揖讓也得不為狂且病乎昔仲尼射於矍相之圃葢亦欲觀盛徳焉耳謂其主於皮者不知射者也子産與裨諶乗而適野謝安命駕以出山墅非事乎逰觀而已也茍以遊觀而論之則君子何所取哉有人於此焉業庸人之業貌庸人之貌而行則古人之行也直視之以庸人其可乎故君子之論人必自其内而求之自其内而求之則其外者弗較矣東海徐良輔築室太湖之上以耕漁為業吴之大夫士多賦詩以詠歌之既久而成巻因其友髙君士敏來徴予序其篇端予誦其詩而歎曰今之耕漁者夫豈少哉而獨於是詠歌焉豈其所謂耕漁異於他所謂耕漁者耶豈大夫士偶於是而有所感發耶抑其人之行果有可嘉尚而不可泯焉者耶不然何其美之者之多如是也葢耕漁野人之事耳以野人之事而得詠歌于大夫士者其必有道矣吾意其耕也足以養其家漁也足以奉其親在堂有餘歡在室有餘樂混迹于鄉人之塗致意于哲人之言而存心於聖人之道也大夫士求之於其内而嘉其志於道故時而稱揚之稱揚之不足以盡其賢也故發之於詠歌焉噫是其然也耶其不然也耶茍如是吾益知不可以膠於形迹矣然或耕焉以自美其餐漁焉以自甘其茹弛然而自放也優然而自佚也悠悠然而忘乎蹈道也則不有孤於詠歌者之意乎雖然傳有之曰以友輔仁今其友有髙君焉髙君多文而好學良輔既得而交之必不至于怠也審矣則予之所云者葢亦閑其未然之意也至正壬寅
  又附楊孟載説一篇
  震澤之東有隱者焉朝而耕夕而漁結屋若干楹倦則休息其中題曰耕漁軒穹窿山牧方飲牛而扣之曰爾耕且漁亦知所以耕漁之説乎昔庖犧氏王天下為網罟以漁而人得茹其鮮神農氏斵木為耜揉木為耒以耕以耰而人得食其甘此羲農之耕漁也重華側微耕歴山之陽而人讓畔漁雷夏之澤而人讓居此虞舜之耕漁也桀之時伊尹耕于有莘之野紂之時吕望漁于東海之濱此伊尹吕望之耕漁也羲農之耕漁所以教天下虞舜之耕漁所以化天下伊尹吕望之耕漁所以待天下教天下者立其極化天下者變其俗待天下者避其亂是數聖人者或以教民或以善身雖窮逹不同而皆有事於耕漁者也千載而下戴髪含齒操耒耜運網罟於𤱶畆波濤之間者皆羲農之遺教也處聖明之世事耕漁之業以興揖讓厚風俗者皆虞舜之遺化也逃兵革避禍亂或芸于髙或釣于深以待天下之清者皆伊尹吕望之遺風也爾其守羲農之遺教與被虞舜之遺化與不然則逃兵革避禍亂以襲伊尹吕望之遺風與耕漁子笑曰予耕以糧漁以羞晝作而夜休春耘而秋收不知守羲農之教耶非羲農之教耶壯者耕弱者息稚者漁耄者食鄰里相助溝澮相讓不知被虞舜之化耶非虞舜之化耶金革不聞於耳旌旗不接於目無束帛之招無車馬之臨亦不知襲伊尹吕望之風耶非伊尹吕望之風耶子飲牛而行飯牛而歌豈所謂箕山巢許之友與南山扣角之儔與抑乗蒲韉掛漢書徘徊而相羊者與牧者不答策牛而去耕漁子姓徐氏字良輔牧者嘉陵楊基也
  論鑒序
  論鑒者嘉陵楊君孟載之所著也楊君博學深文辭磊落多𢎞逺志喜觀古人之事為求其成壞理亂是非得失之故而論著之多者近千言少者數百言積之稍久裒次為巻題曰論鑒屬余曰為我序之余觀其文髙下馳騁辨擊縱肆峭直而精峻明暢而英發自非其學之所至識之所及才氣之足以發之弗能為是文也顧欲予序其端將何説哉葢辭而弗獲因究思之論議之文尚已自古昔盛治之時其君臣相與論議於朝廷之上衰亂之世其士大夫相與論議於學校鄉黨之中者其言皆文辭也惟以論名文迺未見焉由漢而降始有著文而稱論者而亦不甚多也至唐以論取士應科目者咸習之而論始盛宋初因之葢無所更也及制論興而習之者益衆矣方是時士大夫多負豪傑竒偉之才蓄魁廣淵深之學藴建功立業之志明於成敗之數治亂之迹發於文章雄健而宏博正大而髙亮探古人之情如歴見料將來之事如已往其俊偉光明交相照耀有論以來所未見也嗚呼其盛亦極矣然當時之士皆習於勤勵之風而不安於茍簡觀其事業之心切于飢渴則其積中著外而發為言論者固不待時之所尚而自有所不能已也況上之人之作之也哉其盛也亦宜矣逮夫國朝始變取士之法因廢論而不用是以至今數十年間士大夫少著論者夫不為時所不尚亦常情也然論之為文豈專於應科目而必為時所尚然後為哉葢士大夫平時鑒觀於往迹習見於當世有所感發興慨而不得行其志者則必攄其所識所藴著之為言以自見其志也又烏計夫時之尚不尚邪論固非今時所尚然今之士視興衰而觀治亂豈無有感於中者哉此楊君之論所以作也君之論既作于人所不尚之時而其所好迺甚於時所尚者得非於以攄其所識所藴以自見其志乎則君葢可謂不徇於時而立志自信者矣論凡幾十有幾篇自秦而下歴世而論者幾十有幾篇光武而下雜論君臣之迹者幾十有幾篇云






  半軒集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半軒集巻六       明 王行 撰序
  唐律詩選序
  選詩者非知詩者也孔子之删詩取其既足以感發懲創又足以被夫絃歌者非以工拙計也葢工非詩之所必取而拙非詩之所必棄工而矜莊是未免夫刻畫拙而渾朴是不失其自然也茍棄其拙而取其工則是遺自然而尚刻畫豈足與言温柔敦厚之教也哉故曰選詩者非知詩者也然則是編何以選名也是編也葢有不得不然者也何也三百篇之詩非有一定之律也漢魏以來始漸為之制度其體已趋下矣降及李唐所謂律詩者出詩之體遂大變謂之律詩者以一定之律律夫詩也以一定之律律之自然葢幾希矣自然尠而律既嚴則不能不計其工拙也計其工拙又烏能不為之取舍哉故曰不得不然也雖不得不然其間固有法焉葢拙而渾朴同乎工工而刻畫同乎拙終不遺夫自然也此取舍之大要也其次乃論其言之工語之工聯屬之工篇章之工工多而拙少者取之拙多而工少者不取也均之律詩其變又有四焉曰初唐曰盛唐曰中唐曰晚唐有盛唐人而語偶近乎晚唐者晚唐人而語有似乎盛唐者晚唐似盛唐取之盛唐似晚唐不取葢亦貴夫自然也此又是編之例也例則然矣而復有説焉世之為學者未有不由規矩準繩而能至乎自然者也欲造乎自然之地而不事乎規矩準繩則將何所用其力哉惟詩學也亦然夫詩其浩博淵深如煙海也其變化運行如元氣也未易摹儗窺測也今之學者能先於其有律者求之進進不已則所謂如淵海如元氣者可以漸而入至與之俱化則自然之地綽乎其有餘裕矣温柔敦厚之教豈外是哉然則是編也於初學之士其亦有萬一之助也與洪武庚戌陽月初吉序
  外科新錄序
  外科新錄者予友沈學菴之所纂輯也學菴字起宗今年六十八矣而好學不倦方策未嘗去乎目以學菴題其燕居人因以稱焉初㑹稽徐彦純為吴學教諭其人勤敏而精實儒業之餘尤邃醫學嘗編醫經辨證圖三巻予為序之既又編醫學方論通三十巻書垂成矣惟外科一門未遑就緒而殁學菴屢與予言輙為之惋惜也方彦純編書時其叅考互訂必經學菴之手故彦純殁而學菴繼纂之以外科門目繁多别析之為十巻而以新錄命焉間出以示予曰子其為我序之予於是有以知學菴之用心也方論之出於近世者見之多矣未嘗不歎其詳於内而畧於外也意者以瘍醫所繫者輕為不足以致意與不知人身有内外之殊而氣血無分於内外未有病之失調於外而不遂戕其内者也外其果可畧哉自陳良甫精要之書行而瘍家少紓於横夭然亦未嘗不歎其詳於大而略於小也意者以病形小則所繫輕為不足以致意與不知形有小大之殊而受毒無分於小大譬疔之為病其形小矣而華元佗論其死各有期孫思邈論其死不旋踵小其果可略哉此不幸病罹於瘍而獲瘳者有不可必也特賴夫天之生才無南北古今之限劉河間而下二三君子者出論瘍為始詳至朱丹溪發揮虛實之變則益精確矣毎欲裒聚諸瘍之説冠以内經原病之㫖小大不遺類為一書以開後學而未暇也是書既成予則無庸贅矣嘗聞之學菴曰忍已之疾痛也易忍人之疾痛也難葢已之疾痛一身耳人之疾痛其有涯哉噫此新錄之所以輯與且夫已之至親者身而可疎者人也今學菴濟人之心乃切於為身則其所存可知已所存如此且不可得况復與予同志耶此予之序有不得而辭也他日新錄盛行咸承嘉惠予亦得遂其所哉
  尚友齋詩序
  人之毁譽葢不能容心於其間也有足譽者雖或忌之莫能毁也衆皆譽之我獨毁焉其能行哉介甫之不足於子瞻也久矣至論其文則稱歎不已以其實之不能没也夫人有善而我稱之稱之不足而嗟歎之嗟歎之不足而詠歌之至詠歌之則其善也必矣一人歌之猶然況至於再至於三而什伯焉其善之實也何如哉句吴鍾子常氏居練祁之吴塘通敏而和粹襟懐灑然而於交友尤盡禮意故游道益廣因題其待賓之所曰尚友齋大夫士與交者咸詩以詠歌之漸盈巻帙詠歌而盈巻帙則豈一人一詞之譽哉斯見其尚友之實矣且夫於古有尚徳焉有尚志焉而夫子稱之孟氏言之尚徳云者所以為君子尚志云者所以學為君子也然尚徳尚志其有不須友以成者乎則尚友者又所以為尚徳尚志之資也以是名齋子常之為人可知矣雖然尚友之云孟氏之書亦嘗陳之葢謂不獨友於今而必友於古友於古非所以求為君子乎然未有不能盡友於今之道而能盡友於古之道者也以是名齋子常其好學哉既披其巻三復而諷詠之矣因遂題其首云
  送包士謙還延陵序
  情之發於天性之誠而外物之不能奪之者惟篤於學者然也其或天理之發雖若粲然而昭著而害之者勝之則乍然而遽息暫逹而復堙始明焉而終以昧者不足與之言學矣今夫天倫之至親者莫如父母情之至不可為者莫如父母之殁而終不得而見之也故其書在焉而不能讀之桮棬在焉而不能飲之以夫手澤之與口澤之氣之存耳況父母之藏之邱壠耶邱壠之所在父母之所在也父母之所在而彷徨欷歔睠睠焉而不忍舍去非發於天性之誠乎當是時也吾知其妻妾之奉室家之好生産貲賄之儲聲威寵祿紛華之盛以至於艱迍險阻困踣奔迫之勞舉不足以移之也茍足以移之則雖謂之學而不謂之學矣余友包士謙氏居吴三世矣其先君子屬時之多故徙其家延陵及卒返於吴而配祔焉士謙毎歲時來吴省其父母之墓輙淹留踟躊孺慕而哀戀若欲廬焉者雖曠夫妻子之愛荒其生産之業弗顧也既而幡然曰墓之藏吾親之魄之已歸廟之主吾親之神之所憑也重離其已歸之藏而逺違其所憑之主於禮其果得耶吾之不悟也亦已久矣乃即治其歸焉方窮隂凝寒烈風氷雪之交横弗避也噫士謙之於親葢如是也夫始也愛親之心勝其誠不越乎邱壠之間終也義理之見明其誠乃繫乎在廟之主是省是守藹然發於其中而不可強之者也則其愛好之私困頓艱勤勞苦之不能奪之也宜矣士謙也其有得於學者與夫親愛之心質之美者恒由之而義理之見非學則無以明也況其外者弗能勝其中之所發者乎士謙也其有得於學者矣於其行大夫士咸詩以送之予因序其首云
  送吕教諭後序
  天台胡君伯衡之講授梁溪也今無錫教諭吕志學甫實從之遊聞胡君之季伯諒君嘗云梁溪諸生惟吕志學端慎勤厚其進葢未可量予時未接志學也歲丙午始獲締其交而胡君之言已騐越今踰十年日熟志學之所為葢學匪一修徳匪一進遊道愈廣聲聞愈著掌百里之風教邑人咸尊禮之而胡君之言大驗洪武十三年冬有舉其才者詔命下既治裝大夫士咸詩以餞之蜀人王汝玉氏既序其編矣志學又須予説焉凡師之於弟子固不能齊其資性之不齊然無不欲其明已之學以揚已之道者則其望之之心為何如耶安定先生學徒遍天下而使昭陵得聞其明體適用之學者長樂劉公也公之學見於用者多矣而賜對之時發明其師之學言甚懇至葢先生之望公者固逺而公亦可謂能副其師之望矣今志學之出必仕於顯其發明胡君之學當益力副胡君之望當益至而胡君之言當益大驗矣是言也非余之言也夫其友者之言也因以識簡末云
  安定先生泰州如臯人仕宋至直講天章閣待制劉公名彞善治水湖州人昭陵者仁宗也嘗賜對言其師之學
  送陸振文序
  耳之所聞目之所見薫陶漸漬之入人之深者惟習而已習於儉而不自知其為儉魏之風也習於悍而不自知其為悍秦之風也陳則習於巫而遂成其俗齊則習於遊田而自忘其過至於習於墾闢稼穡而不憚其勞則豳人為可嘉習於禮樂道義雖更變遷而流風遺俗猶有可觀則鄒魯為可尚也況儀秦之倡為遊説當時不覺而趋之何鄧之倡為清談當時不覺而尚之甚矣習俗之入人之深也如是哉醫必良於三世弓冶之子必善為箕裘亦以言其素習也一齊人傅之衆楚人咻之欲其齊語不可得引而置之莊嶽之間數年求其楚亦不可得矣吴城陸仲謙朴厚人也能尊禮四方之賢大夫士有子曰翰字振文通慧而敏自幼已翹然矣目日習乎君子之動容周旋耳日習乎君子之辨析論議而加之讀書之功問學之力既長而壯褒然儒者也今已三十餘而遊道益加廣焉以鳯陽倉曹丁家艱服闋赴天官就選大夫士咸詩以送之多至盈巻而徴予序之夫人之贊詠之多如是者必其人有可贊詠之實也觀農者不觀於歲之登而觀其深耕易耨之日觀射者不觀其鵠之中而觀其持滿審固之時振文之有善之實以致其贊詠之多葢不在於今而於其翹然之時已兆之聞見之間已化之矣則習俗之入人之深也其不信乎習尚之擇其善惡也可不慎乎董子曰習慣如自然是之謂與
  贈郤安仲序
  天能生人而不能食人非先農氏將何以養食能養人而不能己人之疾非先醫氏必多夭札之虞然先農有一定之法故天下後世皆良農先醫無一定之方故天下後世良醫恒不多也雖無一定之方而有一定之説能究於其説方斯在矣故後世因先醫之説而研窮抉摘闡明而發揮者紛紛籍籍非一家一人也用功則勤矣然各自持門户門户既多愈繁愈逺學者有莫之適從之歎宜今人之謂良醫必歸於己人之疾之多者也葢方衆論交興各是其是不於其已驗者觀之將何究其得失哉故己人之疾之多者世必謂之良也崑山邵安仲業醫三世矣已人之疾固不少其所謂良者乎同邑有浮圖相師空海瘍生頷間亦殆矣安仲為療之師姪李彦澤感其徳來求文以贈嗟夫醫之為學果無所適從也耶夫門戸不同而理無不同後世之論相乖而先醫之説已定不求於已定之説而事乎相乖之論此所以㝠行而自迷也然久晦而明理之必至故近世以來北方之醫傑然而出者相踵皆専力於先醫已定之説其所論著文或有殊本則無異誠可謂醫之良已然百年之間南方之人豈無有得其學者吾聞其人亦既彰彰矣學者於是而求之非所謂適從者乎安仲其必能味吾之言矣
  送吴江廖丞序
  自予來横山雖不忘簡編自程時暇亦徜徉水泉林木之下隴畝墟落之間往往與田翁野人語其種植耕稼之事土風鄉井之宜不自知其與之習也山雖版圖吴邑其壤地則與吴江相錯猶犬牙然故相親接者多吴江之民毎聞其民談頌其官長之賢亹亹如不足且曰真所謂父母者問之則曰吾貳令廖君廖君余因思是必士君子不然不能致是也及還城城之大夫士自吴江來者稱廖君不寘口道其實非一事問其人則曰儒者也予因自喜其臆之之有中然猶未必其果何如人也夫人之不可以力致者善聲也其尤不可致者匹夫匹婦之善之也匹夫匹婦之善之非有其實能爾乎匹夫匹婦猶可以一端而致其善大夫士則非可以一端而能致其善也大夫士之善之其實又何如哉則雖不必其果何如人其人固可必矣今年秋予友金侯徳儒致其所著贈君之文書以來告曰君儒之材者也吾文可徴矣今秩已及考將朝京師吴之以文鳴者咸詩以餞子其序於篇端嗚乎斯有以知君之果賢矣夫善聲之形於大夫士之齒頰之間且不易致況形諸文詞翰墨之間乎一二人之賦詠之且不易致況得之多士乎且金侯之文固少許可者今觀其美之至如是則君之果賢無疑矣古人之信人有見而信之者有聞而信之者豈必身親與之乎聞而信之則固因可信者之言而信之也今雖不識廖君金侯之言則可信矣遂不辭而為之序
  都昌送别詩序
  都昌送别詩者都昌之大夫士送其令俞君有立還吴之詩也初有立家居吴城南之西陬予家城東之北陬相去餘十里然而締交則舊矣葢其為人敦厚端静語言如不出諸口嗜好沖素氣度閒整而力學制行考義究古作為文章寛博而周悉與人交恂恂無忤士林之譽有古學者之風焉洪武四年秋有薦其才者用知韶之樂昌人毎自曲江來詢其為政稱善不輟口曰豈弟而嚴審慎而決其㮣如此及以父憂歸見之謙下更甚若無所能為予意向人之言未必皆然也已而在憂者例起之遂知南康之都昌有來自西江者詢之與聞於樂昌者無以異予始自愧疑之之過矣今年春其母䘮大祥間出此巻見示且曰幸為序之讀之愈益愧己之不足以知之也然復自思亦豈無其説哉葢自用之於處者是得之其家學者用之於出者是得之其師者也何也自其曽大父秋蟾先生以來三世隱居教授實深潜其輝耀者今其見於家居若是非得之於此乎其師永素陳先生文昭則尚氣自許勇於有為中至正甲午乙科進士第尹慶元之慈溪慈溪之政卓卓在人口耳今其見於為政者若是非得之於此乎惟其得之家學既如彼得之於師又如此此其不易以知之也然則其出也乃其體之發其處也又其用之藏也耶所謂有古學者之風其殆是與其殆是與
  贈徐孟銘序
  醫活人術也故操其術者恒以活人自任而用其術者亦以活人任之則醫之能活人也必矣然死生非細事要不可不自慎也毘陵徐孟銘葢所謂能自慎者予聞之矣其族祖仲清嘗僑吴城中時四方大夫士多萃吴下家惟無病病必延仲清視之仲清之名籍甚去歸其鄉今十五年矣而又聞孟銘之聲焉徐氏何多賢耶徐氏之先有以藥濟人者見於神仙家書豈其澤至今猶未冺與矧聞孟銘不獨精於醫又能讀儒家書好賦咏則其人又可知矣姑蘇包士貞嘗患失血之疾且殆已孟銘為起之士貞感其徳以他無足報迺求名人大夫士之詩以贈之多已成巻請予題其端昔道潜以詩名士大夫間龎安常嘗為之療疚潜方思所報東坡曰盍與之一轉語也則以詩酬醫有故事矣然未聞安常能自賦咏也今孟銘能自賦咏於詩不大相契乎士貞之贈豈徒然哉然則孟銘之於醫所以能慎者豈亦得於温柔敦厚之教也與是為序
  送錢以方序
  士之為學淑已而已惟其能淑夫已故有以及於人流水之為物盈科不得不行君子之於道成章不能不逹亦理之必然也哉且夫木枝之蕃者以其本之固也本固而枝蕃其䕃必廣則不期人之依其䕃而人自依之榖實之碩者以其種之美也種美而實碩其味必永則不期人之飽其味而人自飽之夫依之飽之在木與榖猶常道也而得以依得以飽者葢有非小補者矣姑蘇錢以方予同邑人也力學自修文詞精贍以明毛氏詩著聞毘陵之無錫縣學延致之訓其弟子員以方雅不自滿謙不屑就再閲歲主教席者躬致禮幣堅請之以方曰某雖審於自揆亦何敢峻絶人情也哉乃治裝行有日吴人士咸賦詩以餞以方以嘗從予遊也請為序於端噫以方從予講學時舉措特殊其倫類固知其有今日也今日而尤不自滿他日其易量耶以方之自待如是則錫山之弟子員自兹而往非徒得以依吾將見其有餘地非徒得以飽吾將見其有殘膏賸馥矣
  髙齋絃誦詩序
  髙齋絃誦詩者予友秦思尹氏之所與遊者之所賦也詩凡十二首賦者十二人思尹遊道廣矣今之賦詩者其尤相親者也一日十二人者踵予門而告曰某等之獲交於思尹非一日矣朝夕葢未嘗逺離也今思尹司訓長洲已三月某等時一造之瞻黌宫之髙明覽齋廬之嚴肅琅然洽然聞絃誦之聲未嘗輟也有不自覺其心融而意舒氣和而神暢者矣因相與賦髙齋絃誦之詩既以寫其欣慕愛樂之懐又倣像其禮樂雍容之趣詩已成巻敢請為文序之予聞思尹之家居也惟事乎讀書養親焉葢其為人平易和雅識逺慮周處物治身務思古道用其所學作為文辭整飭而舒徐縝實而華潤至於經術尤𮟏於詩故邑士大夫延禮之訓其學之弟子員而士林有得人之慶也方思尹從予時予固未嘗不盡夫友之之情思尹亦未嘗怠其事予之意也於時人已識之曰是足為器也已今思尹學之所至聲聞隨之朋儔之所欽承後賢之所屬望而髙堂永晝庭户清寂執經鼓箧者鴈行以相次思尹則拂徽詠歌敷巻陳義聽者開明觀者敬聳雖予亦為樂之況兹十二人者乎其形之賦詠也宜求予序之也又宜矣雖然予因是則有感焉聖人之教人必各因其才而得才以教之又君子之所樂也烏有處君子之心而不樂於教人者耶惟拒之以不信絶之以不為斯亦無如之何耳今思尹之所教既皆可成之才又有必成之志則其日侍乎几頴之前從乎杖屨之後者將復有識之而曰是足為器者已予雖衰猶未耄也尚及與賦者同見夫後賢之逺至也矣
  送戴伯兼還金華序
  予自幼以洎於壯所見業於醫者咸論病據方而用藥未有論藥制方而已疾者也嘗有誨予醫者亦曰治某病以某方某方治某疾而已然竊疑之病多變而無常方一定而有限以有限之方應無常之疾吾恐其有時而窮也既而有告予者曰欲求縁病處藥不執故方論得其情而効如其論者今王立方氏為然予聞造之聽其譚殊不類常聞也因而質焉根據深逺博而叩之援引精切予大嗟異問其所從得曰金華戴氏肅齋原禮父也問戴氏所從得曰義烏朱氏丹溪先生也丹溪之道大行於浙河之東其聲昭晰於東南而衍溢於天下然不知焉學乃如是也立方因以丹溪之所從得與其所自得肅齋之得於丹溪與自得於已者歴舉而詳陳之然後乃知委之源焉支之本焉立方之於疾所以論得其情効如其論者良有自哉立方曰欲知丹溪之教人當觀肅齋之教人肅齋教人有曰必先治已利欲之病乃可治人氣血之病徒論云乎哉誠哉是言立方之所聞如此宜其學之至於是也慨談此時殆十有五年肅齋嘗一西遊道經吴下獲承下風而接緒論矣予雖不事醫肅齋則非泥於醫者故夢寐有時而相親也今年春肅齋之子伯兼來吴觀其尚氣有為論議髙爽家學之外博及諸書予不覺興歎焉夫於肅齋固知有伯兼之為之子于伯兼益以知肅齋之為之父也時云秋矣伯兼告歸好事者為寫孫太白還山圖餞之士大夫咸詩於圖上立方謂予曰子於肅齋父子間不無情矣今伯兼歸乃無言乎噫肅齋予敬慕之矣伯兼予歆艷之矣復何言哉雖然立方之情不可虛也因書所以敬慕歆艶之者以為諸詩之引焉
  送陳士開序
  中吴古多士自宋渡南吴為三輔近地大夫士多僑寓者故文物為尤盛焉百年以來雖洊更變遷而彬彬之風比他郡猶不盡廢譬之多藏之室消歇之餘尚足副中家之假貸葢所從來者厚矣兹數年間北方之學官延禮師儒者往往趋吴吴人士應之者幾人矣徐之碭山久虛訓席其邑之大夫方懐教弛之憂而有以陳士開薦者乃具禮幣使其弟子員李某周某來吴拜士開之館而請焉士開行有日其所與遊咸賦詩送之而徵予為序予因自喜吴人士之從予遊者有司鄉邑之訓者矣有司鄰邑之訓者矣有受千里若二三千里外之聘幣者矣指固不可一二屈也今士開雖非予弟子而從予友遊又將設臯比於碭山之黌舍則謂吴邦為多士者非耶雖然人之求夫人者志於得所求耳而應其求者盡誠以畀之斯不負其求之之意也士開行矣勉之吾將見碭山之弟子員不失所求而其邑大夫之憂可釋矣是為序
  送沈志道序
  姑蘇古稱吴㑹以吴為東南都㑹也其地為㑹府其民人之蕃且庶也宜哉而城之闤闠莫盛於儒教表忠之兩坊然其民類多伎藝販沽以資農為業雖庶而不得舒於衣食奉養朝夕之贍故人皆小心勤慎莫敢少焉以自肆自佚其知讀書之家則所守彌謹讀書而生質之厚者其守愈益謹焉予友沈學菴居儒教坊今年六十七矣讀書葢未之或廢雖不拘於章句之學而自通明大義為務質性敦實而謙下葢其為人惟見人之所長而未嘗不知己之短則所謂小心勤慎愈益甚焉尤可知矣其子志道以吴邑薦其才將與㑹計者偕大夫士多賦詩以餞而徵予為序學菴予友也其子方出為世用予安得已於言乎葢夫人之欲為善者要必取法於善人焉然法於逺不若法於近法於疎不若法於親法於所聞不若法於所見也今學菴以敦實之質加之讀書之功而熟於小心勤慎之習是其善也人將有法之者矣而志道乃為之子則所謂近所謂親所謂見者兼得之也矧夫義方之訓之固有其素耶吾知志道之出其設施措置必能守夫忠厚謙下小心勤慎之家法而不違矣然則予雖不得已於言亦復奚言也哉亦復奚言也哉
  梁溪漁友圖詩序
  予友吕志學父掌教錫山聲聞著矣年六十有退休之志自號梁溪漁友梁溪其鄉里也好事者為繪之圖大夫士咸為之詠歌焉歌咏浸多裒為巻軸徵予紀其事於圖而冠於詩予不得而辭也晉宗少文志好名山而足跡不能遍至乃畫圖四壁卧以遊之以適其意今志學身處黌宫厥有職業不得時至其鄉樂其林園煙水之勝斯圖既展則神情超然邈乎自得葢似於宗少文矣或曰古稱同類曰友志學儒者也顧乃友於漁漁其類乎不然也同志曰友耳志茍同奚必論其迹哉張子同有道之士也謂誠漁耶而以漁自居漁父辭至今傳于世詎必食於漁然後為漁哉志學之所尚可見矣志學絃誦之餘毎多賦咏予時見之未嘗不喜其氣益昌意益暢詞益修而指益逺葢老而愈工久而彌篤者也則為之咏歌者無率然之作也哉求為之序葢亦宜矣且志學居吴中時吴之文人才士多與之交轉首二十年故舊凋落今為之賦漁友者當時之人十無二三使諸名勝無恙則其卷軸之富又當何如得不重予之感乎此予之文所以不得而辭也詩在巻者幾首某郡某人某郡某人好事繪為圖者黄鶴山人王蒙叔明也
  送丹厓唐君序
  丹厓唐君處敬㑹稽人也領至正己亥鄉薦為皇岡書院山長終秩轉嘉興儒學正其為人敦厚夷雅博學多聞見大夫士咸愛敬之初君為山長時以其暇日來吴客於今左轄吕公所教其子三人長守恭次守敬守忠雖年之至稚者訓之皆有法度後三閲歲而有嘉興之除三童子乃以父命更從予學觀其動容周旋則知君之教之亦至矣今年春君將覲其親以就職三童子知之依依向予告曰守恭等之侍丹厓先生之日不為不久矣慈愛訓誨不為不多矣兹携家以行先生與之交最善以有言贈之願得附姓名於卷裔使見區區之情不知于義合否幸先生教之予聞謂之曰可哉夫弟子之於師有三在之義焉一日師之終身為弟子矧三年之久乎宜其不能無戀戀也今三童子之學於予則予之弟子也弟子之質師以義小大之叩小大之鳴以諭師之道也因其得以誘之由其善以道之亦師之道也今君之徳固非三童子之所能道然其情可終冺乎所以書之者既以不冺其情又以盡予之道也
  杏林詩序
  杏林詩者美董君某甫之詩也君家暨陽以醫術著欲脩其逺祖廬山翁之業起人之疾甚衆人之輸報者君與約曰惟饒富多畜及官有祿者以金若耕桑萟圃事山澤治工技者以所出其里人之貧逺客之羈窮有甘㫖之營者勿以貲惟種杏一樹有子子種有弟弟種婦女兒童責奴種老無子家無奴者大夫之休於鄉者服道徳操文墨者毋須報約定咸遵之數年杏林蔚然矣然人徳深而報之不逮皆以為慊又重其約不故貳於是能文者始為詩以詠歌其徳焉詩既多君裒為巻及避地來姑蘇以示予而告之故復請序之予讀而歎曰君亦賢已不以世屬為疏逺而復脩其先業非賢其能乎且廬山翁之杏林要在楚君繼之今於吴焉豈必同其地哉夫楚之杏林已數百年父老相傳道翁事猶歴歴而不識當時有能詠歌如今者否然不必論也今則不知君之杏林亦能使父老相傳於數百年之後君之子孫亦能如君之復脩其業否雖然文詞於言為至精不愈於口耳相承耶是編之人豈無能顯其文於後世者則君之聲以傳又不待父老之言與杏林也矧觀君之約其人皆藹然出於忠厚者古云本之厚者枝必蕃此如可信則君之子孫必克大其業也已
  送金汝霖還西江序
  雲陽李先生之解江浙儒學提舉也寓吴之文正書院居焉先生始為名進士聲譽已聞動四方既歴清顯文章學業益為人所嚮慕故南北士大夫之過吴者必求見先生吴人士尤以獲親先生為至幸而予亦嘗得竊承下風焉及先生歸西江兵革起海内道梗棘不得通吴城旋亦陷音問遂絶矣越十有六年歲丁酉吴亦平客有西江來者余問先生所在曰永新死矣余方驚悼客笑曰使非俞總制將不得終其年兹既保全以殁尚何悼哉予究其所以客不能詳也今年秋武陵蕭鍊師偕新安金君汝霖見訪予不識金君鍊師曰永新總制俞公賓客也予因記客言問曰非活李雲陽者乎曰然子何以知予為道其故金君曰請詳以語子初永新既下俞公入城撫其民雲陽方被創仆道上公見其儒服問為誰雲陽仰應曰我李某也公久已熟其名即下馬親掖之使載歸其營手注藥合其創勅左右謹視㑹受命就以兵守是州遂館雲陽於家焉公本新安人素漸朱子之餘澤讀書明理義好學不倦乃日與雲陽講説經義論道古今人物興壞理亂是非得失之迹殊加禮遇又與之商畧重新學宫教弟子州人化之更三年而雲陽殁厚其棺歛盡禮而葬焉既葬復裒其所為文若干巻刻之猶以為未因某之東行切囑曰李先生嘗司浙江文䑓其文章必多散落浙東西者可悉心搜訪以來吾令工人削梓矣某之往來吴越者以是也予聞而興慨俞公之賢一至此也明日鍊師復來曰金君已畢事將還西江兹邦士大夫咸賦詩以寵其行願得君之文冠其編則金君之有光加矣予謂之曰以俞公若是之賢金君能副其意又如此皆可尚者予得靳於言乎且西江文物之盛由宋及元大賢君子相繼而出雖曽經亂離俞公又能作興之使愒不廢兹天下理當治平他日文章之士果能追踪前代則公今日之所為寧獨有功於李先生實有關於西江之文運也金公歸必能益贊公之作興矣予何靳於言哉
  贈周廷昌序
  姑蘇為東南㑹府九流氏咸盛於他方而醫其尤也其以女醫名家傳世久逺益昌而不替惟周氏然予嘗觀百家之能奮振于世者雖其才若學足以自致亦係其家門之氣運焉其孤寒之出勃焉而興忽焉而靡昌宗鉅族綿延以㣲腐消而澌冺者皆其氣之薄也能如深源之流愈出愈長莫可窮其紀極斯固受氣之厚然必世有人焉葢惟其家門之氣厚故世出其人其才若學足以自致已嗚乎豈易而得哉若周氏是非易得者矣周氏顯於醫自宋至今凡六傳世髙門大居閭門相接季昆叔仲冠裳濟濟稱譽交著其奕世之不復多見瑶珥瑜環照映森蔚又浸浸乎八世何其盛耶六世中有廷昌氏治業益勤聞將加顯矣非所謂家門之氣厚而世有其人者與今年秋予友陳彦良之子婦病廷昌為起之彦良來曰冢婦承祭祀病非細故也非廷昌之善治能無憂乎無徳不報敢謁文報之彦良可謂知所重矣病係一身之憂而冢婦則一家之係也為解一家之憂宜其徳之深也於焉以推則夫廷昌之業精而解人之憂亦多矣醫多隂徳後必大周氏其當益大乎故為之序以塞彦良之請而致望之之意於廷昌云
  送湯孟循序
  湯先生師言本湖南之長沙人宋嘉定間有為大理少卿者始家於吴實先生之髙祖也先生以周禮領咸淳癸酉鄉薦入元由校官仕至從仕郎某州判官先生與吾郡文正范公八代孫文英友善因為仲子郁字子文娶其女子文種學脩文辭稱聞揚著憲臺交薦兩授司訓皆不就開門授徒至今為鄉先生子文孟子述字循通敏有才氣既承父祖之基業又習外家之聞見士林之聲籍甚今年春朝廷舉賢才令下有司既薦之行有日大夫士咸詩以餞來徵余引其編端余毎承厥祖下風而復交其父可靳一言乎夫論人固不論世類也仲弓自當見用黄叔度海内所歆尚何世之論哉然瑕邱江公子孫皆為博士歐陽生至孫歙八世皆為博士是果誰之澤與今孟循家學既如此外氏又如彼瑕邱歐陽何逺哉要無愧其子孫焉爾嗚呼可不勉哉雖然行而不怠無不至者孟循行矣毋怠斯其至哉
  敷金嶺樵詩序
  敷金嶺樵者義興殷伯賢氏之所自命也嶺在義興銅官之陽土石有金色故云其下伯賢家也伯賢之先葢出商裔至唐始為吴人族世鉅大大父以儒業遺其後伯賢七歲誦書史有祖風既冠能親接大夫士無倦母疾卒伯賢哀痛踰禮饘食者一年酒脯不近口幾於病父勉之始飯處家甚睦所為恒尚篤厚縣人譽之或言之令令強出為胥復材之薦諸府府檄下辟懇求免不得乃就職以㢘勤稱有惎其善者離於法則誣致之事終白歸曰吾志遂矣即布衣草履牧畜墾田日奉㫖甘於膝下暇則入山谷與樵蘇為偶忻忻如也一旦守復召之曰汝今可史矣伯賢頓顙辭守曰人惟求舊汝何辭竟不許史職更善由胥而史今七年矣毎見人史之必曰我敷金䫈樵也果史耶大夫士髙其志者咸賦之伯賢毎得詩即躍躍以喜即拱璧不至是句吴浦長源稔交之故道其人如此噫亦賢矣長源又曰其詩已盈巻願謁文冠其端長源其忠於友已乎其果知伯賢已乎夫古人之觀人于其心不於其迹載筆於柱下待詔於公車而謂之為隠人皆不之信然其心未嘗不隱也木石之與居麋鹿之與友而謂之為仕人皆不之信然其心未嘗忘仕也若人者可不究其心乎今伯賢以身則處乎簿書之間以名則郡府之史而自命為樵人固不然君子則然之然其心也昔有樵夫之拜於髙人之庭者髙人者曰汝豈樵哉後果與人爭氣勢不相下至相噬焉則髙人固已識其心矣若人者果可信其迹耶今伯賢也長源之語之既如此大夫士之咏歌之又如彼則其果樵乎非樵乎吾不待質諸髙人而得之矣
  送葉公羽序
  長洲葉公羽以蘇學弟子員起家為燕府奉祠正迎其親之官幾年矣毎人自北平來蘇余詢公羽何如輙曰孝敬人也詢所以孝敬各有指稱或殊或同非一事也因歎曰公羽其果賢耶公羽執經時雖不𨽻余舍然觀其所為有離其倫者固已期其有賢聲矣兹以孝行聞其賢又何如哉凡人之見稱于時各以其所善也見稱以孝衆善莫之或先矣公羽其不孤予之望哉今年夏公羽衰麻來見以其父墓銘為請然後知其以外艱去任而還於鄉也既襄事復往侍其母夫人蘇之士夫咸賦詩以餞公羽又持巻來請弁其端公羽之聲其益著已乎北平之去蘇餘三千里公羽匍匐哀號扶其父櫬歸葬故邱情禮兼盡斯足稱之矣人莫不有親也其從仕逺方能如公羽之不違夫養生送死之道者幾何人哉蘇雖公羽故鄉而北平則母夫人之所在遄歸之興葢欲慰親倚門之思也鄉人賦詩以賛詠之詎不宜乎嗚呼公羽之於余友也非師弟子也而其自居若弟子者以余嘗與其師同事也其師已矣顧乃喜其不孤余之所望能不重余之感也夫洪武十八年九月朔褚園序
  為邊文叔謝其弟陳熈甫序
  予鄉有故家舉郡中無為之右者曰邊氏非無故家之右之也無詩禮相承之出其右者焉邊氏出陳留由大夫公以經笥鳴於漢而經書之源流衍者凡幾世至楚邱君楚邱而下四世得禮部君禮部當五季時登乾祐元年進士第以循吏稱廣順間自是而後世擢髙科膺寵遇為鄉邦之元而著之史傳者亦盛矣訖宋歴元雖顯晦各有其時而春秋家學無少替世麟之扁揭之堂顔炳如也禮部君來更幾世至朝奉君始居吴又幾世乃貫長洲籍又幾世至伴讀君則予嘗覿之矣伴讀即世其子文叔司黌訓於鄉邑事母夫人以孝聞母夫人年開九袠文叔之所以致其樂者日加勤慎談者謂足以見其詩書之源流衍之無窮而君子之澤未易以世數計也今年秋母夫人遘疾瀕於危殆文叔於醫禱之謀葢無餘智巳已而得舊所從遊者陳熈甫藥之而愈文叔一日來告曰母氏之疾微熈甫之庸心將何以紓不肖不孝之責乎兹縉紳逢掖胥為之喜而詩以為熈甫贈請序以冠於篇焉嗚呼是益有以見邊氏詩書之澤矣吾聞熈甫從師時其師為之講明夫義理者甚至熈甫欲報之外物曷為之報耶今而於其師致憂之時體其師事親之心竭力盡誠起師之親之危疾以釋師之憂紓師之責其善於報師者哉非其義理之明曷能若是耶義理明而若是是以其得於師者報其師矣故曰益以見其詩書之澤也然則大夫士之賦詩者非徒以為熈甫贈又將以為邊氏詩書之澤之慶也與洪武二十一年四月吉褚園某序
  送顔新民序
  長洲顔新民由新安知縣丁父憂服除將赴銓曹待選鄉人士咸賦詩送之來求言為之序予謂新民所以求言者欲予有所教戒也烏可美詞説之而不副其來意乎乃進而語之曰食人之食事人之事理之常也食焉而怠其事陪臺亦愧之況夫臨民者哉民吾等夷也一旦衣冠以臨之知其所當奉事也役之左則左役之右則右鞠躬俯首順而承之惟恐或後烏乎將誠賢於彼乎吾見其鞠躬俯首順承而恐後曰是固當然也其如吾何一切不恤焉於戯民無如吾何吾則如理何囬視吾之身可無慮夫寒也吾之腹可無慮夫飢也是果孰從而出哉盍思所以事其事焉事其事無他忠而已矣葢忠者所以報國家也所以恤民下也予聞新民在官時有政已有政必樂聞夫善道也故以是語之新民也能無怠其事事之心非不孤予教戒亦不孤巻中諸詩之意矣是為序
  緑茗園宴集詩序
  盍簪著義援古無疑伐木興歌徴今何咎諸君值芳辰之優暇為勝集於名園維時節既謝春氣方迎夏風披緑茗飄翠雪於瑶階露貯紅蕉瀉華漿於碧盌鳴琴幽澗清音與流水同聞汎斚澄波景羽共游鱗並駛幸爾同兹遭亂於焉俱得偷安惟欣舜日之舒遂忘楚氛之慘各為四韵用識一時
  右倣唐人春夜宴桃園序體
  半軒集巻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半軒集>



  欽定四庫全書
  半軒集巻七       明 王行 撰說
  醉樵説
  華蓋山之樵有好飲者或目之曰醉嘗道置其薪而寐後之樵者盗其薪同樵者見之呼醉樵而語之曰而樵以飲爲事邪以薪爲事邪醉樵諤諤而復唯唯同樵者又曰而樵以飲爲事邪以薪爲事邪醉樵曰而以吾以飲爲事則以飲爲事而以吾以薪爲事則以薪爲事同樵者曰而不知盜盗而薪邪醉樵曰薪則薪焉盗則盗焉夫奚庸知也同樵者曰醉乎醉乎世未有若而之不醒者也盗而薪而弗知告之知而弗悟非蚩蚩邪醉樵乃囅爾而笑曰而何言之異邪而以吾爲醉則以所謂盗吾薪者爲醒邪而以醉為果醉而醒爲果醒邪而以醒為是而醉為非邪而以彼為得而我爲失邪而以得爲果得而失爲果失耶而以得為果得而失為果失宜以吾爲蚩蚩者也同樵者憮然有間曰而將混其醒醉而齊其失得乎而將逃扵有為而匿扵無為乎無爲則無事乎樵已乎醉樵曰噫嘻而知有爲之爲而不知無爲之爲而知而之爲樵而不知吾之爲樵吾爲而言吾之樵吾之樵也以精神為斧斤而發之於純一之硎以叚若木不足以當其銛扶桑不足試其鋩而大造則吾薪之根也元氣陰陽吾薪之幹也日月列星風雨霜露吾薪之柯條而擾擾之生物則吾薪之朽腐螙蝎也吾今剔其朽抉其螙棄遺其柯幹而得其根矣而以吾爲醉而然邪醒而然邪是為有爲邪無爲邪彼亦能盗吾之有而有之邪將弗能盗之邪同樵者無以對乃復頽然而就臥撼之而不甦呼之而不寤同樵者若忘若遺若諭若悟惝怳踟蹰負薪而去
  僂説
  婁江有僂焉畚其業農餘而織農作而售以為常歳戊戌婁民大疫東事弛畚弗得售或誡僂能殺而直將賈諸僂曰嘻詎以暫而奪吾常也織之不置畚愈積里多讓之僂唯唯明年吳大發民城杭僂用無留畚資直甚裕里賀之僂亦唯唯果何爲者邪業之不售守其常而不屈心無加憂功無加怠業之既售有其利而不驕功無加修心無加喜異哉噫士君子之所爲茍僂之若也吾知其扵道不逺矣
  莊生説
  甚哉莊生能行其道也以布衣而國君尊信之非有盛徳宜不如是竊怪其所為皆市人之道也太史公稱其亷直是豈然哉以金之故而欺其君復以金之故而賊其人市人有所不為㢘且直者爲之乎雖然生無足道也信之者可笑耳吾有以知戰國之君果若是庸庸也噫其君庸其臣則肆其民得遂其生乎至正辛丑冬讀越世家書
  雜説四首
  黄老之術儒者之徒弗言以其惑夫人之道也然曹参之興起文景之崇尚者黄老也武帝之好之公孫𢎞之用之者儒者也何武之治不逮於文景歟噫武之好儒非誠也𢎞之業儒非真也儒不純且無益况不眞乎文景則黄老之純者耳其治國優矣克儗扵唐虞矣乎唐虞之治其儒之治耶抑亦黃老之治耶雖然五榖種之美者也茍爲不熟不如稊稗黄老扵文景之世其稊稗之秋也歟
  居竒貨以徼利者𠉀時而待價弗亟乎其信也是盖賈之良者焉貨之弗竒而急扵利則走市而鬻之走市而鬻之雖貴亦賤况賤者乎伊尹大公之貨竒貨也韞櫝亦久矣茍非求之者亟弗易出之也及出之則大行扵天下後世利不既博乎孔明學伊吕者也故有足稱焉王猛則嘗走桓温之市矣桓不見用直猛之貨未甚竒也然猶有不猛及者何如哉嗚呼彼操瑟立齊門而不售者迺欲誰之咎耶士之大節出與處而已矣盖出處在乎已所以出處在乎天在乎天時也在乎已其道歟衆出已獨處必有所存之志也衆處已獨出必有可行之道也衆出而隨之出衆處而隨之處則其所執下矣時處而處弗嫌人之皆處也時出而出弗忌人之皆出也忌人之皆出矯而處焉嫌人之皆處激而出焉則又詭竒而自異矣詭竒也執下也惑也仲尼曰或出或處蓋君子之道在焉觀人之節者據是而求之可以得其情矣
  古傳驗陳寳得其雄者王得其雌者伯咸謂此談者之夸辭也故褚遂良以對太宗飛雉之問而蘇軾氏譏之雖然軾亦不能無失也軾謂太宗時所集者雉有不足以問陳寳之符不知陳寳與雉相去能幾何也秦文之伯不及齊桓不聞齊桓得陳寳而後成也光武之治不及三代不聞三代得陳寳而後治也盖帝王之符德焉而已祝網之言湯之符也虞芮之化周之符也奚假諸羽毛鱗介之徴也哉
  世之論言者曰言有責也無責而言謂之訕然有責而後可言者今之制也無責而皆可言者古之道也均之治世不可以言治亂世不可以言亂亂而不言亂非言治也言治之所以也治而不言治非言亂也言亂之所以也治而言亂有所儆亂而言治有所勸既儆且勸其所習者革矣故狃扵治而弗能終治者有自大之心也安扵亂而弗能致治者有自棄之心也自大自棄皆不聞治亂之言者也自大扵治亂隨其踵矣况自大扵亂乎無責而不言世從而衰矣况有責而不言乎有責而不言上容之志見焉故知上容者所事必自大自大者所使多上容上容自大之相遭治亂可得而知矣
  富溪漁者説
  天目發源而下㵼大滙扵具區而東趨其流分派别汪停迅注隨地不同而富溪其一也水至富溪猶散行者之顧影留連而舒徐猶祀餘之敬存陶陶而遂遂故其精神所聚有豐厚之家焉吾友彦常居之彦常温雅和易㢲順謙抑産饒矣不自覺其饒資裕矣不自有其裕而下人惟恐或失焉大夫士多稱之乃以漁自命亦足以知其趣向矣今夫漁蓋志扵魚者也必修其網罟時其風烟約之以絲綸勤之以舟楫無不得魚者以盡其在已故也今彦常能志扵善而忘其饒裕無矜無驕不怠不傲接賔友以禮讓教子孫以敦實其盡已何如哉善斯得矣大夫士之稱之不亦冝乎於戲觀富溪之波瀾而知其有本者以發源之髙觀顧氏之子孫而知其有本者以先德之厚漁乎漁乎吾將見其得夫善也猶掣鯨扵東溟而不屑稽山之釣任公云乎哉任公云乎哉是爲説
  墨翁説
  吳隱人沈起宗居闤闠之中康莊之會煉墨以自食名其舍墨室號其躬墨翁人咸熟之遂遺其姓若字與名曰墨翁墨翁或謂之墨已名其室何名室已又號其躬何翁曰非爾知吾因以自警也始吾之扵人見夫欲言也含而不吐吐也留而不盡良爲病之何自苦哉及觀金人之戒至扵三緘焉則知含而不吐己幾失之出雖不盡所喪多矣夫墨黙也故因以自警也是則果終黙乎得屛而息箝而喙乎曰吾黙其所可黙不黙其所不可黙然可黙皆是不可黙惟二焉何也友也子也友也相輔以仁相勉以道茍一黙焉昧切偲之義矣子也飭之義方約之詩書茍一黙焉失訓教之道矣此其所不黙也曰嘻何黙之多而不黙之少哉論未白其以質諸予予曰未也子不可黙而有可黙也友不可黙而有可黙也忠告善道不可則止不止致辱焉非友而黙乎父子不責善責善則離離則不祥矣非子而黙乎曰如子言墨翁其愈墨耶曰身教從言教訟徒向之諄諄不致其藐藐耶且吾有所聞焉耳何聞聞諸仲尼仲尼云何君子訥扵言敏扵行
  鈍齋説
  鈍非君子所患茍不以鈍自期不鈍矣不鈍非君子所貴或以不鈍自許斯鈍矣鈍之與否受之於天非力之所為者以質言也鈍之與否雖得扵天亦人之所為者以學言也以質言者君子聽之以學言者君子勉之聽之者以言乎不鈍而不以言乎鈍不以言乎鈍雖聽之而不忘其勉之之道焉勉之者以言乎鈍而兼以言乎不鈍兼以言乎不鈍雖勉之而亦成其聽之之功焉則勉之也聽之也既各適其用而又相為用也不鈍而不能聽之是以不鈍自許也鈍而不能勉之是以鈍自棄也是皆下愚之類也茍力以反是焉則非聖賢之徒歟不鈍能聽之而不忽乎鈍者之自治吾扵顔也見之鈍而能勉之而不忘乎不鈍者之所至吾扵曽也見之是曽也非以鈍自棄顔也非以不鈍自許也不自許不自棄以至其極焉非賢聖其孰能也哉燕山王宗魯甫自號鈍齋徴予爲之說予觀宗魯之質非鈍者也而以鈍自名是不鈍而恒懼其鈍也恒懼其鈍肯以不鈍自許乎必能加勉之之功矣其進曷可量哉宗魯也其有志扵學者歟君子有曰賢希聖士希賢又曰顔何人耶希之則是吾扵宗魯有望矣
  臞齋説
  沈思敬氏居吳之練祁清修自守以體之弗腴也題其齋之顔曰臞間以徴予攄其説予嘗造其居焉客有指其顔者曰夫盛麗紛華人之所慕也而弗居舂容豐澤人之所悦也而弗取顧以是名豈將歛容下志儉約以自處乎老當益壯何古訓之不式也或曰非也吾聞之退者進之基損者益之始欲取而必與知白而守黒弱可以屈夫强柔可以勝夫剛是皆抑之所以揚之者也庸詎知其非臞以致夫腴乎予曰嘻是固然歟曷亦觀夫四運哉時之春也萬物敷暢而條逹氣融而色暢天地之間充滿洋溢可謂腴矣然物之生非物之成也洎夫秋也萬物凋落而揫斂氣凝而質堅天地之間沉寥蕭條可謂臞矣然物之生者至是而始成焉君子之爲學亦然幼而童童而冠冠而壯腴之時也然必四十乃不惑五十乃知天命人至五十猶時之秋也而學既成矣材之成乃以致夫用學之成乃以及夫物則腴也臞也果孰愈哉思敬也當富盛之年蓋嘗從事扵功名利禄之間矣今乃閒居静處潛徳而弗耀以教其子孫而善其鄉里則其及物者果腴之時耶臞之時耶以是名齋果非也耶果是也耶客無以爲對思敬曰願書以爲説
  朝宗字說
  學者必造聖賢之域猶水之必歸扵海也水而不歸扵海洿焉者也蓄而不遂者也學而不求造聖賢之域畫焉者也惰而不自勵者也水之洿焉水之所值然也非水之罪也學之畫焉學而自棄也非學者之罪耶盖惟無學耳茍學焉固不可以自畫也江生名漠而字曰朝宗取書江漢朝宗之義朝宗諸侯見天子之名以江漢之必歸扵海猶諸侯之必朝扵王故云夫江漢大水也登諸岷與嶓以至扵海其道里之逺逆折之艱亦甚矣雖逺且艱不歸扵海不已也今人之爲學求諸其身甚近也聖賢之域亦不外乎其身也無道里之逺逆折之艱也何爲而不自勵耶雖然無其志則無其功茍有志焉何所不至也江生既以是名又以是字其必有志扵學已有志扵學寜不底其成耶江生也茍能勉焉以無負其字之之義則余之説也盖可徴也已
  孟敷字説
  事爲之善者莫甚扵務其内而不務其外事為之不善者莫甚扵知有内而不知有外善其務内而不務外者非欲使之遺其外也先其本而後其末也不善其知内而不知外者非欲使之事其外也有其體而必致其用也今夫泉出于源混混焉不舍晝夜盈科而進放乎四海由本盛而末無不盛也其澤物之功爲何如哉茍雖有其源而不能渫治清潔下而不上爲時所舍則體雖存而用則亡矣尚何望其及物之功也哉盖事其内而不遺其外是培本以逹其末明體以適扵用也則其善也斯足謂之善矣潁川陳生名謙呉其家也其祖若父皆以温恭遜順之道自處故以謙命之生以予交其父祖間也來以字為請爲字之曰孟敷夫謙者卑下之道敷者施布之義也以卑下之名而傳之施布之字其亦有其説乎予嘗究夫謙矣盖謙有存乎已者焉有敷扵人者焉存乎已者内之謙不自滿足之心也敷扵人者外之謙温恭遜順之道也能存其不自滿足之心斯能敷其温恭遜順之道茍温恭遜順之道有不敷則不自滿足之心將不存矣此敷所以發其在内之謙使之施布扵外也故謙之六四曰無不利撝謙夫能發撝敷布其謙承上接下之道得矣又安往而不利之也哉雖然又有説焉人之爲學未易量其進止者以其有不自滿足之心也學而有不自滿足之心則所見愈明所處愈髙而所行愈逺所謂培本以逹末明體以適用者無所偏而温恭遜順之道自有不得不敷者矣孟敷識之當益勵其不自滿足之心以無忘父祖所以命名之義必有徴矣
  字李氏子説
  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木必有本而後枝葉生焉盖枝葉非本不生本非枝葉不芘枝葉而能芘其本斯盛矣子孫而能光其祖斯孝矣孝乎孝乎亦報本之道焉耳李氏子名嗣祖求字扵予予字之曰彦本彦本也能毋忘乎孝斯不孤予字之之義矣
  字蔣氏子説
  人有疑則思問能問則理可通而惑解然仲尼曰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其亦有不獲問者乎非然也不復不告扵不再問者耳再問是能證三隅矣烏可不白之耶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在勉之而已矣蔣氏子名思問求予字字曰公勉公勉也能致三隅之思斯不孤予字之之義矣
  字瞿氏子説
  前人之望其後之人無不欲其久逺而蕃昌也後人能纘承前人之業則由是而逺而不負前人之望矣纘承之道何如亦學而已勤扵學足以榮其先怠扵學足以忝厥祖學其可不務耶瞿氏子名纘求予字之字曰思承而告以纘承之道思承勉旃母或怠荒允纘前修俾逺而昌
  金容之字説
  處物之道莫大扵能容欲有容莫過扵自治能自治其所容也益大矣夫所謂容非姑息容忍之謂盖包含容養之謂也必欲自治者欲己之明也已茍不明則物之至吾前而眩瞀惑亂不能别其是非邪正而欲有容焉必致扵姑息而容忍矣已既明則善者吾知保而飬之使得自安不善者吾知涵而養之使之自化使之自化則不善皆歸扵善矣有容之大孰過扵此哉然所謂明非在乎一事一物之間而自治又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亦嘗觀扵水乎夫水之在物盖至明而至難定者也惟其難定故雖明而恒汨扵泥而濁之不能致夫明之用要在乎力加澂之之功而已能加澂之之功則水既明而能容萬象之見矣惟心也亦然心之扵人盖至明而至易放者也惟其易放故雖明而恒蔽扵欲而昬之不能致夫明之用有甚扵水之汨撓也心之撓有甚扵水則澂心之功當不益加扵澂水之功乎能益加其功則心既明而能容萬理之著矣萬理既著則是非邪正之至者吾得以區而别之以各盡夫處之之方其所容者大而能盡其心之量是知澂心乃自治之本而能容乃澂心之驗也故非澂心無以爲有容之地非有容無以見澂心之功然有能澂心而不能有容者矣未有不能澂心而能有容者也不能澂其心而欲容夫物則所謂姑息容忍者矣其扵自治不亦倍乎茍能澂心而不能容物則又不足以盡夫心之量豈所謂能盡夫自治之道者哉是則能容也又所以盡自治之道也歟句呉金公信氏有子曰澂從予逰丐為之字予以其方嚮學也字曰容之而告以自治之道焉容乎勉之其能以包含容養爲之法姑息容忍爲之戒吾將慶其有成矣
  沈文矩字説
  呉興沈伯凝氏嚴扵教子家庭之間雍睦可觀仲子程既冠矣方其冠也請字扵賔曰文矩時固有三加之辭已今命之從予逰也復求予講夫矩之義以教之於戲予嘗思之矣弟子之扵師也其猶獵之扵原漁之扵澤各隨其力可以遂其得焉師之扵弟子也則猶礛錯之扵璞玉斤斵之扵杞梓機杼之扵蠶絲麻枲各因其材而必底其成焉今程也有可教之資伯凝有必成之望則予也烏可不勉之以底其成哉乃謂之曰亦嘗知夫規矩之謂乎規矩所以為方圓之器也今欲爲方而必求之矩是欲食而必食欲飲而必漿也其可以他求乎哉茍能知矩之為方已而不能以功自程是知食之治飢而不勤扵耕漿之治渴而不勤扵鑿弗能遂所求矣然有能不憚扵勤而自力者而不知漿之在鑿食之在耕則亦自程其功而不知矩之所以爲方者㝠行觸途進退何據哉惟學也亦然學所以爲君子也窮理盡性爲君子之道也爲君子而必事乎窮理盡性斯為方而事乎矩者也知窮理盡性為君子之學而不能致日新之功斯知用矩而不力扵自程者也知自力扵君子而不知窮理盡性之學斯能自程而不知用矩者也噫能自程而不知用矩不至扵方而已知自力扵君子而不知窮理盡性之學則疑仁而陷扵墨翟疑義而陷扵楊朱其害詎可言哉此所以知矩而必力扵程能程而必求夫矩也雖然矩之與程其亦有先後乎吾聞之矣先明諸心知所往然後力行以求至焉爲學之序也今名之者蓋教以力行字之者實誨之知往予之説則又勉之並進其功也嗚呼程乎其敬若翁之望毋忘而師之勉哉
  李氏子字士期説
  橫山金公信氏通敏有襟度恒自振奮不欲後扵人有子曰澂從予逰漸通義理既求字之而為之説矣有壻曰頤姓李氏又求爲之字而勉之夫欲成其子固人之情也復欲成其壻焉則所謂恒自振奮不欲後扵人豈不信哉乃進頤而謂之曰古之記禮者百年曰期頥釋之者曰頥養也人至百年無所不受其養也所以謂之期者人夀以百年為期也今宜志曰士期期乎聽之予則又有説焉今夫人之生子也必期之曰是必享百年之夀也以百年期其子者是愛其子也及長而學也要必期之曰是必為君子也以君子期其子則愛其子豈不愈扵期之以夀乎人之始有知也必自期曰我其享百年之壽乎以百年自期者是愛其身也及就學也要必曰我其為君子乎以君子自期則愛其身豈不愈扵自期以夀乎期以夀則扵身也有限期為君子則垂名扵無窮且期以夀則既有限而又或不可必期爲君子則既無窮而又可必也自期者不扵其可必而扵其不可必豈所謂善自期者哉然期以夀蓋夫人而然期以君子則非知學者不能也古人有言立志以明道希文自期待又曰伊尹顔淵大賢也學之雖未至亦可爲賢人是非能期為君子者乎可以為法矣期乎勉哉茍勿徒期之以有限而必期之以無窮斯所謂善自期矣斯不孤夫字之者之説矣斯能體夫求爲之字者之心矣是爲説
  沈文權字説
  姑蘇沈氏以雄貲鉅族聞海内有子名㢲字文權簡厚寡黙迺父伯凝謹扵教子命之從余㳺間爲之請其字之説余不得而辭也觀其字之之義蓋取繫辭傳所謂㢲以行權者焉於戲聖人之陳九卦所以明夫反身修徳以處變之道而終之以㢲以行權權豈易言者耶雖然余則有説焉君子之處事莫切扵㢲也能㢲順扵理處事之道斯得矣欲㢲扵理將何所先其惟學乎夫學以究其理而㢲順以行之無不可為之事矣故曰㢲德之制也今㢲也廕庥乎重慶之下方當其富有之年致其問學者有餘功資其問學者有餘力齋居清肅𥦗户閒靚明師良友之是親巻帙簡編之是習則其學之成也不有望乎雖然行逺自邇登髙自卑不可以躐等進也故九卦之陳必有其序焉基所以立柄所以持心不外而善端存守不變而恒且久懲忿窒慾以修身遷善改過以長善自騐其力不變其所然後能㢲順扵理以制事變其至扵權極矣權豈易言者耶雖然㢲也年富日益强學當日益進優柔㢲入以至仁熟義精扵事優游有餘裕此行權之義在體之何如耳用爲之説
  陳㢲民字說
  吳有良扵毉人之術者姓陳氏字仲原年登八袠矣而和厚恭慎其所業書在九家者流雖自有其説然其間有不能不涉吾書者仲原必尋其逹道循階陟戺以求其所以然故其比他業是業者有通博之聲焉仲原之子希武恂恂殊敬飭見士君子未嘗有惰容士君子見之亦未嘗不歎其家庭之有素也希武之子曰謙既冠矣所筮之賔爲字之曰㢲民三加有辭成人之道備著而其所以字之義則來請其説焉於戲謙名而字巽誠有其説是取扵釋夫地中有山之卦者之義也地中有山其卦名謙釋之者曰謙巽也以巽釋謙何也巽之爲義順夫理也謙之爲義有而不有也盖有而有之屬乎私有而不有屬乎公公理也有而不有能順夫理矣此巽所以釋謙也然嘗觀扵事矣有成而後毁也有盈而後虧也有盛而後衰也有得而後失也有而不有斯能有矣故謙之彖曰君子有終焉譬諸學也有若無實若虛則可造聖賢之域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爲泰則難乎有恒足以見之矣今巽民得天與之美資承父祖之嚴訓名以命之字以申之既深切而著明矣巽民也宜益諟夫名之字之之義以母忘父祖之攸訓哉
  花用端字説
  東邱花用端名本自南粤㳺東呉介余友瀏陽湯時中來見且致其所以見之意焉觀其人氣貌沈渾動容周旋安舒而慎飾詢其年踰冠耳而志尚殊正樂從士君子㳺處一聞講說經義論古今事理輒歆歆喜見扵面因歎曰貴㳺而青年有若是賢耶固可以見其質之美矣間而來告曰某之名若字既承君子之嘉惠而其所以字之義則有未之悉者茍得聞其義以佩服之斯至幸也敢請余然後知用端之質誠美矣能不為攄其説乎盖凡物皆有本也而本之爲義實始扵木焉夫本者木之所由以生者也故本之固者其木脩本之端者其木直既脩且直則材之成也足任工師之用矣顧脩之與直乃有不得而兼者焉然能脩而不直工師不顧能直雖不脩亦弗之棄矣噫其直也非由扵本之端其可得耶今字用端者因名以取義將不在兹乎且夫用端之資扵家者有温厚之地賦扵天者得懿美之質其本端而且固矣又何慮夫脩之與直不得而兼也哉雖然本固矣無使夫佚欲以撼之本端矣益加夫學問以培之始扵其賦扵天與資扵家者無負焉盖固而無撼則本日深而愈固端而益培則本日盛而愈端愈固而愈端則吾將見用端也良材之成與丸丸之木同致夫棟隆之吉矣是爲說














  半軒集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半軒集卷八       明 王行 撰題䟦
  䟦唐程晏上器解
  予每讀上器解至痛器之失所未嘗不三復而歎夫世之有材能而不得用用而不得其所者誠可惜哉雖然與其用而不得其所不若不得用猶足以抱其全也其既用而失所思欲抱其全而不可得者則又可哀也已
  纂宋系統圖䟦
  予觀宋之得天下非有積徳累仁之漸特軍情之推戴出扵一時無異扵郭周之簒漢而其享國之久三代而下乃無及之者雖中葉而夷虜據華然不改宋號不移趙姓至三百有二十年是何由而能致耶葢以太祖操殺人之柄而不嗜殺人太宗有驕侈之資而不樂驕侈真宗似嘗驕侈矣而不忘仁愛率由舊章迨乎仁宗四十二年天下之民幾扵皥皥之世宋之為宋治斯亦盛矣惟盛極而衰理之必至是以英宗以旁枝繼統乃生神宗滋培亡國之基本紹聖改元正人盡廢徽宗得位益徇所私假是以濟非戕民而侮敵宜若可亡矣而禍萃厥身祚𦙍無故雖蒼黄南渡仆而復興左枝右梧又歷九傳而炎運乃熄扵時論者莫不歎其弱而不振因致其亡嗚呼弱而不振宋之所以為宋也使非弱而不振果能必其不亡也哉周之卜世也三十卜年也七百而後則竟過之是固以強而延乎秦自期扵萬世而二世遽亡是固以弱而促乎漢武强矣而當時有岌岌之勢其不亡者以樂極衰來之悔心能自鑠其剛暴之氣也然而蹀血禁庭骨肉屠戮至扵望思亦足悲矣光武中興用柔道以勵風節洎其末世雖以姦操之强梁猶没齒不敢施其弑奪之計亦有畏扵公議耳晉一海内其勢非弱也不四十年而主社稷者非復司馬氏之子孫也隋既平陳好殺滋甚繼以煬帝狼戾滛毒自以爲强也才三十年而楊氏不血食矣迹是而推使宋非弱而不振亦安必其不亡也矧强之與弱得失有不待辨也盖强者必恃恃則肆己肆己則虐人虐人則怨生怨生則天怒天怒亡必隨之矣弱者必慎慎則審已審已則愛人愛人人亦愛之人愛之天必祚之矣天祚之其孰亡之也哉若然弱者其終不亡耶非也弱之極亦亡然其亡也如水之涸猶有餘潤焉茍强而亡則如火之倐滅豈復存其煨燼耶此又强弱之勢也且三代皆聖王之後也不能無亡宋能必其無亡乎宋不能不亡而其亡也猶有光焉殷士膚敏祼將于京哲人蓋傷之矣今宋雖亡而士君子有未嘗沾其㣲禄受其一命者乃至終身不忍忘國恩自非愛人而人愛之又烏能致乎此哉扵是可以見宋之爲宋矣故曰使非弱而不振安能必其不亡然今亡也猶有光也姑蘇王行既纂是圖而䟦扵後云
  題張來儀懷友詩
  古人之取友也慎所以友道恒篤友道篤故過相規德相資而學相勵三者有矣又必憂其憂樂其樂非恝然如塗人也今人之取友也茍是以友道恒薄友道薄故面相阿技相髙而業相忌三者友矣至或樂其憂憂其樂反不得塗人之若也噫友道之不敦亦甚矣雖然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謂今之人果無慕古者未必然也及觀張君懷友詩盖益信矣張君處圍城中朝夕自憂之不暇迺能推己之憂以憂朋友之憂形諸賦詠其扵友義何如也且君學茂徳修所著必爲世重是詩既傳則扵朋友之道所補不深已乎此余所以感歎而具敬也三誦之餘謹書以識
  題孫敏詩惟學
  自國風再變而爲楚辭又變而爲樂府樂府之變去詩人之意逺矣樂府近性情之正者亦多音節短促少寛厚和平之韵起讀者淫佚哀傷之思古人所謂不足以諷而適以勸也惟古詩十九不大逺有詩人之意為後人所當宗然其閫域髙深又非初學之士所能入此詩又所以不易也晦菴先生教人學詩必從韋栁始以其猶間有古詩之遺意然韋得之多而栁得之少韋之所必當從也惟學聰敏有竒才方鋭扵爲詩其錄此卷偶多樂府體故以予之嘗見諗之惟學能持此質諸大方之家倘得正其疎謬則又望以教我
  題唐應庚字說卷
  顥西方色也西方之氣雖殺而實生若果碩則有復生之理也庚續也長續日之光所謂西有長庚者也唐生名顥而字應庚其亦取扵斯乎應庚聰敏好學方精扵醫夫醫也有生生不息之道其學也致續續無間之功吾將賀生之不孤斯義矣玩古翁和易詳慎有子而賢亦宜也夫
  䟦周正道行述
  宋既南吳爲三輔近地故家文獻往往在焉入元日㣲月泯洎更亂離零落殆盡始予厠跡士林前軰已不獲多見兹老矣欲求文獻可得多耶數年以來頹惰草野時一入城輒陪拙逸先生清論每聞前輩儀刑竟日不厭因復自喜雖不得見而知之聞而知之亦幸矣矧先生年愈尊行愈髙而學愈勵所謂故家而不泯者乎嗚呼今亡矣將復何望哉然先生之子傳少予數歳能述其先徳如此蓋亦賢矣則周氏之後非徒不泯其將復著已乎感歎之餘因書以識
  䟦湯氏先友諸帖
  予嘗論寒酸之士非有所憑依而自致華顯以大其宗者人皆以爲難而獨以爲易何也盖彼驕心無自而生而奮厲之志有所發也惟名門之子孫弗驕弗惰雖更變遷能世守其業而無替者斯爲難耳自非有篤厚之質學問之功其能邇耶長沙湯氏自大理少卿始貫吳籍四傳而至碧山先生以周官家學領咸淳癸酉鄉薦入元仕至州判官一時交際皆碩儒鉅卿聲聞揚著所謂名門者非耶碧山有孫完温厚好學雖方匿其華耀而確守家業蓋兢兢焉兹裒其先友翠巖龔公而下十有四人與其祖往復書札凡二十餘帖裝潢成兩卷將以傳扵永久而徴予題之曰愳先徳之或泯也嗚呼若完者非予所謂難得者乎以冺其先徳為懼視其家業何如哉使名門之子孫皆因是而勸焉則無慙扵顔氏之訓而扵風教有補矣遂爲之書
  䟦端孝思草書
  草書以二王爲宗而法二王者每難扵氣韵二王無大書或擴而大之則入唐人閫域入唐人閫域雖勿姿媚而氣韵益難今人以氣韵姿媚論爲一途殊乖書法孝思致力二王蓋久此幅雖大其體而氣韻藹然豈易得哉郭若虚云氣韵非師可傳此評畫耳予借以評書識者當賞其尤妙
  䟦芥隱信筆書
  三山陳宜獻字獻可先浮光人髙曾而下始居閩中世以文學著稱仕不甚顯獻可則築室苕溪之東林不復仕進以讀書事親爲樂文筆甚優所著芥隱信筆且百卷未及刪治而終入元其書散佚吳有沈通甫者得其殘帙數十卷藏之通甫殁書復浸廢至正間予友唐自牧父偶扵市人家見而閲之驚曰此書可備史闕乃爾錯亂殘壞耶即購之以歸方事釐次而其友張芸已又得其首卷扵杭倂歸之自牧扵是詳加考訂摭其要者二百六十二篇分為八卷繕寫成編此書是也予嘗怪元之有國以吏爲治不任儒術之實雖嘗設科取士而天下之廣三年之曠僅取百人右榜復居其半故讀書者不多而著述之傳扵世者殊少良起後人之慨歎也然亦豈無山林之士抱道未伸而書以見志者以既無爲之揄揚扵當時又無為之發明扵後世故不得而傳也如獻可者以世儒之胄生文治之時學裕才優著述宏富然此書也非自牧爲發之亦零落朽腐而已又烏知其足備史之闕哉乃知少文之時傳世之書不多得見無足怪也是則自牧之扵獻可也亦可謂有功也已因閲是書而題扵後云
  䟦鄭所南行録
  右所南先生行實一卷吳門唐謙自牧所纂録也録成以示予予讀之至其末云公之行可尚惜無人為作傳姑記其概如此因歎曰自牧之録此其有闗扵世教哉蓋先生亡國一太學生耳非有官守言責而享禄位之崇也顧其不屈也若是則夫受國恩承顧托乃俯首帖耳若無所與而諉曰運數有歸者獨何心哉先生遂至扵終身坐卧未嘗北向則其秋霜烈日之難犯者益懔乎其不可向邇矣故其殁也平日之靦然自欺而不能無愧畏扵先生者方自慶幸又烏肯執筆以發揮之也哉此先生之髙節峻行所以日逺而日亡也今自牧乃能括篇章殘廢之餘故老凋零之緒掇拾纂綴得不至扵盡冺而世賢不肖用心之不同扵此可見矣嗚呼使伯夷之風不聞扵後世頑夫安得而亷懦夫安得而立哉予故曰自牧之録此有關扵世教也嵗癸卯三月書
  䟦謝疊山江東十問
  公丁亥七月上鎦丞相書有曰某江南一愚儒耳自景定甲子以虚言賈實禍天下號為風漢正謂此書也使是時當國者有人心得此而籌之則宋必不亡奈何得此而讎之竟以亡人之國也後之讀此者乃服公之言有驗哀哉更百二十又三年爲洪武丙寅䟦
  題貢獒圖
  西旅貢獒一事見扵周書已詳著矣有以見古人之寳賢而不寳物也爲是圖者非無意蓋必有爲焉耳則觀之者可徒視為粉墨丹青之玩也哉
  題趙子固蘭竹卷
  趙子固襟度蕭爽似米南宫時人謂其有六朝諸名人風致觀其筆跡所至超軼絶塵非踵常襲故者所可到亦非踵常襲故者所能識方得意時無一㸃王孫習氣惟知有圖書滿船探搜古秘烟雲水墨出入窅㝠勝賞清吟惟日不足故其所成之梅竹妙𧼈層出展對之頃令人心目開朗睡思消而醉魂醒也雪堂居士嘗以清雄𮟏鬱評南宫書畫此卷亦足當之哉
  題陳邦度詩後
  詩先國風而後雅盖風本時之歌謡雅則禮之樂章也學詩者不先之風無以見詩人發扵性情之自然不歸諸雅無以識君子止乎禮義之中正此不易之序也邦度博學好問尤喜為詩然其所賦無論正變率多風體此編是也夫人之學與日進則識以學明邦度春秋甫盛其進猶月恒川増未量所止茍知其序則今日之風皆他日之雅要在勉之而已披誦之意書以歸之
  題周正道横山八景詩後
  先人所藏在横山之麓予往來山中數矣山有八景故老傳頌頗久之東家東家曰八景吾家得之之西家西家曰吾家得之則是景也家得之而人愛之矣予舊嘗賦焉曰吾亦得之乎或笑曰子將為已有邪非已有已寓耳間以告拙逸先生先生曰吾亦為盧氏賦之矣嘻先生得之盧氏亦得之乎因題其詩尾以識一笑
  䟦東𦤎唱和卷
  右詩一卷渤海髙啟季廸蜀山徐賁幼文訪梁溪吕敏志學甫扵東𦤎所唱和也初吳城文物北郭為最盛諸君子相與無虛日凡論議笑談登覽遊適以至扵琴尊之晨薌茗之夕無不見諸筆墨間蓋卷帙既富矣及更變遷相繼散去或顯融扵脩途或隱迹扵林野或歸復扵九原而余亦來山中矣人生離合固有數耶如卷中三人季廸已逝幼文方守官河南志學雖時一見然掌教錫山亦不得數相親與追維往昔能不興懷且此唱和時東𦤎去城殊不逺余復不能相從以陪談咏之後此懷又當何如撫卷慨然曷能自已三復披誦書以識之
  題鷦鷯居樗賦
  右鷦鷯居樗賦余友顧季友氏作也季友名諒隠居吳山之麓四十年矣早歳多從故老㳺見聞殊廣而謙抑若無所長兹賦盖自况也豈固然哉亦深以自藴耳老氏曰知其白守其黒季氏似之非耶余讀其辭而愛之因題扵後云
  題朱彦修風水問荅後
  君子之所謂趨吉避凶亦鄉善倍惡修人事以順天理而已天理平易而正直人事亦惟平易正直爲可以順之順天理矣果吉若凶所不計也公劉之遷邠擇地利以便民居周公之宅洛承先志以服土中耳民居既奠先志既成人事至矣順夫天理孰過扵此若曰定形局而必扵是而期後𦙍之有天下立方向而必扵是而期祚致八百年之永者豈足以爲公劉周公也哉丹溪之爲是書深斥卜𦵏之非可謂不溺扵流俗矣而扵居室乃拘拘焉為是委曲煩碎之説旁引曲證謂必爾而吉不爾而凶若無毫末之可違者固平易正直之所爲耶且夫陰陽五行有自然之運或為菑咎良非偶然惟德足以消弭今乃以力勝之非理矣此又見其不能篤扵自信也孔子曰致逺恐泥丹溪其泥者哉
  䟦韓處士夀藏記
  死生者晝夜之道原始反終而知其説理有必至焉者且虆梩揜之之後其事非獨爲親當然爲已亦當然蓋已即親之遺也則夀藏豈爲太早計乎韓君之言曰吾親吾已藏之矣吾親之遺雖方處乎晝要必及乎夜耳及扵夜而不得見其所藏吾其果安已乎此藏所以作也嗚呼君可謂能致夫深長思者矣能致其思扵身後也如是則身之前又寜至有樂正子春之患耶是文也他日傳諸後𦙍後𦙍其當益致其謹哉
  書元裕之論文訣而題其後
  右遺山元好問裕之論文訣雖云論文實看文字法也惟作者能知作者之苦誠非易事然茍能字字求之則用心亦精矣所謂作者將不始扵此乎古有云讀書一目十行又云目數行下又云五行俱下皆史文耳先儒曰讀書只怕尋思推究者為可畏如史所云何足畏哉金生澂學爲文辭方扵古人文字中求其法制故書此以貽之而幷識其後云
  書嚴誠則事跡卷
  忠孝兩事其實一途君子不責其能兼亦未嘗不貴其能兼也能盡其忠斯全其孝自非見之明守之正卓然有立毅然不回孰能爾哉古所謂照映史策令後世興慕仰者非斯人之徒歟今讀嚴誠則上監郡書幷觀其扞冦事迹盖所謂能兼者誠則始也陳欵懇以白其兄之罪實出扵天倫之情終也令族屬以舒其鄉之難又發扵忠憤之氣雖成否在天而義則由已若誠則之事傳諸方來簡編焜燿矣宜其嗣人文學起家出宰百里首途如此致逺可知况長洲又懼其先徳之湮録埀後𦙍其賢又可知矣天恒報施善人扵兹其可見哉
  題周草𥦗畫像卷
  宋運既徂呉有三山鄭所南先生杭有弁陽周草𥦗先生皆以無所責守而志節不屈見稱前二十年時獲瞻所南先生像扵呉門唐氏所南孤勁嚴峭有凛然不可犯之色觀其終身未嘗北鄉而坐可概見焉今獲瞻草𥦗先生像扵長洲沈氏草𥦗豪偉秀逸有飄飄邁俗之氣觀其自贊之辭可槩見焉二先生姿韵雖殊要皆介然特立足以增亡國之光者矣晚生後學不得親接其言辭風範扵當時乃獨扵其遺像以想見其人可勝其歆慕也哉沈氏字伯凝家多法書名迹而尤寳藏此卷云重光作噩良月丙午望
  題彛訓堂手卷
  學校之設天子之政也學校之教聖人之言也聖人之言豈出扵天理之外天子之政又豈出扵聖人之言之外也哉衍洪範者曰皇極之敷言是彛是訓扵帝其訓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嗚呼天下之常理天下之大訓非學校扵何以明耶學校既明之則庶民是訓是行之效可致矣此金侯子肅所以扁其縣庠之堂爲彛訓也侯用儒術起家出宰百里觀其名堂之義可以見其報本之學矣
  題張繼孟所藏歐文後
  余年十七八始獲厠迹士林中日從先生長者之後時張君子昭已六十歳矣君家多藏書㳺道甚廣大夫士咸禮愛之丙申冦攘書多散失事既定君子芸已漸復購収幾及扵舊而欝攸盡取之矣芸已没子肯繼孟志復収書一日持此卷來告余曰先大父四十四年所裝書也手澤存焉蓋散失後先人未及収者今得之矣噫書之存亡亦有數乎使已収之則既燬矣以不幸不得扵當時乃幸得存扵今日豈偶然哉繼孟能不忘其先購得而喜其亦賢已因書以識之
  題蓮峰易先生墓後
  右番陽周公伯琦為廬陵易恒書其曽祖蓮峰先生墓表篆書一十二正書二十六初恒既得此書兵亂隨失今復購獲之且勒扵石而裝禠其蹟為卷徴余識之按蓮峰名斗元字復之一號太初𦵏崑山之南與劉龍洲墓東西相望嘗觀其家藏宋進士野水陳諤詩以為蓮峰才氣絶似龍洲同爲廬陵人雖先後不同又皆年五十三而死所藏相去復甚近故為一詩以弔二墓云嗟夫龍洲雖自負才氣遨逰諸侯間竟放浪無所成晚家崑山無嗣以死至今荒塜埋没荆藂野蔓中遽欲尋而不得先三十年時有守是州者嘗爲表之而人亡政息石旋以仆今蓮峰身没百年乃有曾孫能扵艱難困踣之餘成此大事亦可尚哉是則才氣鄉里夀年三事蓮峰可同扵龍洲而有後一事龍洲不得同扵蓮峰矣嗟夫蘇長公云世事皆尋常惟有後足以慰意其至論耶錄絳守居園池記而題其後唐樊宗師作
  記所以紀事其義必因文以逹之蓋欲人之知解也而務扵怪僻晦澁其辭使人讀之不能了了又豈爲文之法哉若絳守居園池記是已韓子稱紹述扵辭大得又稱其文從字順必非指此蓋言其所謂三百九十一篇之類耳惜乎其未得見也此記觧不解非學者之急務然今録其本者欲因其已見而冀得其未見者也
  題趙子昻畫卧雪圖
  袁邵公雪中閉户將何所求令之造之固無加損扵公亦無加損扵令也而遂相傳以爲美事美時之可尚耳或者又惜令亡其名亦不煩惜也使公與令聞余言當相顧一笑既畫之八十四年澹如王行題扵翠巗而下十有六人之後
  題陳子貞楷書後
  古人自待之重恒扵其所為見之不在事之大小也明道先生作字時甚敬而荆公書每如出匆遽中荆公非自待之輕者而爾雲谷叟所以謂其不可曉也此即是學之訓後世惟當確守哉貞翁此幅可謂能守兹訓者矣
  題白庵卷
  白之爲色一也而古有堅白同異之辨君子蓋無取焉然孟軻氏乃謂白羽之白非白雪之雪白雪之白非白玉之白何耶其㫖則有在矣今夫白羽之白白也黔則見其變焉白雪之白白也釋則見其亡焉其白固足恃乎惟白玉之白也磨之而不磷湼之而不緇不緇不可使之變不磷不可使之亡不變不亡則其白也斯可謂之白矣時仲以白名庵其義果安在乎噫時仲儒者也其必得孟氏之㫖哉










  半軒集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半軒集卷九       明 王行 撰墓誌銘
  陸均序墓誌銘
  均序諱庠姓陸氏均序字也蘇之吳縣人祖諱某妣陸氏父諱榮妣姚氏生元統元年二月庚戌卒洪武十三年九月辛亥年四十有八娶唐氏丈夫子五曰鑑權濟煥垣女子二曰住奴小奴孫男一曰靈童唐氏暨垣先卒卜以是年十月庚午合唐氏兆𦵏縣之靈岩鄉山𣑯花塢之原其將𦵏也鑑以狀來乞予銘予扵均序蓋未之云識也而鑑嘗從予友㳺因鑑而推其所自固以知均序爲可銘焉且夫富樂𦒿夀人之所願也又未若有後之爲至願者蓋樂夀僅止其一身而子孫乃繩其後𦙍繩其後𦙍吾宗其衍矣今均序年幾五十非夭也寢疾以殁考終也而復歛以禮而葬以時子孫冠衰哭踊哀送人而至此亦何憾哉銘曰
  少年浮湛同里閭壯而自振事乃軀鋤荒薙薉忘勤劬灌溉瘠磽成沃腴瀼瀼雨露爰復濡有秋遂底充偫儲罔云自怠異厥初根培坻㙲固爾株由來禮儀興有餘長子挾策從師儒含飴抱孫蘄晚娛天畀至止迷其衢吳山蒼蒼蔚杉櫧骨肉復土魂㳺虛幽堂永古諒不渝有銘在刻其徴諸
  宗處士墓誌銘
  處士諱本先字景明姓宗氏先金華人宋名臣有贈正議大夫觀文殿學士諡忠簡諱澤者𦵏京口之馬鞍山其九世祖也有朝奉郎通判泰州諱如圭者徙潤以守先塋因占籍焉其五世祖也有知光山縣諱有大者其曽祖也入元有句容尉諱彛平江路録事司典史諱昌者其祖其父石其母氏也處士始由丹陽侍父來吳居吳者餘五十年年七十有四以卒實洪武十四年十一月癸卯也娶陸氏子男三人曰某某皆先卒女三人曰貞寧夀寜適陸某先卒夀適衛某貞適李勤勤有孝行良扵文卜扵某處某山之原以是年某月某日奉處士𦵏狀來乞銘予與處士雖居一城而相去不能近然時一相見接其動容辭氣亦足以得其人也處士性恬易爲事不近名守已有方足跡未嘗為勢力造諸毁譽戚忻時委之酒不膠其志扵得喪環堵之室几榻蕭然泊如也通易春秋旁及子史百氏究探義理老不少倦早獲知扵虞翰林集授以為文辭法故所著述不違矩度尤深扵詩今所存凡若干首嗚呼處士有足銘者已銘曰
  忠簡之業史編赫然忠簡之藏潤其永傳徙家守塋泰州府君潤之有宗金華之分丹陽潤邑處士攸宅從父宦吳遂從吳籍餘五十年棲遲衡門義理簡編咏歌俎尊語隱顯焉雖以時異學行之求無忝先世命數有終寜復茍延手足既啟歸之以全卜吉扵原有温其土銘爾幽室允兹終古
  許能翁墓誌銘
  能翁諱運字榮逹姓許氏能翁人稱之也世爲蘇人父丕之母聞氏生元大德丁酉年八十二洪武已卯十月庚申没翁朴厚無外飾早失怙恃艱勤業食與衣不得事扵學然知學之必當事子之必當教觀右腕骫攣不爲用翁曰汝支雖廢心目固不廢宜從儒先求知爲人之道無復類若翁也觀因得日隨士君子杖屨㳺學庸而進居闤闠中甚隘一樓廣不能踰常而汛埽殊潔才人墨客至其上翁時致殽醴令子將勤敬意客有狂者髙踞濶談縱肆無忌翁令曲意順之客知亦懼而悔且歎曰翁能事乃爾耶能讀如耐謂忍事也能翁所以稱焉翁少而壯未嘗識官府門衰而老未嘗出城郭門惟惴惴以虧體辱親為懼然事遇順逆亦不易以戚易以喜鄉里人卒自謂弗如是弗足稱能也已翁之配仇先八年卒子男一即觀也女二哲適吳智適孫孫湯隂主簿諒也觀卜以是月壬申奉翁葬呉縣光福里鄧尉山之原而仇合祔焉銘曰
  古稱有容斯徳之𢎞繄學者之功今翁能耳實容之邇繄其質之美惟能之為詎特全其歸子復賴而子賴伊何後彌克揚邁古之藏永固以藏猗惟翁之光
  元故蔣處士墓碣銘
  行友蔣君卒之明年其子男辰復以病死行痛傷之嘆曰天胡忍扵君如是極也謂天不與善人耶仁者必有後以君爲非善人耶君固未嘗為惡也天胡忍扵君如是極耶君未殁時以行有㤀年契引辰示行曰瀕老得子計不能自教是兒成立有望扵吾友焉行曰史稱嘗活人者後必大君活人多矣何憂扵後乎於戲今辰乃死史爲無足信已君之殁也行亦方病甚弗得治君䘮及起往奠之其家已用浮屠言燔君匶而沉其骸矣行大悲恨然不可奈也因思惟督辰有成光其先業使君無恨死庶塞區區責耳寧意辰今若是復何望哉雖然茍勒石著銘表君之行義以昭扵後使君不終泯泯猶可以少紓責乎而是也行何敢怠焉扵是舉君之槩謹序次而銘之君諱國光一諱太嘉字仲賔江隂人曽大父某大父某父某字清之卒官建徳郡從事母某氏建徳君深扵醫又善越方能著物虛空中不墜畫禽鳥壁間令翔舞使鼎中物蒸蒸自熟可啖君欲學之建德君曰特狡獪耳醫有活人功是可學也廼出書授之朝夕爲講究其要君醫遂洞精矣後來呉人未之竒也有老兵行泣道上問之曰子爲魅所憑莫能治死也君爲徃視病子方躶踞瞠目大詬且敺人醫不可近君歎曰易與耳即令其家兒舍後斸大螾數十爛擣投水中去泥以水遥示病者病者見水遽起持飲未盡隨薾然卧更與藥㵼之瘉里人大驚從是有聲矣吳醫葛乾孫通敏有才辯數愈人竒疾名甚振松陵人父子俱病君與共診之葛曰父可起子法當五日死君曰父夜半死子明日午死葛不信從衡難君君但唯唯是夕共寢其家夜半父昻頭湏粥葛䠞君曰死猶能食乎君不應粥未就果死明日中子亦死葛大慙服一豪家奴病傷寒朞月體兢兢而振齒相擊不能成語醫環視束手君後至呼曰趣取羊肉來群醫咍曰傷寒大忌羊肉也君曰諸君苐母言以羊肉斤許熟之截取中大臠别用水鬻良久取湆一升啜奴戰止汗大出瘉其術異扵人皆此類君性剛然慈愛人疾家貧不敢致君君自爲治富家來迎或小拂意終不往是以全活甚多而家不益裕君嗜書老未嘗倦所著有傷寒疑目活人書正譌傷寒鈴括親驗方等數卷至正十七年三月卒年六十一娶某氏女二長適某次適某男一妾某出即辰後君十四月没又一月始勒銘樹君家祠中當明年五月也於戲以君隂徳之多揆理之常宜昌厥𦙍顧至扵無嗣焉何也豈理或多變而不常乎亦有適然而不由扵理者乎何他不逢而君獨逢之可哀也已可哀也已銘曰
  善而通天所與兮惡而窮天所阻兮伊理之常吾所據兮惡而休其躬善覆羸扵凶吾將孰從吁嗟君邪適離兹邪爰刻我銘慰君之悲邪
  呂府君墓誌銘
  君諱梁字某姓吕氏其先世為唐著姓代有聞人自許國文穆公䝉正以相業顯宋淳化咸平間宗族遂蕃盛世居開封後五世有安者避靖康之難始來安豐之霍邱家焉霍邱生贈太傅青青生志暉及全志暉某官全贈太師太師之孫文徳當宋季以材武立大功官至少傅武寜保康節度京湖安撫制置等使封衛國公其族益昌大而某官更二世至武義大夫諱文旺扵衛國爲再從兄則君之曾大父也武義生武功大夫閤門宣贊舍人兼司選舉統制官諱師才以守江州歸國朝獨後官止明威將軍管軍千户使將泰州故今為泰州人明威第四子諱君鑄妃周氏實生君君生長富貴家不事生業日馳馬從犬鷙擊獵爲樂然遇人能敬謹視下慈惠因得人懽心亦頗好爲義鄉里有急多赴之伯兄果早亡有子珍甫睟君鞠育教誨期扵有成而珎倜儻豪縱不就羈束雄藩鉅都足跡四至嘗逰燕趙歸不時君恒戚戚蓋憂其兄之後也及珎貴顯歴官江浙樞密行省兩府為外宰相養祿之崇君皆及享之故晚年之樂尤優㳺而自得焉至正戊戌三月壬辰以疾卒扵呉年六十三娶姜氏子二良彬良𤇍女一佛奴孫男一思讓珎與良彬卜兆長洲武邱鄉大梅墩之原將以是年四月庚戌奉君𦵏來乞銘銘曰
  有鉅之宗曰惟吕顯扵宋初國封許自兹以還纘厥緒衛國之功肖伊祖事業之殊文與武時安若危亦異處衛國從兄為武義後入國朝者其子明威之官襲兩世君雖小支實其系生逢太平承世貴䇿良駕堅適懽意晚年之樂猶子致盖食報焉良有以天年告終其定數體全而歸復奚慕武邱之原瘞斯固我銘諸幽期永古
  亡友王君墓誌銘
  至正二十六年夏六月三日余友王君仲亷卒渤海髙季廸來告余相與走其家哭之有嫗抱嬰兒牖下余顧之益悲初仲亷病臚鼔每作輒困劇嘗指其女璚哥謂余曰不幸無子又病若是即死是能繼吾宗乎語已泣下余慰之人孰無病病須瘉子年甫壯行有子無憂越三歳而嬰兒生仲亷喜抱樂余曰果如子言吾𦙍幸不絶可無憂死及仲亷卒兒生纔十有六月嗚呼天既畀之而復靳之不使之見其有成人豈非命哉仲亷母甚老子甚幼若不能無遺恨然母老諸兄賢可養子幼家有産可恃以育而長㣲兹二者㝠㝠又何如恨耶後十七日其兄伯時來請余二人曰某之亡弟獲交扵二君也久知之無深扵二君者合以某月某日葬某所某墓非二君銘誰其銘敢請余辭季廸曰伯時言是也然我識仲亷久扵子子宜銘勿辭按仲亷名隅仲亷字汴梁人曾大父諱某大父諱某父諱鑄咸匿耀弗著母某氏娶郭氏年三十有五女一即璚哥未筓男一即嬰兒名瓊林仲亷性至孝有才氣先習舉子業未成棄去用其才為古歌詩疎爽新麗多見稱扵人觀其論議言説蓋欲有所爲使其聲流扵後與古聞人侔不獨詩也學且進而病作竟迄扵死悲夫銘曰
  賦其才廼抑其施予其後而奪其夀天乎天乎斯莫究
  醫學正周菊所墓誌銘
  菊所姓周氏呉人菊所其號也髙曽本由武弁顯至大父洎父皆讀書事醫爲業始以儒醫名菊所因復仕爲平江路醫學正大父號菊圃父存菊故菊所之號以紹其先焉周之著扵吳自宋迄今八世矣言鄉邑舊家宗族之蕃必及周氏菊所實爲之大宗其家城西南畤髙閎大居閭里相接歳時合族昭穆在序冠裳簪珥堂室爛然而菊所雍容怡愉仰承頫䘏稱其所以為宗子者雖没猶能入人想象也菊所之嗣曰瑾尤兢兢善振飭常自言大宗在我能無砥礪乎因亦係菊扵巖以自命其志可見已古多隂徳者後必大醫固多陰徳周氏其當益蕃耶洪武十九年冬十月瑾遣其子黼致辭扵余曰瑾不幸失所怙者十五年矣先人斂五日而報葬銘有弗暇爲也兹重不幸是月丙戌母氏又亡將以甲午祔扵先人之兆瑾方衰經苫塊禮弗可違敢泣血稽顙具先人行實令黼請銘焉嗚呼欲銘而父母乎雖靳弗之能靳矣按狀菊所諱繼周字仁之祖諱子華考諱觀光妣初再皆陳氏生丙申正月丙申卒辛亥八月辛已年七十有五娶鍾氏繼室田氏鍾年幾十有幾先卒田年七十有四今卒子男四長即瑾次琰璵琬女五壻曰朱中張忠禇彦盛榮劉序孫男四黼黻冕金陵狗女三曾孫二呉縣至德鄉沙涇村之原則周宗之塋域也爲之銘曰
  德積扵陰人弗能知而亦不自知也扵子孫乃始見焉周氏之久而益盛其見者乎袁君載云利人而人不知者必受其福斯言有徴矣菊所之藏其終古哉
  洛下邵君墓誌銘
  君諱光祖字宏道姓邵氏由康節居河南運使𦵏犍為監簿來番易七世三遷而為江東人監簿諱潛曽祖也其諱徳初祖也諱信父也母氏則華焉父宦扵呉從㳺吳頗久故雖交道廣而江湖無定居然熟吳人爲多而視吳猶家也性夷易無勾曲畛畦扵人不事迎合亦不致忤好讀書求義理不厭有得樂以教人或迷扵它岐必諄諭振挈歸之扵道生七十五年矣洪武八年夏六月癸丑時主城西陸安氏天劇暑方病熱稍間聊出焉頃即還曰我躬兢兢寒不能支何也安爲速醫至已伏枕汗大寫如溉醫視之曰不可爲已遂卒娶沈氏再娶輒死竟無嗣謀其所以葬者皆其友也有徐左嘗館之扵家至是曰生吾館死吾𦵏塋兆吾責也李敬嘗從之㳺至是曰生吾不能盡館之道死吾當奉其主也謀定卜日得七月辛酉卜地得呉縣光福鄉鄧尉山之原謀其𦵏者相與來乞銘銘曰
  因其友以見其爲友因其弟子以見其爲師有諸已者如是獨無後也何居已而已而厝扵茲噫
  學齋張公墓誌銘
  學齋諱畦字芸已姓張氏嘗以種學名其齋人因以學齋稱學齋之先家汴有官御帯者女真亂華時以其職渡南遂爲呉人祖𤇍官秉義郎父雯不復仕以儒業居家富扵書尤多竒志僻傳故聞見殊該洽學齋幼服庭訓不懈扵學攻文辭通胡氏春秋資性恬夷扵物少致忤以道義自適每賔朋過從情與勝遇輒熙熙然晨夕一日謂余曰獲承先徳䕃庥棲遲文墨忽不自知今年之爲五十又一也曩之所懼以先配無嗣今再配之子已冠而昏後其有望矣噫孰知其言無幾何而遽死乎洪武十九年學齋之柩在殯歳星一周已而再配朱氏卒其子肎卜地扵縣之太平鄉姑餘山之原將奉二柩葬具狀來乞銘學齋余友也銘可辭乎狀稱歳甲子十月辛酉甲寅八月壬寅學齋之始終也歳癸酉六月辛已丙寅十月乙已朱氏之始終也朱氏終之八日壬子則二柩之封日焉嗚呼張氏易武以儒傳子洎孫迄今無少替所謂後其有望者是已然肎也不惟是也又有克孝之聲焉亦由學齋能奉其親故也子父繼以孝聞其不可尚也夫其不可銘也夫銘曰
  惟梁有張遷呉以居武弁之雄化爲文儒文儒之教父蹊子蹈既纘厥家復踵斯孝姑餘之藏允固以藏繩繩來嗣伊孝不忘
  徐文質墓誌銘
  洪武丙辰三月癸已姑蘇徐文質氏卒其孫本踵門告曰遘罹閔囏祖考傾背實不肖累夫復何言惟吾祖之殁也生八十有九年矣而鄉黨宗族無不惻愴悽斷惜其逝而不留者蓋吾祖資性平夷内無隱蓄思輒見扵言爲事徑情尠勾曲計慮故人多信之久復致懷也人也懷之如是爲之子孫者如何且吾祖之生遭家浸㣲早亡所怙恃能自樹立力扵艱勤迄有今日也不然後人將何賴哉兹兆既卜吉矣本因自思其氏繫里居死生歳月固所宜慎然其必當示諸子孫而不可泯者盍亦致其慎也故徴諸文筆發焉敢拜以請嗚呼本之言可謂能知本者也能知其本情在可嘉不得而靳之矣按狀文質諱彬文質其字世家吳居善藥以輔醫術考諱叄妣蔣氏娶盛氏先卒子曰肅義哲謀時孫男曰瑛瓚本珎謙祁進瑺珣南瑋瑋為將仕郎衡州衡山丞女曰英適王旬芬適王琳芳適雷原蘭適張仲楚蕙適邱進蘩適盛繼先曾孫男某某女某某子若孫凡三十人而早世者肅謀芬蘭在逺者義瑛瓚謙祁珣居官者瑋其生元至元二十九年壬子其𦵏是年三月丙午其兆則吳縣胥臺鄉黄山之原也嗚呼徐氏其將益蕃乎觀扵其孫子可知矣蓋夫人也得扵天而幾扵五福者雖難猶易也至扵既與之安富以樂其身復與之子孫以蕃其後則豈易而得哉若徐氏也可謂不易得者矣乃銘曰
  勤而有謹而守介其夀蕃其後人之然兮天復厚繄銘爾藏斯永久
  沈茂卿墓誌銘
  茂卿諱森姓沈氏茂卿其字也世吳人祖富父榮妣葉cq=386生元天厯二年蜡月壬寅卒國朝洪武九年如月戊辰年四十有八娶程氏子男一人經女二人徳徴徳徽卜𦵏地得吉扵長洲縣尹山鄉長山之原卜𦵏日得吉扵是年菊月甲子將𦵏宜誌以納壙中遂誌而銘焉銘曰嗚呼茂卿其没也耶茂卿之病也爲之孥者曰胡苦吾家翁耶寜吾病毋病吾家翁吾懼吾無以依也爲其交者曰茂卿友道不薄也雖偶嬰扵恙善可恃其必有瘳矣其父兄者曰吾兒非常兒倫也其扵親也篤矣天豈固疾篤扵親者乎年甫爾可無憂也嗚呼攷諸其孥言是能慈者也質諸其友言是能信者也其父兄之與之又必能孝弟矣况夫廹者之歸之爲紓其難匱者之告之爲濟其急耶嗚呼今死矣果何如也耶蓋可恃者理之常不可恃者理之變理之變始見其命焉嗚呼茂卿之死也是非其命也夫是非其命也夫
  先君墓誌
  先君諱懋字盛甫世蘇人姬姓王氏也歳在甲子爲甲辰月在時爲冬仲日之幹爲丙支同乎其歳此其生之始也距生之始年七十有二歳卯月酉戊子朔其生之終也筮葬日得吉扵是月已亥筮葬地得吉扵吳縣靈岩鄉横山之原娶羅氏子二長行次濟濟先卒行不肖孤也嗚呼不肖孤弗克自修愆郵深積㒺極之恩莫報而凶孽延扵先人可勝痛哉且先君子之徳非不肖孤口之能易陳筆之能易志不敢置辭扵間也惟其歳月不可不謹故托諸堅石焉嗚呼痛哉痛哉不肖孤行泣血謹誌
  沈榮甫墓誌銘
  榮甫姓沈氏諱榮世為蘇之長洲人考富妣曽生扵元大徳十年春正月閏之甲申卒扵國朝洪武九年秋八月之壬寅得年七十有一娶葉氏先卒丈夫子二長森次彬森先七月卒女子四徳淑適何徳美適張徳儀適周徳誼適錢皆同郡也孫男三經綖紳女二徽徴以九月甲子葬尹山鄉長山之原鳴呼榮父考諸其鄉蓋所謂善人者矣初榮父之先君子㳺扵故侍講袁文清公之門公每嘉其敦信義時楚之長沙攸縣人馮子振方張聲譽號海粟以文翰自矜許來吳必主之深加愛厚爲大書積善二字殆以表其志也及榮父持家政迺築堂構宇以馮書揭諸題間既以承大先志又以朂其後人是足以見其好善之心矣故得優㳺暮年克享𦒿夀夷然委順全之以歸亦可以無憾矣宜銘曰
  好善人之所同為善吉之所鍾吁嗟而翁繄善之從天年既崇全厥終銘辭永古昭幽宫
  湯碧山妻范氏墓誌銘
  范氏吳人魏國文正公十世孫也生而秀慧長儉勤自持父爲擇歸宋大理少卿瀏陽湯公六世孫碧山先生名儒也以名門女女名門人思觀徳然其禮法素馴又益修儀度賢聲斯著矣既而養子納婦抱撫孫甥而偕老君子士友閨門槩則焉年八十三洪武辛酉八月庚寅朔以疾卒筮得某月甲子祔先塋扵長洲縣武邱鄉震山之原子完來以銘為請銘不易為也然豈靳扵名門之懿耶因遂閲其狀焉狀云諱伯愚字元魯考諱文英元教授吳郡祖諱邦哲宋司法淮安軍曽祖諱慶宋知循州軍府夫名郁子名允名勉名完孫名述名近孫女名某曽孫則某某也銘曰
  慧女賢媍慈母夀祖天畀人修兩無負歸諸幽允終古
  全仲莊妻趙氏墓誌銘
  伯趙名宜淑汴人其先宋宗室也穆陵入繼大統封母弟爲芮福王國亡元授王金紫光禄大夫檢校大司農降封平原郡公實其曾祖也公生孟桂中奉大夫檢校大司農平原郡公其祖也中奉生由珤奉議大夫知濰州其父也曽祖妣秦國夫人黄氏祖妣平原郡夫人呉氏妣夫人馮氏伯趙生貴家能循姆教年二十歸京兆全璧璧字仲莊穆陵舅氏贈太師封昌王名越之元孫也昌王昭考追王扵越名某生慈憲夫人及王慈憲適宋室越州會稽尉名希瓐是爲榮文恭王實穆陵所自出也昌王之子贈太師封和王名昭孫生女又配紹陵爲仁安皇后而紹陵實生扵福邸則全趙之昏舊矣今趙乃復歸扵全也全氏入元貴盛少衰而禮訓弗替伯趙處閨門堂室間殆無違度而教子有母道焉吁有自哉歸全三十有一年當洪武三年二月壬戌上推其始生延祐七年十一月壬寅爲年五十一而卒子三人從善從義從禮女二長適趙文次在室孫男二某某時方僑乎吳不克歸𦵏會稽先塋之次以十一年之蜡月庚申厝乎長洲縣陳公鄉上苧瀆之原銘曰
  以懿之姿生扵貴族以懿之訓成其婉淑生有其質訓復文之婦道母儀尠𫻪厥施尠𫻪厥施克相夫子子以洎孫永延扵嗣苧凟之原以固以藏永兮終古銘昭爾臧
  張仲良妻周氏墓誌銘
  周氏諱性端呉人父諱謙母許氏延祐庚申八月甲戌生生二十三年嫁為同郡張仲良妻妻仲良四十六年年六十八卒洪武丁卯六月戊戌也子男二曰堅曰介女一壻錢衡孫男基女媛以明年四月辛未𦵏呉縣靈巖鄉南周村之原從吉卜也惟仲良資性和易處鄉里以善人稱而内贊之賢往往在人口耳子堅扵父亦殊肖子介家居時兄弟之相親愛怡怡如也及介以儒學起家為荆州䕶衛知事勤扵其職美之者必原其父兄家法之懿而母夫人之助實多焉仲良夫婦年相若而意復相順桑榆之景歡忻夷懌人方羨之而疾竟不起矣嗚呼傷哉雖然死生晝夜理之常耳矧年登七袠享榮養者幾十年迨夫歸全夫子婦孫𢡖怛哀號頎乎其臨竁人生至此宜無不滿意矣系之銘曰
  夫與和我柔爲之婦子與孝我慈為之母彼禮彼之施我道我之務此生之養也榮而殁之藏也固幽扃既安古復古
  全士宜妻張氏墓誌銘
  京兆全士宜妻仲姬諱静圓其氏張也張氏無别系一出晉公族蔓延東南在吳為尤著仲姬今長洲沙湖人也祖諱祐字吉甫父名裕字裕卿仲姬生慧悟事多領解動止輒得翁意指既長翁益愛之為求佳子弟為之壻得士宜遂妻焉妻士宜八年年二十三生一子觀矣洪武八年已卯正月二十七日病卒庚辰蜡月二十八日𦵏縣之陳公鄉上雉凟之原全氏先塋之次也嗚呼惟全氏宋后家族既華貴雖再易代至今為名門家世相承皆安守順處故士宜殊巽順而仲姬之夫夫婦婦則固良矣顧乃年命不延遽然殞瘁可哀也夫銘曰時陽春兮嘉卉蒪曰有儷兮同厥荂儷伊何兮匪庸彚前朝戚里兮今名家惟根柢之厚深繄柯條之發舒沭雨露之芳潤滋膚理之鮮腴夭夭其姿灼灼其華並乎夕秀齊乎朝葩倐霜霰之載加遽一生而一徂徂云已矣生其奈何悲霣珠扵淵泉傷委玉扵泥途攷之彭殤短脩自殊爰有命爾詎人之謨雉瀆之原已厝先姑既安且寜其從與居
  沈氏幽堂豫志銘
  姑蘇沈經思則家長洲之尹山和易端謹人也恒服先人之訓慎黙無易言家素脩扵禮户庭之間雍容怡愉而静宻嚴敬嵗時儀度内外秩秩思則自幼習之以故親禮賢士夫彌復周謹君子嘉焉自其祖父繼没年甫十六七固已力持門户人以爲難能黽勉自程有舉無墜雖云先徳所施理宜有在而其勤敏淬厲克自樹立亦可見矣已而竟以體故罷羸不任憂勞之交至而嬰況痼之疾焉洪武二十一年春思則扵是三十有九矣來告余曰經之獲親杖屨也久每𥨸自慶今疾勢日强度終不可爲已為身後之營矣昔祖禰之藏咸沐誌文之寵足以爲不朽之託經如不起當從先兆之次先生必憐而畀之銘然及其㣲息尚存使得一瞻夫濡翰斯含笑入地矣予聞而興嘅因謂之曰觀子之志豈欲豫銘其藏耶言未既思則驩然興之曰茍若是則他何所復望哉嗚呼思則其誠逹者乎逹者之志則吾固當成之矣遂不辭而爲之銘曰
  惟楚葉公原夫氏之祖也大父諱榮厥字榮甫也諱森字茂卿氏程氏章父而洎母而少母以祔也娶徐繼金六禮所嫓也徐生曰疇沈宗之𦙍緒也至正後庚陽月壬寅繄其生之初度也揆理之常夀未渠央迄莫違扵定數也原始要終若旦夜然生不諱死之故也長山之原實惟先塋他時之所當祔也銘後幾年嵗某月某日某扵焉以安厝也土之亢而温閟之固而深日吉辰良其終永祐也
  唐氏夀藏銘
  吳闤闠之居有唐氏焉好藏書多竒僻傳記雖去予家亡數里而時造之其善予者曰自牧氏自牧名允謙性簡直審慎交際而扵予則未嘗留所藴蓄也間嘗談其先世之盛族屬之賢而詳及其祖東嶼翁之學行不覺起予之遐慕焉及自牧遷家濡溪方懷之不置而予友沈起宗氏爲其外兄子髙甫持事狀來徴文銘其所營之夀藏閲其狀正東嶼之孫而自牧之從兄也予因詢自牧近𠉀起宗則致子髙之言曰某之家世載蘇之版籍舊矣髙祖而上逺難遽攷其得考者曽大父子男三人大父子男四人而某之伯季數亦至五蓋非單弱之族也變更以來日替月陵庶系旁支益就澌靡故大父之遺體惟自牧與吾自牧雖二子得孫輒失之今在逺亦死矣鄉里所存僅某一身𦙍嗣無涯而年幾八十朝夕相依老夫老婦而已茍不豫以圖之一旦斂手足形歸復扵土而世系蔑聞則呉門唐氏非特其人冺焉其聲亦斬焉絶矣兹勉襲趙臺卿司空表聖之遺矩兆竁已成敢乞爲之銘以埀不朽則某之至願也予一聞是言三復悲歎既傷自牧之永逝又善子髙之慮逺遂不辭而爲之銘按子髙名允升曾祖居士諱某號黙庵祖省元諱士昌號東嶼父諱良知號菊莊母孫氏妻龎氏名貞静子髙生延祐乙卯某月某日今年七十有六龎氏生泰定丁邜某月某日今年六十有四其兆在呉縣胥臺鄉梅灣之原蓋卜吉也予聞子髙之爲人以約自處以信自守蓋亷静端慤而詳雅者也今以其言質其所操誠相符矣龎之歸唐不及事其姑而克事其舅扵夫婉順無疾言遽色所謂朝夕相依真事實矣他日合而藏焉禮也銘曰
  身之光繄惟全而藏系之久金石茲弗朽原之亢而水深土之温而氣厚竁以閟之安爾夀








  半軒集卷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半軒集>



  欽定四庫全書
  半軒集卷十       明 王行 撰詩
  題畫
  清霜入林山葉赤烱烱寒蟾照空碧千尺孤峰倚絳霄俯仰乾坤一秋色髙懷本與山水同閑踪得伴漁樵翁縱談不及塵世事笑指天外南飛鴻披圖景象看如此雙目頓令清似水欲憑粉墨寫蓬瀛更拂溪藤尋畫史
  題倪元鎮畫
  平生泉石共襟期身後園林失舊姿最是令人久相念詩中圖畫畫中詩
  東海倪君瓚字元鎮居南蘭陵之梁溪家故多資不樂進取以詩酒縱適山林泉石間每援筆自圖其所㳺境象好事者多得之庸人俗流求終不與晚年家益索時往來呉城中隨處宿留一日雲間人有以財自雄者聞君名使使致綺縠縑布雜物直數百千館下君笑曰此人亦知有我耶將受之使因出楮箑三數握前曰主願得佳迹爲玩君艴然曰是欲工藝我耳乃盡以所遺散與坐間寒客及陪臺賤夫不留毫髪謂使曰趨持扇去語而主我畫不可賄得也其自重如此此幅其盛年蹟也法度修整氣韵清逸君逝矣見之令人増念因詩扵上其不肯畫扇一事當時甚髙之不記久皆忘矣故書如此噫元鎮雖非大雅士亦豈易得哉
  鄭禧之松林才子圖
  横空㣲霞澹初卷一片蒼雲隔層巘逺壑清風拂樹來烟鬛捎捎總如翦蹇驢隨意歴山岡此景此情應兩忘忽驚啼鳥翠㣲裏催我佳句投奚囊人生樂事知多少獨有吟情超世表爲瀉詞源浥畫圖晴壁髙堂楚山曉
  寄綺川故人
  雲木翳長夏閑齋有餘思緬彼湖上山日夕生妍姿佳約既已屢歡㳺阻前期芳條含晚榮碧草餘舊滋終當遂良覿賦詠髙秋時
  寄題聚碧軒
  喜遂投閑意開軒出竹林髙空蒼雪墮永夏緑雲深縹帙涵晴色湘簾駐晚陰須知子猷興千載一虛心
  題畫
  恭先髙尚道翁先生嗣子種學績文逈出流輩方以英妙之年隱迹林野人咸樂其栖遁予則愛其能静焉夫静所以去躁也古人云險躁不能理性非静無以成學是則恭先其理性者歟其成學者歟出畫需題因書扵上時洪武丙午秋楮園識
  一曲清灣幾曲山白雲紅樹夕陽間髙秋賸有登臨興不憚攜琴日往還
  題許瀾伯先塋圖
  我二親歸藏久矣今見此圖乃知許氏之思不異予之思也肺腑流出之言觀者勿校其工拙
  藏親已云竟思親那可忘冩親藏魄處朝夕似親傍
  題自作畫
  戊辰三月望過湯氏小林居時中留宿漉酒之餘適水墨在案因灑翰滿紙不覺淡雲濃樹隱映虛逺而青山穆然自不改色予方歎静者有常而動者無滯時中乃曰是足爲畫也已明日裝潢成卷徴題爲寫當時意𧼈如此
  髙館良宵睡思遲葛巾重著半醺時都將滿抱林泉興付與閑𥦗墨半池
  題聽松卷
  長松知幾樹樹樹著清風飛雨夜初急怒濤秋更雄醉歸山月裏髙卧石樓中那復鈞天夢知音自不窮
  寄題逺山樓
  漾水迢迢逺空當樓歴歴遥峯髙捲湘簾獨坐烟中幾朶芙蓉
  烟楚蒼茫際曉霜空浩蕩凝秋何限江山逺意披襟獨倚層樓
  酬韓䝉庵
  巾箑之惠紓遲有愧情見乎辭
  永夏倦炎燠頹陽劇朝𥋆嘅彼欝欝懷益此靡靡煩旋當嵗華晏凝隂霜霰繁果烈不可任乃復思晴暄寒暑互侵虐弱質詎長存故人念衰朽交情彌見敦輕箑貽夏凉重巾致冬温温凉適其宜安我旦與昏斯惠良匪薄胡能答瑶琨東風入林廬春事看已殷群彚紛自暢新泉生故源時物諒足娛髙居况邱園爰忻慰遲暮相從詠道言
  次韻沈學庵閒居雜興三首
  學庵髙尚以所賦閒居雜興三章見示不揆輙填其韻焉一章言其自得二章言其居處三章亦聊以道予之情味也然才劣辭俚蓋有不勝其意者矣録以似之粲焉是寵
  庭户無塵雜軒楹净埽除爐烟消晚坐簾日照晨梳清逸吟邊興騫騰醉裏書時看問竒者來覔子雲居樹影覺秋疎山光映晚除溪毛和雨薦石髪任風梳艾葯𥦗餘篆芸暉架有書呼兒具毫楮應欲賦閑居閑懷聊自適老態詎難除白髪從千丈清風每一梳衆峰陪獨詠孤枕伴群書况有能吟侣時來慰索居
  松雲二士圖
  晴靄翠紛紛春橋水乍分山家在何處松外萬重雲幽石暖差差苔華緑漸滋不辭同晚歩溪上有新詩碧嶂猿聲後清宵鶴思前孤亭群樹底堪與坐談𤣥滿地寫松陰元芝擬共尋樵踪渾不見知得此山深相識更相逢前山此路通桃烟連幕翠只在白雲中
  贈櫛生沈志道
  呉有隱君子姓沈氏翺翔士林而不肯用其學扵仕年踰六十矣鍊墨以自食因號墨翁有子志道能讀書篤厚勤謹嘗曰吾力不足以務農吾巧不足以爲工商固不爲也則將何所扵食耶乃修櫛髪之業焉以爲理人之髪可以自治心之躁動理人之耳可以自治目之忤視以是而食所得多矣故其以櫛名特善扵他以櫛名者是足以見墨翁之家教也今將治裝西㳺其父攜來與予别且求贈以詩云
  安眠海運朝黄宫髪如日出䝉霜松含風老梳起爲櫛習習萬竅聰明通市門有客亦何者山花滿髻雙顴紅肩囊朝出暮復返彈鑷逺送孤飛鴻嗟兹兩事誰所記豫章太史眉山翁自非此藝有妙適孰肯置爾詩囊中况今子復異扵衆雅有古意蟠心胷清隂緑樹畫簷静湘簾拂拂生㣲風青雲撒地絲萬縷綰束不厭冠巾重予年漸衰歎種種時亦藉子修儀容子今逺行事逰歴湖海賸有神仙蹤烟霞塵土偶相遇會湏更逹純陽聰
  寄蔡漁村
  兩年江館得相親俄復荷衣染市塵幾度相思更相羨清風明月屬閒人
  憶同江渚問梅花把酒吟詩興總佳此日塵埃城郭裏每看雲鳥落天涯
  題赤壁賦意圖
  羽扇風前故迹洞簫聲裏髙秋悵望美人何處江山應識重遊
  墨竹
  寒牖晚風聲細凉池夏日陰清隱隱碧雲鳴鳳仙人何處吹笙
  桂月㺯笛便面
  月色與天香相將浥露凉絃中有流水幽韻入清商
  題子昻書歸去來詞
  卷首畫淵明像次書歸去來詞而題曰大德四年秋九月呉興趙孟頫書後又畫幽篁拳石而復題云既書歸去來餘興未已乃作竹石淵明亦當愛此耶
  虚舘坐清曉髙秋零露時佳菊秀可飡寒葩含晚滋芳馨發孤思寫此歸來詞餘興猶未已𤣥玉生瓊枝孰謂公子懷不與幽人期撫卷三歎息繄年非義熙
  題九華山圖為陳二守
  池陽古鄣郡江左聞佳聲峨峨九華山謫仙之所名其巔紫霄逈其下滄波澄千巖白雲起萬象清風生兹地既靈秀草木皆欣榮中有隱者居奕世傳芳馨潛德耀厥後應召趍宸京悠悠乘倅車來治姑蘇城政化爰已洽惠我東南氓公暇有登覽逺目増雙明新圖貌故山足慰瞻雲情君親本同事扵焉著忠誠撫卷興我詠遙峯天際横
  梅花卷
  漠漠素雲迷空山雪霽時齊開一萬樹都是向南枝清影照碧水寒香隨晚颸誰言林處士獨解為題詩
  休牧圖
  禾黍髙低壟畝寛一春勤苦一秋安泉甘草美凉隂卧不用家人接牡丹
  題生挽巻
  生死若晝夜始終理之常知者付自然昧者徒悲傷觀兹綴語言預計身後藏要令執紼人相挽歌其章自非曠逹士孰不諱死喪死喪何足云逝波日茫茫四運迭相代臘謝適春芳載歌生挽詩憂樂兩俱忘
  題畫八首
  濃翠幕晴嵐春山古寺間鳥啼花落處曽共扣禪關群嶂遶溪青晴來馬足輕不辭山路逺隨處聽啼鶯江檻俯清潯髙秋水氣深楸枰互相對機事亦何心春水逺浮天悠悠一釣船樵青且沽酒絲上鯉魚鮮晚岫含殘日寒波蕩逺空層欄人獨倚秋思渺無窮隱跡混樵踪幽居碧澗東秋光勝春色紅樹白雲中極目楚天遥湖亭晚興饒平波千萬頃鷗影落青霄一水泛秋光千山共夕陽江鄉無限好都屬釣魚郎
  畫二首
  髙館疎簾晚乍開讀書聲裡故人來山中本自無塵土催得家童埽緑苔
  雨後飛泉下碧湍長松脩竹草堂寒無人解識髙人意溪上青山獨自㸔
  題子庭竹石喬柯
  髙空飛飈激清商一夜黄落滿磵岡百蟲銷聲流水澁獨有古木凌寒霜層崖削銕斧鑿在亂石磊磊秋雲荒蓁藂交榮灌莽盛緑青紫翠碧與蒼條枯幹壯忽盡埽依舊烟篠連風篁我嘗見之興歎息觀變乃能知厥常茲因遺楮聊示幻便與所見争毫芒波翻墨池澷傾㵼雨入溪山同混茫豁然晴目快先覩槎牙蕭瑟撐髙堂逃禪石室到爾柏以墨寓戲成清狂書墻涴壁正如此痴戇醉顛安足當惟應老巨差或近吐氣矹硉終難方亦知造化不可量筆端賦形誰翕張蛟蚪虎兕鸞鳳凰攫身騰躍勢欲翔天機神妙露復藏我今作詩喚䝉莊空山樗櫟夀莫强與子共入無何鄉
  次韻張伯純見寄
  一從髙跡隱林坰城郭登臨不共行流水髙山誰得解暮雲春樹幾多情平湖逺漢空明裏落日群峰紫翠横已喜芳鄰近得接好懷那惜向君傾
  讀書齋
  閑齋寂無營㤀我外馳意韋編在燕几芳席藹蘭氣薿薿庭草深沄沄澗水駛永坐絃我詩清風自南至
  雪後西灣訪友道中即事
  山中風雪下三日日出未消溪上寒行路不辭穿𥥆窕人家何處有琅玕初春草色縁沙見數樹梅花隔水㸔此景欲摹難潑墨擬將粉筆冩林巒
  髙房山寒江孤島圖
  千山萬山重復重𤇆嵐草樹深莫窮髙堂大袖示寛廣要以筆力誇竒雄青紅蒼翠滿縑素缺處殘碧分遥峯雖云眼底供一快未見濶逺開心胸歴觀畫史每如是意謂此法由來同昨嘗凌秋㴑揚子一舸縹緲乘長風洪波舂天渺無際出没但有孤輪紅中泠盤陀瞬息過囘首浮玉雲濤中乃知山水有佳處到此始覺飛埃空當時海岳應飽見落墨便自超凡庸不將層疊競工巧遂使氣象齊鴻濛平生愛畫惟愛此苦恨妙法無能攻九州之表有人物意匠彷彿宗南宫莫言未入米家奥百年猶數房山翁兹圖咫尺便千里生綃數幅徒爲功亦知盤礴意有在正欲逐米追髙蹤愛之歌詠乃常理好事况有天隨宗同觀何人江海客氣似貫月書艎虹文辭瀾翻沛難禦奔走風雨驅豐隆古稱珠玉在我側濡翰自愧言非工黄塵城郭久見困何地閒静能相容詩成忽復三歎息矯首長望青㝠鴻
  虎丘春霽圖
  群巘抱西郭一峯出平田孤秀凌太清旁絶絡與聯古迹遍林谷干將閟重泉劃開千尺厓下見清泠淵翠壁絢霞彩葩詞詠千賢于時屬青春霽色明髙天鳴鳥亦已和衆卉紛自妍夙駕爰此逰襟懷遂悠然豈曰事賞心觀俗古所傳來牟蔽丘壠饁耕滿疇阡樂土有若兹勤政復勉旃願同擊壤氓熙熙度餘年
  題趙元臨髙房山鍾觀圖
  北苑貌山水見墨不見筆繼者惟巨然筆從墨間出南宫實逰戲父子並超軼豈曰董是師賡歌偶同律髙侯生古燕下筆蛻凡骨舂容米家氣犖确老僧質沄沄水墨中探破造化窟嘗圖得鍾觀景象照雲日長松更飛泉霞彩互飄歘今朝見兹畫臨冩意無失𢡖淡入𥥆𡨋稜層隔岑蔚乃知趙雲子後欲復竒逸髙堂時一舒六月氣蕭瑟平生丘壑性塵土欣已拂因之興我懷山中斸苓术
  爲王立方題雪峰孤眺圖
  層空飛雪夜漫漫獨倚危闌向曉看縱使萬山同一色不妨孤嶂出髙寒
  東𦤎子出畫徴題而書其上如此凝陰冱寒萬彚不舒而愈見嵬峭比陽春一敷所以蔚然而深秀也惟此人知此道楮園
  寄陳惟允
  時否賢才隱年饑瘦稚啼倦㳺同縮蝟起舞訝聞雞祕語推圖䜟荒愁怯鼔鼙磨碑求著作先與草淮西
  中秋張來儀宅賞月
  隱君家住虹橋南美景良辰性所耽適當平分秋色夜賞月邀朋同盍簪座間文會總知已胸襟洒落無留含仰觀太虚雲霧卷星宿斂跡山藏嵐穹穹窿窿天上下萬里一色埀青藍須臾白蓮出東海凌髙直湧憑誰探漫流金波澈銀汞光輝如晝明相涵玉蟾吐彩耀孤鏡冰輪碾空脱兩⿰馬叅 -- 驂只疑顧兔擣靈藥因依桂影長毿毿諸公樂翫豪興發浮觴覔句崇髙談争竒衒巧各有味如啖蜜蠟囘香甘謪仙問歌詞韻勝陽春寡和吾當慙却憐此月不易得一别一載理所諳商飈扇涼繁露泫啼螿遶階淒以韽後期未審果何境不如引滿直抵酣扵焉就室相枕藉隣雞喔喔將鳴三
  次韻楊孟載見寄
  懷刺歸來卧枕書白雲滿榻閉門初草𤣥未信揚雄病禮法從知阮籍疎短障夕陽悲蟋蟀方塘秋水老芙蕖南村口燥呼難得一任狂風捲𡚁廬
  次韻髙季廸見寄
  廿載誰詢獨處情翛然江郭養餘清老顔照水同梅瘦短髪臨風鬬雪明寒鴈聯行輕落渚晚鴉結隊逺歸城怱怱歳暮相思切又辱沙塘折簡行
  贈均田民部何員外
  嘗觀夏禹貢揚州下下田歴商至周漢唐宋幾千年漸稱極膏腴庶盛鮮與肩邇來困戈鋋隴畛相棄捐雖云東南賦多瘠少厚全恭遇維新朝限均際幅員所以委明公疆理來旬宣口分與世業多寡無陂偏一以國制重一以民務便頃畝弗浮隱厘撮那盈朘置奠邦本固肇造熙皥天山河誓帶礪聖祚萬世延吾民歌帝力王道其平平
  送顧光逺赴廣東行省郎中
  嘉謨翊新命昭代人文熙選職從要津分司奠南維畨禺隔星紀雄藩控華𡗝方伯古諸侯贊畫郎署資所以藉異才弼亮符休期養士負材器撫民息瘡痍炎瘴千里清雨澤三春施故鄉别宿𢍆去去當其時丈夫貴有爲詎作兒女悲停杯贈馬策髙翔粲容儀何必守章句終年困蓬藜
  送侍書宋仲温出任鳳翔同知
  善書聞宇内盛事起江東楷草嘉攸習鍾王信許宗千金堪立價百日豈論功勁捷横空鶴盤旋戲海鴻入神繇獨悟馳譽忽遐通薦剡來原籍觀光詣法宫抽毫濡太液揮翰代天工御賞符前轍輿評邁古風杯沾銀鑿落佩曵玉玲瓏逺甸多民瘁深憂切帝衷一朝䝉峻擢萬里赴提封仁煦爲邦易敷宣脱頴同専城昭聖化别駕佐時雍邊境戈鋋息郊原户口充寳雞鳴角角岐鳳叶雝雝拭目文華展流傳史册中
  送莫禮敬應聘之京
  頻年湖上讀書多束帛戔戔忽見過霄漢明良圖治理林泉英俊遍遮羅登朝簠簋材偏美調鼎鹽梅味較和只恐西風秋欲起四鰓囘憶渺烟波
  聞徐幼文轉河南布政因寄
  憶昔交㳺重鄉邑孔思周情緫英特喜君文采尤出竒玉樹臨風擬標格倐承剡薦登天衢切任耳目官黄樞澄清式攬范滂轡獻替或引辛毗裾出廵南州動山嶽金吾將軍膽欲落澡明滯獄沛甘霖埽却炎氛净邊廓紫薇花開分省春左轄歩履凌星辰尋陞諸侯古方伯一柱兀障中霄雲綬綰銀章造民福立勲定繼臯䕫躅蹇予林下渺相思翹首長空翥黄鵠
  滕用亨諸篆體歌
  維周大篆成史籕宣聖傳經製蝌蚪緫因倉頡見鳥跡象形置書變來久李斯小篆類玉筯鍾鼎魚蟲分衆手碧霄鸞鳳漫迴翔滄海蛟螭互蟠紐有如垂露楊桞葉或似委薤劍環首許慎程邈評已彰餘子紛紛亦何有有唐陽冰號髙古常榻鴻都嶧山譜新泉丹井尚幸存纓絡麒麟折釵股刻符摹印氣𠉀形義理深闗非小補南陽髯翁學古書雅與秦漢叅錙銖古文竒字盪胸臆豈若俗工譌魯魚自言初習勝國時玉雪左丞吾所師荻莖錐沙指畫腹廿年勤苦求妍姿嗚呼方今世雍熙明良際遇千載期大書功德勒金石絶勝草草人間碑與韓公望衍斯道逰穹窿山次韻留題顯忠寺
  春來㸔山奚獨後佻狹少年豈不有雲山登眺本清事今朝始逢知已友共操小舸過西郊抵岸芒鞋競行走群峰雲擁怒猊攫髙松風撼長鯨吼謾攜仙子採樂筐願縮天人散花手磴危苔滑側身縁力疲仰嘆前無偶翠㣲深處聳招提殿宇虚明敞窓牖到時少憩借禪床老衲呼茶我需酒一尊未罄起吟哦任使流光換辰酉乘興去探法雨泉蜿蜒瀉出蒼厓口洄湍響激玉霄琳舞沫逆灑山椒杻諒兹幽勝天所畀恣意飽觀寧用趣况皆無辱又無榮故鄉佳景耽宜久詎因貶謫抱羈憂全勝當年栁州栁
  寓懷呈王太守觀
  把劍欲一舞援琴思一彈彈協太古心舞激壯士肝彈舞非衒技深愧相知難出處分已然中道敢不安但恐韶光邁清霜殞樷䦨所以陋雞栖梳刷排鵷鸞雲霄一展舉九萬凌風翰昔似丹穴雛志薄金琅玕今同涸轍鮒鬐鬛摧泥蟠吐沫不自濡引領空長嘆至人傾天瓢何吝一滴慳毋令東海若慙絶西江瀾
  江館有懷王爲善
  江館坐閒夕客懷聊自寛思君不可道清夢若為安露氣寒花馥霜華晚葉丹葱葱好城郭延首向西看
  次俞有立客中九日
  君在江村我在家各巡籬落看黄花一庭閒日遲遲景兩岸㣲茫淺淺沙不使好懷留世故偶因佳節感年華身輕隨處聊堪樂况有吟哦觧歎嗟
  雪航
  大野饒積雪溪山同混茫軒窓時眺望虛䆳若舟航曉霽浮玉色夜寒流月光山隂餘興在吟咏不能忘
  春江釣艇圖
  春日初長倦讀書夕陽流水蕩空虚扁舟聊復持竿去意在青山不在魚
  水雲居
  秋水春雲萬里空酒壺書卷一孤篷多情最是閒鷗鷺留得詩人作釣翁
  贈地理師
  素業承家學有師江湖聲譽舊聞知風生客座談天處雲滿山衣相地時已向支干搜隱祕更扵龍虎探幽竒何當示我青囊術為爾憑軒一賦詩
  冬景六言
  溪上人烟釣家雪餘鴻跡泥沙路入雙崖窈窕花開幾樹枇杷
  秋景小幅
  烟碧帯霜紅秋深處處同晚晴山更好詩在野航中
  題郭巨逢金卷
  爲親忘子亦堪憐鋤底黄金豈偶然簡册本期敦薄俗晉人曾説鄧攸賢
  仕女障子
  讀罷文𥦗女史箴日長庭院正春深㳺蜂舞蝶閒情思那解當時匪石心
  髙林雪竹
  㺯月吟風一萬竿翠雲繚亂拂青鸞嵗寒别有精神在宜凭䦨干雪裏看
  先月樓二首
  水邊樓館絶纎埃髙捲湘簾碧嶂開一㸃飛蟾破秋色清光先入座間來
  結樓臨水上風景問如何明月夜先到清光秋更多髙簷埀碧漢低檻俯金波想得憑空闊長吟復浩歌
  倪雲林竹樹
  幽篠弄寒姿喬柯霜後時吟𥦗有殘墨畫得醉中詩
  吳仲圭墨竹
  烟葉正青青軒𥦗曉思清開簾看春雨江上有歌聲
  杏田畫
  月下相逢縞袂寒松枝清露濕烟鬟祇因翠羽能歌舞留得春風滿醉顔
  寄唐伯慎
  未見即云别别懷安可忘平生雙醉眼四海一詩囊喬木蒼雲合髙樓白日長屏山逺相望烟水正㣲茫
  宜晚軒
  青山無古今松柏有歳年不爲時所易詎將春共妍兹軒號宜晚庭除帶林泉勝地愜髙爽閑門謝啾喧青紅復蒼翠山光雜溪烟懿彼軒中人閲世情淡然明霞暈晴頰㣲霜㸃秋顛開口無别語娓娓羲皇前膝上玉雪絃手中瑶華編予每與談笑髙懷欲騰騫餘年釋塵纓休佚諒所便為我賦招隱毋云孤願言
  題畫
  水色映蒹葭遥山更晚霞扁舟載詩去秋思滿天涯重覔舊池臺孤村夕照開閑情聊共寫攜得素琴來
  梅花折枝圖
  映水一枝開春從筆底來髙樓漫吹笛終不㸃蒼苔







  半軒集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半軒集巻十一      明 王行 撰詞
  贈送朱彦祥
  沈隱侯守東陽建八詠樓其地又有雙溪之勝故曰明月雙溪水清風八詠樓朱公子彦祥家本呉喜逰歴時寓東陽一住餘十載今年六月還訪親舊秋復南轅約來春攜其德曜驥子歸復故宇臨岐無以寓情因尋林鐘商曲有名清風八詠樓者南宋詞林所製也調既適時譜又合東陽故事填一闋以餞云
  逺興引逰踪遍踏天涯芳草偏愛雙溪好有隱侯舊跡層樓雲表碧霞丹嶂看縹緲憑䦨吟嘯偶佳遇留擣𤣥霜歳星旋又週了 歸期誰道無據幾囘首興懐故林猿鳥今日相看暫得翠尊同倒南翔仍訴幽抱擬待春空杳與鵷雛鴻侣共還池島
  和季琳端陽值雨 水調歌頭
  葵陽閟晴彩榴火濕朱光不知今日何日烟靄漲蒲塘已過清明時節未近重陽氣𠉀對景自斟量應是家家雨梅子要催黄 向朝來尋舊事問江鄉共言當此佳序那肯負年華雖阻綉茵鬬草不廢翠蕤剪艾更結綵絲長昌歜縷香玉情味付霞觴
  寫意秋水晴霞
  客裏光隂那更是厭厭春雨有如許霑帷濕幔洒窓飄户十日曉寒添故絮一天暮色淒平楚待新晴何處倚吟肩東樓柱 芳草際烟横渚脩竹外花連塢便重整酒壺茶具詩豪琴譜狂似次公從更醉豪如謝掾休誇舞有情懷只好共漁樵爲賔主
  寫懷 水龍吟
  塵路風花暖空晴絮㳺絲賸有縈牽處客懷幸自不禁愁啼鵑又恁催歸去 細草春沙埀楊古渡忘機可得如鷗鷺平湖却也慰人心片帆不礙烟中樹
  顧氏隱居 一江春水
  黄花翠竹臨溪處正是幽人住不嫌拄杖破蒼苔便道有時烟雨也湏來 隔簾塵土紛紛起久厭㐮陽市若能招我作西隣從此一溪流水兩家分
  鄒氏隱居 一江春水
  白雲紅樹秋山下一片江南畫門前流水帶晴沙更是繞籬寒菊正開花 如何眼厎逢佳處偏許幽人住也須來此置茅茨莫待有人相寄草堂資
  春霽沁園春
  昨夜園林纔聽雨鈎簾滿眼晴色濃靄旋消淡風微颺軟絮柔絲輕織乍翻暖翼傍簷新燕低無力遍徙倚池上畫䦨雲影亂澄碧 謾道逝水飛塵相將九十詔光誰解分得况千金清宵一刻花香月色兩相宜客裏倦懷時自適幾許吟嘯才情更付㳺人醉邊芳草舊時南陌
  惜春 如夢令
  一日尋芳一度一樹繁花一歩囘首又何時流水亂紅無數春暮春暮幽草緑隂庭户
  春館書事 江月令
  向煖漸生慵思尋春似减情忺酒懷詩興揔懨懨只有看山不厭 薄晚正須憑檻新晴鎮自鈎簾幾多濃翠曉來添話與白雲休占
  答平逺翁送金桃浣溪沙
  一夜東風落絳葩幾番醲露染丹砂熟來風吹似仙家滴處芳香沾玉笋破時顔色勝金芽小兒三採不湏誇
  聯芳詞
  青陽肇令淑氣載新萬卉未芳梅先應𠉀繼梅而艷惟杏能之梅杏聯芳春物滋麗韶華九十二卉開端杏雖晚生見梅之清深知加敬故度夷則商一曲以美之曲曰品字令梅亦愛杏之麗因荅以夾鐘商之曲曰迎春樂春見二卉交歡不能自黙亦度林鐘羽一曲以嘉賞焉曲曰解語花夫梅杏皆色以事春者乃能不妬忌而相敬愛贊美如此可謂賢矣既賢之其詞不可不録故録之録之者緱嶺仙人之裔不知其名人稱之楮園叟云
  飛瓊環珮在縹緲香雲影裡氷絲瑩蹙霞綃帔瑶階玉砌雪月看初霽不奈妖妍相嫵媚任天然風致綽約仙姿真絶世衆芳無地先得春風意 右品字令
  裁霞剪雪芳枝艷正㣲醉潮丹臉露華濃洗淨殘烟染更不用閑粧㸃 碎錦穠香空復念臨曉鏡碧波㣲灧無那似嬌嬈算只有春能占 右迎春樂
  寒消雪㸃暖㺯烟絲又去年時𠉀蕙芽初透輕澌盡蹙蹙翠波風皺淺黄暈栁㣲隱映瓊芳孤秀最愛他纎指輕輕折暗香盈袖 艷質固應低首却休慙穠麗不似清瘦也還知否可人處飛燕玉環都有羅浮夢後更莫問前村沽酒但好教膩白嬌紅鎮年年如舊 右解花語
  雪景便面 如夢令
  滿眼落花飛絮囬首瓊林玉樹馿背是何人得了㶚橋詩句歸去歸去春在醉鄉深處
  訪王光福之常烟水居 青山相送迎
  烟蒼蒼水茫茫閑訪幽人烟水鄉扁舟孤興長 蒲含霜柳含霜蒲栁蕭蕭青又黄水雲鷗鷺藏










  半軒集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半軒集卷十二      明 王行 撰方外雜著
  鶴瓢山房記
  吳城東北有老氏之居曰寜真主者李君名睿清慎好學其祖閒翁時開堂館其徒之四方至者户外之屨恒數十兩有黄老師者自蜀之青城山來道氣崐峭一室盡傾君遇之殊謹居數月告去君以爲學之要扣之黄嘆曰汝誠志扵道邪因語之云云暨出一瓢曰是從我幾百年行地餘萬里今以遺汝見是如見我也勉之君敬愛焉瓢形類鶴遂以鶴名之幷題其室曰鶴瓢山房仍以自號尊信黄師之意也兹二十年矣今年秋始至告予以其故且曰睿之㣲有所得者皆師之惠也敢忘諸雖然睿不敢忘睿之弟子其能識乎弗能識則繼其後者無復知吾名室之意一再傳而遽令老師之惠泯泯此睿之所懼也願爲記之以貽後之人焉予聞之曰李君可謂不忘所自者矣然有道之教人不下滯扵物也師顧使君滯一瓢亦因其形似以寓其警勸之意焉耳夫鶴之爲物遐引而髙舉尚潔而變𤣥脩頸鉅喉納新吐故豈欲君絶去世紛知白守黒以同之與舍其凡穢采氣混元以同之與思其鳴響應時而不息其屯䝉子午司天之𠉀與思其金乘火養而全其七返九還之功與不然瓢奚繫扵道哉若夫因是而進之無怠則胎解羽化浮㳺太虚與造化相終始又非鶴之所可倫矣噫此特予之億之者也庸詎知黄之意果爾然耶言未既君作而曰睿所以服之而致夫有得者君皆盡之矣然二者欲勉脩之二者未之能修也幸庸書之以重之警焉寧獨爲後人之語也哉予嘉之遂書為記君字士明至正二十六年九月日
  百丈泉記
  吳城之西有山聳㧞深秀群山迴環勢若拱向者曰穹窿山之半有泉泓浄明潔餘流下注者曰百文泉泉不知發扵何時其名則浮屠梵廸所制也初迪相地搆居于山之北麓今海雲庵是已搆成門廡殿堂庖湢悉具洎土壤髙亢艱扵井飲迪曰鳥可使後人有勞汲之艱扵是披榛扶棘得是泉扵樷翳間即䟽甓而引之比屬于庖累百尋焉此名之所由立也蓋六十年扵兹矣至正二十五年春迪之孫智及介予友道衍要予觀是泉請爲之記予謂之泉之出久矣而弗記今欲記之何也及曰始吾祖之成是居其營謀經度已艱且勞矣洎求是泉勞又加焉吾徒乃泰然享其休養之安扵此寜不思所自有以自修而爲之效乎故集扵泉也見其非渟之能清非汨之能濁則思學不待勸而勤亦必不沮而惰也見其一脉之㣲能及千仞之逺則思善必由積而成惡必自隱而著也見其源源之流晝夜靡間則思惕勵修省無一息之可懈也見其潦不爲之濫暵不爲之涸則思毋富驕以滋欲毋患難而忘道也今吾則省矣吾子孫去吾祖日逺茍無以示諸後則創始之艱其弗能知而益以怠矣兹欲使知祖宗之念其後者之不敢忘如此庶或有所警也故不可以不記幸子無難焉予聞而嘆曰及亦賢也浮屠以空寂爲宗扵事少能計慮而猶圖及扵是也夫貴家大族憑藉世資惟事荒佚至不克負荷則甘自零落委頓者寜不少知愧哉今以及之賢使不溺其法而齒扵冠帶則其所爲必又有可觀者矣惜其老也故不辭而爲之記迪字允元嘗主義興之善夀寺及字以申今主徑山五月十六日記
  素軒記
  乾竺氏浩宗原闢丈室之東偏爲燕休之所軒其前而題曰素間造予告曰浩之獲㳺扵門亦舊矣願一言使自勉焉予爲思之夫乾竺氏離宗族去親愛屏逺聲色淡泊嗜好則衣無綺繢之飾食無鮮毳之美出無俊華而居無斵鏤皆其法之常也又何揭諸顔間以自見哉且宗原端慎敦實人也端慎必無悻悻以自髙敦實必無的然之事外又鳥有皦皦求人之知之意乎其所謂素必有其說既而悟曰吾知其所謂矣非宗原將不及此之㫖夫素者常也常斯久久斯成雖以天地之大上而髙下而厚繫之日月之明運之四時之化載山嶽之崇而振河海之廣亦以其常耳故能前乎已往之世而莫計後乎始來之日而無窮也或少忒其常焉則變恠興菑沴作莫遂夫一朝之居而不能成天地之功矣人之學也寜異是乎即事以明夫善反身以致其誠求之精勤而持之悠逺不渝扵尊榮富貴之時無倍扵造次顛連之際則學之成也有望矣茍暫作焉而遽輟始暴焉而終寒雖華而不及實雖播而無所獲吾知非善學者矧望其成乎此學之所以不可不自力扵持循之功也宗原有見扵是而欲勉其素守之常也歟况凡人也弛焉以自放也易奮焉以自飭也難常情莫不憚扵難而樂扵易故學者未嘗不少而成者未嘗見多也今宗原以粹美之資而克自砥礪如此則學之成也不扵宗原有望復誰望哉是顔之題也亦書紳之義也吾可以不記乎是爲記
  適軒記
  呉人李士明氏學老子之法舊以適題其所居之軒嘗邀余兹軒之下客有謂余扵坐者曰子知夫適之道乎余曰不知也適之道奚爲子盍爲我言之客曰事之在人以爲悲而在我則爲樂在人以爲病而在我則爲泰在人以爲忿怒而在我則爲悦者孰使之然哉其志趣不一而所適者異耳夫柔臑甘毳之扵口珠玉錦繡之扵體利欲快足之扵心三者人之所同好也溺人之所同好故得之則忻失之則戚予之則喜敓之則怒既得而復憂乎失既予而復懼乎敓則憂懼悲戚相尋扵無窮是帥已而聽役扵物也又何時而自適哉今將以淡泊適其口以朴素適其體以自然適其心弗犯乎憂病弗渉乎喜怒弗干乎欣戚則無所往而不自適矣余應之曰噫子之所謂適者子之適非我之適也子之適有恃者也以淡泊適其口非淡泊口將不適耶以朴素適其體非朴素體將不適耶以自然適其心非自然心將不適耶故曰有恃之適也有恃之適是之謂適之不適適之不適則無徃而適矣吾之適詎子之謂耶吾之適不適扵淡泊而亦不適扵非淡泊也不適扵朴素自然而亦不適扵非朴素自然也必淡泊朴素自然而適者膠膠者也非淡泊朴素自然而適者皎皎者也吾則不知適而致夫淡泊朴素自然耶亦不知淡泊朴素自然而致夫適耶謂淡泊朴素自然而致夫適者非也謂適而致夫淡泊朴素自然者非也謂淡泊朴素自然無與乎適適無在乎淡泊朴素自然者亦非也淡泊也朴素也自然也適也渾渾乎與俱茫茫乎同歸放之荒荒而弗即付之𡨋㝠而弗追是之謂不適之適也適之適又安往而不適哉以不適之適而較夫適之適其有間乎其無間乎將以適之不適以鐫汝之年乎抑以不適之適以全汝之天乎客窈然無以對某曰子之辯亦善矣子之道亦勝矣某亦敬承教矣可不記之乎予曰唯遂書以為記
  瞻木軒記
  吳城東北隅有老氏之館曰寜真館之左廡有萃賔之堂曰聚雲堂之東偏有偃休之軒曰瞻木軒之陽有木孤幹亭立柯條下被者則陵杏焉初植杏而南歩許有大櫰數尋杏生倚之出其顛華葉明秀為館之勝及城被圍其櫰既伐杏亦併廢未幾故杏之根旁逹者發焉斯今杏也以無汚廢因挺特而起把而且拱矣不傾不偃若非杏者館之主者李君以其弟子𤣥修嘗讀書扵是也指以謂之曰若知世之爲物非有所依不能自幹者也今是杏乃能獨立如是可以人而不如木乎爾其朝夕視之以自儆也遂以之名軒焉明日𤣥修來告以是言求文爲軒之記嗚呼𤣥修誠志扵學矣乎每從余以逰蓋將以求益也今名軒之義乃師之言固盡之余亦可得已哉嘗觀夫木之生扵山也其脩竦端直而材者率林立者也連蹇踡擁而不材者多孤植者也林立斯有藉扵匡掖之功孤植則無得扵夾持之助惟人亦然矣學之成恒存乎引翼鐫磨其不成者則失教扵父兄師友也茍或非待乎匡掖夾持而有成無失扵引翼鐫磨而不進是則不以自立又以自棄者耳自立者固當以自法自棄者可不以自戒乎今𤣥修質性淳美好學向善雖無引翼鐫磨固望其戒扵自棄况有父兄師友之資也耶昔者富鄭公洛都之館有杏聳特髙峙時人異之以爲公遺其正直以訓其子孫也是杏也得無近似之乎則𤣥修之學師扵古逺有鄭公之訓法扵今近有乃師之言其成立之有望可信矣夫雖然𤣥修也能扵余之說屢誦而屢思之亦必求所以副人之望矣
  贈道衍上人序
  世謂沙門氏離去中國禮樂制度之事故其法縱弛曠肆過髙無實衆以此病之孰知其不足以蔽人之善哉北人渡河而㳺人則駭也蓋其俗故不善㳺而莫之信也今沙門有能修道徳攻文辭治先王之言者爲其法所泥希或重之余未嘗不爲之三復而歎仲尼稱不以人廢言而可以其法而遺其人耶呉沙門道衍上人髙爽通亮氣貌屼屼聽其言求其學隂察其所爲不合扵儒者無幾特有衣冠之異耳嗚呼余可以少斯人哉古言人之超乎其類非俊偉弗能也蓋上人所謂俊偉者非耶上人醫家子醫家固多隂徳後必大其在上人歟然不遂爲儒而治扵沙門氏何也當紛離潰擾毁酷恒人之所居獨沙門哉上人年方壯今天下亂已極且必該治治然後出扵時以發其所藴其上人之志歟不幸世或不治上人沙門以終其身蓋亦有其命焉雖然豈余之所望哉所以聒聒道此者非自喜欲以發夫不知上人者也上人豈以余言爲戾其法也夫
  送道衍之逕山序
  道衍上人呉人也魁磊髙岸氣度偉然恒自重其所負喜爲博貫該通之學其吐辭華陳論議往往峭㧞而深濬髙者既欲求逐扵古人下者亦不屑與其徒較是以鬱屈抵梧落落而難合予嘗觀其貌有以識其中是其所爲固知其逺扵世也其居婁水之上蓬藋蕭然居之不以爲陋閉門深坐或數月不出出遇髙山深林大溪長谷㝠搜遐覽亦或屢嵗不歸興之所至則長歌逺嘯慨忼悲激莫知其所以也每曵履行呉市塵埃中大夫士尠知之者間獨樂與予交不知其何求也且求慕古人以徇扵道不知爲世俗之爲信古人之所尚不知今時之所好知内之必當治而不能求務外之飾非我者衆是我者少毁者日來而知者未遇所以邅迴抑逆莫克伸其志也上人之與予交欲何求耶將益求其迕扵時邪欲求夫合扵世之道邪茍求合扵世之道而扵予焉不其愈難合已乎雖然當世之人安知終無與上人同其志者蓋知有所待也使終無合扵今將有合扵後世不合扵今而合扵後世其得其失亦必有所辯矣庸何患焉已而上人果有逕山書記之召來告行則喜予言之有徴也夫逕山天下之大刹書記其徒之髙選茍㣲知上人者孰能以是任之哉則知不待扵後世而今已有知之者矣雖然亦不足爲上人喜也蓋合不合在命可以合可以無合又在義焉上人亦何與哉若予者雖無可以求之扵後世然亦不能求合扵今也上人其往哉予亦終索居矣
  送浩上人序
  世之不可以意而求而亦不可以意而却者惟名爲然蓋有期之而莫能使來拒之而莫能使去者矣今有人焉窅然而居泊然而處知盡乎已而不知慕夫人固無事乎聲華矣然而不期聞而聞不期著而著者以其實之積也譬壤之沃焉不能使草木之無滋石有藴焉不能使巖巒之無澤也素軒浩講師宗原友扵予舊矣爲人通和而詳慎莊重而紆徐内典既精外學兼富然恒謙以自牧故人彌加禮重杭之𦤎亭松之崇先嘗虚席矣衆咸推之無異辭及請疏到吳師皆固謝不往是非諸名德所以望之之意然益髙其風致焉閲今已十有一年而師之學愈精行愈勵跡愈深而聞愈著矣洪武辛酉正月之吉呉典僧者顧會其屬曰吾職之重化𨗳而已今蘇爲東南會府報恩爲賢首五山以五山之大刹居會府之要區而講筵久不啟在政固當爾耶其各審擇所宜以補其處衆因曰必求所宜曩辭崇先之請者其人也即共舉師焉師亦亟辭或謂之曰出處各有時子莫之中不可執也何謂時人情焉耳今羣議已然勢不容止顧復䃘䃘無變將何爲哉言未既而檄下趣赴主司需考焉行有日其常所與㳺者咸賦詩以餞謂予宜序扵端夫名之不期聞而聞而拒之莫能使去者以其實之積也今師之實其固一日之積哉欲求草木之毋滋巖巒之毋澤吾知其不能已雖然順人情所以順時順時所以順理也亦何辭耶兹行也必有宗工鉅徳嚮之知師者今見師之出而益自信其知人之不妄者矣
  送浩師住報恩寺序
  善扵處已者斯善扵接物接物而善其處已可知矣然處已欲善而不欲有自善之心譬諸玉焉五徳之具天下古今共謂之非玉自謂也茍玉以自謂則不足以爲玉矣故凡人之善而自善者以量之不能勝而自覺其有也爵之所受爵之量也强之以爲觚則不勝不勝則溢矣雖欲不自覺可得乎是知善而不自覺必其量之宏而有所受者矣予友浩講師宗源其有所受者乎蓋其人也質粹而行髙才脩而學邃乃退然以自持欿然若無有先十有七年時嘗至龍河全室泐禪師方丈特禮遇殊厚徑山中竺咸謂予曰聞宗源嘗從子㳺誠逺器也全室將畀之髙職矣師即低回遜避卒謝以歸及主普光寳幢二刹徳望彌著武林諸山以𦤎亭舉之今左善世道公時住上竺爲製䟽辭期擬尤重師訖辭焉夫大方之宗師碩徳蓋莫逾扵全室愚庵用拙存翁融軒諸公者而皆扵師惓惓屬望如是非其才業之優處已接物之善能致是哉顧師則聲望日隆謙下日甚所謂徳量之宏善而不自覺者非師之謂其誰謂耶洪武庚午夏衆推師主席報恩師固讓而不獲也乃以四月八日迎師入山祝釐講道予有以知報恩之盛舊觀當還而南窓薰公之跡可繼矣蓋薰公之家靈鷲也而師實與同焉况人之待已重者視外必輕視外輕則有爲而不撓不撓斯可以成其爲耳今觀師之謙抑退讓皆其自待之重也自待如是視外何如哉吾將見其所爲有成而薰公不難繼矣是爲序澹如居士
  送圓講師序
  事之難莫難扵期所至而易莫易扵至所至期所至非難也而難之者期而易之則難也至所至非易也而易之者期而難之則易也蓋難其所期則志不懈易其所至則氣自倍以不懈之志而挾夫自倍之氣其能至也必矣夫東西家之相去甚近也茍無所事焉雖有聖人莫與之接也楚之距宋亦逺也茍志扵道焉雖北方學者莫先之也且古之所謂金石爲之不能堅水火爲之無所用者亦誠而已况不離乎曰用之常而無髙逺難行之事哉此志所在氣必隨之而不患乎至之不易也湛源圓講師之扵學也予知之稔矣蓋其資性敦慤無茍且之意故其所處多詳委而周悉其所業皆精實而淵慤方從事乎文辭也雖日星之明風雷之變若無關其視聽也洎研窮乎教典也雖飢渴燠寒疾痛痒痾若無與其口腹肌體也何也志有不暇也吾知師蓋不難扵所至而難扵所期不易其所期而易其所至者矣及融室翁之任報恩也是知師為法器師亦傾已尊事日親講筵數年之間竟獲大寳扵華藏扵是如事畋之得雋事耕之得穫事舟之得濟事構之得居所謂期所至而至所至焉然後知金石有不足間水火有不足蹈而髙逺難行之事有不足言矣洪武辛未正月衆以師補寳幢之席故事既舉當赴所司需試治裝告行所與㳺皆賦詩以送予則任初簡之責焉雖然亦何言也道扵天地間隨所在而皆是非語言文字之所能盡也然微語言文字將何以明夫道哉師也初既有得扵辭予復有得扵道也他日闡揚宗㫖使其徒咸得師之所得則融室之道益明而師之扵所自亦爲無負矣
  送李𤣥修詩序
  甚哉友道之不可不篤也能篤扵友道則其所以爲人者可知矣今夫我之尊也我得以仰承之我之卑也我得以俯視之扵仰承俯視之間其情有不能强盡者矣惟友也我之儔也世固有鬱積其衷而不可發敷扵父子兄弟之間者扵朋友乃能敷發之扵是而致其箴規焉勸勉焉切磋而砥礪漸磨而成就焉則友道之相資者爲何如哉此所以不可不篤也其道既篤而扵其暌離㑹合之際又有不期而然者扵其合也有不期之懽扵其離也有不期之戚蹔離而復合其懽淺蹔合而復離其戚深是皆其不期者要必制之以義焉若夫為親而勤扵其事事君而盡扵其職皆義之所在也茍有别也雖不能無惘然扵分手之時然終不紐其相聚之懽而爲無益之戚矣姑蘇李𤣥修𤣥門髙士也居太常樂歌之職幾年矣以二親在堂先嘗一歸省今年春復謁告來歸承親之歡者閱日月之交凡再兹將還職其所與㳺者咸賦詩以餞而徴予序扵其端予觀諸賢之詩雖與扵將離之懷而必勉之以慎扵其職雖美其不忘思親之念而又嘉其能盡事君之誠詞理粲然發乎情而止扵義予然後知𤣥修之與諸賢平時友道之篤也諸賢之扵𤣥修能盡交㳺之義也蓋非其友道之篤則不動其賦詠之情非盡交㳺之義則不能致切偲之益今既賦詠以發其情又切偲而致其益則其相愛而相資者何如哉予固不得而無言矣故爲之陳交友之道云
  虚白室詩序
  老子法中有士曰鍾希聲居吳之練圻練圻去吳城東南餘百里蓋瀕海之地也希聲雖居海濵而樂從士大夫㳺通敏而勤遜故大夫士亦樂與之也所居一室以其法中人語顔曰虚白彭城金君徳儒為記之予觀其文因知其為人也希聲既得君之記又求四方名人士之詩懇懇不倦閒來告予曰某不自揆竊獲諸君子之篇章以為華耀兹已成卷矣而未有序其首者茍得一言引之為寵不益加乎雖非所敢望而實所願也希聲其果勤若是已乎其勤如是可不告之以君子之道哉嘗觀扵天地間矣虛則通窒則塞虚則明窒則昧物皆然也今夫數尺之題數仞之堂其髙可矚逺矣而或面墻焉亦將何所見哉此室必虛而乃白也惟心也亦然虛則理著窒則欲昏理著則萬物在吾一心欲昏則一心役扵萬物君子小人所由以分也其可不自慎耶今希聲既名其室如此又求言扵大夫士而無倦其亦志扵君子之學也歟其能不泥其法也歟
  海萍説
  某詢無言上人居吳之婁江嘗觀扵海之濵有所值而興感遂以海萍自號因予友李錬師求攄其説因為思之夫言水之鉅莫至扵海言草木之㣲莫至扵萍以至㣲之草木而與至鉅之水相遭蓋邈乎其不相為情矣然海雖至鉅而其霑濡潤澤之理較之一勺之多未嘗有餘萍雖至微而其根萌生發之理較之千尋之材未嘗不足以理之無不足而觀夫理之無有餘然後知形有大小之殊而理則無殊扵小大也人之扵天地也亦然兩間之髙下如此其廣也數尺之形軀如此其𦕈也以如此其𦕈而處乎如此其廣之中寜異夫一萍之扵鉅海也哉然天地雖廣理則無間扵微人身雖眇理亦能充而大然後知天人雖殊而理則未嘗不一也天人之理一矣而人則尠能一之何也蓋夫人也其本固無二也其或氣囿扵生之初欲蔽扵生之後天人始離而二矣其因天理之明以開其物欲之蔽即學問之功以正其氣禀之偏自有諸已充之以至扵大而能化此聖人之所以能合夫天也茍自止以廢其已修之功縱欲以遂其不美之質强戾則覆其是非怠惰則甘扵汚下此愚人之所以益逺夫天也益逺夫天斯益逺扵人矣嗚呼人而求無逺扵人舍聖人將何所法也哉舍聖人將何所法也哉上人學浮圖者也而樂從士君子㳺必能求天人之理矣故説以貽之
  與道衍上人書
  行頓首斯道上人足下不相見使復通月共處一城若相去數百里然殊不能無惋惋僕以父母妻子之故生事繚繞弗得朝夕奔走以𠉀足下斯道揭揭一身無反顧之累何不令僕時時望見顔色邪僕性朴野不能隨時追逐上下遭逢亂離所學固陋與世俗不偶屛處獨居誰復相顧斯道粗爲見知濶畧猶爾其他何所望哉㔻時與足下論朋友之道正不如此豈容一旦遽異所言私求其故未得其說及有人自城南來云見足下深自退藏若有所避然後知足下之不出有故矣始者與足下論朋友之道有不合流俗者固疑人不善也今僕果以是故招謗速尤令人畏避斯道之不出得無與僕類乎若然則古朋友之道不惟不可復行扵今亦不可復言扵今矣何也僕嘗言古者朋友有相責之義無相髙之心無相髙之心故友道篤而無間有相責之義故人争勉而自修是以友愛日篤而交致其益也今迺不然有相髙之心無相責之義蓋有相髙之心則恱善柔而親佞媚固不修相責之道矣相責之道既廢扵是親者前非疏者後議而違迕乖離語言譏誹之風作矣尚求所謂交相輔益者耶若夫士君子之所爲則宜稍振頹俗不當靡靡隨之使相責之義吾徒亦廢是朋友之道絶也而可乎蓋其悲之者深故其言之者切豈期惡異者聞之便起紛紛用爲尤謗世道如此聞之烏能不屛處獨居黙黙自守也今斯道之深自退藏意者亦坐是邪僕又以爲士君子平時觀古人之成壞理亂是非得失之迹亦能見善者善之見惡者惡之也使能因所善而爲勸因所惡而爲儆則我今效人人後亦將效我顧不偉邪矧今武夫𨽻史市子野人有向善之心者見儒衣冠亦知致敬曰讀書人也所謂敬讀書人者正以其能求古人之善以效之耳茍不能效之而又反之詎能徒愧所讀之書寕不有孤扵見敬者之心乎是以過不自量欲知修勵也然本出扵好善之誠不知乃速謗之道紛紛者愈甚矣又烏得不令人深避也今斯道之所主豈亦有是耶使斯道果皆若是則固僕之無可奈何者尚敢為斯道之責乎雖然亦不可因人之言而遽異所守也所守不變浮言將必自定茍必若紛紛之議人固不當爲善人而不為善與蟲魚鳥獸何殊僕雖不佞亦不敢自比扵蟲魚鳥獸以足下之敏逹髙明必自有處矣僕與足下外雖不同中實有同者蓋斯道非若他事佛奉師碌碌作沙門者也或迺謂僕収召異端不尊已道是蓋不明曉僕之心與斯道之所負者奚足與之辨耶聊爾及之以發一嘅嘆耳所欲言甚多非相見莫備道足下雖簡出其能强爲一來乎
  題道士髙九成知白巻
  知其白守其黒老氏之言也爲老氏者固當明其㫖予則知白字而有感焉白之為色色之本也能三入而纁六入而𤣥𤣥纁天地之正色則是染也所以成其白也茍紅焉紫焉君子恥近之則其白也喪矣夫人有美質而爲君子之學以成之斯知其質之美者也知其質之美而為君子之學猶知夫白之爲本而為纁爲𤣥者矣九成能從事扵學故以諗之
  素軒夜集詩引
  彊圉單閼牡月望之明日予與思尹湛源洎陸幼倫同過古永光僧院浩上人宗源房因留宿焉夕篹之餘乃開素軒煮芳茗焚香談詠身世兩忘曙光欲興猶不覺夜之徂邁也扵是相與賦詩以紀清集予思古云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者難幷非逹人語也要知非風雨則良辰逺塵嚻斯美景會意皆賞心所安即樂事亦何待明月爲中秋菊花作重九耶詩成就書予引其首澹如居士
  題來鶴辭卷
  冠珮鏘鏘儼致齋清安堂上醮筵開九霄共仰孤鸞至萬里俄看衆鶴來寥唳清音風澹蕩回旋輕羽雪毰毸湏知感召由誠敬贊詠兼欣屬上才
  鐵嘯軒
  旌陽有遺𦙍亦賦仙人姿蕭散薄世榮結樓水之湄酒酣㺯鐡笛丹鳳鳴雄雌又如孫公和長嘯蘇門時爰名鐵嘯軒見者稱其宜雲間有吟翁時與同襟期昔倒樓上尊今看卷中詩翩翩繼芳躅屢誦騷人詞因之一憑䦨翛翛起遐思餘韻渺猶在春江烟樹滋
  題寒山拾得圖
  松風謖謖生夜凉白露欲濕練衣裳蒼蒼古苔遍幽石石根烟篠連疎篁攜手道人同徙倚應是禪床定初起笑指天邊明月光方寸要當如此耳
  贈無相
  湖海覔佳士氛埃歎銷沉獨有遺世踪不異古與今上人蒞名刹素聲著藂林㔻生無滯懷逸氣凌孤岑兹焉逺相過清風灑煩襟方欣共徜徉歘然起遐心歳月易云晏新陽復來尋去去何當還願貽金玉音毋令積遥思江山烟霧深
  和衍上人見寄二首 行香子
  踪跡祗園談笑神仙到尊前人愛逃禪波瀾舌底風月吟邉似辯中安書中素醉中顛 忘情世慮泉石因縁兩芒鞋幾度朝天歸來此日重話他年共夜𥦗燈春苑樹晚湖船
  時世推移造化難齊幾多般簸弄成虧䑕肝蟲臂臭腐神竒却又何論侏儒飽嵗星飢 胷中磊磈眼底妍媸便將都付與希夷從前解事今已無知但睡時茶醒後酒興來詩
  詵上人留宿 踏莎行 是日俞明府鶴瓢道人同訪
  髙樹顛風疎篁嘯雨青山遶屋雲來去出林殘磬諷經餘撲簾輕霧燒香處 閑客相過仙踪偶駐山僧更解留人住夜𥦗燈火茗鷗寛談不盡雞聲曙













  半軒集卷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半軒集>



  欽定四庫全書
  半軒集補遺       明 王行 撰
  夀采堂記
  呉城之北有許氏焉曰謙翁其子孟器與弟仲顒皆讀書致飬因築室以為敬進甘㫖之所而題夀采扵其顔實用楚萊氏娛親之意也大夫士多詩以咏歌之而徴余爲記余嘗詢其居處矣有園池花竹之清勝椅桐梓杞之䕃樾桑枲菱蓮黍稌之饒裕洎夫鮮食果蔬之新美雞鶩羔豚之肥腯以至扵醬醯醪酪甘滑滫瀡之奉無需而不具其養親之口體也亦可謂備矣而必効夫萊氏之爲何也人子之扵親也能養之而不能敬不足以爲養徒敬而不能致其恱則嚴威儼恪又非事親之道也能效夫萊氏之爲是能恱其親之心矣夀采名堂詎不韙哉且萊氏戲采之時已七十矣二親之夀不既髙乎今謙翁甫杖扵鄉而孟器力强而年富則其養親之日方悠悠而遐永夀采名堂不亦宜乎大夫士之樂扵詠歌其文又見夫人心之所同然者矣余又思夫萊氏之娛親必兒啼而弄雛者既欲其親忘其年之若是又欲其親忘已年之若是也今孟器之二親齒髪實未疏而視其英妙穠華之子囘旋俯仰扵兹堂之上以娛恱之其樂不愈扵昔人邪大夫士之多爲之咏歌蓋尤宜矣爲之咏歌而尤宜則余得已扵言哉是為記
  歳時集紀序
  嵗時集紀者集嵗時之事而紀之也平居暇日當四運之相推歳華之尋續朋友之不見遺者每相過從詢其故實余扵芳踪妙躅嘉辰勝槩所謂日月雖故而光景常新者固所樂道惟年浸衰遲應答太煩齒頰不能無勩矣是以蒐羅舊聞攟萃成編問輒示之少紓酬對雖見聞不廣遺闕良多然引而伸之亦足以觀千百扵什一也至若所編之義例雖不明著其目亦存其序扵中焉首之以節名者表其得名之故以謹其始也次之以占𠉀者所以驗灾祥之徴也又次之以祈祝次之以禳祓者祈以祝其休禳以祓其咎也又次之以飲食次之以服飾次之以宴賞次之以㳺戲者飲食之扵口體服飾之扵儀容既各順其時宴賞以洽其情㳺戲以攄其鬱亦各順其時也惟勸與戒寘之扵末慎終之道在矣例固如是然亦據所見而集之不能每節皆備者蓋將有所待也博洽之士觀之而不吝扵補益焉則誠余之所望云
  送唐君處敬序
  至正乙已冬會稽唐君處敬將之官嘉禾永嘉余君唐卿西蜀楊君孟載九江張君來儀太原王君常宗渤海髙君季迪郯郡徐君幼文洎余相與觴而餞之酒且竟唐君起曰肅之獲交扵諸君陪朝夕之論漸習之惠多矣兹當逺去幸人賜一言使佩服之則朝夕誦諸君言如面諸君焉可乎坐之人合辭曰以君之賢尚須吾輩之言哉雖然今而與君别别將久久必有思也思而不能置必有言有言而百里以寄君其情不猶庶幾乎今奚言也君喜而去明年春君來吳復以言請會君行亟未遑也夏五月書來曰久竢諸君言可無意乎書至而諸君之文適就遂次第寄之獨余未有説也念君之在吳大夫士友之者衆矣言不他之求而必扵二三君子意必有所在予亦何者而與其間哉且與君周旋時寜知有一朝之别洎别則知必有思必有言也寧知思愈至意愈深愈非言之所能盡欲何以貽君哉雖然君子之扵文非徒煦煦之情也有切偲之道焉然君之德勉之既非余之所能勉規之余文何足以規之也終欲何言哉若夫贊詠其文華稱説其賢行則具扵諸君之文矣姑泄其思爲之歌以寄焉歌曰
  維㳺伊處兮我朋我儔孰云是與兮繄道之求慝以友修兮淑以友輔羌胡爲兮獨遐爾騖時既淹兮思孔深甫去我懷兮又入我心崇登兮遥企木黝黝兮奄予爾睇川之水兮有波君兮君兮我心奈何
  贈郁章序
  余觀内經其書多黄老言希合扵道然其論風土之適明血氣之本處滋味之宜著决刺之宗陳樂物之用引癃痼以近生逺死非内經莫以也故醫家書莫要扵内經内經之書數萬言推内經為說者數十百家其書亦數十萬言人所自得禁方弗預醫必盡通之乃可瘉人疾不然繆戾乖刺反甚其病醫之術亦難矣古之醫必試扵有司通乎是然後籍其業否則有禁今其法已廢孰辨其能否哉惟偉其輿服髙其稱道世皆謂之良意其所治必合余所云云也求其中迺不勝其外果良也耶内經本黄老黄老清儉而冲退侈輿服而髙唱自道豈内經意也醫不本内經何治外之務者中之病已不瘉而瘉人吾未見其可也昔漢擇郎衛將軍家舎人服具非不炫麗卒之立名漢廷迺出貧窶者不在扵絳衣玉劒之夫也外其果足信哉余觀今之醫多若是故恒悲之嗚呼悲之固為之也使能聞余言而反治其内所得斯過半矣呉興沈純徳黎陽郁生章已其婦翁疾謁文爲章贈或言章謙謹好學非徒外務者因書是誌之章乎其果合余言也夫
  贈邱明府序
  夫周官命帥選扵師吏之才晉伯修戎爰有詩書之將矧投筆者終立功扵異域决獄者亦奮志扵戎行皆能蔚扵簡編析其圭爵是謂通時之用不執其方致百代之歌風使千齡而嘅義者也河南邱君某服勤書律方任勾稽載念艱危忽興忼慨庸親武事暫輟文班荒棘已離睠九霄之祥鳳脩途乍展看千里之名駒而其筭法鹿中不廢投壺之樂墨磨犀盾咸竒草檄之工扵時外難初興奄據五湖之險而我内禦方備足當兩浙之衝故大將既屯百戰之勇夫復籍萬民之壯士氣壓四郊之壘雄増百雉之城共仰金湯星漢低徊扵粉堞齊鳴鉦鐲風雲錯變扵旌旗墨子運機却九攻之巧技吳公策勝兾八克之殊勲而君子鞭旗鞬⿳𰀉冖⿱处木 -- 櫜周旋左右結民保伍歎作賣刀買犢之時簡其甲兵憐彼斬木揭竿之日是以恒施其徳濡雨澤扵春芳稍霽之威拂霜風扵秋草感之者衆懷之者多後世桐鄉定若子孫之奉扵今汲邑已懷父母之思蓋夫徇義之爲仁人所韙聞善不徒哲士所非故兹染翰而興爰爾操辭一讓云
  髙節樓詩序
  事在當為而為之不期人之善已惟自盡其爲人之道爾夫爲人之予盡事親之道豈曰吾孝子哉人見其能盡事親之道而曰彼孝子也爲人之臣盡事君之道豈曰吾忠臣哉人見其能盡事君之道而曰彼忠臣也茍期人之謂已忠謂已孝則是利其名而爲之烏所謂盡爲人之道以事親事君也哉然而聞其善者非有不欲稱之之故未有不稱之者也婦之為人婦也所事不踰房闥之間人則莫之知者或不幸而早寡孤潔自守以終其身而貞節之名始著夫婦也惡識所謂節哉知自盡其爲婦之道而已且夫閨門之蹟罕接扵外稱之者豈皆識之者哉亦聞其善者喜談而樂道不期傳而傳不期逺而逺有終不能掩者焉吳婁江陳氏邑人袁某妻也年二十七而夫亡堅誓不貳以禮自閑以嚴自衛架重屋以居人望某棟宇之峻指之曰此髙節之樓也中朝大夫士聞其名或詩以賦其事或歌以詠其情連編滿帙而未已嗚呼婁之爲地僻邊海陬與黄茅斥鹵相際而一婦人之善乃獲稱扵中朝之多士果何以致之哉豈所謂不期傳而傳不期逺而逺者歟益有以信夫人之善終不得而揜矣陳之殁幾十有幾年其外孫茅澤民氏示余以此卷徴爲之序夫人之善固不待人之徴之而始稱之也特詩之者既皆魁偉其人顧余有不能發之者耳雖然三百篇之詩多聖賢之徒之所賦而毛萇氏之言乃引其首焉則知序之者固不能賢扵作之者也既不敢辭因竊附毛公之義書以冠扵編云
  思親望逺圖詩序
  人子之扵親一體也人親之扵子其異體乎蓋親之體乃子之體之所由生子之體即親之體之所遺也故其起居出入有不同而懽愉感惻無不同也其所處有暌攜之不同而所懷無朝夕之不同也子之扵親無不同者如是則去親逺而爲日久定省曠而音問疎其情蓋可知焉春日載陽矣日瞻吾親之顔色得不思吾親志意之發舒乎秋氣澄穆矣往也日瞻吾親之顔色今也得不思吾親體貌之清寜乎思之存扵中者是已其或登髙或臨深俯淵泉而望雲漢咏歌嘅嘆不能自已則其思之扵外者又何如也朝夕思親之懷之存扵中者固無時而或息然思親之懷之著扵外者或見而或否焉思親之懷之著扵外者或見而或否茍士君子有賦以道其性情圖以寫其景象則其思親之懷之著扵外者乃常見焉此維揚邱景賢思親圖詩之所以成卷也
  雜對序
  余以質魯之資久安扵遷散之習遭時多虞非時出之才不足以致用故自分扵荒閑寂寞之濵而仰事俯育之餘因得從事乎簡編竊窺古聖賢之用心以自儆厲其扵故舊賔客朋友之交際論議辨析有問而對者固不能有所發揮然諛恱順容以違逺夫道者則亦無焉故不自揆隨而筆之弗及其先後弗别其品彚弗定其篇章槩名之曰雜對非欲以觀扵人蓋明以私識也雖然問誠而對之不誠對之罪也對誠而問之非誠問之罪也對在已而問在人吾將盡夫在已者焉筆而輯之者所以敬夫人之問亦以謹夫已之對也
  静得齋説
  凡物必有其理理者物之所以然也有是所以然然後有是物有是物必有其所以然觀一物必究一物之所以然省一事必究一事之所以然萬事萬物皆得其所以然無一毫之不盡然後力行而實踐之此爲學之序古之君子學以至扵聖人未有不本扵此程伯子云萬物静觀皆自得觀而言靜静所以致其思得而言自非假扵他也不假扵他而自致其思理斯得矣理斯得則所謂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者可馴致焉所以到此而謂之豪雄也歟婁江沈集氏以静得名其齋實取斯義而求余申其說集蓋學静者也余不得不語之夫静非槁木死灰之謂也寂寂然不動者也動之根也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矣豈塊然嗒然者乎故静必致夫得蓋得必原扵思思必由扵静也非静則不能致其思非思則不能致夫得静而不能致夫得是不致其思而徒静也徒静則塊焉㗳焉為槁木爲死灰矣又烏能盡萬事萬物之理而謂之豪雄也哉集也當益推夫静觀自得之説而不失扵徒静庶無負名齋之義矣
  天放生解
  沈生居吳長洲年盛而質美性通家饒貲而無綺紈靡曼敖惰之溺聞大夫士之賢則樂援從之有謂之者曰予天之所放也生忻然領之曰甚善謂我或疑之夫放不良扵自飾不良扵自飾故或木石之與周還烟水之與上下魚鳥相依而麋鹿儔伍此山澤遁栖誕肆縱弛者之所自喜今生有父母兄弟之樂妻子之愛宫室之安輕煖滋味之養而顧以放自名異乎吾所聞矣傍有哂之者曰唯唯否否然乎不然乎子得其一未得其二吾則已知之古之人有以放自處者矣清談以適時嘯傲而用世任真扵麴蘖縱意為曠逹雖或見尤終不爲撓此大夫士自放扵禮法之外者也又有以放自號者矣呼咤以逐文場之雋奔逸以絶藝苑之塵揶揄乎為頌不屑扵繩檢而吐詞令歆下筆起敬此大夫士自放扵文墨之間者也又何待遁迹自縱然後為放也哉今生以英妙年翹楚氣安知其意不在是乎二子論未白以質扵余余囅然曰嘻子之論美矣悉矣然而未有盡也天之所放古人有是言未之聞耶矧其言不翅一見其義亦無二焉余嘗求之矣天之所放猶天之所容云耳非曠弛縱肆之謂也且所謂天豈必指蒼蒼幽逺者而言之哉蓋大君者萬方之天也父祖者一家之天也萬方之天覆幬而含育一家之天生養而成遂則生養成遂者一家之天之容覆幬含育者萬方之天之容也惟萬方之天有容故一家之天得遂其生養成遂之願而子孫得被其生養成遂之澤也今生方當安泰之時承祖父之廕庥受已成之基搆宜其兢兢業業朝夕儆勵自念曰人謂我天之所放非天所放其能至是哉扵是矩蹈規循勉扵爲善思無負扵覆幬含育生養成遂之恩所以既式其名又規其字而復以是自警也嗚呼此固生之意也哉質者聞之釋然皆退余因書其辭以爲生解
  黄先生壙記
  黄先生諱載字徳厚世蘇人父諱中母錢氏洪武二十年三月為吳縣學訓導以詩經訓升俊齋弟子員原等為弟子員因得隨侍者幾三年二十二年五月辛未以疾卒原等哭訃如儀即鳩貲治衣衾棺櫬斂殯以禮卜吉扵是月丁丑奉柩𦵏縣之至徳鄉南峯山先塋之次考其生年在天厯戊辰夀得六十二娶蔡氏女一人適朱坦坦以朱宗事逺戍黄宗又久絶故治喪之責諸生一任之惟窆日既薄不遑求大手文詞以誌墓姑以歳月之槩納壙中云
  故贈户部主事殷公墓誌代殷允常
  先君子諱華字文卿姓殷氏蘇人也考諱盛明母張氏生元大德丁未十月戊午終至正丁酉五月戊戌得年五十有一𦵏長洲縣武邱鄉某村之原越十有八年當國朝洪武八年十月不肖孤承乏户部䝉恩例賜承事郎户部主事娶李氏封孺人孺人諱妙清蜀之瀘州人父諱某杭之餘杭教諭母姚氏後先人八年生生十有八年歸扵我先人四十四年當受封後十有四月戊午卒丈夫子三長允常次允中允徳女子三長適金徳進次鄧叔輝次徐繼先孫男五肅垕堅賽慶女四定應金官允德先卒允常不肖孤也嗚呼先人之殁也不肖孤才十有六嵗㫖甘滫瀡不得致奉也今忝爲郎地官禄足奉養庶得少伸往志而妣復傾逝嗚呼哀哉嗚呼痛哉先人之𦵏日薄事嚴未遑誌其墓大懼久逺湮亡歳月無考兹以十二年正月己酉奉妣孺人祔扵其兆而謹誌其槩云不肖孤允常泣血謹記
  姑蘇沈經妻徐氏墓誌銘
  徐氏諱某姑蘇長洲人父某母某至正丁酉某月某日生生十六年爲同邑沈經妻恭儉和婉沈静寡言凡纂組箴縷悉善不及事其舅事姑能執婦禮閨門之内夫夫婦婦姻黨稱焉歸七年洪武庚申七月廿一日卒子一人曰九九卜吉扵縣之尹山鄉之原將以某月某日𦵏其夫來乞銘余嘗識其父矣端慎詳雅年雖向髙而謙下益甚蓋處身有道處家有法者生女而賢亦宜矣及歸沈氏又好修之家也其二世之藏皆余銘故知尤詳然觀經之爲人固可見矣嗟夫女子之生出扵賢父又歸得良配不可謂不幸也死生夀天是有命焉復何論哉因遂爲之銘云銘曰芳荃茁芽蔚青蔥碧莖緗穗含紫茸托根美壤秀所鍾凝露浥浥滋其叢徳惟不孤類必從瓊芝瑶草同丰容恂恂禮度執者恭婦姑子母夫妻同善門有積慶自豐獨胡爲耶遘伊凶不云操修盡乃躬遑計夀夭塞與通當尊而卑後必崇子兮秀頴膚肌充二十有二暑復冬獲全而歸亦考終尹山之原固厥封允哉千古安幽宫
  金公信墓誌銘
  公信諱莊字公信姓金氏蘇之吳縣人祖德明考文讓妣顧氏家横山支麓所謂吳山者之左世以饒産聞里中父祖皆善治生而考尤磊落振迅洎更變遷業中衰公信克自力年未冠已持門户用其勤敏詳慎盡還其故業惟以弗遑事學為愧乃嚴督其子從師儒受經扵是士林多知公信公信以爲喜而且嘆曰相人之術者謂我年不迨百之半而家當復衰然不然吾盡人爲焉耳識者聞而韙之洪武十九年春公信以事病殁扵應天年四十八二十年九月丁酉其壻沈經函骨祔先人之墓而合其先配焉先配曰吳繼室曰瞿子曰澄曰元同女長適李次許嫁龔次適經𦵏時許龔女已卒而二子一婦一女若壻及瞿皆在逺惟經夫婦兹視竁亦可哀也然稽諸相者言非命也耶非命也耶銘曰盡人爲而聽命深扵學者之言也而公信言之足以觀其質矣四十八而告終惟壻爲之安厝扵以見其命矣畀其質之美而弗畀其命之脩果孰執之其將曷尤也噫
  希間羽士碑
  羽士諱壵字堯卿姓李氏其先汴人女真䧟宋家南徙居吳崑山世治儒業祖授字某廣西提刑父觀字邦逹擢進士第知吉州母蔣氏初羽士之生吉州君夢一道士入其室神采殊異起迓之遂寤既寤蔣氏方臨乳吉州君曰若男也符我夢果男羽士幼娟秀聰慧長通敏好讀書意度閑逺常有遺世志適宋亡儒業不振年益壯家事滋索咸勸之營進因稍爲吏頃之不樂棄去落魄江湖間遇老氏居輙留憩㳺海虞至普福宫普福方全盛堂中瓢笠數百具秩然濟濟多髙行士羽士見曰吾有以置身矣即堂中從竹隣張君爲弟子執勞苦不倦時吳有道院曰寜真静明王先生所處王先生海虞人學行超卓羽士慕往拜之静明便謂相得晚謂曰吾老矣所得未嘗妄語人今授子何如羽士稽首受教大致開悟遂受度為道士焉居久之復出湖海名山勝地四至㳺歴髙人上士多所𠫵扣行業益著矣及歸静明殁院事多廢垣屋傾圯羽士力營治之立𤣥武祠築門廡廣庖湢開堂宇延納雲水湖海士多歸之道譽勃起既而慨然曰吾求閒故離俗迺更汲汲耶扵是悉以事付弟子趙自誠而以希閒自命故其徒稱希閒先生云羽士既謝外縁畫圜規東壁日鄉之坐寒暑不爲移識者知其有所究極也至正甲午八月廿三日命茶會衆曰吾歸矣與諸君别衆駭曰師胡遽相舍乎羽士笑曰期數已至不能留也明日癸丑使弟子治饌祭吾先饌具曰為我設之吾黙致敬焉祭撤夷然而逝年八十六先是書坐間云八月廿四日皆莫喻其故至是始悟其預志化期也羽士内守純一扵外無所好惟喜龜卜爲吏時嘗活一囚囚善卜以無可報盡用其所得龜筴遺先生故羽士之卜甚精妙然希得其卜者吳有豪金氏饒貲素遇羽士厚家䦧墻訟不得决求卜之羽士怒曰尚不識天倫何卜也其以義責人又如此自誠字仲愚後羽士三年殁有弟子曰徳慧羽士從孫也簡淡清謹篤扵學先生甚器之常語之曰天下大亂行及呉吾不及見汝當見之亂離中正道人磨錯時耳勉之後吳果亂二十七年羽士化十有三年矣徳慧懼先生道行久且泯無以示諸後請以其事銘扵石埀不朽云乃銘曰芸芸世紛莫底厥寜若虞而羅動離以嬰猗歟先生獨振其翰芒乎沉寥髙遰遐騫低囘𤣥壑栖息冲境心由寂虛慮以恬静元因載耘靈苖祁祁灌溉五華芳根殖滋爰𠫵大方究極衆妙得妙之徴約衆歸要曰余歸休其徒萃萃匪徳之隆孰貽其尊黄房宻清絳館凉靚離離陽翹皎皎霞映既毓既函如苞如胚倐解而蛻寥寥太無有遺其宫斯𦙍之守懿爾厥孫克纘扵後猗歟先生繄道用充來幕來思視此銘章
  書王賢婦傳
  在易咸恒爲形化之首蓋夫婦人倫之本也夫婦之間其幾甚㣲所繫至大其可不慎慎其始要其終矣今賢婦始扵屈身以奉夏非曲徇其良人之志知重其宗老之命也能知重宗老之命其識趣見矣然則使良人不失夫婦之正不方宗老之命非賢婦之助歟惟能順宗老之命斯得正夫婦之倫夫婦既正則傳者所謂五善皆由扵此吾知婦之爲果賢矣雖然子中之所謂真吾妻者亦有見哉今乃優㳺暮年子姪盈目非始扵夫婦得其正歟克謹扵始其終有徴也夫
  題小字蘭亭帖
  江南後主評禊帖謂後之人各得其一體而人自名家及攷其人皆卓卓人耳目者則得其全體當何如耶世傳禇河南嘗模禊帖約其字而小之刻之咫尺之石名爲玉枕蘭亭然法書録中未究其説今觀此本法度整暇典禮具存要非名筆不能及此所謂玉枕其殆是歟鄉見趙松雪擴大禊帖字方幾三寸體貌修飭儀軌無違二帖大小雖殊實皆佳品乃知禊帖所出千變萬化無不各臻其妙歴世寳之詎不韙哉李煜所評為得之矣
  題歐陽信本醴泉銘後
  宋既南醴泉銘愈難致㩁塲所購皆屢模屢刻去真益逺嘉定慶元間學者甚多而患善本不可得及宋亡混一善本可致而學者則少矣豈以艱得乃貴之哉幼時嘗聞故老言此而興嘅今此亦佳本也生其寳愛之勿以易得故不爲貴丙辰夏爲趙生泉題
  題周正道書徐氏世譜後
  賜姓賜族而宗法行此先王之政也譜諜僅得藏扵家見斯政之廢矣世重崔盧雖不合古猶有存古之意而武氏亂之乃復蕩然良可嘆也後之士大夫各譜其族蓋志扵追逺耳而又或有過焉兹所謂譜其所可知而已者是得夫追譜其世系之道者也洪武丁巳三月初吉觀拙逸翁書徐氏世譜後因題
  題趙子昂臨禊帖
  蘭亭禊帖蓋右軍無意書也惟其無意故與神會惟與神會故復書之不能似也後之以書名家者竭力師之莫能具體李後主評之詳矣松雪翁平生臨禊帖甚多用心良苦蓋欲以已之有意求至扵古人之無意也今觀此帖其尤精詣者而彦亷藏之可謂具目矣
  題大字洛神賦
  栁誠懸謂王子敬愛書洛神賦人間各有數本而所存僅十三行其楷法人所共見今松雪翁乃擴而大之且爲行法矣又嘗見其擴大禊帖字方幾三寸而韻度意態無失臨模法固有當爾者耶退之云師其意不師其辭豈亦可以爲臨書法耶且翁以書名天下由宋室近屬而大顯扵元其間若見既博且廣矣則是書也其必有所自哉
  文山六歌䟦
  前者休韓後者劉文文固無損韓亦何益祇見夫三百而更餘百猶弗及也噫王行見此偶書
  題温日觀葡萄巻後
  日觀宋亡後雖居葛嶺之馬腦寺而自借地扵酒揚璉不得近冀以名酒㗖之見輒罵曰吾用此盗冡物耶時䄂𤓰至鮮于伯幾家飼其龜抱庭間松號支離叟者或歌或哭每需浴伯幾必躬進澡豆余聞之故老如此今觀此卷可以徴其人矣
  題所畫墨竹後
  李重光以撥鐙法作金錯刀乃渾用焦墨足以知其後矣今余此幅水墨相和浥然津潤以一介之儒而愈復臣之辟也
  題重修切韻指掌圖撿例後
  華音之有翻切未審昉扵何時世所大行惟陸法言之五巻至扵圖列音母以簡御煩則又自司馬公始大中祥符初勅增修唐韻為廣韻昭陵又勅増爲集韻而字益加備矣是圖之作實羽翼夫韻書也公自謂圖之所列包括無遺皆出自然如天造神授蓋翻切家之樞要焉名之指掌其明且易也可知矣圖之明著如此而人顧或有未深喻者以撿例語焉之不詳也故説者謂撿例非出公手殆爲扵後人乎不然據例撿之何字之不多得也余友沈起宗嘗病諸此益求韻中字之有切而不在圖者凡七百五十表而出之而詳著撿尋之例扵後使見者即知方向而字無不得者矣嗟夫三蒼爾雅字書之祖也而畧扵其音業詩書者口以相傳易致忘舛翻切既行學者獲助多矣圖之復列所得愈多而猶不能無撿例不詳之憾是書今出圖例以明其爲學者之助又當何如也哉起宗年幾七十方策未嘗去手其自題作邵宏道書者蓋其所從商確而示不忘其本也
  䟦米元暉畫卷
  米敷文既㳺清都遺跡之在人間者日少至扵貌江山之勝槩發詞藻之精英翰墨沸漓同爲卷軸則又加少焉此卷其易得耶王雲浦再失而再獲之所以爲至善耳然萬有無常竟又歸諸沈氏沈氏代爲良醫而日章又知玩古今亡矣其子出以徴題見之令人淒斷
  題張伯雨自書詩手卷
  張貞居以詩名湖海而翰墨尤爲人所重片縑尺楮往往見之蓋未有若此之富盛者也孫過庭云一時而書有乖有合心遽體留風燥日炎皆其乖也神怡務閒時和氣潤偶然欲書皆其合也今貞居自言自春徂夏隂雨至五月之久故閒弄筆硯以自料理則非心遽體留風燥日炎正所謂神怡務閒時和氣潤偶然欲書耳宜其連編接簡不覺其多而濃纎閒出清婉流麗有合扵古人之度也良可愛哉其詩傳諸人口已有定論特語其書如此彦亷好古博雅必能加寳惜矣
  癡叟傳
  癡叟者呉松陵人也姓顧氏名諒字季友松陵有地名越來溪溪以西有崗巒明秀古謂此吳山也山甚佳而曰吳者或謂昔主是山者氏吳山因氏之故云叟殊愛其勝家之而不徙今幾四十年城府之迹廓如也趍喧者見之曰癡人哉叟性夷易不事畛畦勾曲遇人而非曰非不非以是然曰然不然以不然懷嶮巇者見之曰癡人也好讀書修文辭方其勤無分暑寒旦夜惰以自佚者見之曰癡人也疏扵利不屑屑産生作業入或不饒出乃無會計貪而嗇者曰癡人也潜伏以居壯且老終絶用世意營營競進者曰癡人也或謂叟不子合何多也而謂子癡子奚不自釋叟笑曰不我合果誰哉且不覺之將孰釋之或者愕以咍是果癡乃遇之非癡吾顧癡耶叟曰嘻癡乎癡乎甚善名我善我名吾何辭吾老矣吾老矣人其不我老因自謂癡叟君子或怪之曰名之者亦甚矣然受而不辭必有㫖哉吾當遂其旨遂亦謂爲癡叟人咸知之且習之一謂癡叟癡叟云于方先生曰余初識叟以其聲求之殊不類及讀其所著鷦鷯居樗賦始知之賦之要以爲鷦鷯以㣲而依匪材之樗故能全其樂人謂其知白守黒者知白守黒欲進而退退所以進之術也叟寜爾耶蓋虛以鍾其美耳其詞有曰以鉅而自屈扵細兮致若是之邅迂茍忘㣲而夸大兮亦與是而同途是又明夫各順其天不忒其儀之道也謂之癡者果非癡耶受以為癡者果癡非耶君子蓋知之
  吾衍傳
  吾衍者字子行其先太末人也大父爲宋太學生徙錢塘遂為錢塘人衍工篆𨽻書明律吕嗜書史能屬文辭所著有晉文春秋楚史檮杌說文續釋尚書要略等書居錢塘市側委巷一樓蕭然惟法書銘刻古編鍾鐃磬如意之屬置左右時撫玩用為娛樂有豫章人以音律自善聞衍名造之衍與語洽甚既而扣所列鍾鐃問曰音何屬客曰某也又擊其次客曰某也扣遍言率合衍復舉柱下鎛鐘擊之鎛形弇其音函沍客審聽曰宫乎衍笑曰宫當渾以圜重以厲兹鬱勃不發非宫也而不比他律蓋古棄鎛耳客乃服明年攜一棧鍾復來詣衍則衍死矣因彷徨欷歔不能去嘆曰吾學無所正也初衍年四十未娶宛邱趙天錫爲買釀工家孤女爲妾妾母嫁後夫後夫以私造楮幣事覺避逮來衍所衍意其省女弗察及逮卒根逐至衍舍反接後夫出併係衍道逢錄事張景亮知衍事訶卒曰是不知情奚攝為趣舎之衍既脱猶不勝恥即為詩别其友仇逺徑去旦日逺讀衍詩怪其語異常隨跡其處竟莫知其所往後逺行湖上㣲訪之有賣酒媪自云嘗識衍所曵屨遺水際逺始悟詩中意迺知衍自湛死矣時至大四年也衍性剛簡希偶所善惟金華胡之純長孺兄弟暨逺他雖權貴人所知之非所合率拒不肯見每出嘗獨行不求侣遇明霽時日之湖山間無定適任歩而至便道次沽酒飲微醉箕踞長歌其所為樂府詩歌已輒放聲慟迺返家廹市無曠隙地當月明則持洞簫乘屋騎危而吹聲悲愴而忼壯聞者輒能别識既死咸傷悼曰簫聲不作矣有桑門可權嘗從衍學詩哭之甚痛求其屍不得有爲以六壬筮之得亥子丑順流象曰屍漂不可見已權弗信益購索之終不獲云余少時聞長老言衍死人或髙其不受屈或曰是褊心輕已自喪余嘗悲之其不受屈非也褊心則然然謂其輕已自喪過矣以衍之不肯妄知人與觀其長歌大慟時意氣彼其所自負者甚重也惟髙視一時謂當世無足知己則固有遺世心矣而横逆又激切之此遽捐其生也雖然使衍能夷然委順以其學自善其身蓋有餘裕顧乃不懲小忿寕滅其性以取不弔之譏嗚呼惜已
  雲山子傳
  雲山子横山浮圖也自余僑横山與徃還殆無虛月子居山之北嶠兹以其南椒尤清勝徙焉人無不稔愛之大夫士亦胥與之胸中不町畦是設然白黒了了自區覆與居槩不求異人然亦非坌迹可混能飲酒小飲之才醺即止不覺其為少大飲之人至頽然猶未已亦不覺其為多久而常然余始見人之愛之未喻其所以致之故今迺知其有以也
  于方先生曰嘗問浮圖者曰浮圖之治何先其人曰不妄嗟夫自治不妄今幾浮圖哉示人以疏衣草食而髙踞大唱吐詞亹亹若堪敬信及究其然乃欲以幻人聽觀初非任真也是以始雖異之終復詒之果其不妄者耶若雲山子動息自如無標表而人信與之如此所謂不妄不庶幾耶然曷特浮圖為然故為之傳以示勸焉
  書與相者仲逹善
  談相人之術者有曰相形不如相心蓋心爲形之主且内也外茍然矣内或不然則其術不驗故云爾也姑蘇仲逹善挾斯術以㳺人皆善之每爲人談必以此言爲本噫此其所以善歟韓子曰昔之聖者其首有若牛者其形有若蛇者其喙有若鳥者其貌有若䝉倛者彼皆貌似而心不同焉可謂之非人耶即有平脅曼膚顔如渥丹美而狠者貌則人其心則禽獸又惡可謂之人耶然則觀貌之是非不若論其心與其行事之可否為不失也噫此其為相形相心之法耶逹善學本家承其説蓋有所自矣雖然又有説焉人之欲美其身務飾扵外殊不知所當務者不徒在外也程子曰人扵外物奉身者事事要好自家身與心却不要好不知外物好時身心已不好也逹好今為人談可併以此教之
  荅友書
  言念君子之自治非止扵一已必欲其子孫之賢學問之有成詎特扵求師必資扵父祖之訓蓋既有父祖之訓以為之基本而後師友之教可施其琢磨故為學必始扵詩書而進功必循其次序然積徳之宏者後必大賦質之美者學有成嘗觀地壤厚而衆産必良林藪深而六材可用此非虛辭之騁端由實理則然矧以孜孜焉教孫訓子之心而致懇懇焉隆師親友之禮昌其後𦙍可以前知兹惟某人天予粹姿時傳嘉譽通融處事篤實待人恒佩乎富而好禮之言每遵乎學則必成之訓所以芝蘭玉樹藹然乎堦庭之間卷軸牙籖秩然乎軒窓之内好古博雅誦詩讀書載觀其四世之和樂怡愉尤見其一家之整齊嚴肅有如此也可不敬哉若某也學未淵深才非宏博雖大方之家或過扵見許而小學之教敢謂其所長人之患在好為人師道之所存何有扵我而乃沐以椷書之寵侑以禮幣之將蓋惜分陰扵冬夏春秋誠欲大成其瑜環瑶珥自惟何者可領扵斯以承至意之臨敢致不恭之郤腆顔登受薰手復書弗敢隱情再陳攸論前哲之教人有要明道徳而正彛倫先儒之為學有方𦂳途程而寛期限敷宣莫既惠亮是蘄
  募刋朱彦修醫書䟽
  生為天地之大德人固有生之至靈仁者君子之恒心醫亦助仁之一道故立言陳濟生之要皆聖人推博施之仁况後賢扵上下千載代著其聲而近世則南北數家各専所學由斯而下繼者爲誰惟丹溪處士蓋其人迺白雲先生之弟子欲究天人之際深探周孔之言遍讀古今之書尤得軒岐之秘蓋以廣扵知見故能多所推明辨諸家失得則聞所未聞折至理幽微而發所未發非出乎其類者孰能與扵此哉今其所著之簡編苐恐歴年而散失欲鋟梓而傳逺須好事以相成大書深刻五萬餘言稍出捐而可了奥論㣲辭數千之㫖扵惠利以何窮要看卷裏登名便是筆端生意
  募刋醫書䟽
  夫以華元陀竒訣一編祇得生平自用王和平實書百卷竟扵身後無傳蓋當時不遇其人致妙術弗存扵世惟醫以惠利爲本故余與推廣之心况近代之一二賢豪在古人之後先伯仲河間翁自軒岐而旁搜逺紹丹溪子扵劉李乃私淑諸人誦詩讀書確守前修之法則操戈入室兼攻諸氏之瑕疵此道從而大明扵世豈云kao小補今兩家之著述具在恐歴年而散失難収欲憑鐵筆圖永存故以金錢干好事為百年之計必果以徳要看桃李䕃公門費一朝之享便足其功盡使疲羸登夀域慨然以許倐爾而成
  寧真呉無夢知堂疏
  髙堂無礙儘留雲鶴棲遲大衆有縁遂得烟霞領袖皆當斂衽共看披襟兹惟無夢先生功熟黄庭名髙丹府九還已了打開造化之機關萬幻盡除撞破虛空而出入來整頓寜眞門户重闡揚無上宗風願莫辭迎送去來使盡得皈依瞻仰底論爲賔爲主要須成已成人演六千靈笈大地囘春到處都消疵癘祝九五真人後天不老吾徒永樂昇平勿請再思便從衆望
  全真蒯中和他山居疏
  囘道人舊有家風隨處色身皆可寓葛仙翁既成功行人間幻境未嘗捐况兹方事修持所以要營居處已得湖山之佳勝欲同猿鶴以棲遲上清童若發肯心公輸子即施妙手昔人已乘白雲去只今重繼仙踪上帝髙居絳節朝他日便成靈跡慨然許也倐爾完之













  半軒集補遺
  欽定四庫全書
  半軒集方外補遺     明 王行 撰
  素軒燕集詩序
  乙卯冬孟未竟之十日予與錫山包撝士謙東海徐理伯循婁江孫敏惟學訪宗源上人扵普光精舍時寳積律上人有章在焉因與共宿素軒之下談茗之餘以韋刺史慈恩清會詩屢招清景賞句折字分韻各賦詩一首予以不善詩獨得偷逸兀坐清聽幽吟㣲哦不啻如壎篪之和琴瑟之清也詩就繕寫成卷俾予題其端夫人之扵學頃焉之不可怠也然不能無㳺息之間焉㳺息亦未嘗非學也諸君子年富學勤厲志自修奮焉逺至蓋未易量兹而一夕之清暇猶不敢廢而相與道其性情之正良足尚已二上人髙蹈方外亦不肯自放要之蓋可嘉也他日道昌文振當起大慧日之思矣遂爲序既望之而復勉之云
  送福僧詩序
  予友浩師宗源學勤而業精守専而行峻在其法所當與之也故流輩咸致禮焉其所與㳺必皆端人人見與之偕者已信之曰是必端人也不然肯與之友耶初宗源之從予逰也為之介紹者實予所信愛其言曰宗源非他浮圖比見之始知言之不妄及見果然則宗源之取友必端固不在扵今其所從來久矣今年春予過宗源寳幢丈室有陪談扵列者朴厚而莊慎問之曰今座元要福也予已知其必有取也不然寧與之交乎越四月福持卷來曰大夫士辱不見遺扵福多詩以委教兹已成卷願謁文序其端予益信知之不誣也今夫棘雖小亦棗之流匹雖短終鵠之類有恒者雖或未至要善人之徒也福之見稱扵大夫士者豈非以其能際接扵宗源也乎宗源之見信扵人向之所云也然即宗源而法焉則他日之見稱扵士大夫者又有甚扵今日者矣其勉之哉其勉之哉
  送伏上人序
  吳有萬歳報恩寺肇基扵孫氏有江東時扵今蓋舊矣寺既為呉勝處湖海大夫士之入吳者必訪古而至主者宣師無言厖眉古貌動止閑逸故名人大卿得交焉嗣之者曰聚師白雲實宣之弟子克治其業以其坦夷冲融復多繅繪户庭之屨無俗塵者人皆曰宣師如在也迄罹變更聚族化去寺亦衰歇大夫士之復至而交宣師者未嘗不思宣師交聚師者未嘗不思聚師也白雲有孫曰伏師虎林郡之士家子也聪慧而敏方其少時屢從君子㳺余每與聚師談虎林聞輒解固已知其非常器矣中間違别頗久而知其為詩章文詞其前已自喜知之不妄也一日與會扵普光招提主招提者浩師宗源因出虎林所詠卷軸甚富讀之令人益喜不覺發嘅何啻當刮目也宗源曰虎林已出世久矣余聞而益嘅聚師亦豈亡哉自是見之雖不能數而懷之則不能不數也今年春呉江無礙方虚席藂林疏請虎林住焉其所交㳺咸賦詩送之徴余爲序今夫大夫士父子繼世有聲人皆以為尠至扵三世而不替蓋益尠矣由宣師至虎林非三世乎雖所處之地不同而聲譽之著繩繩如此非所謂良尠者耶且士大夫有骨肉之親猶難必其繼世之善方外之士以其法相聚而其善不止扵繼世焉豈不可尚也夫豈非良尠也夫
  送在别峰序
  呉城西北陬有天竺氏之居焉古稱重𤣥今為承天能仁禪寺入其山壤地寛袤面勢闓爽觀其棟宇之宏壯搆締之精宻莊嚴丹碧之華縟而明麗在他方盖不多而扵呉則僅有也其山如是則住是山者必與是山稱乃合樷林之輿論故能仁之主席不易登而登者必衆之所與也衆與之矣而又有不易處者焉蓋呉城為東南會府而寺當道路之要衝有夏屋可居以安而無恒産以資夫朝夕夫府爲都會則湖海之往來者多寺當要衝而屋堪以安息則瓶鉢之經行者必至瓶鉢之經行者以至而顧無所資給焉則爲之主者將何以爲也邪此所以衆雖與之而不善扵自處則亦有所不易也沈士常予友也一日爲同里閈者廿八人之介而來告曰某等皆能仁之隣也别峰在禪師之住是山六年矣始至而衆歸既久而神䕶足以見其操履矣庫庾之資雖無所儲而瓶鉢之至者無虚返棟宇之多雖不能無隤阤而修葺者常周完足以見其世縁矣某等日所因依幸多開益既而忽謂曰天界京師之重刹也其前堂之請濫及度不可辭兹席盍今退耳某等聞之如失倚賴因而自思師往矣某等扵師之崇重雖讚美而莫加若心則不能自己惟先生之文雅足發人之所藴願一言以著明師之所以爲師者而致夫舊山泉石之慰焉敢請於戲士常欲予何發乎然予家呉城嘗見夫能仁之舊今亦良爲不易矣而别峰一住者數寒暑其間周旋補著治已接物雍容紓徐若不見有不易者非所謂善扵自處者則藂林之與之四衆之歸之洎夫士常之爲之介者需文以發揮而屬望之亦固有所自哉且夫人情之不可以力致者趣向之誠也挹焉有莫之前撝焉有莫之却也今方外之士守其空無乃有依之親之而弗之舍者則别峰也其必有可依者夫其必有可親者夫所謂二十有八人者曰吳興沈起宗隴西李仁善玉峰劉世用清河張孟恭某郡某某名庸即士常也洪武二十年六月序
  送恭上人詩序
  欲學之成者必歸依乎碩大之師欲名之大者必徃造乎都會之地蓋碩大之師乃衆善之所宗都會之地則四方之所萃也茍㣲衆善而徒有一節之長非都會而偏扵一陬之地則不足爲吾之歸往矣或率然而歸往脱不墮扵孤陋寡聞者幾希尚能成吾之學侈吾之名也哉此欲名而造都會之地則猶乘髙倚順風而疾呼自足致其聲之逺欲學而依乎碩大之師則猶璞玉遇良工之追琢自足以成其器之美也信中上人乾竺氏之良也居海昌黄岡之太平寺研窮内典功已深厚以爲未足乃出鹽官越檇李至吳淞之滸從融室翁講習華嚴教觀有登堂嚌胾之聲今年夏姑蘇萬歳報恩辟為懴筵之首予始識之質清而氣和業勤而行勵華實誠相副也扵是藂林之老成江湖之耆耋無不善之信中之聲益四馳矣茲秩滿告歸所與㳺咸賦詩以餞來徴予文序之於戲信中其所謂知所歸徃者乎蓋融室之爲師碩大之師也而能從焉報恩之爲寺都會之地也而能至焉則其學之成聲之逺亦宜也哉且今報恩素軒講師實融室之親嗣其㳺法華之閫域恢恢有餘地矣而信中又親其教席則所承受不既多乎信中歸吾有以知其學愈宏聲愈振趨下風而望餘光者將接迹扵門墻矣
  送謙上人詩序
  萬歳報恩呉城之首刹在其宗又五大山之一也故湖海之士多趨向之得叙扵清班之列則爲光寵然其班亦不易得以叙也雖不易得茍主是山之名徳業精而道隆量宏而望重則趨向之者皆忘其不易而必蘄親扵座下也吾觀西林行公之主是山也列兹班者必端厚而明秀修學而有文不然訖不得叙其掄擇亦嚴矣宜其人之無幾也然二十年來湖海之間宗其宗而表表者多公之會之出也蓋公之掄擇雖嚴而樂從公者能各自勵不以其嚴而自棄也善施教者其效之至有如是哉今住山素軒浩公實西林之法嗣其業與道固足以直纘西林而不待言矣至其恢恢之雅容顒顒之譽望人之趨向之又有不期而然者矣公方踵西林之法擇人殊不易而人皆忘其不易者誠有望扵虚往而實還也則嘉禾謙上人既専北塔之懴席將歸而人咸詩以贈之固有由然也歟上人字天益所謂端厚而明秀修學而有文者觀夫諸詩之所陳蓋可見焉詩已成卷來丐予言序諸首吾聞上人居真如太虚其師也今歸而定省承問而有對焉亦必慶其徒之還也不爲虚還也
  送友蘭序
  人之相與也等而言之則親疎之分有不同汎而言之則四海之内皆兄弟惟其四海皆兄弟也所以見天理人情無不同者矣今夫人之親也疎扵我之親人之子也異扵我之子此蓋言其分也然一人孝也人皆起其敬親之心一人慈也人皆興其愛子之念自非人情之所同又安能若是哉浮圖氏之法我所師事者有父之道焉其迹固親矣而所自生之父母跡雖似疎心則未嘗不親也何也以天理之不可暫息而人情無所不同也今扵茝上人友蘭之歸而益見焉友蘭吳松陵浮屠師也居吳天禧講寺三年矣鄉因奔母之喪復歸扵修所今又因霜露之感而興九原之思告歸故山交㳺咸賦詩以餞徴予序之予不云乎一人孝也人皆興其敬親之心一人慈也人皆起其愛子之念以人情之所同乎今友蘭歸省其親之藏處而交㳺咸為道其懷思之情天理之著何如哉天理人情此儒者所知而當告人者也寜不因其孝于親而推夫孝也孝為百行本本之扵吾仁由仁而親親矣由親親而仁民由仁民而愛物無所往而不本扵孝也將見松陵之人子聞其風而皆興其孝由近以及逺有合儒者之行是深有望扵友蘭也予之言亦納約自牖之意友蘭其勉哉
  送彚木菴序
  松陵為吳屬邑去城餘一舍左江右湖山水明秀人生其間得山水之華者明秀亦與之侔其質既明秀矣而加以學問之功縱其遐舉之迹有吟嘯之懷無塵坌之染又明秀之尤者乎若木菴彚上人其人也木菴友予亦久矣初融室講師住呉城之報恩予居離報恩終里所故時預其方外之㳺而木菴則融室之上足嗣因締予文墨之交焉及融退休故里而木菴侍其杖屨以還中間蹤跡似少疎矣然木菴時至城中無曠歳之别况詩文還往懷寄唱酬實未嘗踈也今年夏予來京木菴亦寓長千古刹扵是相與懽然無虛日矣秋聿其暮而木菴忽治裝告歸有不可得而留者人生聚散豈固無常耶蓋亦嘗思之矣夫厚重不遷者山之静也而常出雲氣澤及群物其果無静理乎人之踪跡何異扵是不可執其常矣雖然此物理也如人情何是以離而合則足以慰扵懷聚而散則不能無惘然也木菴行矣予能無惘然乎予其能釋然乎因泄其不釋然者爲之歌以送焉歌曰 空虚蕩蕩兮秋髙氣涼原野蕭條兮木葉萎黃西風吹巾兮白露沾裳客行此時兮道路長忘彼遐脩兮趨故鄉有鳴嗈嗈兮列南征之鴈行兩䄂翩飜兮欲與俱翔雲路不同兮令我心傷噫吁嘻盟固可寒兮期不可爽已外形骸兮蔑夫鞅掌性皆空兮物皆罔當古梅之歕香兮訖禪窟之𤣥談遲東風以偕來兮兾重適乎幽賞
  書送僧以禎卷
  天竺氏之居在吳城為最古者曰通元今萬歳報恩也始孫吳立國時餘千年矣一塔巋然出鴻濛之表他方之所無已弗論其殿堂庭廡宏敞邃密清嚴而寛静亦他方所尠及蓋言夫土木壯麗丹彩烜赫或云有之者至求其入山而雲木森翳霞霏蕭爽能令人興閑曠之懷釋氛埃之氣者惟是山爲然余家城北陬距山才里所每人事餘暇時一㳺焉自少而壯今老矣㳺蓋不知其幾山之名徳㳺藝扵文辭翰墨者往往陪予之杖屨故予益知是山之習尚江湖之士欲厠西清之一職自非力學好修足以自致者有不能得然得則必美材良器流嘉譽扵斯今振光華扵他日者也若以禎上人是已上人家陽山之澄照而來報恩領綱維之職秩滿將歸縫掖之英方袍之秀咸詩以餞而寳覺湛原師序其篇端湛原所謂名徳之㳺藝扵文辭翰墨而嘗陪予㳺者故爲持卷來須言因記予之見且知者如上然上人之是職亦修途之初軔耳能無忘寳覺所以朂勵之之意他日當復來吾將見扵北塔之下復有㷸㷸者矣
  崑山與福院請在别峰開山疏
  夫碩徳辨才譽望之隆而争嚮慕之者可以爲人之依仰偏隅僻壤寂寞之濵而競趨赴之者由其成世之名徳也是以人以學顯地因人勝寜不然哉惟我别峰禪師容儀足爲人表式行業可爲人範模屢扵大方宏闡宗㫖嘉徳後進良已多矣蓋時雨施化凡物可成顧兹肎屈其尊居之夫亦何陋噫觀地中之泉隨處而有道固有定在耶然海陬之境樷林振焉人斯有攸歸耳願從衆志以祝洪禧
  請圓湛然住寳覺寺致言
  蓋聞仁智之道成已成人而已成已必資夫學問之功成人乃在乎闡揚其教是則所謂體用兼備名實相孚出處得宜變通有道者矣新命曹溪寳覺堂上湛然圎公天與之資素髙爲學之功彌邃研窮内典博攷群書摛詞則霧組雲縫析義必天開日朗北塔平分風月西林每許氷藍俄商絲已屬知音信異寳無逃具目薦書甫上瓣香已迎雖云小試武城從此大開華藏是非能悉夫有體有用成已成人之道者乎於戲論曹溪之别派不嫌同此名焉紹賢首之正宗今復有其人矣母辭䟦渉勉副皈依
  請濬西源住延福寺致言
  聞之道無二致出處本同教則殊途方圓適義能以已之所至而示人之所當行則物我兩成仁智兼見矣新命延福堂上西源濬師性資和粹學行精勤譬麗水之金在鎔豫章之材出地工師知必用扵堂構良冶使必就扵軒懸故屢更職扵藂林終受知扵善世既云充滿扵已能無沾溉扵人所以膺鶚薦之文貽鶴書之請夫斯舉也詎不宜哉雖然南山之霧有物隱之者蓋以澤其文章豐盛之器有人識之者終難揜其光耀惟待己益重則成物愈宏從兹百里外之虞山林泉共慶要使七軸中之妙義愚智皆明爰陳交友之詞庸致輿情之望
  請廣太虛住寳幢寺致言
  意氣相與所為不必茍同心跡相孚所見則各有在惟其無可無不可盡其有能有不能此彌天四海之交㳺獲聲望才華之相映顧下躅似難追扵髙致而逹者則何異扵古人兹惟新命寳幢堂上一性廣師質涵氷雪之清氣藹瓊琚之潤渤澥倒傾其詞海豫章特秀扵文林毎共豁其吟懷得盡消其煩抱爾從衆望出主名山疇不謂然惟其時矣天開日朗争看峭㧞之孤峯谷應山鳴交聽瀾翻之千偈人情所嚮友道増輝
  請律有章住大𢎞寺致言
  天美之以資人淑之以學天生人而人贊之天人合而為一其才必著扵成物待之以時我遇之以道物需我而我應之人我合而爲一扵事必有所濟以有成之才爲必濟之事所值固非幸歟亦人之所望也今請大𢎞堂上有章律師質清而氣充學勤而行勵所守不渝其用所為必獲其功其辭足以發其所欲之言其言足以敷其所學之道處藂林既足多在大方為殊少非天人之相合其孰能致是耶且夫大𢎞之席昔云盛矣廢蓋久焉盛而廢久而復若必待其人然復之漸慮之周有容而乃大欲致此者又必物我之相合也天人合既有所徴物我合將見扵是則師之赴請也豈偶然之故哉吁言者易而行者難君子必由扵義積之深而發之逺好還斯見扵天毋辭一出之勞勉狥群情之望洪武丁巳仲秋初吉致言
  題東坡書金剛經石刻
  正因如海桒門師之良師子林其居處也林在呉城東北陬蕭閑森爽不與井邑類大夫士之煩扵塵坌者時之焉師接之未嘗倦也余家去林近雖尠乏塵坌之煩之焉則加數師亦不厭余也間出此卷以示余徴一言扵後觀焉則蘇長公爲其考忌日書以施僧謂之金剛經刻本而會稽王常宗氏以其先君所藏而贈師者也噫長公之書此以其考之故常宗之舉此以贈師復以其先君之故也且常宗之友師特善今已矣師蓄經書甚富不題而獨欲題此者豈非念其亡友之貽乎是皆篤扵人倫者也雖欲無題義不得而無題矣
  題衍長老碧澄軒銘
  予來湖上且半月雖去嚻煩而處清寂然朋㳺以逺詠談稀曠不能自釋扵懷隂雨連延索莫更甚今日見此心目俱醒如與斯道晤對可解鬱陶矣
  虎溪三笑圖贊
  大道無為行止皆寓行則誰驅動亦誰駐令人却笑逺公一水便能碍住今朝幸得過溪來莫教互轉山中去
  思緩堂有序
  恒中禪者生日本而來中華問法有嵗年矣歸未獲然天倫有不可泯者故倚門之懷常戚戚然因名其堂曰思緩士大夫多賦之者蓋吾道所當嘉也故亦爲之題云
  問法西來歳月侵鄉言都已變華音望中故國天同覆思入寒泉地更深日出未囘東海夢花開長係北堂心客衣尚有臨行線寸艸春暉忍重吟
  過西山海雲院院有連理山茶屛甚竒古
  蒼崖壓境竹縁坡疎雨苔花兩屐過童子𠉀門施問訊老僧入座説伽陀茶屛古翠連枝巧蘿屋繁隂蔽暑多百丈泉頭借禪榻堯天安樂有行窩
  寄衍獨菴斯道
  蒲團功向熟那許業縁侵悟道原非佛論詩却見心鉢香紅稻米屋老緑蘿岑吾亦惟求静支笻盍逺尋
  寄李鶴瓢士明
  山瓢形似鶴山館瀉瓊漿醉後書符驗常時施藥忙壇横星斗影帔着海霞光究徹𤣥𤣥理吹笙謁紫皇
  書寳積印衲子房
  老去無聊即訪僧芒鞋棕帽白雲層此心不競紅塵久柳絮沾衣悟上乘
  師林十二詠
  師子峰
  獰面獸中尊竒峰比最真祇堪負蓮座穩載法王身
  含暉嶺
  西曛夕尚明東旭朝先赤爲比衆峰髙光景常多得
  吐月峰
  昨吐光不闕今吐遽非圓圓缺看多少孤峰只宛然
  立雪堂
  獨立暮庭中齊腰雪幾重不因逢酷冷那解識嚴冬
  禪窩
  咫尺棲身地寛如選佛塲湏知九千界元不離禪床
  問梅閣
  閣中人獨坐閣外已梅開春信何須問清香自報來
  指柏軒
  古柏晝陰陰當軒歳月深山僧常笑指應解識禪心
  卧雲室
  入窓纔一縷滿室便氲然任使頻舒巻山僧自穩眠
  玉鑑池
  方池開玉鑑炯炯湛虚明瘦影休煩照心涼已共清
  水壺井
  一泓碧澄甃寒沁玉壺清裹茗曽來試虚聞石井名
  小飛虹
  古澗瀉寒清飛梁壓水平夕陽疎雨過留得彩虹橫
  竹谷
  深谷翳脩篁蒼飈灑碧霜憶曽叅玉版風味似篔簹








  半軒集方外補遺
  王半軒傳
  半軒諱行字止仲王姓半軒其號也蘇之吳邑人初父某爲閶門南市人市藥以交鬻紛拏挈之爲已助半軒尚髫年藥踰千品悉志其某某若多寡酬應無或遺主媪老好聽稗官家説即黙記數本迨晚歌爲之娛主異之為語若能讀書否耶授魯論一帙翌日已成誦矣遂大竒之罄以帑所庋經史百子恣其探閱大有所得年未弱冠辭去啟䝉扵城北望齊門舊居時聲譽殷發願交畢至而議論踔厲證據今古常屈其座人然家徒壁立几無留策詢所學曰向得之藥主人耳爲詞章汪洋奥美關節開解千緒萬端叅錯傑出一時老生咸畏之臨川饒叅政介之分守浙右以詞翰豪視東南號醉樵為之詩歌者殆徧惟難扵一文耳間延與語曰是非莊騷家言莫殫其形容即席為說不加㸃竄饒仆地曰吾見中朝才儁亦夥未有類子敏而竒者真天才也亟䟽薦以天下多事半軒亦靳弗售長洲周莊沈逹卿其父號萬三秀者貲雄當世爲禮聘扵家塾每成章輙償白金以鎰半軒槩麾去曰使金塢可守則燃臍之慘無及也吾言止如是直何濫取多田翁為哉三吳鼎沸所據者恃多壘礟石自固半軒私語曰兵法不云柔可以制剛也或詢何居曰設植簜篠頎而韋者繫布扵其端如帲幪然人出没其下雖礟至而布必隨之低昂則人無害而石可盡矣後大將常公提兵至果用是計而城遂破所交靡不服其談兵之有徴也洪武初郡庠延爲經師時訓𨗳無常祿猶儒生衣巾弟子員多出綺紈皆易之以五經雜進問難半軒悉爲辨講極底藴洎刪潤課業刃迎縷解節有詳明至是乃吐舌曰王先生未可以詞章儒目之故有行書厨皮瀝簏之號以其該博而無㵕漏也郡守江夏魏河内王俱名觀者以國子祭酒刑部侍郎前後遷扵蘇胥多之思聞之朝而不果年向老解任避跡扵吳山之石湖以經訓爲常凡碑銘序記等文求著作者悉歸焉間寫圖題其上自適旁通緇黄家學與論苦空𤣥寂累日忘倦率致其厭懌合什稽首謂澹如居士真再世人耶尤深契道衍謂必有知者晚更號楮園有楮園集十五卷半軒集六卷學言稿十二卷四六劄子二巻通意宜資十卷宋系統圖二巻人咸謄傳生二子皆役扵京屢言踈省問欲見親以慰半軒欲徃或尼以法網固密非儒者泮奐之日迺㣲笑曰虎穴尚可嬉吾韋布士何窒哉抵京主一祝家因之見重扵梁國蘭公延之西塾誨其子若孫并資問益每悵相知之晚數薦之召對反覆注欲行王道正禮樂簡賢立相爲首務忤㫖以其迂濶扵事弗聽未久公以他事獲罪連坐以殁實洪武二十八年三月十二日年六十五云東原耕者曰士貴善用已斯善用人用扵世半軒當元社未屋才髙學博英邁亷厲莫可羈御而割據東南者又禮賢下士士扵是孰不自用以展其所負顧甘恬然自處扵俶擾之境及當明時小善一藝㒺不庸録半軒亦無一命之沾抺摋以老則其已之所用匪由乎人者可自得也若用人用扵世非出扵已安不委之命哉觀乎人者當扵其所養不當扵其所遇斯弗失之矣嗟夫正統己卯秋八月吉同郡後學杜瓊撰
  東原逸史作王半軒先生傳固實而核矣惟所載知道衍一事未悉昔唐李白識郭汾陽扵稠人中後其再造唐室皆汾陽之功故史稱白非但爲詩人而已方衍當髠首緇服深自退處若為世之所棄而半軒三復歎仲尼不以人廢言不可以法而遺其人又曰安知終無與其同志蓋有所待者斯時及此惟先生一人後衍果授知扵文皇叅謀謨賛密勿以清内難再造鴻業厥功居第一賜名復姓官居極品卒加諡贈配享廟食天下後世皆知可與汾陽等若是者皆先生所灼見豈臆度之而已惜乎謝世未及躬見然先生可以文士目之乎迨今未百年已鮮言之故予表而出之使後知先生之知言云景泰改元夏五望文林郎南京浙江道監察御史同郡後學鄒亮書
  刋半軒集後録
  半軒先生為吳中碩儒名揚勝國入我朝尤綽綽著乎遐遠也習童時嘗聆先贈承德府君談先生學之博才之豐而文之雄未嘗不聳動座人愚固䝉昧已誌之矣稍長不幸先君棄背無所質問後獲先生所著學言稿觀之益深敬信及聞杜東原老師自言從廬山陳五經五經實先生弟子嘗述聞扵五經者爲之傳具載履歴甚詳倂示半軒集乃元末諸作尤為粹美再扵舊交姜晞説所得楮園集甚夥然與前二袠亦有同者皆抄本亥豕魯魚紛乎其間乃彚而録之誦而味之更其訛闕其疑如是自佔畢逰仕途踰三十禩矣迨官廣東重加釐正爲十二卷緫名之曰半軒集鍥梓埀成鄉契許廷章寄來數十篇作補遺扵後兹委政歸復扵士友陳思耘朱野航處假有多者抄入吳山陳文顯故儒家也言其故祖允中嘗從先生扵書館抄的本因時有忌久藏不出近出示簿帙已殘毁比城中諸稿多異題四五十首遂欣録補完噫先生之學之才發之扵文者殆與造化相爲悠久奚待梓傳與否惟習自丱角知慕愛鄉先生先君之言猶在耳兹已老茍猶怠緩不扵斯文求就緒則是好之未至反如不好者也觀者幸矜念云𢎞治辛亥桂月望同郡後學張習謹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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