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先生文集/卷十九

卷十八 南塘先生文集
卷十九
作者:韓元震
1765年
卷二十

門人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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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仲佐聖輔別紙甲辰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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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諭。百憂叢集。心境擾擾。有妨讀書持敬之功。爲之憗歎不已。求助之勤。足見好問之盛心。而愚方自患於此。不知所以濟之。其何能爲人謀哉。然竊甞惟之。憂患之來。生人之所不能免。又皆切於人之身家者。則又安得强排遣去也。但當當憂而憂。隨分而應。憂之大者憂以大。憂之小者憂以小。緩者應以緩。急者應以急。旣已處了。此心曠然。不復有滯留之累。則斯不失吾性情之正。而子思所謂無入而不自得者也。故凡於逆境之遇。惟自吾應之者有道而不窮。顧於彼緣境而至者。奈何乎哉。若其過爲無益之慮。以致傷生而害心者。固不可也。其漠然全不關心者。又豈得其正哉。至於讀書之功。有事則應事。無事則讀書。旣不廢事而專讀書。又不以多事而忘讀書。則雖云事務應接之多。其間豈無可讀書之時哉。時其讀書而讀之。亦可以讀得天下之書矣。只患人自不讀書耳。持敬之功。又須隨時隨處。提撕警覺而勿忘勿助。日間所値。不問吉凶動靜。常令此心卓然。不爲事物之所浸漬。瑩然不昏不昧。肅然不欺不慢。此所謂持敬也。而捨此未有別法可以持敬者也。如是而積久。則紛擾者自至於寧靜。生澁者自至於純熟。而日間持敬之功。打成一片矣。竊甞病世之人以學問治事。把作別件事。不知其應事宰務處得其當者。爲學問之實事。故不思所以就事務中做熟工夫。而每患其妨害學問。必以兀然端坐無事讀書者。名爲學問。而一有事務至前。則輒廢其持敬讀書之功。及其事務之終不可排却。則遂乃謝絶學問之事而曰。我非不欲學問。而只爲事務所奪而不能也。此盖徒聞學問之名。而不知學問之實者也。若其靜處可做而閙處不可做。安逸時可做而憂患時不可做。則此果何㨾學問。且必待靜處安處而做工夫。則人有此生。動常多而靜常少。安逸難逢而憂患每隨。則顧亦何時而可爲學哉。大抵怠惰放肆。多由於安逸。增益堅固。反在於憂患。故自古聖賢做工夫。皆從這裏熟過。觀孟子論動心忍性處。可見矣。然則今日賢者所處憂患困窮。安知非天之所以玉成之者耶。愚亦常逼於憂患困窮。妄竊有意於前所言者。而爲之不力。了無所成。重違勤敎。輒誦以不躬之言。實有愧於上蔡鸚鵡之譏矣。然明者取其言而戒其失。則或庶乎爲省身進德之一助也。區區憂慮。又有所欲言者。敢因是而畢焉。頃日相守。竊觀賢者之眉睫。其向心此事。非不深矣。顧若有似做不做欲敢未敢之意。此或出於畏名而然耶。有意近名者。爲善不實。有意避名者。爲善不勇。亦不可與入於道矣。且流俗嘲,罵學問之士者。一則卑汚無識。二則媢嫉傷人。彼方自陷於下流。其言之過耳。不啻如蜩螗之喧噪耳。顧何足以動吾毛髮而有所前却哉。更願賢者奮發志氣。硬着脚跟。一意直前。無所計較。不知有世間名聞可喜可惡。而只見得吾人分上合做底事。不以人毁而有沮。不以人譽而有勸。鞠躬盡力。勉吾之所當爲而已。則庶其有立於道而免虛作一世人矣。若使畏人指目。瞻前顧後。言不敢出諸口。行不敢進一步。有若穿窬之人畏人覺知。則其志日衰。其氣日懾。凡遇一事當做。便生百般計較。爲惡不欲。爲善不敢。用意支離。行事屈曲。不惟一生如此勞費心力之爲可苦惱。終至於依違苟且。一事做不得。而與初心相背馳遠矣。豈不可愼哉。世之聦明才高者。皆爲科學所引去。其不及於是者。往往回身向此。而其意或是旣失於彼。覬得於此。蘄幸免爲一世之棄人而已。則其心向道。已自不誠矣。才旣不逮。志又不誠。顧何學之能成哉。賢者才力有可以俯拾科名者。而顧乃不屑於彼。專意於此。其志固非虛假矣。又能早年從事於此學。則其所就何可量也。此愚所以深竊期望。而或恐枉生顧慮。錯用心術。畢竟做得鄕愿模㨾而虛負其才志也。故不憚煩猥而有是說焉。惟明者察焉。且以示之姜甥。與之相勉厲而共扶起焉。則又幸之甚也。

答李仲佐甲辰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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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都子所問三性之不同。

公都子所問三性。無善無不善者。空無一物之謂也。後來爲善爲惡。皆非性之所爲也。可以爲善可以爲不善者。實有是物。而其爲物也本無定體。可以爲善。亦可以爲不善也。有善有不善者。或善或惡。各有一定之體而不可移易也。三者皆以氣言性。而第一第二說之不同。虛實之辨也。第二第三說之不同。體無定有定之辨也。理一而氣殊。理一故以理言性者其說同。氣則有虛有實。有有定體無定體者。故以氣言性者。隨其所見而其說不同也。

與李仲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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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書所詢。更觀宜有復。以仁言之。則於木只指其爲木之理曰仁。而亦不以曲直之質。雜而言之。故其爲仁。未有曲直之不同矣。此其木之性。雜偏於仁。不得爲太極之全體。而亦不害其爲純善無惡之性矣。又必以曲直之質。雜而言之然後。在曲爲曲之性。在直爲直之性。而非復爲仁之本體矣。此所謂氣質之性也。推之義禮智信。無不然矣。

答李仲佐丁未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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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在東峽。承拜惠札。迨今慰浣。苦無便信。且困疾病。未卽仰復。茹恨則深矣。遠惟春和。侍奉學履增吉。區區馳溯不已。僕一出半歲而歸。尤悔山積。羞向故人道也。頗欲招呼散魄。溫理舊業。庶幾有以補復前愆乎。而家中見方等候痘患。過此又將往覲峽衙。憂擾奔走。未有閒靜可下工夫之時。其將如是而止焉爾乎。深自悼歎。盖不知所以自脫於小人之歸也。不面久矣。中間雖見書。亦祗是道寒暄叙情素而已。不知近日作何工夫。而意思亦復何如。愚不自量。竊爲左右有所憂焉。敢以布聞。凡人之情。有所感發則興起。有所激勸則矜修。是或烏頭力去。而徒日被笑罵之困誘怵之患。則始雖有志。終亦不能自保矣。自非豪傑之士特立而不懼。獨行而不顧者。難乎免於利欲之引去流俗之沮敗。而有所立於衰世也。左右之興起於此事。固自有豪傑之志。然其或感發之端激勸之助。有所得於姜君者。亦不可誣矣。今姜君遠去。又無他彊輔畏友之日與相守者。則愚恐其感發激勸之無助。興起矜修之寢微。而笑罵誘怵。所以沮敗而引去之者。將日進於前矣。左右之心。果能保其無異於前日矣乎。左右若不保其初心而忘其前所事。卒與流俗同歸。則不特左右爲君子之所棄。且將重爲流俗之所笑。不惟不能自善其身。又將以深沮他人向善之心。而與爲不仁者之助矣。若是則左右之獲罪於聖人之門。雖復欲濯膓換骨。求以自新。何可得也。深願左右不忘初心。深惜前功。忍辛耐苦。固窮守拙。養親幹家之暇。杜門讀書。切不與外人相追逐。切勿生忤厭計較之心。有外來之撼。則必曰吾爲吾事。笑罵何關。天有分付。誘怵何爲。常以特立不懼獨行不顧之意。存諸胷中。縱使鐵輪轉在頂上。不復有一毫退縮之意。則庶乎可以無負於初心而有樹於平生矣。僕於左右。未甞求之。然人或謂左右之欲自異於流俗者。由某之慫惥也。若使左右有始無卒。東敗西喪。反不若始終流俗之爲純人也。則傍人之譙責。固將有歸。而僕於是乎不免於誤人之罪矣。玆爲一言。舍其田而耘人之苗。在僕固爲可笑。明者取之。未必不爲燕相之郢書矣。惟左右察之。自京歸時。身病行忙。未能歷叩。深悵。此後往洪川。又當過夏。倘得秋冬間一會幸矣。

答姜養直浩溥○甲辰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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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曰。人禀五行之氣以成形。故耳目口鼻。皆有所屬於五行。鼻屬肺。肺屬金云云。但木之爲視之理。思之不得云云。

耳目口鼻。配屬五行。其義甚博。不可以一說斷定也。說卦。耳屬坎水。目屬離火。口屬兌金。以其水空洞。耳亦空而通也。火光明。目亦明而照也。金從革。口亦呑嚼而革物也。亦以水性陷物。而聽收聲而入內。火性麗物。而視附物而逐外。金性悅物。金性悅於入物。萬物至秋而悅於成。而口得味而悅之也。此以形性相合而言也。說卦。近取諸身。本兼取卦體卦義。而此方論五行故不言之耳。洪範。視屬木。聽屬金。貌屬水。言屬火。思屬土。視散木也。木主發散。聽收金也。金主收斂。貌澤水也。水主潤澤。言揚火也。火主發揚。思通土也。土主虛通。坤二而虛。廣生萬物。此以氣像相似而言也。醫書。耳屬腎。腎藏精。故精衰而耳聾。目屬肝。肝藏血。故血枯而目暗。鼻屬肺。肺藏氣。故氣滯而鼻塞。口屬胃。胃屬土。故胃土熱而口燥。舌屬心。心屬火。故心火盛而舌焦。此以血脉相屬而言也。視之屬木。洪範醫書旣言之。但以其意思而得之可也。何必舍此而別生疑難哉。愚亦以意分配八卦五行。頭圓乾金也。面平坤土也。耳通坎水也。目明離火也。口開而納。兌金也。鼻隆而止。艮土也。齒堅而下動。震木也。舌柔而內伏。巽木也。然五行各具五行。故一體之中。亦皆具五行之象。以目言之。則瞳子屬水。白睛屬金。眼絲屬木。光明屬火。目眦屬土。推之五官皆然。是果可以一說斷定哉。心之屬火。又以五臟分配五行而言者。本不可與耳目口鼻在外者。相配論之也。心之光明照燭者固火也。而一心之中。五氣咸備者。又是一行之中。五行皆具者也。五臟之中。惟心臟虛。故爲能備五氣而運萬化也。此其所以爲一身之主。而非他臟所可比也。

答姜養直甲辰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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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書未復。後書又至。良用感愧。所諭目屬木三說。第三說視之發散屬木。此洪範說也。固無可議。第二說四時之氣春爲始。人之動作視爲先。推得亦好。而此意實亦包在洪範說中矣。第一說日月云云。安排傅會。殊無情意。目比日月。日月出東。東屬木。如是而爲目之屬木。凡隔幾重案耶。又如是轉而推之。寧有其旣乎。萬物一氣。萬理一原。故委曲通之。無物不合。然若只如此推去。則天地間。只有理一。更無分殊。便成一箇渾淪世界矣。近日五常說。政如此爾。窮理最忌如此牽合籠罩。切宜戒之。前書之答。修置未送矣。後書之示。已得洪範之義。則本不須送示。而此外亦有可觀者。故並以呈似耳。

答姜養直論同異攷丙辰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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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孔子之言也。不可謂誣也。有之一字。可見其爲己有。而非如方伯連帥以其職任統率諸侯者類也。聖人本不迂濶。豈其以方伯連帥統率諸侯者。爲分天下而有之耶。朱先生以此爲非斂然終守臣節者。政以釋孔子有之之言。而愚之說。又以分解朱先生之說也。周之於殷。立國本同。非有純臣之義。故文王所處雖如此。亦無害於至德矣。若使文王當守純臣之節。而據有天下三分之二。則此與後世之叛臣何異哉。必如愚說而後。方見文王之心卓然無累於天下。而後世叛臣。亦無以藉口於文王矣。誠有補於名敎也。來說比之於周召之分主東西。可謂驅率聖言。而本欲脫出文王。未免推納溝中矣。大抵此等義理。乃是權處。朱先生亦以比之於馬肝。則豈可容易說得耶。姑據孔子朱子明白語句。依本分思繹。庶乎其寡過矣。孔子分明以爲有之。而高明以爲非有。朱子分明以爲非守臣節。而高明以爲純臣之事。所思皆在孔朱之意外。則此豈寡過之道耶。

樂道有淺深。與道爲一。亦有淺深。以樂道之淺者言。則不可以顔子爲樂道。此程子之意也。以樂道之深者言。則雖顔子亦可謂樂道。此朱子之意也。顔子之三月不違仁。比之孔子之與道爲一。則不可謂同。而比之諸子日月至焉。則亦可謂與道爲一矣。無論樂道之淺深。程子朱子皆以顔子地位謂在於與道爲一。而高明獨以爲不然。其不能篤信聖賢之訓。又與前說同其過矣。

天下公物也。唐傳之虞。虞傳之夏。夏失之而殷得之。殷失之而周得之。自前世已然。至於武而必責其立殷之後。豈不迂哉。愚之說。雖有立不立兩端。其重則在於後說矣。大抵武王聖人也。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爲。聖人之所同也。若使立殷後爲義。不立爲不義。則武王必不肯以利天下而爲不義也。愚謂堯舜當武之時。亦不失揖遜之本心者。亦謂堯舜作則天下自歸。不待征伐而有之。其所以處紂。亦必不至於自焚死。是所謂不失揖遜之本心也。若謂堯舜必帥天下。終身以事獨夫受。則决無是理矣。武王之有天下。不能如堯舜之不以征伐。故孔子謂之未盡善。此武王之不奈何處。而爲天下除殘賊。亦不可以是而廢也。孔子贊易革之義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孔子豈終以湯武爲非哉。學者於聖人言行。有所未達。當求其是。不當求其非。若於聖人分上。求其非。可謂枉用心力而卒不得見其是處矣。高明欲於武王分上。求其非義。其亦不愼於思矣。

答姜養直癸亥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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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說大槩得之。小出入時有之。更在浸灌涵泳。自得之於心。不可專靠言語文字以爲學也。且語多支蔓。反晦其指者。往往有之。豈愚病昏。不能領略而然耶。五者之欲。名之爲氣質之性。本以形質而言。五者之欲。生於形氣。而性無內外。故以此爲氣質之性。五者之欲。卽人心也。心以人身而名。則性以形質而名。同一意也。此則高山說爲是。而來說非之誤矣。耳目口鼻之形。各有其則。而則謂之性。孟子所謂形色天性是也。此與前說不同。來說以此爲各具之太極者是矣。而不謂之各具而謂之分殊則誤矣。太極豈有分殊者乎。心有專言氣者。以專言氣之心。謂之包性可也。明德之稱。本包性而言。以包性之明德。又謂之包性則亦誤矣。以明德爲本心者。本心之名。主性善而言。與專言氣之心。自不同也。若就心之發處。以人心之氣發。爲氣質之性。以道心之理乘。爲本然之性。則人心獨無有理乘者。而道心亦獨非氣發者耶。此不足以爲本然氣質之分矣。然則以人心之生於形氣而謂之氣質之性。以道心之原於性命而謂之本然之性。又豈不明乎。此外來說皆得之。正體於上。傳意本以子之身言之。而䟽說亂之耳。旣指子之身。則祖禰之正體與否。非所可論也。正體與否。低仰其服。可論於己子。而不可論於祖禰者。鄙見正如來說矣。童子不可自計其年。而降服長者。鄙見亦然。童子之遇親喪者。不可自計其年。而遞降其喪。則他服不可獨異者。來說尤明矣。童子不可盡責以成人之事。故不服輕服。此與服而降其月數者。其義不同矣。

答郭成伯能濟○己酉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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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諭數命前定是矣。而必引天命之性爲說則誤矣。天命之性理也。人所同也。數命之命氣也。人所異也。天命之性。雖不離於氣質。亦不可混而一之也。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之性也。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禮之於賓主也。智之於賢否也。聖人之於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之命也。又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張子曰。養則付命於天。道則責成於己。以是數說參究而得之。則不難折衷於衆說之相難矣。大抵道本在己。在己者求必可得。養則在外。在外者未必可得也。爲善受福。爲惡受禍。天理之常也。反是者氣數之變也。明乎內外之分常變之理。自當無衆說之疑矣。或者之說。其弊將使人有妄求之患。而不安於義命矣。賢者之說。亦將使人或至於廢事而怠於自修矣。恐皆未爲得。要之合二說而通之。庶乎其可矣。

生禀之有美惡。固命也。然有性善在焉。故極力修治。則氣質可變而性善可復。此以用力在我而所求亦在我故也。修養引年。數之長短。只有長短而已。未甞皆有長者在於短者之中。如性善之在氣中。然極力修養。則亦有可以變短爲長之理。此亦用力在我。而所求無待於外故也。至於富貴利達。其予奪皆在於外矣。我雖竭力去求。其於天不我畀。人不我與。何哉。數之長者。雖本不得。亦有可引之理。則况性善之因其固有者而求之乎。修養引年在我者。亦猶不可必則。况富貴利達予奪之在外者乎。此其在內者之得失。專在於我而命不足道也。在外者之得失。專係於數命而我不得以與焉者也。孟子曰。君子行法以俟命。曰行法則爲其所當爲而已矣。曰俟命則謂其自外至者。有不可必也。斯言盡之矣。此段所論。似頗分曉。幸更詳之。

人之智愚賢不肖。由於氣禀之淸濁美惡。壽夭窮達。由於氣數之長短厚薄。二者皆氣之所爲而命之所行也。然愚不肖者。謂皆可變而爲賢智。而窮而夭者。謂不可變而爲壽而達者何哉。此非聖人故以意立說。以伸此而抑彼也。盖有所必然者矣。賢智之德。本具於性分。而特爲氣所拘蔽耳。故淸粹之禀。雖失於氣。而本具之德。可求於性矣。壽祿之禀。專在於氣數。而無與於性矣。故長厚之禀。一失於氣。則壽祿之至。更無可因而致之矣。因其固有而求之。則求無不得。覬其所無而求之。則求亦不可得矣。此聖人之論性命氣數所以不一也。夫命之理一而已矣。而命於德則爲仁義禮智之德。命於數則爲壽夭窮達之數。命雖本一。其所命之分旣異。則亦不可相通矣。以命德之同。而謂其數之本於理者。亦可變而同者。昧於分殊矣。以命數之不同。而謂其德之囿於氣者。亦不可變而同者。迷於一本矣。於此論一本萬殊。亦有數端。命只是一也。而有命於德者。有命於數者。命於德一也。而又有智愚賢不肖之異。命於數一也。而又有壽夭窮達之異。命於德者。可反其同。而命於數者。不可變其異。理一而氣殊。理通而氣局故也。衆說之蔽。盖皆於此有所未明耳。故復略道之。其曲折精微之極致。非可言盡。只在人自會得之耳。

與郭成伯己酉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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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數之說。近更思得無碍否。鄙之前書。亦覺有未盡者。更略申之。天下事無論大事小事。皆有命焉。亦不可專委之於命而不求盡於人事也。如國之存亡。人之死生。固命也。然爲臣子者。豈可諉之於命而不竭其力於君親之事哉。耕也餒在其中。亦命也。是亦豈可曰有命而廢耕。以待其餓死。又或不耕以待其自飽耶。人事之所當爲者。但當盡力爲之。而其得之不得。付之命已矣。惟富貴利達。得之旣皆有命。而求之又必害義。故君子言命。皆在於此。而至於人事之所當爲者。則未甞言命矣。其言有命者。亦爲中人以下之人。不可專以義理曉之。故又言命以安其心也。中人以上者。則其爲之與不爲。求之與不求。惟視其義之當否而已。不復論其命之有無矣。故君子以義處命。衆人以命安義。命雖不可違。猶不若義之不可違也。夫子罕言命。謂之罕言而不曰不言。則命未甞無矣。聖人亦非專不言矣。但專言命。則或將使人恃命而廢事。緩於自修。故罕言之耳。據此則鄙之前書所論。亦未爲不是。但於夫子罕言之意。有見得耳。

賢者前書有謂堯舜之爲堯舜。桀紂之爲桀紂。亦有命焉。是固有如此者。然以人事言之。則堯舜自爲善。桀紂自爲惡。其爲聖爲狂。各在其人。不可專諉之於命。况桀紂亦有堯舜與同之性。則固有可變爲善之理。而桀紂自不變。是豈可專責之於命而不責之於人事哉。賢者此論。固知有激於衆論而發。然其害於義理。反不若萬事皆可力就之論矣。宜速改之。賢者前書。今不能盡記。略記其堯舜桀紂之論。似有如此者。而是不可不論。故略及之。

啓蒙已畢功。未覺得意思如何。此書初學固難理會。然亦不甚難會。人心各有明處。邂逅其間。見得有一兩路縫罅處。因此節節推之。推來推去。漸漸放濶開。便見得頭頭面面都只是這般。理會得時。直是好笑。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讀書能如此時。方始是讀書人矣。自太極處看起。以至千兒萬孫之分。此固是大體。若其深契默識之妙。必自其自得處推起來。方見其有無窮之味耳。

答宋士能能相別紙壬子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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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事知不諧。餘人無恠也。獨以建叔之通豁光明。而猶未免滯吝於舊見。此却可恠也。九雲書乃曰。二先生傳道之所。而不得妥其靈。則先師不昧之靈。不得少慰云云。夫以朱子之入於聖。而猶不敢註春秋。盖以其聖人當日之微旨。未易盡得故也。今九雲其果自信其必得先師之意耶。愚則不敢若是其幾其言也。夫子曰。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子思曰。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故欲知神道之安。當推人事之宜。欲盡事死之禮。當據事生之儀。若於先師在世之日。而門人子弟請其入處老先生之室。易置杖屨。改安几案。據前日之席。受後生之禮。則未知先師其果當之否乎。愚則以爲必不肯當也。以此推之。則神道可知。而强以尊之以生前之所不敢當者。則竊恐神道有知。亦將踧踖而不安矣。豈反以其不得而不自以爲少慰耶。若必以弟子而處於父師之室然後。方可謂傳道而慰其意。則闕里之宅。漢時猶存。而未聞以爲曾子之祠。考亭之室。元季亦在。而未聞以爲勉齋之祠何也。神理訢合。有如平生。只得隣近祠屋。一體同祀。亦自無憾矣。何必入其室易其主而後爲可也哉。且老先生平日所常居處。而杖屨猶存。几案不移。升其堂。若聞其容聲。入其室。如見其儀形者。舍此室。更無可得。而先師之影堂。或就他室。或爲改築。將無所不可矣。以其無所不可者。而易其更無可得者。其在後人尊賢之道羹墻之思。亦豈可安於心而無所憾耶。此事一誤。後雖欲追正。亦有所不敢者。而一時之譏議。百世之追恨。將不勝其悔矣。幸賴賢者之一言。而主事者獲免於其咎。則其爲感幸。宜復如何。是宜愧服之不暇。而九雲之書。却無此意。反以歧貳爲歎。何其不思之甚也。九雲書又曰。影幀設享。先師尋常非之。愚聞之亦非一再。南塘書有一體同祀之語。豈忘之耶云云。愚於先師此論。果非獲聞。非聞而忘之也。然以先師平日見諸行事者而觀之。則却與此論不同。甲申春。皇帝廟成。旣行享事。又奉老先生眞像。安於舊室。而用一籩一豆之禮薦之。爲文以告其由。而引杜工部詩一體同祀之語以質之。其時書院在萬頃臺。而皇帝廟傍。不可無尊奉老先生之擧。故奉以眞像。薦以籩豆。其後書院移建於廟傍。而影堂遂廢矣。非以影幀設享之不可而旣擧而還廢也。所告影堂之文。載於山中事實之編。九雲想亦見之矣。禮山有集成祠。奉安晦翁尤翁兩先生眞像。春秋薦以籩豆。而集成祠三字。先師之所命名而親書者也。其守護俎豆之事。每與祠儒商議而眷念不置。尼山有闕里祠。以奉夫子眞像。春秋亦行薦享。而闕里祠三字。亦先師筆也。又爲之作碑文以記其事。不知先師果以其已所深非者。而加之於孔朱之聖父師之尊耶。據此則九雲所聞者。似是一時意思偶爾而發者。而非其定論也。然九雲謂之尋常非之。又謂之聞非一再。則又似是先生平日雅言定論。而顧愚下品不獲與聞也。此則只自追愧之不暇。而其事與言異之惑。亦無以自解矣。泰山一頹。微言莫尋。不止此一事。則俯仰今昔。可勝慟恨。然亦不須多言。縱使影堂而無設享之禮。若先師華陽影堂。則必不可不擧也。何也。影堂旣在皇廟院祠之傍。而皇廟院祠。皆行享事。獨於影堂。昧然無事。則此於神理人事。果皆安乎否耶。此所謂禮雖先王所未有。可以義起者也。故愚以爲必不可設享。不如不立影堂也。旣立影堂。則又不可不行享事也。凡此云云。雖出臆料。揆以事理。參以人情。恐不至甚悖也。來諭考證又精覈。則尤無可疑矣。配侑之擧。早晩當成。此事政不須汲汲圖之。又不宜呶呶爭辨。而講究尊賢之道。討論人神之際。實是精義所在。而窮格之端。不外是而存。故聊復奉復。幸悉此意。而勿廣之於人。以益其紛紛也。然建叔則不可相隱耳。先師所撰影堂告文。想未經覽。錄去視至。臘日事。家姪後遂近見姜君浩溥。言渠曾亦欲知胡漢臘。入燕時求見胡曆。則果不著臘。無以知胡臘之用他日也。又出小冊子示之。錄得芝峯說我國臘用未日。自以東方木庫在未也。未用中國之臘云云。其說一如來書之所示。竊服賢者考證之精博也。若是則胡臘雖自用未日。此是偶同。不足爲嫌耳。我國自丁丑以後。始行胡曆。得見丁丑以前我曆。則尤可考信矣。然芝說若考其集果有之。則芝是丙丁以前人。又無待於更見故曆矣。此是東方故事之大者。而前此矇然不知。今因來示方知之。可幸也。講質之不可少慢。此又可見矣。

與宋士能別紙癸丑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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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翁之孫。聞有爲爲己之學者。不知曾與之相從講學否。世衰道微。人不知爲學。先賢之後。尤不聞其有傳其學者。春翁之後。乃有此人。豈不奇哉。尤翁之與春翁。自幼共學。以至于晩歲。德義講磨。始終無替。出處進退。未嘗參差。其同德同道。擬之於兩程。國人之所共聞也。今其子孫皆有志學者。又其所居隣比。而不與之共學。則非所以繼承二祖之風者。使人聞之。亦必以爲異矣。前日之慮。偶或未及於此。則從今爲始。以身先之。往與之遊。以續先懿。而彼無意焉。退以自守。亦無慊於吾心矣。大抵學者之不能進益。其病有二。其高亢者。纔以學自名。便自處以先達。不肯從人問學。其年紀稍大。處地稍異者。尤恥於下問。寧終身不知。又恐人知其虛實。一切掩匿閉藏。不宣露於外。被人問難。亦不肯反覆。獨與其不如己者。向僻處坐。說理說學。自欺欺人。卒受其黯闇而死。甚矣其惑也。此其爲學。本不出於誠心也。苟以誠心爲之。則未聞求聞。未知求知。惟恐其有不及也。又暇計其他乎。夫子之生知。而無不學無常師。顔子之亞聖。而問於寡問於不能。朱子之大賢。而身事四師。盡交天下賢人君子。雖如陳陸之道異。袁林之膠滯。亦必與之講質不倦。彼以聖賢而猶如此。况以凡陋之質。欲以獨學而得之。豈不誤哉。彼虛驕者。固不足道。往往有高明邁往之士。自高其才。輕視世人。略與講說。纔見其有不合者。便道以爲不足與言而不肯究其說。亦終歸於自昧而已矣。考其歸則誠愚耳。眞箇是高明者。政不如此矣。其卑下者。又多有假名爲學。托跡求利之意。牛溪先生所謂今之爲士者。師友之間。但欲其蒙恩受惠。望德祈功而已。自家用力則不肯下手焉。有一人之成就云者。眞可寒心。高亢者旣有所挾而自揭。卑下者又慕其挾而歸之。交相與之。以損其志而益其過。謾人自謾。誤人自誤。豈不哀哉。俗旣不喜學。其爲之者又如此。重爲吾道之病。可勝歎哉。今之欲爲學者。先須於此二者。明辨而痛戒之。然後方可議其學耳。竊願賢者於己則以高亢者爲戒。而務盡人之善。於人之來從者。則又察其心之所從來。如有近於牛溪之所云者。早與辨而拒之。庶幾不遺日後之悔矣。所謂拒之者。亦非謂明言斥絶也。但於其來。與之從事於講學切磨之實事也。講學切磨之以實。則彼無實心向學者。固將聞風而不敢至。至亦無所遁其情而自不得不退矣。何待長者之絶子乎。世間師友多有不終者。徒以其始之不戒。過於容忍而緩於責善。苟相羈縻而卒至於交相累矣。朱子所謂小仁者大仁之賊。而無面目者。乃是長久人情者。眞可服也。今此云云。實是老生經歷世變之久。熟知其弊而發者。而在學者立心初頭。與人交際。存誠去僞。謹始慮終之道。不爲無助矣。幸勿以其人之輕微而忽之也。

人心道心說。舊日全不仔細理會。切己體認。今看得其指至切至實。要妙無窮。自是以後。聖賢說話千言萬語所以敎人者。皆不外此也。盖人之有生。受天地之理以爲性。得天地之氣以爲身。只有此二者而已。除了此身。渾是天理。豈有不善哉。惟其有是身。故不能不爲是性之累。有耳斯欲聲。有目斯欲色。有口斯欲食。有鼻斯欲臭。有四肢斯欲安佚。斯所謂人心也。而其發常多而易動。常强而易勝。不知所以節之。則道心爲其所蔽隔而不能發。發亦爲其所奪而不能自遂矣。苟不能早辨而亟反之。以伸此而抑彼。則天理日昧。人欲日勝。而三綱淪九法斁。將無所不至矣。大抵天下之惡。其原皆出於人心。而自古有家之主有國之君。所以大而破家亡國。小而辱名失身者。莫不由是也。桀紂之瓊宮瑤臺。酒池肉林。以爲長夜之樂。秦皇,漢武求仙興作。征伐四夷。以搆怨於天下者。其初只在一念之間人心之動。而由不知克耳。於是而知天下之惡。皆本於人心。而人心之易發而難制也如此。天下之善。皆本於道心。而道心之難明而易昧也如此。二者之勝負。而人之吉凶。家之存亡。國之興喪係焉。可不戒哉。戒之其機。只在於辨之早而决之果。知之明而守之固耳。克治人心之功。惟剛者爲易。柔者則須百倍其功。乃可耳。前輩氣質溫柔醇厚者。往往不能自克。有時墮落坑塹。以此知其難也。雖剛者。亦須常常持戒。不可有自恃之心。一有不戒。乘之者至矣。譬如將勇兵強。每戰輒勝者。恃其勇强。不爲之警備。猝遇强敵乘之。亦不免於全軍陷敗之辱矣。偶見及此。不敢相隱。聊以奉告耳。

與宋士能癸丑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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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遠事拘。不得數相聚。惟有書札可以講所未明耳。前日啓蒙箚目。固陋多所警發。衰晩得此。深以爲幸。一番往復之後。更不如是。豈其汨於憂患。無暇及此耶。如得少暇讀書有疑。隨手箚錄。預爲成書。遇便寄來。可免臨時怱迫之患矣。孔門以來。求仁聞道之術。皆在於師友講明。至於朱門而益可見矣。况於後人萬萬不及古人者耶。日月如流。人生易老。義理無窮。路程悠遠。何可緩緩徐徐。以待其自悟自至耶。掩護周遮。含糊淟涊。自瞞瞞人。以誤平生者。可戒而不可學也。

學者讀書。每見其有舊見之非。此方是進益時。朱子曰。纔得一說。終身不移者。若非上智。必是下愚。故朱子晩年定論。與初年不同者。十幾八九。中和之說。是義理本源。學問頭顱。而始定於四十之歲。中庸索隱之說。改於七十之時。大學誠意之說。改於易簀前數日。則道體鑽仰。彌高彌堅之妙。聖賢進益。至死不已之心。此可見矣。後之人無此工夫。無此心量者。宜其卒無得而終於困而已也。今人之病。又專在於恥屈。故一出己見。被人攻破。則雖自知非。抵死不服。惡其如此者。又不肯說出己見。與人論辨。寧終身閉匿。無聞而死。此豈眞欲突過朱子上頭耶。特愚不知自反耳。若是者名雖爲學。實長私狠。反不如不學之爲愈也。

答宋士能乙卯閏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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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因葛便附書。計當先此登覽矣。思戀之苦。寒暄之問。已悉於前。今獨以前書之所未復者言之。前後示諭日間用工節度。足見進修之勇體察之密。朋友間殆未見有如此者。不絶如綫之學。庶其有振矣。甚慰甚慰。其謂神氣淸明之時。或不無聖賢可做底消息。一有昏惰。則不自知其邪思妄念之作者。此政僕之平生所嘗經歷而深以爲患者。老而猶然。不復有望於其進。今承諭及。益增其愧歎也。直字着工之諭。尤見其不負家學。不負聖賢傳授之心也。但謂此一字。又須配以剛大。則却恐於直字之義。有未盡察也。夫直者所以養成剛大之德者。則直字裏面。固已包得剛大之用。惟患不直。不患不剛大也。孟子曰。以直養而無害。塞乎天地之間。又曰。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塞乎天地。千萬吾往。何等剛大氣像。而此皆直之所養也。又何別求剛大於直字之外也。程子以剛大直爲句。盖以直配剛大而各爲一事也。朱子不從其說。則其意可見矣。至於直之爲義自反而縮與其所以爲用集義養氣所以用功有事勿正者。孟子之言。朱子之註。已盡之矣。何待今日更着言語。如欲類聚前人言直之說。以見傳授來歷。則僕之丙午一疏。論聖學之功。以明以燭理。謙以受善。敬以存心。直以體道爲目。而歷擧聖賢言此四事者。以質其說之非出於無稽。且以見其聖賢傳授之指。要不外於此數事也。爲說頗詳。取而考之。可見矣。亦不待於更事裒輯也。無已而必欲其有言。則抑有說焉。窮理未精。知識不明。則未有不認不直爲直。而安於不直矣。此則從事直字者之所大患也。故孟子將言養氣。必先言知言。其意豈偶然哉。凡此皆具於孟子本說。而不待他求。但患學者不之察耳。先後天之義。臨卦八月說。蒙錄示前言之可據者。甚幸甚幸。第八月說。夏正周正兩說皆通。今不知聖人本意如何。則只得並存之可耳。何可執一而廢二也。况本義兩存而以周正爲先。則今必欲廢本義之所先者。尤未見其可也。賢者多於此等處。輒欲廢一而存一。不容其有兩說。此恐心量未弘而眼目反狹也。其意盖謂聖人當日立言之意。必有所主。不應並主數說。則今不可並存云爾。此意似然而實不然也。聖人當日之意。固當有所主。而今不可知。則不得不並存其可通之說。庶其或失於此而有得於彼也。若必斷棄一說而或失其聖人本意。則其杜前言而誤後學。可勝贖其罪哉。此朱子釋經。所以多存兩說而不敢遽决其取舍也。朱子猶然。况於吾輩乎。其必欲主一而廢二者。斷則斷矣。快則快矣。其偏滯隘陋之患。終必爲進德之累。而文義小失。反不足言矣。幸更思之。五位相得之說。本義啓蒙之不同。始以爲如此。中間改從高見。而終不得無疑矣。今承復是前說。甚覺洒然。而亦喜賢者之不吝於舍己也。又蒙諭太極與性心與明德名義之分。分上着名義字。却有意思。益覺分曉。甚慰甚慰。所謂察諸名言之間。反而驗之吾身。則知其爲同中之異異中之同者。尤見其實見所得。非如揣模依㨾之說也。各指二字。各指其理之氣。卽是妄見推測到此。未見其有前言也。諸益講學之樂。孤陋者所深羡。然少合多異。自非異事。不須深歎。知者必與知者遇然後。方無不合。而知之相遇甚難。則宜其合少而不合之多也。今之講學。固不知知者爲誰。而大抵知者之難遇。自古已然矣。賢者試看孔門諸子。能聞性與天道者。子貢以上人外。復有幾人。朱門諸人。能看得出者。季通一人外。亦復有何人耶。在聖賢之門而猶如此。况於後世乎。故愚以爲今之講學。謂皆相合者。未必其眞同。而反不如不合不同者之猶有相攻相磨之益也。願賢者毋悅人之苟同。而必求道之眞同。毋歎人之不知。而惟患己之無知。俛焉孜孜。惟日不足。不復知有身外之得喪榮辱。世間之離合同異。則今雖不遇知者。後世必有知者。人雖不知。天必知之矣。只此已矣。昨書毁譽之說。未究本末。想以爲欝。玆復詳之。頃與家弟書。有聞謗疚心之語。疚之一字。何其下得太重耶。雖知出於至誠愛人之意。非在己當之而然者。然爲人爲己。本無二致。爲人而疚則恐亦不免爲己而疚也。疚之爲心害。卽必如大學所謂恐懼憂患者。而一則妨於養心。一則妨於進德。非如外間唇舌之爲可病也。不恤毁譽。任情肆行。固小人之無忌憚。而動於毁譽。畏人前却。亦非君子所以自立也。惟以孟子所謂强爲善而已。吾於彼何哉者。爲修身俟命究竟之法可耳。賢者志行㓗白。自恃其無瑕而心量未弘。聞一謗議。或不免有芥滯者。故無論虛實。如蒙不㓗。不能遣諸胷中。而推之於爲人者。亦如是矣。毁譽之來。聖賢之所不免。獨不見明村雜錄乎。以是而爲疚。則將不勝其疚。而徒以自殘其生耳。幸須加意於張子弘放之說。而復以程子所謂天下萬物不以撓己者自樹。如何如何。僕之爲此言。要以廣賢者之意而矯其弊於末流。且爲末世學者一有所動於毁譽。則不可以有爲。故因來說而著之戒耳。非敢自爲分疏。亦非謂不恤毁譽而無所忌憚也。幷有以諒之。世道日下。無人自立。可爲痛惜。誠如來諭。然家貧而不能自食。親老而無以爲養者。祿仕州縣。容有可恕。不必深責。况彼平生本末。本不以第一義自處。則人亦何可以第一義責之耶。孔門諸子。顔閔數子之外。皆仕於季氏。侂胄猶橫西山未伸之時。勉齋猶從事於州郡。則爵祿可辭之難。自古如是矣。今亦何可人人而責之以冉求,季路,勉齋以上之人耶。若必如是而責人。是將擧世無一人可與立談。而不免與鳥獸同羣矣。無乃爲已甚乎。孔門諸子仕於季氏者。仲尼未嘗責之。此何意也。孟子所謂不爲已甚者。或指此等處耶。賢者之論。直是第一義。孰敢間然。但恐於人事世變。有未盡通而責人之已詳耳。愚意本自如此。而屛溪之意。實與之同。故未嘗以是相規。今承來示。不覺瞿然。但自有李臺事。士君子益無以出脚於世。而彼爲祿仕州縣者。其義亦當有異於前日否。凡此云云。如有未當於盛懷者。還以見諭。幸甚。當暑眩病方劇。眼暗益甚。借鏡艱草。不能成字。僅對賢者累書所言。而於僕之所欲言者。不能及其一二。臨書屢唏。益不禁江渭之恨也。惟及時進德。卒究大業。以負荷斯道之重。千萬之祝。

答宋士能籤論宋晦可論太極書乙卯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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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靜。陰陽動。

太極靜陰陽動題目。已是爽實。先師之言。本只就太極上分體用動靜。非以理與氣相對爲動靜也。晦可非是抑勒加人者。則恐於人言之意。有未詳察也。

非陰非陽之時。非陰非陽之氣。

非陰非陽四字甚誤。晦可所見頭顱錯處。只在此一句。何不於此明辨耶。陰陽動靜。包盡天地萬事萬物。非陰則陽。非陽則陰。不動卽靜。不靜卽動。未有非陰非陽之氣不動不靜之物也。故體固有包陰陽動靜而爲體者。而謂之體則又屬之陰與靜矣。用固有包陰陽動靜而爲用者。而謂之用則又屬之陽與動矣。朱子曰。陰陽變化流行。而未始有窮。陽之動也。人物稟受一定。而不可復易。陰之靜也。此卽兼陰陽而爲陽動。兼陰陽而爲陰靜矣。論氣如此。論理亦只如此。晦可乃於陰陽之外。又認有不屬陰陽之氣。故遂謂有爲體而不屬靜。爲用而不屬動者。然則此之體用。乃在動靜之外。而動靜二字。又不足以包盡天地萬事萬物之理矣。是果然乎哉。且彼不動不靜者。果是何狀物。而寄寓在何等地分。何等時節耶。陰陽動靜。俱落在一邊。此外果有非陰非陽不動不靜之物。則豈不是天地間大物事大義理。而易中只言陰陽動靜。而不言此大物事大義理何也。晦可若知動靜之外無物。則當悟前說之非矣。若實以爲有不動不靜之物。則亦無以與辨矣。

局定流行。大用全體。

士能之辨。已詳矣。

其體則常主乎對待之靜。

此言良是。然而猶謂有體而不屬靜。用而不屬動者何也。

無動靜。又何以屬靜。

若知包動靜而爲動。包動靜而爲靜。又知動靜之外無物。則當知無動靜之屬靜。有動靜之屬動矣。

靜中有物。陰中含陽。

以無極太極。爲靜中有物。陰中含陽。則是以無極屬靜而太極爲靜中之物。無極屬陰而太極爲陰中之陽。此語非常醜差。且無極太極。猶欲以分屬陰陽動靜。則一太極上。分體用爲動靜。又何以爲不可耶。

晦可前後之書。其說雖多端。要其立論之宗旨。不過謂本體之體不屬靜。大用之用不屬動也。此之辨。當曰謂之體則當屬靜。謂之用則當屬動。天下未有不屬動靜之物也。只此一言辨之盡矣。不必多費辭說。反晦其指也。

答宋士能庚申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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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諭出處之義。旣有先法。何可墜失。微官末職未嘗供仕者。雖如或者之說亦可。而曾經侍從者。不可以此自諉平時不仕。自是吾義。有所不敢耳。朝家所以待之者。乃侍從也。豈有居侍從之列而不赴國難者乎。此等義理。固有古今之殊。而古略而今詳。古薄而今厚。觀於夫子儉泰之說。則其從違之宜。可知也。古者民服君三月。畿外之民。又不服天子。至朱子。始推一統之義。四海之內。同服天子三年。則君民禮義。至後聖而益備。此又可見矣。而易以時爲大者。政以此耳。紙末云云。在我之道。但當以司馬公平生無不可對人言者自勉。意外之事。何可一一預防耶。然戒意亦當存記之矣。

答宋士能庚申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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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示任生往復。盛辨固未有失。第恨辨之未得其要耳。所謂要者。朱先生定論是也。大全語類。固皆莫非定論。然於其間。容有未定之論若初年之說記錄之誤是也。而非有眞知之見。亦難以盡辨之也。以是學者於其意之所合者。則雖非定論。亦謂之定論。於其所不合者。則雖是定論。亦謂之非定論。果安得以定之哉。欲使人正之。人亦如是。又孰使之正之也。惟天下人同然一辭而謂之定論者。論孟輯註庸學章句或問是也。旣知其定論之所在。則凡有異同之說。皆可折之於此。合者存之。不合者黜之。至於大全語類所載。亦當一準之於此。別其同異而定其取舍。譬如持尺度權衡以裁物。而物之輕重長短。莫能逃者矣。今此所辨人物之性。中庸首章章句,或問,孟子生之謂性章註。言之備矣。何不就此極論。以决其是非。而顧反區區於他書初晩之爭耶。此所謂不得其要也。而人之不能解惑。恐亦不可全責於人也。於前所謂章句或問輯註之說。究極其義。彼說是則當從彼說。吾說通則當守吾說。義理天下之公。非一家之私。固不可存彼我之畦畛。况乎讀書講義。本爲吾事。不關他人事。則徒爲務勝而甘心自誤者。豈不惑哉。

與宋士能別紙庚申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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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有萬義往復書。勿秘示之。幸甚。彼說梗槩。此亦略聞之矣。愚陋平生論性大目。本皆守師門說。而師門說。又皆本於老先生之說也。老先生論人物之性不同。見於答農巖書及答鄭慶由書。其論情意發用之前。已有氣質之性。而氣質不能純善。見於栗谷別集證誤及答李君輔書。可考而知也。此外不復見其有近於彼說者矣。巍巖在時。愚每引老先生此說相質。而彼終不答。其意盖知其不可援附己說。而又不以爲輕重故也。今萬義以其子孫之故。不敢直斥其非。而强欲援附之於彼說。巍巖之所不能援附者。今亦何能援附耶。徒使人見其罅隙而指議之耳。先師又以本然之性。屬之繼善。相近之性。屬之成性。巍巖之所力攻者。尤在於此。然老先生看書雜錄曰。易所謂繼之者善。專言本然之性。至成之者性後。始有昏明强弱之異。先師之說。盖亦本於此說矣。二先生之說。煞有意思。本非如攻之者之說。今或不知其本意之所在。而隨聲同攻先師之說。不知其上累於老先生。則豈不可惜哉。高明旣與之往復。則與之辨乎。抑與之爛熳同歸乎。若與之辨。何不於老先生之說。詳釋而曉之耶。目今老先生之道受詘甚矣。他人之不尊不信。固無奈何。爲子孫者。亦不識其意。反與爲攻之者之口實。則其爲世道之病。尤如何哉。念前哲之益遠。嘅吾道之日孤。言之不覺胷煩耳。若曰先賢言議不必盡同云爾。則此固然矣。然此指小小言議之不同者而言。若其心性至論學問大原。則决不可不同也。若使老先生有少不明於此。則亦何以爲配朱子之大賢耶。二先生繼善成性之說。其辨在巍巖上師門書辨中。近日心純善之說。人人皆同。牢不可破。不謂江西餘波懷襄至此也。彼爲是說者。盖亦於未發處。不無所見。而只爲見其一。未見其二者也。人心未發之際。湛然虛明。物欲不生。此則聖凡之所同而亦善而已矣。然心之氣稟偏正强弱。淸濁粹駁之不同者。亦只在這裏。兼此氣而言性。則是爲氣質之性。而有萬不齊。必於此單指理而後。方爲本然之性矣。但於此時。不能用事。故不害心之湛然虛明矣。程子所謂心本善。朱子所謂心之本體。皆指此湛然者而言。非幷指氣稟而言也。今日學者。但見其湛然虛明之同。而不知其有氣稟本色之不同者。遂認心以爲至善。此則與釋氏同病。如或見其氣稟之不同。而幷謂其虛明者之有不同。則是又以心之未發。謂有不齊也。亦未爲可矣。勉齋黃氏曰。方其未發。此心湛然。物欲不生。則氣雖偏而理自正。氣雖昏而理自明。氣雖有贏乏而理則無勝負。此未發之前。天地之性。純粹至善。而子思所謂中也。常以是質之先師。答曰。未發之前。氣不用事。所以有善而無惡。至哉言乎。勉齋此說。朱子所答。可謂說盡未發事。無遺矣。學者若於此熟玩而深會之。亦可以有見於未發眞際。而不眩於他說矣。爲此說者。又必爲心與氣稟二物之辨。此則出於不得已也。盖旣以心爲純善。而氣稟又不可爲純善。故不得不分以爲二矣。心與氣稟。旣分爲二物。則是必各有所在之處矣。同在方寸。不同方寸此二說者外。更無可說底。而不同方寸之說。曾辨之於巍巖往復矣。同在方寸之說。近又辨之於金伯三書中。此不復論。中庸首章或問曰。聖人之心淸明純粹。只此八字。可以决此之疑案。而惜乎不之察也。

或問此段之上。先論淸濁厚薄之稟。智愚賢不肖之過不及。而後係之曰。惟聖人之心。淸明純粹。惟之一字。乃是承上之事。而又是獨字之意。則上所言淸濁粹駁之稟。皆以心言。此所云淸明純粹之心。在聖人而獨然者。俱可見矣。又按二十章或問論生知安行曰。此人之稟氣淸明。賦質純粹。論學知利行曰。此得淸之多而不能無偏。得粹之多而不能無雜。論困知勉行曰。此則昏蔽駁雜。天理幾亡。據是而推之於前。則聖人之心。淸明純粹。卽以氣稟言者。可知矣。據是而推之於後。則生知以下。稟賦不同。皆以心言者。亦可知矣。此等議論明白直截。不啻若日星之昭晣。而猶生異見者。誠不可知也。中庸素隱之說。先生戊午歲。猶作素隱。則其改作索隱。當在戊午以後。而或問作索隱。則或問之爲晩年修改定本。而不可謂有初年未定之論者。又可知矣。此是學問大頭顱築底處。而儒釋邪正之所由分。故屢言而不已。聽者亦或厭其支離矣。然知我罪我。只以俟於百世之下。本不敢期於今人耳。

與宋士能甲子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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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與權生書錄呈。盖爲疏釋戊戌獻議。以明先師論禮本意也。見此。可見先師之說。本不近於䥴,穆之說也。世人之言。固不足恤。而建叔不辨其誣。只傳其說。何意也。又聞建叔言先師實爲先春之論。爲春門作證保。亦何故也。頃歲景徽以顧藉尹家疑之。今又建叔之言如此。甚可恠也。傳鉢之地。如是致疑。又豈爲老先生之光耶。望以此意言之。如何。

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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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議疏釋。姑仍先師本文而解之。天子諸侯爲長子斬。於愚意終有所未安。今因此疏釋而又思之。益見其難行也。以漢言之。則惠帝,景帝以未滿世數而不斬。以朱子兄弟各爲一世之說爲斷。則景帝已滿世數。今姑以父子相傳者爲言耳。文帝,武帝以非正而不斬。宣帝以非體而不斬。惟元,成當斬。而哀,平則又不得斬矣。漢自高帝以下十帝當斬者。只有元成二帝。此其可行乎。且帝王家傳重。以太祖爲大。則承太祖之重者皆可斬。何可復計世數。而太祖之重。反爲輕乎。此王朝之禮。與士庶家絶不同。而不可相準也。愚意以君不可爲臣斬爲大綱。而無論嫡庶長少。承統者皆服期。婦服大功。以重其統。庶可爲萬世通行之道也。愚見如是。故先師嫡婦大功之說。甚以爲是矣。曾與沈信夫再書論此。其說甚備。異日取見商量如何。

與宋士能別紙丙寅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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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答鄭子上書曰。儒釋之異。正爲吾以心與理爲一。而彼以心與理爲二耳。後書曰。彼見得心空而無理。此見得心雖空而萬理咸備。然近世一種學問。雖說心與理一。而不察乎氣稟物欲之私。氣稟物欲。謂心之氣稟物欲也。故其發亦不合理。却與釋氏同病。所謂一種學問。指陸氏而言也。陸氏之言曰。東海有聖人出焉。同此心此理。西海有聖人出焉。同此心此理。南海有聖人出焉。同此心此理。北海有聖人出焉。同此心此理。又曰。人心至靈。此理至明。人皆有是心。心皆有此理。此所謂心與理一。而與吾儒之說無異也。然不知聖人衆人其心不能皆同。朱子答石子重書曰。人之所以爲學。以其心不若聖人之心故也。又不知人心之靈不能皆善。大學或問曰。此心之靈。其所知不過情欲利害之私。此所謂不察乎氣稟物欲之私也。不察心之氣稟物欲。則以人心爲至善。而與釋氏同病矣。盖儒釋之辨。只在於心性之辨。而心性之辨。又只在於性善而心有不善也。語類心性門曰。性無不善。心有善惡。釋氏初不知有理。而只以靈覺之心爲至善。陸氏雖說心與理一。亦以人心之靈爲至善。則宗旨所在。未嘗不與釋氏同矣。故朱子曰。陸氏之學宗旨。本自禪學中來。不可掩諱。退溪以心爲合理氣而名。則此於心性名目界分。未甚剖析。而乃以氣之一邊。爲有善惡。此所以不失吾家宗旨。而與陸氏不同也。大抵荀,楊以惡與混爲性。禪學一宗。又皆以心爲至善。二者皆混心性而無別也。吾儒則以性爲純善而心爲有善惡。此學之邪正。只在於心性之辨。而程子所謂聖人本天。釋氏本心。可謂八字打開矣。盖謂性有惡者。同於荀楊。謂心皆善者。同於釋氏。謂性善而心有善惡者。乃合於吾儒。此三說者外。更無他歧。卽此求之。可定是非矣。

易大傳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非道卽器。非器卽道。未有非道非器之物也。道爲本而器爲末。本者無不善。而末者有不善。道爲精而器爲粗。精者無不善。而粗者有不善。性爲形而上之道。心爲形而下之器。只此道器二字。可見性無不善而心有不善也。心雖是氣之精爽。雖是氣之靈精。爽與靈皆屬形而下者。則不可謂無不善也。若曰道無不善而器亦無不善。則是二本也。其果成說乎。

與宋士能丙寅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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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君行。附書論心說。想卽登照。追書二段。今又錄呈。辨說至此。殆無餘遺。幸卽回敎。以破愚惑。如何如何。大抵心純善之說。本出於釋氏。程朱以前。惑其說者。固無恠也。程朱旣出。議論已定之後。猶復爲此說者。不亦恠乎。並排程朱。一意尊釋氏者。猶可說也。一邊尊尙程朱。而一邊爲釋氏之說者。又豈成說乎。程朱以前惑其說者。盖皆因其高明而入之。程朱以後爲此說者。直是下愚之流爾。僕於高明。所以期待者如何。而乃反與下愚同歸。豈不可歎也。今日心性之說。與釋氏同者。大全語類論釋氏處。類聚觀之。則可知愚言之不妄也。愚之所以如此者。亦有說焉。程子之言曰。佛氏之害。甚於楊墨。當如淫聲美色以遠之。又曰。闢之而後。可以入道。此政是生死路頭。夫安得放過。惟高明更思之。

答宋士能丁卯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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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惠書。至今慰浣。秋深霜寒。遠惟德履增珍。承諭以先師狀文事。沙翁子孫有所云云。不有高明之愛我深。何以得聞過。感荷感荷。以僕之無文無識。代大匠斲。宜其有血指汗顔之羞矣。尙誰咎哉。然鄙意則自有所主。恐見者未之察也。自孟子歷叙羣聖之統。後來論撰儒賢碑狀者。率用此例。今已成陳言矣。鄙意不欲更襲陳言。故只就先師有功於斯道者而論撰之。先師之有功於斯道者。理氣說是也。東方理氣之說。實自栗谷尤菴二先生始明。而先師繼之發揮。故又不得不推本於二先生之說。觀其全文大意則可知也。大抵文字之體。題目不同。立論自異。朱子撰庸學二序。只擧程子而不及周子者何也。二序以庸學爲題目。而周子之說。未有及於庸學故也。豈謂周子有不足於道統之傳耶。尤翁撰沙溪行狀。直據道統爲說。而近擧栗谷。不及靜退諸賢。盖亦不欲蹈襲陳言。而後來尙論者。亦未嘗以此爲尤翁之罪也。况僕之撰師門狀。不敢全沒道統。而曰朱子歿而吾道東矣。其任傳道之責者。惟栗谷,尤菴二先生爲最著。旣以任傳道之責一句。揔而言之。則凡可與於傳道之責者。皆在其中矣。若以最著二字爲未安。則亦有說焉。朱子行狀曰。曾子,子思繼其微而至孟子而始著。周,程,張子繼其絶而至先生而復著。曾,思之於孟子。周,程,張子之於朱子。其賢等耳。猶以孟,朱爲著者。以其事業之大。比往賢有加也。據此則以栗,尤二先生爲最著者。亦豈爲過哉。如又以爲先賢之當與於道統者。皆當歷書。不可如是帶說過。則鄙文旣以理氣說爲一篇題目。而其下復歷書道統。則是與作文本意大異。而首尾橫决。亦不成文體矣。若使知文字體段者見之。則亦必知之矣。來諭又謂或改句語。或作後論。以破世人之疑。此則不然。若改句語。則似是實有近於言者之言。若作後論。則不過分疏在己之謗。非如太極圖朱子行狀之有後論。有所關於義理之公者也。僕雖不武。豈爲此哉。只得默默以俟百世之知罪耳。且有一說可明鄙意者。子孫之推尊祖先。人皆有是心。或失之過。未有不及者也。沙溪先生於我先人。爲外先高祖也。道之正統在是。人共知之。而僕在子孫之列。反欲貶黜者。此豈人情也哉。特以文字體段。自有機軸。不可揷入他說於其間也。今此云云。實是意外。平心見之者。當有所諒矣。但僕於金太白。不能無恨。太白曾與我相知者。相對一論。太白之言果是。則鄙當引伏。鄙言果有所據。則太白亦當有反思者。過我門十里地而不入。何其絶人之太遽耶。不見全文。徒信流言而輕絶故舊。在我固無如何。而在太白。亦非爲長厚之道也。如見太白。一誦之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