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先生朴文純公文正集/卷八

卷七 南溪先生朴文純公文正集
卷第八
作者:朴世采
1731年
卷九

經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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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世采按續綱目紹煕五年七月。寧宗卽位。八月召朱熹至。以爲煥章閣待制兼侍講。熹徽州婺源人。少有求道之志。及擧進士。聞延平李侗學于羅從彥。得伊洛之正。遂徒步往從之。其學大要窮理致知。反躬賤實。而以居敬爲主築室武夷山中。四方游學之士從之者如市。先是黃裳爲嘉王府翊善。上諭之曰嘉王寧宗時爲嘉王進學。皆卿之功。裳謝曰若欲進德修業。追跡古先哲王。則須尋天下第一等人。上問爲誰。裳以熹對。彭龜年爲嘉王府直講。因講魯莊公不能制其母。云母不可制。當制其侍御僕從。王問此誰之說。對曰朱熹之說也。自後每講。必問熹說如何。至是趙汝愚首薦熹。遂自潭州召。又按朱子行狀先生旣入對。面辭待制侍講不許。翌日又辭待制職名。乞作說書差遣。以爲未得進說而先受厚恩。萬一異時未效涓埃而疾病不支。遂竊侍從職名而去。則臣化有餘罪。上手札卿經術淵源。正資勸講次對之職。勿復牢辭。以副朕崇儒重道之意。遂拜命。蓋是時立朝者四十六日。進講者七。至閏十月因內批罷。今采其在講筵時奏箚及大學講義。通爲一編。以備聖覽。

甲寅行宮便殿奏箚一紹煕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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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竊聞之。天下之事。有常有變。而其所以處事之術。有經有權。君臣父子。定位不易。事之常也。君令臣行。父傳子繼。道之經也。事有不幸。而至於不得盡如其常。則謂之變而所以處之之術。不得全出於經矣。是則所謂權也。當事之常而守其經。雖聖賢不外乎此。而衆人亦可能焉。至於遭事之變而處之以權。則唯大聖大賢爲能不失其正。而非衆人之所及也。故孔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蓋言其難如此。而夷,齋,季札之徒所以輕千乘之國。以求卽乎吾心之所安。寧隕其身亡其國。而不敢失其區區之節者亦爲此也。乃者天運艱難。國有大咎。天變爲之見於上。地變爲之作於下。人情爲之哀恫怫鬱。而皆有離叛散亂之心。方此之時。宗廟社稷。危於綴旒。是則所謂天下之大變。而不可以常理處焉者也。是以太皇太后躬定大策。皇帝陛下寅紹丕圖。未及號令之間。不越須臾之頃。而鄕之危者安離者合。天下之勢翕然而大定。此亦可謂處之以權。而庶幾乎有以不失其正者矣。然自頃至今亦旣三月。而天變未盡消。地變未盡弭。君親之心未盡懽。學士大夫群黎百姓或反不能無疑於逆順名實之分。至於禍亂之本。又已伏於冥冥之中。特待時而發耳。臣雖至愚。亦知竊爲陛下憂之。而未知其計之所出。故嘗反復以思。而參以所聞。則尙猶有可諉者。亦曰陛下之心前日未嘗有求位之計。今日未嘗忘思親之懷而已尒。嗚呼。此則所謂道心微妙之全體。天理發用之本然。而所以行權而不失其正之根本也。誠卽是心以充之。則孔子所謂求仁得仁而無怨。孟子所謂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者。臣有以知陛下之不難矣。借曰天命神器。不可以無傳。宗廟社稷。不可以無奉。則轉禍爲福。易危爲安。亦豈可以舍此而他求哉。充吾未嘗求位之心。則可以盡吾負罪引慝之誠。充吾未嘗忘親之心。則可以致吾溫淸定省之禮。始終不越乎此。而大倫可正。大本可立矣。陛下誠能動心忍性。深自抑損。所以自處常如前日未嘗有位之時。內自宮掖燕私之奉。服食器用之須。不敢一毫有所加於潛邸之舊。外至百辟多儀之享。恩澤匪頒之式。不敢一旦而全享乎萬乘之尊。專務積其誠意。期以格乎親心。然後濬發德音。痛自克責。嚴飭羽衛。益勤問安視膳之行。十日一至而不得見則繼以五日。五日一至而不得見則繼以三日。三日而不得見則二日而一至。以至于無一日而不一至焉。俯伏寢門。怨慕號泣。雖勞且辱。有所不憚。然而親心猶未底豫。慈愛猶未復初。逆順名實之疑。不渙然而氷釋則臣不信也。若夫災異之變。禍亂之幾。有未盡去。則又在乎陛下凝神恭默。深監古先。日與大臣講求政理。可否相濟。唯是之從。必使發號施令。無一不出乎朝廷。進退人材。無一不合乎公論。不爲偏聽以啓私門。則聖德日新聖治日起。而天人之應不得達。釁孼之萠不得作矣。今日之計。莫大於此。惟陛下深留聖意而亟圖之。若復因循。日復一日。所以行權者遂失其正。則臣恐禍變之來。不但禮樂不興。刑罰不中而已也。人心易離。天命難保。厥監不遠。深可畏懼。臣山野戇愚。不識忌諱。罪當萬死。惟陛下寬之。

臣世采按續綱目紹煕五年。孝宗以太上皇崩。光宗稱疾不出。太皇太后吳氏詔寧宗成服卽位。尊光宗爲太上皇。又按朱子年譜。先生行至宜春。門人劉黻請曰。先生是行。上虛心以待。敢問其道何先。先生曰。今日之事。非大更改。不足以悅天意服人心。必有惡衣服菲飮食卑宮室之志。而不敢以天子之位爲樂。然後庶幾積誠盡孝。默通潛格。天人和同。方可有爲。其事大其體重。以言乎輔贊之功則非吾之所任。以言乎啓沃之道則非吾之敢當。然天下無不可爲之時。人主無不可進之善。以天子之命召。藩臣當不俟駕而往。吾知竭吾誠盡吾力耳。外此非吾所能預計也。至是首上此箚。其意則以爲寧宗方遭人倫之大變。必先有以盡事親之道。共爲子職。然後天下國家可得而理其亦親切而深遠矣。伏乞聖照。

臣竊惟皇帝陛下祗膺駿命。恭御寶圖。正位之初。未遑他事。而首以博延儒臣。討論經藝。爲急先之務。蓋將求多聞以建事。學古訓而有獲。非若記問愚儒詞章小披。誇多以爲博。鬪靡以爲工而已也。如是則勸講之官。所宜遴選。顧乃不擇。誤及妄庸。則臣竊以爲過矣。蓋臣天姿至愚極陋。雖嘗挾筞讀書。妄以求聖賢之遺旨。而行之不力。老矣無聞。況於帝王之學則固未之講也。其何以當擢任之寵而辱顧問之勤乎。是以聞命驚惶。不敢奉詔。然嘗聞之。人之有是生也。天固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而敍其君臣父子之倫。制其事物當然之則矣。以其氣質之有偏。物欲之有蔽也。是以或昧其性以亂其倫。敗其則而不知反。必其學以開之。然後有以正心脩身而爲齊家治國之本。此人之所以不可不學。而其所以學者。初非記問詞章之謂。而亦非有聖愚貴賤之殊也。以是而言則臣之所嘗用力。固有可爲陛下言者。請遂陳之。蓋爲學之道。莫先於窮理。窮理之要。必在於讀書。讀書之法。莫貴於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則又在於居敬而持志。此不易之理也。夫天下之事。莫不有理。爲君臣者有君臣之理。爲父子者有父子之理。爲夫婦爲兄弟爲朋友。以至於出入起居應事接物之際。亦莫不各有理焉。有以窮之則自君臣之大。以至事物之微。莫不知其所以然與其所當然。而亡纖芥之疑。善則從之。惡則去之。而無毫髮之累。此爲學所以莫先於窮理也。至論天下之理則要妙精微。各有攸當亘古亘今。不可移易。唯古之聖人爲能盡之。而其所行所言。無不爲天下後世不易之大法。其餘則順之者爲君子而吉。背之者爲小人而凶。吉之大者則能保四海而可以爲法。凶之甚者則不能保其身而可以爲戒。是其粲然之跡。必然之效。蓋莫不具於經訓史冊之中。欲窮天下之理而不卽是以求之。則是正墻面而立爾。此窮理所以必在乎讀書也。若夫讀書則其不好之者固怠忽間斷而無所成矣。其好之者又不免乎貪多而務廣。往往未啓其端而遽已欲探其終。未究乎此而忽已志在乎彼。是以雖復終日勤勞。不得休息。而意緖悤悤。常若有所奔趨迫逐。而無從容涵泳之樂。是又安能深信自得。常久不厭。以異於彼之怠忽間斷而無所成者哉。孔子所謂欲速則不達。孟子所謂進銳者退速。正謂此也。誠能鑑此而有以反之。則心潛於一。久而不移。而所讀之書。文意接連。血脈通貫。自然漸漬浹洽。心與理會。而善之爲勸者深。惡之爲戒者切矣。此循序致精。所以爲讀書之法也。若夫致精之本則在於心。而心之爲物。至虛至靈。神妙不測。常爲一身之主。以提萬事之綱。而不可有頃刻之不存者也。一不自覺而馳騖飛楊。以徇物欲於軀殼之外。則一身無主。萬事無綱。雖其俯仰顧眄之間。蓋已不自覺其身之所在。而況能反復聖言。參考事物。以求義理至當之歸乎。孔子所謂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孟子所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者。正謂此也。誠能嚴恭寅畏。常存此心。便其終日儼然。不爲物欲之所侵亂。則以之讀書。以之觀理。將無所往而不通。以之應事。以之接物。將無所處而不當矣。此居敬持志。所以爲讀書之本也。此數語者。皆愚臣平生爲學。艱難辛苦。已試之效。竊意聖賢復生。所以敎人。不過如此。不獨布衣韋帶之士所當從事。蓋雖帝王之學。殆亦無以易之。特以近年以來風俗薄陋。士大夫間聞此等語。例皆指爲道學。必排去之而後已。是以食芹之美。無路自通。每抱遺經。徒竊慨歎。今者乃遇皇帝陛下始初淸明。無他嗜好。獨於問學孜孜不倦。而臣當此之時。特蒙引對。故敢忘其固陋而輒以爲獻。伏惟聖明深賜省覽。試以其說驗之於身。蚤寤晨興。無忘今日之志。而自強不息。以緝煕于光明。使異時嘉靖邦國如商高宗。興衰撥亂如周宣王。以著明人主講學之效。卓然爲萬世帝王之標準。則臣雖退伏田野。與世長辭。與有榮矣。何必使之勉強盲聾。扶曳跛躄。以汚近侍之列。而爲盛世之羞哉。干冒宸嚴。不勝戰慄。惟陛下留神財幸。

臣世采竊惟古今人臣。能以聖學要道。指陳於君上。而明白切實。上下皆通。未有如此箚者。亦嘗聞往歲殿下因筵臣進言。遂命別寫一通入內。以備省覽。可謂得爲學之先務也。蓋朱子嘗因囊封陛對。進忠於孝宗者。本末備具。無非格言宏議。而然亦莫切於戊申延和奏箚。旣以舜,禹,孔,顏之間精一克復之說進之。而又曰自今以往。一念之萠則必謹而察之。此爲天理耶。爲人欲耶。果天理也則敬以擴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閼。果人欲也則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滯。推而至於言語動作之間。用人處事之際。無不以是裁之。知其爲是而行之則行之惟恐其不力。而不當憂其力之過也。知其爲非而去之則去之惟恐其不果。而不當憂其果之甚也。知其爲賢而用之則任之惟恐其不專。聚之惟恐其不衆。而不當憂其爲黨也。知其爲不肖而退之則退之惟恐其不速去之惟恐其不盡。而不當憂其有偏也。其後又上封事。極論天下之大本。而申擧帝舜孔子之言。且以自今以下一段。別爲附註。以致拳拳之意。要之天下之理。無以加此。誠聖學之標準。治道之龜鑑也。然孝宗天資儘高。久已明習事理。故直以精一克復之說責之。卽所謂非堯舜不陳之意也。寧宗年齡方富。學業未明。故先以窮理居敬之說啓之。卽所謂登高自卑之意也。然必克盡居敬窮理之學。然後可以進於精一克復之道。又非二致。敢並及焉。後之人主有志於聖學者。其功程次第。必當以是爲準。伏惟殿下深留意焉。○臣又惟帝王之道。有創業焉。有重恢焉。有守成焉。要其所値之時如何爾。然非所謂居敬而持志。讀書而窮理。將無以致其道而嘉靖邦國。興衰撥亂。得如商高,周宣之爲者。蓋其講學之效。本所以求此故也。恭惟我國家受命皇朝。世謹侯度。實有君臣父子之義。至于壬辰之難。神宗皇帝發天兵輸內帑以救之。尤爲萬世不可忘之恩也。不料強敵起於西鄙。城下之盟。旣已先被蠆毒矣。繼而皇都不守。福建肇慶。次第遇害。遂使普天之下。憤不共戴。至今餘數十年。而乃我反以玉帛皮幣。時節相望於塗。始非祖宗在天之靈所能自安矣。昔我孝宗大王躬履否運。奮發大志。銳爲自強報雪之擧。因此足以有辭於後世。而不幸中道昇遐。夫以殿下之仁孝英明。纉承鴻業。豈不怵然感動。思所以繼述而光大之耶。大抵此事。鄒楚之不敵。一時之定形也。冠屨之難變。萬世之通誼也。而況重以君臣父子之大義。不可但已。則是將何以處之。蓋以南宋揆之今日。無甚異轍。當時主罷和進戰之議者莫如朱子。而及其後來。乃曰區區東南事。猶有不勝慮者。何恢復之可圖。唯以大本急務爲言。今又益以讀書居敬之說。俾作報雪之根基。斯所謂善言易者不言易矣。第爲今日之計者。只當及此間暇。深惟國家大義。一以孝宗之心爲心。參以朱子之論。正心求賢。治民養兵。合內修外攘爲一事。而商度形勢。寬持歲月。必以報雪大讎爲期。庶幾天運循環。仁者無敵於四海。而中國自尊。夷狄自遁。是則名雖重恢。而其功倍於創業者也。伏惟殿下深留意焉。

山陵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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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位臣朱熹

右臣竊惟至尊壽皇聖帝聖德神功。覆冒寰宇。深仁厚澤。浸潤生民。厭世上賓。率土哀慕。宜得吉土。以奉衣冠之藏。垂裕後昆。永永無極。而因山之卜。累月于玆。議論紛紛。訖無定說。臣嘗竊究其所以。皆緣專信臺史。而不廣求術士。必取國音坐丙向壬之穴。而不慱訪名山。是以粗略苟簡。唯欲附於紹興諸陵之旁。不惟未必得其形勢之善。若其穴中水泉之害。地面浮淺之虞。偪仄傷破之餘。驚動諸陵之慮。雖明知之。亦不暇顧。群臣議者又多不習此等猥賤之末術。所以不能堅決剖判。致煩明詔。慱訪在廷。臣實痛之。其敢無辭以對。蓋臣聞之。葬之爲言藏也。所以藏其祖考之遺體也。以子孫而藏其祖考之遺體。則必致其謹重誠敬之心。以爲安固久遠之計。使其形體全而神靈得安。則其子孫盛而祭祀不絶。此自然之理也。是以古人之葬。必擇其地。而卜筮以決之。不吉則更擇而再卜焉。近世以來。卜筮之法雖廢。而擇地之術猶存。士庶稍有事力之家。欲葬其先者。無不廣招術士。慱訪名山。參互比較。擇其善之尤者然後用之。其或擇之不精。地之不吉。則必有水泉螻蟻地風之屬以賊其內。使其形神不安。而子孫亦有死亡絶滅之憂。甚可畏也。其或雖得吉地。而葬之不厚。藏之不深。則兵戈亂離之際。無不遭罹發掘暴露之變。此又其所當慮之大者也。至於穿鑿已多之處。地氣已洩。雖有吉地。亦無全功。而祖塋之側。數興土功。以致驚動。亦能挻災。此雖術家之說。亦不爲無理。以此而論則今日明詔之所詢者。其得失大槩已可見矣。欲望聖明深察此理。卽日行下兩浙帥臣監司。疾速搜訪。量支路費。多差人兵轎馬。津遣赴闕。令於近甸。廣行相視。得五七處然後遣官按行。命使覆按。不拘官品。但取通曉地理之人參互考校。擇一最吉之處。以奉壽皇。神靈萬世之安。雖已迫近七月之期。然事大體重。不容苟簡。其孫逢吉所謂少寬日月。別求吉兆爲上。此十字者。實爲至論。惟陛下采而用之。庶幾有以少慰臣子之心。用爲國家祈天永命之助。臣本儒生。不曉術數。非敢妄以淫巫瞽史之言。眩惑聖聽。自速譏誚。蓋誠不忍以壽皇聖體之重。委之水泉沙礫之中。殘破浮淺之地。是以痛憤激切。一爲陛下言之。譬如鄕隣親舊之間。有以此等大事商量。吾乃明知其事之利害必至於此。而不盡情以告之。人必以爲不忠不信之人。而況臣子之於君父。又安忍有所顧望而默默無言哉。惟陛下詳賜省察。斷然行之。則天下萬世。不勝幸甚。

臣世采按續綱目。時趙彥逾按視孝宗山陵。以爲土肉淺薄。下有水石。孫逢吉覆按。乞別求吉兆。有旨集議。熹上議狀。卽指此也。地理之術。爲世所賤久矣。及宋程子,張子,司馬光諸賢。益加攻斥。其言甚詳。獨朱子嘗謂先賢所論雖正。而恐於幽明之故。有所未察。故不敢從。蓋亦有以深知其理。非諸賢之所及也。適當集議。又不得不爲君父送終大節。自盡其忠誠。或者以是短之。誤矣。伏乞聖照。

十月辛丑始講自經首止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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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臣熹曰大學者。大人之學也。古之爲敎者。有小子之學。有大人之學。小子之學。灑掃應對進退之節。詩書禮樂射御書數之文是也。大人之學。窮理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是也。此篇所記。皆大人之學。故以大學名之。

臣又嘗竊謂自天之生此民。而莫不賦之以仁義禮智之性。敍之以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倫。則天下之理。固已無不具於一人之身矣。但以人自有生。而有血氣之身。則不能無氣質之偏。以拘之於前。而又有物欲之私。以蔽之於後。所以不能皆知其性。以至於亂其倫理而陷於邪僻也。是以古之聖王。設爲學校。以敎天下之人。使自王世子王子公侯卿大夫元士之適子。以至庶人之子。皆以八歲而入小學。十有五歲而入大學。必皆有以去其氣質之偏。物欲之蔽。以復其性。以盡其倫而後已焉。此先王之世。所以自天子至於庶人。無一人之不學。而天下國家所以治日常多而亂日常少也。及周之衰。聖賢不作。於是小學之敎廢。而人之行藝不脩。大學之敎廢。而世之道德不明。其書雖有存者。皆不過爲世儒誦說口耳之資而已。未有能因其文以旣其實。必求其理而責之於身者也。是以風俗敗壤。人才斲喪。爲君者不知君之道。爲臣者不知臣之道。爲父者不知父之道。爲子者不知子之道。所以天下之治日常少而亂日常多。皆由此學不講之故也。至于我朝。天運開泰。於是河南程顥及其弟頤始得孔孟以來不傳之緖。而其所以開示學者。則於此篇之旨。深致意焉。若其言曰大學乃孔氏遺書。須從此學則不差。又曰大學乃初學入德之門。於今可見古人爲學次第者。賴有此篇尙存。其他則莫如論孟。其可謂知言之要矣。後之君子欲脩己以治人。而及於天下國家者。豈可以舍是而他求哉。臣以無能。獲奉明詔。使以此篇進講。謹誦所聞。釋其名義如右。惟聖明之留意焉。

臣世采按朱子年譜。孝宗己酉。大學章句或問成而序之。所謂章句者。今此經傳下注文是也。或問者。今此別行各章總論是也。然視此文。時有不同者。章句或問雖成。而前後所見不免少異。又因奏御事體與平日論著。自然殊科故也。蓋此於各章解說處。亡不致其删約精明。以冀人主有所易曉而深體之。於諸章摠括處。如經前章後章。傳四章五章六章是也。亦必特爲提掇襯貼。以冀人主通會而力行之。務益勤懇。一節深於一節。要其歸趣。不惟義理大體。未嘗不同。其於文義參伍之間。正好商量。以究蘊奧。而最其愛君忠國丁寧反復之意。溢於言表。苟爲善推其義者。是豈但資一時講學之力而已。誠足以爲萬世帝王脩德致治之助。則所宜於此。蚤夜專心。有以深體而力行之。拳拳不舍。如親得聞於當日奏對之際者。伏乞聖念。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臣熹曰大學者。大人之學也。明明之也。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至明而不昧者也。但爲氣稟所拘。人欲所蔽。則有時而昏。故當有以明之而復其初也。親。程氏以爲字當作新是也。其義則去其舊而新之云爾。言旣能自明其明德。又當推以及人。使人亦有以去其舊染之汚也。止者。必至於是而不遷之意。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也。言明明德新民。皆當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蓋必其有以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也。此三者。大學之綱領也。

臣竊謂天道流行。發育萬物。而人物之生。莫不得其所以生者。以爲一身之主。但其所以爲此身者。則又不能無所資乎陰陽五行之氣。而氣之爲物。有偏有正有通有塞有淸有濁有純有駁。以生稟之類而言之。則得其正且通者爲人。得其偏且塞者爲物。以人之類而言之。則得其淸且純者爲聖爲賢。得其濁且駁者爲愚爲不肖。其得夫氣之偏且塞而爲物者。固無以全其所得以生之全體矣。惟得其正且通而爲人。則其所以生之全體。無不皆備於我。而其方寸之間。虛靈洞澈。萬理粲然。有以應乎事物之變而不昧。是所謂明德者也。人之所以爲人而異於禽獸者以此。而其所以可爲堯舜而參天地贊化育者。亦不外乎此也。然又以其所得之氣。有淸濁純駁之不齊也。是以極淸且純者。氣與理一而自無物欲之蔽。自其次者而下則皆已不無氣稟之拘矣。又以拘於氣稟之心。接乎事物無窮之變。則其日之欲色。耳之欲聲。口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所以害乎其德者。又豈可勝言也哉。二者相因。反覆沈痼。是以此德之明。日益昏昧。而此心之靈。其所知者不過情欲利害之私而已。是則雖曰有人之形。而實何以遠於禽獸。雖曰可以爲堯舜而參天地。然亦不能有以自知矣。是以聖人施敎。旣已養之於小學之中而後。開之以大學之道。其必先之以格物致知之說者。所以使之卽其所養之中。而發其明之之端也。繼之以誠意正心脩身之目者。則又所以使之因其已明之端。而致其明之之實也。夫旣有以發其明之之端。而又有以致其明之之實。則吾之所得於天而未嘗不明者。豈不超然無有氣質物欲之累而復得其本然之明哉。是則所謂明明德者。而非有所作爲於性分之外也。然其所謂明德者。又人人之所同得。而非有我之得私也。向也俱爲物欲之所蔽。則其賢愚之分。固無以大相遠者。今吾旣幸有以自明矣。則視彼衆人之同得乎此而不能自明者。方且甘心迷惑。沒溺於卑汚苟賤之中而不自知也。豈不爲之惻然而思有以救之哉。故必推吾之所自明者以及之。始於齊家。中於治國。而終及於平天下。使彼有是明德而不能自明者。亦皆如我之有以自明而去其舊染之汚焉。是則所謂新民者。而亦非有所付畀增益之也。然德之在己而當明。與其在民而當新者。則又皆非人力之所爲。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苟且而爲也。是其所以得之於天。而見於日用之間者。固已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則矣。以其義理精微之極。有不可得以名者。故姑以至善目之。而傳所謂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與人交之信。乃其目之大者也。衆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學者雖或知之。而亦鮮能必至於是而不去。此爲大學之敎者。所以慮其理雖復而有不純。欲雖克而有不盡。將無以盡夫脩己治人之道。而必以是爲明德新民之標的也。欲明德而新民者。誠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過不及之差焉。則其所以去人欲而復天理者。無毫髮之遺恨矣。

臣世采按此講義所論明德之義。與章句所謂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虛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詳略不同。蓋講義專言其本。而章句兼言其體用。嘗竊推之。所謂明德者。要其全體大用。雖亦實兼具衆理應萬事而言。如欲直指其本則惟此所謂人之所得乎天至明而不昧云者。足蔽其義。非有所矛盾也。況其總論。又已並包其全體大用而言。則義尤無所不明矣。伏乞聖照。○臣又按講義與章句或問不同處其大者。格致章不附補亡一段及誠意章毋自欺也以上別爲一節也。其小者。如注文中以處事精詳爲思無不審。以必自慊爲一於善。總論中以物不能動。爲可致其虛。只擧所當然。而不擧所以然也。其他文義多有未盡勘合者。今謹總而言之。其除補亡章。謙不敢附入於經傳之次及一於善。爲易簀前三日所改者外。思無不審。可致其虛。只是一意。而乍有主客所以然。又是向上一層。非所汲汲於講筵者。此所謂正好商量。以究蘊奧之說也。第其異同處。必當姑以講義爲主。而兼考章句或問以該之。通篇皆然。方爲完善矣。伏乞聖念。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臣熹曰止者。所當止之地。卽至善之所在也。知之則志有定向。靜謂心不妄動。安謂所處而安。慮謂思無不審。得謂得其所止。

臣謹按此一節。推本上文之意。言明德新民。所以止於至善之由也。蓋明德新民。固皆欲其止於至善。然非先有以知其所當止之地。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止者而止之。如射者固欲其中。然不先有以知其所當中之地。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中者而中之也。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是則吾所當止之地也。能知所止則方寸之間。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理旣有定則無以動其心而能靜矣。心旣能靜則無所擇於地而能安矣。能安則日用之間。從容間暇。事至物來。有以揆之而能慮矣。能慮則隨事觀理。極深硏幾。無不各得其所止之地而止之矣。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臣熹曰。明德爲本。新民爲末。知止爲始。能得爲終。本始所先。末終所後。此結上文兩節之意。

臣竊謂明德新民兩物。而內外相對。故曰本末。知止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終始。誠知先其本而後其末。先其始而後其終也。則其進爲有序。而至於道也不遠矣。蓋欲治人者。不可不先於知道。此則天下國家之達道通義。而爲人君者尤不可以不審。是以臣愚竊願陛下深留聖意。伏乞睿照。

年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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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每講。務積誠意。以感悟上心。以平日所論著者。敷陳開析。坦然明白。可擧而行。講畢有可以開益上德者。罄竭無隱上亦虛心嘉納焉。

乙巳晩講自第四節止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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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臣熹曰明明德於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心者身之所主也。誠實也。意者心之所發也。實其心之所發。欲其一於善而無自欺也。致推極也。知猶識也。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也。格至也。物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此八者。大學之條目也。

臣謹按此言大學之序。其詳如此。蓋綱領之條目也。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者。明明德之事也。齊家治國平天下者。新民之事也。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之所在。自誠意以至於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也。所謂明明德於天下者。自明其明德。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人皆有以明其明德。則各誠其意。各正其心。各脩其身。各親其親。各長其長。而天下無不平矣。然天下之本在國。故欲平天下者。必先有以治其國。國之本在家。故欲治國者。必先有以齊其家。家之本在身。故欲齊家者。必先有以脩其身。至於身之主則心也。一有不得其本然之正。則身無所主。雖欲勉強以脩之。亦不可得而脩矣。故欲脩身者。必先有以正其心。心之發則意也。不能純一於善。而不免爲自欺。則心爲所累。雖欲勉強以正之。亦不可得而正矣。故欲正心者。必先有以誠其意。若夫知則心之神明。妙衆理而宰萬物者也。不能推而致之。使其內外昭融。無所不盡。則隱微之際。私欲萌焉。雖欲勉強以誠之。亦不可得而誠矣。故欲誠意者。必先有以致其知。致者推致之謂。如喪致乎哀之致。言推之而至於盡也。至於物則理之所在。人所必有而不能無者也。不能卽而窮之。使其精粗隱顯。究極無餘。則理所未窮。知固不盡。雖欲勉強以致之。亦不可得而致矣。故致知之道。在乎卽事觀理。以格夫物。格者極至之謂。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窮之而至其極也。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臣熹曰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也。知旣盡則意可得而實矣。意旣實則心可得而正矣。

臣謹按此覆說上文之意也。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詣其極而無餘之謂也。理之在物者。旣詣其極而無餘。則知之在我者。亦隨所詣而無不盡矣。知無不盡則心之所發。可一於善而無不實矣。意不自欺則心之本體。可致其虛而無不正矣。心得其正則身之所處。可不陷於其所偏而無不脩矣。身無不脩則推之天下國家。亦擧而措之耳。豈外此而求之智謀功利之末哉。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脩身爲本。臣熹曰壹是。一切也。正心以上。皆所以脩身也。齊家以下。則擧此而措之耳。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臣熹日本謂身也。所厚謂家也。此兩節。結上文兩節之意。

臣竊謂以身對天下國家而言。則身爲本而天下國家爲末。以家對國與天下而言。則其理雖未嘗不一。然其厚薄之分。亦不容無等差矣。故不能格物致知。以誠意正心。而脩其身則本必亂而末不可治。不親其親。不長其長。則所厚者薄而無以及人之親長。此皆必然之理也。孟子所謂天下國家皆本於身。又謂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其言皆本於此。蓋君猶表也。民猶影也。表正則影無不正矣。君猶源也。民猶流也。源淸則流無不淸矣。若夫天下之物。則有親有疏有近有遠。而心之應物。則有重有輕有長有短。親者重而疏者輕。近者長而遠者短。重而長者在所先。輕而短者在所後。亦理勢之必然。非人之所能爲也。是以此章詳陳大學之條目。曰格物曰致知曰誠意曰正心曰脩身曰齊家曰治國曰平天下凡有八事。而於章末獨以脩身齊家二事結之。亦猶前章知所先後之云。而其旨益以深矣。臣願陛下淸閒之燕。從容諷詠。常存於心。不使忘失。每出一言則必反而思之曰此於脩身。得無有所害乎。每行一事則必反而思之曰此於脩身。得無有所害乎。小而嚬笑念慮之間。大而號令黜陟之際。無一不反而思之。必無害也然後從之。有害則不敢也。則又夙興而思之曰吾於吾親。得無有未厚乎。夜寐而思之曰吾於吾親。得無有未厚乎。以至於出入起居造次食息。無時不反而思之。必已厚也然後守之而勿失。一有未厚則又恐懼而益加厚焉。念念如此。無少間斷。則庶乎身修親悅。擧而措諸天下。無難矣。惟陛下深留聖意。

臣又謹按自此以上。皆大學經文。自則近道矣以上爲前章。自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以下爲後章。前章略提綱領。後章細分條目。鉅細相涵。首尾相應。極爲詳備。蓋夫子所誦古經之言。而曾予記之。自此以下傳文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當俟異日詳究其說。然必先讀經文。使之習熟。而綱領條目羅列胸中。如指諸掌。然後博考傳文。隨事體察而實致其力。使吾所以明德而新民者。無不止於至善。而天下之人皆有以見其意誠心正身脩家齊國治天下平之效。則大學之道。不在於書而在於我矣。伏惟陛下深留聖意則天下幸甚。

乞進德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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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竊聞周武王之言曰。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而孟子又曰堯舜性之。湯武反之。蓋嘗因此二說而深思之。天地之大。無不生育。固爲萬物之父母矣。人於其間。又獨得其氣之正而能保其性之全。故爲萬物之靈。若元后者則於人類之中。又獨得其正氣之盛而能保其全性之尤者。是以能極天下之聰明而出乎人類之上。以覆冒而子蓄之。是則所謂作民父母者也。然以自古聖賢觀之。惟帝堯大舜。生而知之。安而行之。爲能履此位當此責而無媿。若成湯武王則其聰明之質。固已不能如堯舜之全矣。惟其能學而知。能利而行。能擇善而固執。能克己而復禮。是以有以復其德性聰明之全體。而卒亦造夫堯舜之域。以爲億兆之父母。蓋其生質雖若不及。而其反之之至則未嘗不同。孔子所謂及其成功一也。正此之謂也。恭惟皇帝陛下聰明之質。性之於天。固非常精所能窺度。然而生長深宮。春秋方富。臣恐稼穡艱難。容有未盡知。人之情僞。容有未盡察國家憲度。容有未盡習。至於學道脩身立志揆事之本。制世御俗發號施令之要。亦容有未能無待於講而後明者。故竊以爲陛下誠能於此。深留聖意。日用之間。語默動靜。必求放心以爲之本。而於玩經觀史親近儒學。已用力處益用力焉。數召大臣。切劘治道。俾陳今日要急之務。略如仁祖開天章閣故事。至於群臣進對。亦賜溫顏。反復詢訪。以求政事之得失。民情之休戚。而又因以察其人材之邪正短長。庶於天下之事。各得其理。經歷詳盡。浹洽貫通。聰明日開。志氣日彊。德聲日聞。治效日著。四海之內。瞻仰畏愛。如親父母。則是反之之至。而堯舜湯武之盛。不過如此。不宜妄自菲薄。因循苟且。而不復以古之賢聖自期也。臣本迂儒。加以老病。自知無用。分甘窮寂。今者徒以趣召之峻。冒昧而來。耳目筋骸。皆難勉強然而未敢遽以告歸爲請者。誠感眷遇之厚。猶欲少忍須臾。以俟陛下聖志之立。聖學之成。決知異日姦言邪說不能侵亂。果如前所期者。然後乞身以去。則爲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而臣主俱榮矣。顧以此事在臣。但能言之。而其用力則在陛下。萬一莫景迫人。不容宿留。則抱此耿耿。私恨無窮。伏望聖慈憐臣此志。察臣此言。策厲身心。勉進德業。使臣蚤得遂其所願。則雖夕死。暝目無憾矣。

貼黃。臣聞中庸有言。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雖愚必明。雖柔必彊。而元祐館職呂大臨爲之說曰。君子所以學者。爲能變化氣質而已。德勝氣質則愚者可進於明。柔者可進於強。不能勝之則雖有志於學。亦愚不能明柔不能強而已矣。蓋均善而無惡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強弱之稟不齊者才也。人所異也。誠之者。所以反其同而變其異也。夫以不美之質。求變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鹵莾滅裂之學。或作或輟。以求變其不美之質。及不能變則曰天質不美。非學所能變。是果於自棄。其爲不仁甚矣。臣少時讀書。偶於此語。深有省焉。奮厲感慨。不能自已。自此爲學。方有寸進。食芹而美。敢以爲獻。伏乞聖察。

臣世采竊惟人君之道。進德之方。朱子之說備矣。無以復加者。抑嘗思之。元后旣爲民父母。則求其所以爲民父母者。宜亦不出乎體元之道矣。在易乾之彖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坤之彖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蓋乾道至大。品彙之類。無不賴此以始。人君苟能體之。則其德亦剛健中正純粹而萬民以遂矣。坤道至至。品彙之類。無不賴此以生。人君苟能體之。則其德亦舍弘光大而萬民以成矣此。乃所以爲民父母之道。而實亦所謂元卽仁者也。然其歸趣。必以乾元之道爲重。何則。朱子嘗論論語爲仁之義曰。克己復禮。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顏子資質剛明。其於爲仁。剛健果決。如天旋地轉。雷厲風行做將去。非仲弓斂藏謹嚴之比。如以人君言之。不惟於進德之時。所以閑邪存誠。使天理日明而人欲日消者。自當如此。雖於啚治之際。所以任賢去耶。使君子日親而小人日遠者。亦當以此率之。以之事天。以之治民。無往不然。要之私邪之念。因循之政。不得發於其間。操舍擧措。各中其宜。然後方能有協於乾元之道矣。胡宏嘗言人君不可不知乾道。不知乾道。是不知君道也。亦謂是也。伏惟殿下深留意焉。○臣又惟學問之道。必以立志爲先。以變化氣質爲要。所謂變化氣質者。呂氏之言亦切矣。至論人主之立志。程子曰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學。明善惡之歸。辨忠邪之分。曉然趣道之正。故在乎君志先定。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所謂定志者。一心誠意。擇善而固執之也。惟在以聖賢之訓爲必當從。先王之治爲必可法。不爲後世駁雜之政所牽制。不爲流俗因循之論所遷惑。自知極於明。信道極於篤。必期致世於三代之隆而後已。其言尤爲的確。大抵人之爲人。必得天地之性以爲性。又必得天地之氣以爲氣。性無不通而氣有淸濁粹駁之異。是以爲學之始。鮮不被其所撓。如非深知其故。專一刻厲。直指正路。決然勇往而有爲。則是將無以立志矣。及其爲學之後。亦鮮不被其所掣。如非深察其病。矯揉克治。一趨中道。奮然痛革而有爲。則是將無以變化氣質矣。蓋不於此二者。喫緊用力則雖欲自致。知行誠敬之功。皆無所賴而成之。伏惟殿下深留意焉。

乞不以假故逐日進講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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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見近制。每遇隻日。蚤晩進講。及至當日。或値假故。卽行權罷。又按故事。將來大寒大暑亦繫罷講日分。恭聞陛下天性好學。晨夕孜孜。雖處深宮。必不暇逸。但臣誤蒙選擇。以經入侍。固當日有獻納。以輔聖志。今乃淹旬累月。不得修其職業。素餐之刺。實不自安。故嘗面奏暇曰無事。正宜進講。已蒙聖慈俯賜嘉納。今已兩日。未見施行。因省昨來所陳。似亦未至詳悉。今別具奏。欲乞聖明特降睿旨。令後除朔望旬休及過宮日外。不以寒暑雙隻月日諸色假故。並令逐日早晩進講。內有朝殿日分。伏恐聖躬久坐。不無少勞。却乞權住當日蚤講一次。庶幾藏脩遊息。無非典學之時。聖德日躋。天下幸甚。

臣世采按朱子行狀。先生遂奏乞除朔望旬休及過宮日外。不以寒暑雙隻月日諸假故。並令早晩進講。又乞置局。看詳四方封事。瑞慶節免稱賀。並見下文皆從之。蓋其乞進講免稱賀二事。實遵程子請六參日上殿。論冬至稱賀之意也。準此寧宗尊賢納諫之意。初亦未嘗不勤。而卒爲小人所誤。使其美志盛擧。有始而無終。不免同歸於昏亂之主。嗚呼惜哉。伏乞聖照。

乞差官看詳封事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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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前日面奏恭奉詔旨。以雷雨之異。許陳闕失。仰見陛下畏天省己之意。然臣未敢奉詔者。竊見陛下登極之初。已下明詔來獻。言者甚衆。未聞一有施行。今復求言。殆成虛語。欲乞睿旨今後省官鎖宿看詳。擇其善者條上取旨。以次施行。已蒙聖慈開納再三。玉音宣諭如此。則求言之詔。不爲文具。臣不勝感激忻幸。而今已兩日。未見指揮。竊慮當時所奏他事猥多。又無文字可以降出。是致遲緩。今敢再具奏聞。欲望聖明早賜處分。庶幾聞者知勸。直言日聞。開悟聖聰。益脩政德。應天之實。莫大於此。

臣世采按續綱目紹煕三十二年。孝宗卽位招中外臣庶。陳時政闕失。監潭州南岳廟朱熹上封事。首言帝王之學。次言修攘之計。終言斯民休戚本原之地。亦在朝廷。淳煕六年夏旱。詔求直言。知南康軍朱熹上疏。略曰天下之務。莫大於恤民而其本在人君正心術以立紀綱。以此觀之。朱子每當求言。未嘗不爲之投匭盡忠矣。至是年七月寧宗卽位。詔求直言。未幾朱子入朝。至是又以雷雨之異。許陳闕失。而皆不陳章如前。只請差官看詳臣僚獻言條上取旨以次施行者。不惟服在內朝。意欲從容諷諫如下留身箚子之意。誠以朝廷未嘗採用其言而復求之。有非應天以實之道故也。其敬天憂災務實啚治之意。凜然可識矣。此又古今國家因循流弊之大者。而其看詳一節。實爲納諫要法。伏乞聖念。

乞瑞慶節不受賀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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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覩今日瑞慶節前一日。宰執率文武百寮。詣行宮便殿。拜表稱賀。臣已前來祗赴立班。然竊惟念壽皇梓宮在殯。陛下追慕方新。乃以此時講行賀禮。臣當以經術入侍帷幄。覩此闕失。心實未安。久欲奏聞。又念疏遠不敢僭越。昨晩忽奉睿旨。特令宜引今日晩講。仰見聖心虛懷求善。惟恐不及。待遇之恩。復異常品。感激之深。不能自已。謹此密奏。欲望聖慈速賜傳旨。便令權免其表。亦不收接。三年之內。凡有合稱賀事。並依此例。庶幾上廣孝治。益隆聖德。風示四表。垂法萬世。臣不勝大願。

貼黃。臣今所奏。雖已遲晩。然群臣班賀於外。而聖主抑而不受。益見聖德之盛。可爲後世法程。伏乞睿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