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集 (趙湘, 四庫全書本)/卷4

巻三 南陽集 (趙湘) 巻四 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南陽集巻四       宋 趙湘 撰序
  送司門何公赴闕序
  舜典曰明四目逹四聰所以觀天下而聽百執事之人天下風教之未備洽禮樂之未修理必求于百執事之賢者是故堯命夙夜岀納惟允禹聞昌言則拜周公待人則不暇沭或吐哺而出斯實聖人慕於賢急於治然則賢者或患不得位得位或懼不獲言天下利害及其得位而獲言則風教禮樂何患乎不修天下利害何患乎不顯司門何公讀經曉聖人意以道德公忠為便宜開口論事無忌諱抵斥回佞無嫌疑公家之利知無不為亷而濟勤而智倅于廬則訟簡而獄清賓祇而吏肅亦嘗自語曰吾胷中亦有竒乎天子仁聖吾未得紛紛吐天下事懼嵗不我與也然而天髙而近聽之惟公之善流于四聰易所謂應之於千里之外者癸已嵗夏六月天子遣皇華者抵廬而詔且将待其納言求其所識者是得位而獲言也噫昔孟子見梁惠王問有利吾國乎孟子曰何必曰利亦有仁義焉孟子之賢踵于仲尼是當以仁義而利之不以利而利之湘知今天子非梁惠王不當問乎利求風教之未僃洽者禮樂之未修理者亦将泰生民使躋富夀之域而公繼踵于孟子是聖道之宜孟子不得言而公得言邪今不俟駕行其至也天子雖如堯舜命夙夜出納言雖如禹聞其言亦當拜宰相雖如周公聞其至将不暇沐吐哺而出焉及是時也則知紛紛吐天下事然後樹功業振名教洋洋乎裴囬於聖時不可知其終窮湘職在秉筆吏於屬邑見賢不書謂之隠見義不為謂之無勇聞天子之用賢也於是乎懽暢鼓舞造言摭實備史之闕
  送杜驤序
  儒有窮逹而待時命者古聖賢亦然然則古之人皆善逰或以名逰或以藝逰或以仁義逰或以忠信逰是故逰之名煥乎亘千古不可得而斥焉今逰者則不然或以趨媚逰或以權勢逰或以頰舌逰是皆非自為之逰徃徃為逰而愈窮况張仁義行忠信為後世之稱乎嗚呼士之為道也将欲能長且永莫不宜乎自然自然之道豈惟逰而已矣是進名干禄亦然矣今之造塲屋者苟非用古道而以詐媚權勢頰舌而獲志皆不能久有位則顯者著昭晰之聲蔑有聞也京兆杜君蓋古之善逰者也行發藝振名行實隨貎甚古言益當不喜百氏之説為詩著文皆附經籍道既孤介氣亦寡合故多為今之逰者之所鄙邪傳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有憐杜者弔其窮悴謂其不能學速化之術湘獨賢而不弔古君子患道不能速不患不能速位所謂不待速者命也非行道不能之罪若道而速窮果甚矣今觀君之逰既異於衆人之化夫如是又何晚之為耻耶以其速化而疾毁曷若晚逹而久芳湘察其言無怨曠之氣視其面無隕穫之色是敢進説以贈行
  送周湜下第歸寜序
  周氏自文武克哲且為聖人其族茂而代有賢者出不可畧也今厥嗣復有其人曰湜少敏性直烈不為兒女子之氣好古秉筆遊學天下淳化二年秋客縉雲郡因為洗馬林侯之薦升禮部有弟曰湛自天府升禮部有司明試以藝工並薦于天子之前一旦二子俱為風波之困其進也無喜色其退也無怨容昆仲相與而辭曰吾家其有後矣兄弟學古俱獲中於有司其未稱㫖者得非明天子愛吾兄弟也勵吾文學也又得非其時也有命也今舉于禮部苟一戰而稱覇是不能盡險阻艱難之身於塲屋之間其得官也又惡能盡民之情偽而終身不辱乎大哉君子人也今進無忻色退無曠言者鮮矣周君進不以文自勝退不以文自負知其時逹其命古人所謂良田之不憂嵗晚也傳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周君其庶㡬乎今将駕舟東歸慰慈母淬辭鋒其復來也吾知其擅塲無能爭乎勇者又何疑哉湘舊與之逰是嵗先鳴負不讓之愧復愛周君不隕穫之道因致言送于都門之外
  觀王巖弹箏序
  樂主于音也音雅則和人誠能雅而和雖名噐異而不滛于色不害于德也苟離于是雖塤箎鐘磬為鄭人衛人之執惡能免乎趨數傲辟之過也淳化三年湘始作尉潜溪明年夏五月事稍閒一日同僚者挈酒登邑之南亭以避煩毒四顧晴爽薰風時來有王巖者實金陵人末至而居客之右觀其貎則脱畧視其神則非俗人語爽而氣清主人揚之曰巖善為秦聲問之則唯唯然湘聞則意有所不樂隂語曰是子貌脱畧而神不俗求其藝則何鄙而且俗哉未㡬主人命是噐置于巖之前巖色無愧復不讓試調之鏗鏗然始作泠泠然縱之純純然自初而終且為瑟聲似非秦弦也愛而問之則捨噐而作對曰某之志始在琴瑟也㓜能學琴逮成人遇秦絃或試調弄調之則心存乎雅正由是至于和徃徃離部之曲作操弄宛爾琴瑟之道如是亦使人不蕩其心不滛其志無凝滯之想鳴呼邪正之音果在乎人不在乎噐也巖之志本雅雖手因乎秦絃而心存乎焦桐夫豈異乎在荘墨之教而好周公孔子之道居蠻貊之國而樂忠信禮樂之事苟手存乎焦桐心存乎秦絃又豈異乎讀堯舜之書行桀紂之教立冠裳之門發屠沽之行易所謂外君子而内小人也噫手焦桐而心秦絃者皆是也湘愛巖異于衆因書實而為序
  王彖支使甬上詩集序
  詩者文之精氣古聖人持之攝天下邪心非細故也由是天惜其氣不與常人雖在聖門中猶有偏者故文人未必皆詩㳺夏文學人也仲尼以為始可與言者與夏而不與㳺㳺不預焉則於文而偏者不疑矣然則用是為冷風以除天下煩鬰之毒功德不息故其名逺而且大也近代為詩者甚衆其章句為君子或鮮矣或問之何為君子耶曰温而正峭而容淡而味貞而潤美而不滛刺而不怒非君子乎反於是皆小人爾未有小人而能教化天下使名以充于後世者也太原王公文固天與之精氣又能詩也造意發辭夐在象外戞擊金石飄雜天籟閟邃淳渾幽與𤣥㑹其為美也無驕媚之志以形於内其為刺也無狠戾之氣以奮于外所謂婉而成章者豈惟春秋用之蓋王公之詩亦然矣夫如是實章句之君子也當持之攝天下邪心除天下煩鬰之毒豈誣也哉君始登第即逰甬橋幕得二百章號甬上集淳化癸已十一月授湘謂湘知詩可以發文言是詩以為冠湘既好學復有癖於其間因不敢辭聊為精氣君子之説題于集之初如有責之以簡畧亦敢對曰一言以蔽之是月二十五日前進士南陽趙湘序
  送桂九官歸鄉序
  士君子生有四方之志以其立功名享富貴而已不知其道者耻乎身未能赫然為冠裳之耿光徃徃忸怩于鄉黨無歸歟之心嗚呼其真不知功名富貴之道也所謂功者學登乎古賢名者先聲而後實富者仁義充乎心貴者朋友敬其志四者行矣雖布素之衣委乎塵凡其歸也小人知其窮君子知其富四者不行矣雖軒冕之光熠乎其地其歸也小人知其貴君子知其賤華陽桂君余鄉人也于余家為三世之舊十年之前與余之河朔寜其父乃逰京師學聖人之道去年余再舉禮部見之實未求諸侯之薦詰之則其辭謙謙及徴其書觀其行則皆宻邇賢室其不隕穫者余知夫待價焉今将歸衢焉其貎古而神清學既工名復振仁義斯備朋友斯敬其鄰里鄉黨有君子也則知其功名富貴焉苟貴其中而責其外余則歌曰衣錦褧衣裳錦褧裳今過予館留三四宿言不能竟其言也余作送桂九官歸鄉序云
  
  薰蕕論
  傳曰一薰一蕕十年尚猶有臭説者以為人之善惡可染而成也造物者雖一木一草莫不禀性於天苟可易之則天之性無復盡矣然則人之所禀莫非一氣非一性言乎其要在上中下明矣考乎其㣲則賢不肖别矣薰蕕之説可以下而不可以上可以不肖而不可以賢噫上之性仁義忠信也下之性詐佞囬邪也賢之道本仁義不肖之情本詐偽是仁義可為詐佞乎是囬邪可為忠孝乎是賢可為不肖乎若性之賢近賢然後賢性之不肖近不肖然後不肖以此為薰蕕庶㡬也若謂賢近不肖而卒能不肖不肖近賢而卒能賢者鮮矣然則薰蕕有臭以其親也親之至莫出於君臣父子兄弟也如可染之則堯也子不復有朱臣不復有鯀舜也父不復有瞍弟不復有象子不復有均鯀不復有禹禹之末不復有桀湯之後不復有受受之兄弟不復有箕子文王之子武王之弟不復有管蔡管蔡之兄不復有周公若聖與仁孰出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也惟不肖暴亂孰如乎朱均瞍鯀桀紂管蔡也堯舜不能薰於朱均瞍鯀不能蕕於舜禹受不能感於箕干管蔡不能易於周周公不能受其兄弟是豈聖賢之不受於父子兄弟也受之於天計之於生不能易如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尚不能易而况於他人乎或問薰蕕之性臭也謂之十年有臭其亦不精矣如其折之則可曰臭之草近乎一薰必聞其馨馨之草近乎一蕕必聞其臭不馨不臭之性猶中人居上下之間雖不必臭可也惟上智與下愚不移其或執之謂蕕必能使薰之臭不惟不精亦使賢不肖果無别矣向之言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事果無驗矣趙子作論以明之蓋去其粗而守其精也
  後卜論
  李習之嘗作卜論以為卜可廢言舜好生以洽人古聖人刳龜以灼之殘生勦夀觀畫於焦朽復為聖人不當有疑如垂法示人以筮可也湘讀之輙不樂謂習之負獨見之道非逺而且大者古聖人之所為成法度於後世然而不自謂盡其美善由是設卜筮以曉于天地以昭于神明以定于心誠故寓法於禮有事于天地星辰山川鬼神宗廟社稷兵甲之用皆卜之悉印於天地之心也故舜傳禹禹辭之俾枚卜功臣惟吉之從舜曰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龜又曰鬼神其依龜筮協從周人勝黎祖伊恐而奔告且曰格人元龜罔敢知吉文王卜畋則曰非熊非羆成王既啟金縢則曰其勿穆卜至於洪範曰謀及卜筮又曰龜從筮從夫如是古之聖賢未有廢卜者也禮曰三代明王皆事天地之明神無非卜筮之用不敢私䙝事上帝故不犯日月不違卜筮又曰大事用卜小事用筮故天子無筮謂皆大事也傳曰天子卜征又曰筮短龜長春秋之事百有餘國無一不用卜者詩曰我龜既厭不我告猷又曰卜筮偕止文仲居蔡仲尼以為不知葢卜有禮法焉今求之於聖賢討之於書閲之於詩循之於禮修之於春秋未見捨于卜者夫舜好生之道明矣然不以畏刳一類而廢天地之大禮如可廢則舜不當昆命於元龜如不誠又不當曰龜筮協從文王成王亦不當言卜夫子不當演卜於禮法春秋君臣又不當欽事其卜也謂其殘生勦夀則小者也卜事于天地宗廟則大者也聖人不以小而害大不以好生而害禮謂其精氣復而焦朽形不能以宣吉凶則不知吉凶也吉凶之道豈存於精氣而復於焦朽哉蓋發於人而應於兆示爾謂其唯筮可者則文王彖之仲尼象之亦可謂精矣此二聖人猶不能以彖象之㣲而令廢卜如可廢則二聖人廢之不當使後人廢之聖人之不廢卜者存其禮法爾假使今之卜不如古之道存之則猶可知禮法猶可存吉凶如棄之是不師古而忘聖人之制是不教以禮法不示以吉凶若之何稱聖人之徒也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仲尼猶曰爾愛其羊我愛其禮今欲去卜甚於餼羊故作後卜論以復之
  原教
  道之為物也無常名聖人之所存者七中庸曰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而其具有五曰仁義禮智信合而言之是為七七者皆道之所由生也易曰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由是明之之謂道由是行之之謂教教所以存天下也栢栗有巢之世其民飲茹而朴道易而教隆不親親不子子巢之穴之然則七者具于其中矣聖人者能因其化不煩于教也故七者不復萌堯舜已降氓之性不由道矣然而聖人者不以其不由道而棄之是故宫室之庖燧之衣服之寒燠之暑凉之而後教之以七者禁不齊則禮禮不齊則刑示之以君臣父子夫婦之事節之以喜怒哀樂愛惡欲之道是七者之教聖人無他心但欲其復道而已矣或曰二帝之氓亦栢栗之氓也栢栗不教而二帝教之不教者樸而教者不樸豈亦二帝之心不為栢栗乎嗚呼其亦不知道者也栢栗去天地之近者也二帝去天地之逺者也近者易而逺者難吾亦有説焉天地之未闢渾渾焉亦若子之胎其母也罔然而不分既闢焉蒼蒼焉亦若子之胎免其母也㳺然而不辨既定也空空焉亦若子之懐其母也乳哺之聲習之寝之息之沐之浴之鞠之育之皆信其母也喜怒哀樂愛惡欲之未形蓋栢栗氏之氓也其不教而自化者可知矣至三皇氏之氓亦若子之乳乎三四月焉指其頥則笑怒其聲則啼熟視者則附之不熟視則離之觀其喜怒哀樂愛惡欲且形矣情與性紛紛焉交乎其中亂乎其外喜怒哀樂愛惡欲而得常蓋其生也久矣天地之逺教道之難又不可見矣然則堯舜教之勤亦至矣俾其成人而反乎胎也其為教愚見栢栗之易堯舜之難也栢栗教之於無知之前堯舜教之于有知之後無知者性情也教有知于無知不亦難乎或曰七者之過氓知是七者若之何能無知乎對曰亡是七者禽獸也古之無知者心湛然坐忘遺照性情之不撓喜怒哀樂之未形暴亂姦邪之不作果混乎禽獸而不疑然而七者作豈害于無知乎道存而已矣性情者生乎人之心者也七者治人之性情也七者果存道焉易曰聖人以此而洗心七者作於外而存乎内喜怒哀樂之不生冲冲然寂寂然以樂天下之不爭者是復之于無知也故曰教者本乎道道本乎性情性本乎心非在乎無知有知之相害也堯舜之後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咸以是教天下無他説焉或曰楊墨之不為教也如之何曰小是七者申韓之不為教如之何曰異是七者然則亦有以教人也曰非教也惑辭而已矣噫楊墨之小申韓之異者皆所以惑人之心心惑則情性亂情性亂則道異道異則教舛君臣父子之不分暴亂奸邪之不息其欲教有知而至于無知嗚呼其不可知其㡬矣
  本文
  靈乎物者文也固乎文者本也本在道而通乎神明隨發以變萬物之情盡矣詩曰本支百世禮謂行有枝葉皆固本也日月星辰之於天百榖草木之於地参然紛然司蠢植性變以示來罔有遯者嗚呼其亦靈矣其本亦無邪而存乎道矣聖人者生乎其間總文以括二者故細大幽闡咸得其分由是發其要為仁義孝悌禮樂忠信俾生民知君臣父子夫婦之業顯顯焉不混乎禽獸故在天地間介介焉示物之變蓋聖神者若伏羲之卦堯舜之典大禹之謨湯之誓命文武之誥公旦公奭之詩孔子之禮樂丘明之褒貶垂燭萬祀赫莫能滅非固其本則湮乎一息焉一息之湮本且揺矣而况枝葉能為後世之䕃乎而况能盡萬物之情乎周禮之後孟軻揚雄頗為本者是故其文靈且久太史公亦漢之尤者也揚雄呼其文為實録道之所推耳又曰若孔門之用賦者則賈誼升堂相如入室奈孔門之不用乎然則揚子之言非不用也本有所不固爾傳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大哉夫子之言皆文也所謂不可得而聞者本乎道而已矣後世之謂文者求本於飾故為閲玩之具競本而不疑去道而不耻滛巫蕩假磨滅聲教将欲盡萬物之情性發仁義禮樂之根蒂是郄克為長萬之行吾不見其易矣或曰古之文章所以固本者皆聖與賢今非聖賢若之何能之對曰聖與賢不必在古而在今也彼之状亦人爾其聖賢者心也其心仁焉義焉禮焉智焉信焉孝悌焉則聖賢矣以其心之道發為文章教人於萬世萬世不泯則固本也今學古之文章而不求古之仁義之道反自謂非聖賢不能為之是果中道而廢者果賊於儒術者為蠧教之物者古之人将教天下必定其家必正其身将正其身必治其心将治其心必固其道道且固矣然後發辭以為文無凌替之懼本末斯盛雖曰未教吾必謂之教矣如不能是不若盲聵之夫也盲聵者不學聖人之道罔然無所知識雖無所知猶不為儒術之殘賊不為聖教之罪人矣吁嗟如是之不固也其幸未混於禽獸爾而况能教人耶而况能道於萬世耶或曰今之言文本者或異於子如何對曰韓退之柳子厚既歿其言者宜與余言異也
  南陽集巻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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