厯代名臣奏議 (四庫全書本)/卷239

卷二百三十八 厯代名臣奏議 卷二百三十九 卷二百四十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三十九
  明 楊士竒等 撰
  任將
  宋高宗時章誼奏曰臣近見關報湖南西路主管安撫司公事程昌禹奏乞俯從湖南士庶之請令馬友充湖南東路副總管朝廷罪其越職奏事特降兩官顧惟將帥之任威柄所繫不欲逺外之臣擅為取予遂行薄罸誠非過舉至於事情曲折朝廷别有所聞難以顯露幾微止從公坐臣亦不得而知也然臣竊見湖南帥府係在潭州自去年二月金人殘破守帥監司逃避之後孔彦舟領其部曲留屯外邑請命於朝是時執政撫御失策卒致攜貳又本路帥臣初除向子諲彌年不到再除呉敏已復經時及今一年民社無寄盜賊侵陵朝不及夕是以馬友得以便宜權時安輯觀其迎請帥臣撫字百姓不失恭順又嘗摧破孔彦舟之兵已有勞效一方之人倚為暫安之計以待朝命之行非得已也本路監司不為申請朝廷歴時未有措置程昌禹郡境相鄰安危所係弗為顧避騰表上聞論其侵官越職之言誠為出位原其憂國愛民之意似無它腸今若降黜官資傳播逺近不唯四方利害守帥坐視懲艾不言兼恐馬友將士聞此行遣亦復驚疑伏望睿慈更賜斟酌追寢程昌禹降官指揮以來羣策如或程昌禹别有可坐之罪亦乞正名行下庶解衆情之惑
  章誼又奏曰臣聞陜西宣撫處置使張浚自去年八月奏報文字至朝廷之後絶不聞問近來頗傳五路兵馬亦漸收集軍聲復振甚慰衆情竊惟張浚之在陜右實東南之扞蔽西川之喉衿雖未能攘除敵𩔖盡收關中之土疆而可以控扼河山牽制南侵之强敵其為朝廷屏翰蓋亦匪輕矣然聞自趙哲退散曲端逗留二將或誅或貶以來事任已重處斷太專夫事任重則人情壅塞而不接處斷專則謀慮踈闊而不周凡在軍中者非其幕屬則皆封部之將帥也即有利害當共商㩁而將吏畏威不復盡言此最軍旅之大患而成敗安危之幾也朝廷如欲久其事權必收成功則當除副貳使之自助今能臣之在川陝而可與共事者不無其人伏望睿慈早賜措置夫以陜西天下勁兵之郊有一二大臣共籌軍旅之事則外之敵國内之盜賊聞風知懼真禦侮敵愾之任也其可緩乎昔漢高祖與項籍相持鞏洛之間命韓信平齊下燕而必以張耳輔行當是之時項氏奔走自救不得專意攻漢者兩人之力也以韓信之才猶資副助則將將之語豈虚言哉惟聖主留神幸甚誼又上奏曰臣伏見朝廷近遣辛企宗為福建路制置使交割謝嚮所招范汝為之衆就近招捉一路盜賊陛下隱恤元元不異逺方其措置若此固已備盡然臣聞汝為之衆尚有萬人企宗之兵不及三千若企宗能牢籠役使以寡制衆俾之聽命固為善矣萬一懐疑未釋或彊不可令役之則顧戀巢穴而不肯行散之則根株盤結而不可去在企宗亦未易處也朝廷果欲消難於未形則莫若命謝嚮為企宗之副正兵新兵同共教習庶幾汝為之兵恃謝嚮而不疑謝嚮之衆畏企宗而為用俟以旬月情好既接威信已行然後别與謝嚮差遣但令企宗特將亦一時之幾會也唯聖主留神裁幸誼又奏曰臣伏覩朝廷近降指揮張用除舒蘄鎮撫使命下之日縉紳之通達治體者莫不咸有愜志蓋李成素非張用之敵今李成敢為變亂而張用願效忠力李成既已削奪官爵張用乃䝉胙以茅土仰見拔任忠勤貶黜反覆此誠立國之大計也然而舒蘄之地累經兵火素無耕織其城郭官府邑屋州閭户口之息耗倉庫之盈虚比之鄂岳固當有間如此則舒蘄雖是新命然且方資經營又李成尚在巢穴亦須力行追捕竊恐張用老幼未易遽遷淮南錢糧未易遽辦其鄂岳舊治亦未易遽罷宜俟其協力進兵擒獲李成之後方可舉軍赴鎮此固朝廷委任之本懐亦人情事勢所當然也臣恐張用未曉今來寵遇之意萬一輙辭新命或有請於朝然後許兼舊治則不足以明恩遇之厚欲望睿慈詳酌明降指揮張用鎮撫舒蘄權兼鄂岳二州舊治庶使兩路之人並受惠澤早得寧帖
  章誼又奏曰臣竊見馬進之兵南侵袁撫東侵洪饒北侵池州其本根之在淮南者既有舒蘄光黄四州之衆矣今之渡江者復有江州南康興國筠州四郡之地利則出攻敗則退保兵食有餘屯據要害非復如去年飢窮之時可以利誘也朝廷兵將方之敵人則不衆多軍政方之敵人則不專一加之計謀不精心力不齊是以進不能攻退不能守日削月朘浸微浸弱今不激昂早自振勵財殫而兵散力屈而地蹙閫外之將形格勢禁而不得相救長慮之臣身危謀沮而坐以歎息當是之時雖有伏節死難之心莫展持危扶顛之效矣臣觀馬進恃李成之援而出兵者三路恃李成之地而為巢穴者八州陛下誠能擇其三路之守將而謹據形勝之地任大臣為數路統帥而遏其東侵之勢則猶可為也若復優游更如前日則蹙削之禍其可既乎臣謂擇三路守將者江東之池饒信撫州江西之洪州袁州荆湖之鄂州此三路受敵之地鄂州最可乘間搗虚而李允文張用見有其處筠袁去潭州近才數百里而孔彦舟可藉以守此兩州之地急遣信使付此兩軍使之堅守自餘池饒洪撫信五州州非健將不足以自衞將非萬兵不足以勝敵慎擇守將各任一州則三路形勝庶可保矣臣所謂任大臣為數路統帥者今吕頤浩雖治江東實兼兩路之任朱勝非已失江州未有置司之府頤浩固未可以歸鎮勝非亦不可無兵採之衆論勝非長於謀頤浩勇於斷誠使兩人共護諸將兼江南荆湖四路之地而張俊精兵為之副凡此四路兵將財用官吏賞罰不從中御聽其措置然後密為師期擇利而進則馬進可却而東侵之勢遏矣夫三路分兵以守兩帥統兵以戰號令專一計謀精審心力必齊國勢自競矣若夫分遣竒兵以為牽制之策密用辯士以為離間之謀招來攜貳以成内潰之變多備舟師以絶往來之援則皆統帥之事廟堂委任而責成功可也臣又聞頤浩久掌邦計熟於財賦今之四川二廣江南荆湖移用之外常賦之應輸於朝廷者仍委頤浩别兼一使運至行在蓋兵聲已振無不聽命則諸路財用莫敢截留擅用者矣武之七徳豐財居其一未聞殫財用武也臣不勝區區之誠伏望留神察幸
  章誼又奏曰臣伏觀自古撥亂之主未嘗不資佐命之臣内盡智謀外宣勞力共濟大業其一時感會風雲者豈皆修潔規矩之士歟但其才能足以赴事功謀慮足以審機會壯勇足以敵王愾有能端一心而無他腸則收而用之利其銜策俾入駕馭是以人材不勝其衆也昔周稱十亂而所與同心者三千漢用三傑而樊酈絳灌之流不可勝紀光武中興其雲臺所録三十有二唐室開基凌煙功臣二十有三皆建畫於中宣威於外是以羣策兼舉羣力悉屈人主從容指顧而天下定矣仰惟聖主維持大統招延豪俊累年于兹然敵國未賔邊疆猶警士伍雖多職守未固者良由求將之路未廣而置將之名猶狹也誠能略倣前古置將之名如建威驃騎虎牙横野之稱列為數等以旌武略之臣推廣前古求將之路如軍謀宏逺翹關負重之稱列為數選以來英偉之士則羣雄入馭彊敵自服矣如臣所議或有可採乞付外廷措置施行
  蘇籀上劄子曰臣恭惟陛下仁聖慈武駕馭積賢之符天人顯相故能服强敵安土宇四方乂寧右文興化士生斯辰操觚挾翰者罔不競勸咸以無文為恥步趨先後圓冠方履溢於中外丕平極治禮樂具備寖隆盛矣臣愚竊見近世干戈之際武力常恨不振今雖平康豈遽㢮焉恭惟本朝藝祖之武太宗之文列聖重其光所課試區别盡天下之才致太平防患難文武二柄未嘗偏用天生五材闕一不可書曰帝徳廣運乃武乃文今之識擢武士不若用文士之易天下之事莫難於用兵中國文明冠帶之俗士閑習於辭藝不足者武也盜賊蠻獠之儆何日無之今三府有按瑣之吏外臺有饋運之臣皆所以振兵也英竒鷙果倜儻厭難之才或不肯由塲屋誠别有以籠罩之亦多塗矣古人有言曰物有不求未有無物之歳士有不用未有無士之時萬一江海飄淪往而弗返異域之人尚或招來之以為我用況在吾邦者哉凡修政當修之於可修之時今國家閒暇理宜致意一旦倉猝乃求恐非備豫之策也昔漢高帝總攬天下英傑而歎曰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此蓋帝王之度不得不然登壇受鉞非太平事旌擢觀省儲蓄優過亦欲補夫戎閫獸符乘障被羽之任也今之宿將例各休老後軰威名著者幾人勇智可用之軰偶至失於甄録或沈埋軍中嫉於驕將或汨於賤逺無以自達或觸犯文法武人常理寛之以容索之以出養之而成其可已耶夫斯民豢於太平之樂游娯飲博心志恬嬉軍中投石超距之氣索矣可無猛烈之士倡率之哉膏粱華屋之性習至若衝霜雪冒炎埃飢渇驅馳趨死不悔惟山澤辛苦之士有以為焉萬夫之望殆此者也今之軍伍既無出戰捕虜可賞科舉粗收策略弓馬之名此外莫若明詔邇綴公卿與戎帥統督監司歳薦所知武勇傑出之人朝廷置籍甄品特加召擢絶出倫𩔖如祖宗時郭進李漢超削平之後曹瑋李允則种世衡之流竒略高才不易得矣古人未能逺過也書曰載采采歴言其事狀也詩曰南有嘉魚烝然罩罩言勤取之必獲也庶幾復得如此之流守邊臨敵永不乏人臣無任私憂過計拳拳越職上言
  李光進高祖與韓信論將故事論任將狀曰臣聞自古帝王欲創業中興未有不先收攬威權駕御英傑者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曰御得其道則狙詐咸作使御失其道則狙詐咸作敵高祖不善將兵而善將將故韓彭之流咸為我用卒破秦項以有天下者盡駕御之術也今陛下所與圖中興摧大敵者不在張韓劉岳呉玠等數大將乎陛下欲盡駕御之術則於此數人者當使恩威並行其心悦服然後可以制其死命得其死力也臣觀諸將各有所長不可偏任如張劉之持重韓岳之驍勇政在陛下區處駕御之耳韓世忠岳飛其實未立尺寸之功寵任之專恩數之隆錫賚之厚莫與為比而隂拱傍觀者惟幸其不成功其勢不得不重彼重而我輕一旦有急勢必偃蹇況張劉二軍士馬器甲實精鋭犀利光世宜稍加任用與世忠相肘腋動則分路而進急則畫疆而守兵聲既廣則勢張敵所備多則力分而我得勝算矣張俊雖若畏懦其實有謀陛下嘗委以宿衛矣今所謂中軍者獨巨師古數千人皆烏合之衆神器所在寡弱如此豈所謂防微杜漸折衝消萌者哉臣愚欲望陛下深詔大臣别議萬全之策使韓劉呉岳分諸路以守邊疆張俊擁全師以衞王室庶幾爪牙心膂各盡其用委任之際無偏重之患時出異恩使大憙過望此漢祖將將之術也
  喻汝礪上奏曰臣聞天下之勢莫重於制兵人主之權莫大於御將近者諸將之兵皆總於朝廷以隆内重之威以銷未萌之患其於制兵可謂得天下之勢矣至於御將之權陛下英睿天縱必有深術非臣愚闇所能測識然區區之忠茍有所懐不敢不盡臣觀自古撥亂反正之君皆善於御將而任使之故能有成功而無後憂臣不敢逺引以煩聖聽獨以本朝太祖皇帝之事告於陛下臣聞太祖之御將也結之以恩豐之以財小其名而重其權少其兵而久其任諸將守邊毎來朝必命之坐賜予優厚撫而遣之所謂結之以恩者如此西北邊軍市之租分賜諸將不可坐入所謂豐之以財者如此郭進李漢超之徒所居不過廵檢使之名終不以大將處之然得便宜從事此小其名而重其權也李漢超屯關南郭進控西川姚内斌董遵誨之徒所領兵皆不過五六千人然任之久者多至二十餘年少亦不減十餘年此少其兵而久其任也結之以恩則其徳深豐之以財則其力足小其名而重其權則其人爭奪於功名少其兵而久其任則人得竭其智勇故逺人服邊鄙無事今北敵議和陛下欲偃武脩文休息南北誠天下之幸龍圖閣直學士汪藻奏曰臣竊惟人君當承平之時中原無犬吠之警人臣以未見未然之事自下劘上甘心蹈鈇鉞之誅義士猶不以為難今國家之危如坐燒屋之下漏船之中陛下宵旰憂勤未知所以拯救之術而求言於臣等儻猶狃習故態用猥并之辭取塞詔㫖而已豈臣等事君之義而陛下所以望臣等之意哉況陛下詔臣等以當今保民弭盜遏寇生財之要而卒曰當虚已而力行之此正臣等惓惓効忠於陛下之時也臣昨扈蹕温州嘗䝉陛下賜以條對臣以為方今所急者唯馭將一事更無他説譬禦飢者當用食捨食之外皆非所急也已疾者當用醫捨醫之外皆非所急也陛下不以臣為愚雖不施行然頗加採納臣今日區區之愚猶守前見敢再為陛下陳之古之進説者曰人君恭儉愛人清心省事建立法度制禮作樂豈非甚盛之舉而至美之談歟是數者固人君不可須臾而忘然今日用此則未足以解紛何則敵騎充斥於中原羣盜跳梁於諸路陛下專於恭儉愛人清心省事而已為足以卻之乎建立法度制禮作樂而已為足以卻之乎是必陛下能使諸將諸將能使士卒為足以卻之而陛下諸將爵禄已極家貲已盈習成悍驕無復鬬志一方有警輒狐疑相伏無一人奮然為國請行者或敦迫不得已而行則邀例外之賞肆無名之求上不恤國下不恤民使朝廷為之黽勉曲從不啻如奉驕子是豈為國家平禍亂立功名之人哉臣於此有馭將之説三焉惟陛下留神省察一曰示之以法二曰運之以權三曰别之以分何謂示之以法古者人君之於將帥未嘗一日廢賞亦未嘗一日廢刑如冬夏寒暑然相須而成豈有獨恩無威漫然略不繩治如今日之甚者哉議者謂承平之時朝廷尊榮操縱在我故武夫提兵者可予可奪可生可殺今溥天傖攘國難未已方藉此曹為腹心孜孜拊循猶懼不濟奈何欲咈其心將誰肯前死且今諸將悍驕已成雖朝廷有法果能一一治之乎此言是也然臣所謂治之以法者豈欲明主自親其文哉古者人君以恩結人必有人臣為朝廷任其責者肅宗在靈武廣平王以兵二十萬復長安其權可謂重矣先驅不肅顔真卿劾之王為之不敢當闕而乘李祐夜入蔡州縛呉元濟其功可謂大矣違詔進馬温造劾之祐曰今日膽落於温御史夫先驅不肅違詔進馬於軍政未有害也而二臣已不貸如此蓋小過不貸則惡之大者知朝廷有人不復敢萌於胷中矣今諸將雖驕然臣得之傳聞亦尚知畏朝廷之法而陛下羣臣方平居時聚談切齒無不以諸將負國為言及進言陛下不過掎摭目前為逭責進身之資而已至此事則未嘗有一言及之者豈以為細故而不足言也哉揣陛下非所樂聞而不以告耳殊不知陛下專於用恩恩過而驕有司時一警焉是使陛下結其心者愈固而愈深也何不樂聞之有哉何謂運之以權臣聞馭將如馭馬必馭者之力足以勝馬然後周旋曲折唯我之聽不然竊銜詭轡毀首碎胷雖跬步之間不能使之前矣漢高祖之諸將其梟雄而難制者莫如韓信方其圍於滎陽漢固危甚人人懐去就之心高祖一旦入其軍中自稱使者即卧内奪其印符麾召諸將易置之信蓋不知也及信下魏代輒收其精兵以距楚既項羽死垓下則又盡奪其軍徙為楚王以信之材而周旋曲折惟高祖之聽者豈不以其智足以勝之故耶故信嘗曰陛下不善將兵而善將將是信自知其材惟高祖足以制已故甘心俛首為之用而不辭也大抵人君之於將帥必有得其要領而使之心畏誠服者謂解衣推食便足以得其驩心者果非也唐憲宗時劉闢叛蜀宰相杜黄裳度惟高崇文足以破之而崇文素憚劉澭使人謂曰公不奮命者當以澭代崇文懼盡力縛賊以獻是以澭代崇文者黄裳得其要領也高祖之用韓信其術豈亦出此哉今陛下諸將倉卒之時可收其精兵而用以自衞乎於立大功之時可奪其全軍而使之歸鎮乎臣有以知陛下不能矣幸今諸將皆握齪常才固不足深忌萬一有如韓信者不知陛下何以待之如此則平居之時亦當深察其好惡如以劉澭代崇文之術不可不知也何謂别之以分漢高祖謂功臣曰諸君知獵乎夫獵追殺獸者狗也而發縱指示獸處者人也今諸君徒能走得獸耳如蕭何則發縱指示者也蓋古者用兵謀臣坐於帷幄之中以出籌策而將帥則聽命於前為之役使此命之所以一而功之所以成也高祖所與謀者蕭何張良陳平而已黥彭之徒不得而與也蜀先主所與謀者諸葛武侯而已關張之徒不得而與也唐太宗所與謀者房喬杜如晦而已英衞之徒不得而與也今謀臣之任宰相執政是已陛下以為謀之不臧歟慎擇而易之可也獨不可使武夫參預其間竊觀陛下對大臣不過數刻而諸將皆得出入禁中是大臣見陛下有時而諸將無時也臣非不知艱難之時陛下欲得其心姑與之無間然此曹何所知識必不能上補聰明不過入則希求恩澤出則憑藉權勢而已比道路流傳遂以為陛下進退人材諸將或與焉以陛下英睿擇善而從顧於此曹何有然致是言者恐必有可疑之迹不可不慎也又廟堂者具瞻之地大臣為天子建立政事以號令四方者也今諸將率驟謁徑前便衣宻坐視大臣如僚友百端營求期於必得而後已朝廷豈不懼卑哉祖宗時武臣莫尊三衙見大臣必執挺趨庭肅揖而退非文具也以為等威不如是之嚴不足以相制以今觀之一何陵夷之甚耶兼國家出師遣將詔侍從集議者所以慎之重之博衆人之見也而諸將必在焉夫諸將者聽命於朝廷而為之使者也乃使之從容預謀彼既各售其説則利於公而不利於私者必不肯以為可行便於已而不便於國者必不肯以為可罷欲責其冒鋒鏑趨死地難矣臣愚以為自今諸將當律以朝廷之儀毎有奏陳必使之如有司之式毋數燕見其至政事堂亦有祖宗故事且毋使參議論之餘庶名分不至混淆而可以責其功効是三説者果行足以駕馭諸將矣何憂乎保民何艱乎弭盜何患乎遏寇哉若夫國財之生則臣願陛下毋以生財為言也自五六十年來士大夫喜操生財之説民窮至骨矣今四方莽為盜區國家所有不過數路數十州而已所謂生者必生之於此數十州之民古者以暴賦横斂為背尚有賦斂之名也今則直奪而已耳古者以收太半之賦為非尚有其半也今則直盡而已耳南畝之民寒耕暑耘黎面塗足終歳勞苦而不厭糟糠者陛下不得而見也胥吏坐門朝莫不得休息愁歎之聲日與死比者陛下不得而聞也貼妻買子至無地可容其身者陛下不得而知也尚何以生財為哉惟有痛加裁損庶幾乎其可耳外之可以裁損者軍中之冒請内之可以裁損者禁中之汎取何謂軍中之冒請朝廷不得已而取民之財當一銖一縷一粒以養戰士今一軍之中非戰士者率三居其二有詭名而請者一人而挾數人之名是也有以使臣之名而請者一使臣之俸實兼十數戰士之費而行伍中使臣太半是養兵十萬而止獲萬兵之用也有借補官資而請者異時借補須申禀朝廷謂之真命今則一軍之出四方游手者無不竄名軍中既得主帥借補便悉支行禄廪與命官一同無有限極訪聞岳飛軍中如此𩔖者幾數百人州縣懼於憑凌莫敢訶詰其盜支之物至不可勝計不惟是而已自軍興以來州縣貪殘之吏惟患盜賊之不來一聞入境則便置軍期司率斂民財無復稽考恣為侵漁與盜無異此而不治雖財賦日生於國家果有秋毫之益哉何謂禁中汎取臣竊觀國家軍兵之餉百官之廪乘輿之奉悉在有司而禁中時有須索如户部銀絹以萬計禮部度牒以百計者月有進焉以陛下清心寡慾必無嬪嬙横給宴游侈費也以陛下恭勤節儉必無營繕浮耗使令妄予也然人主用財要須有名使有司與聞用而無名是取民膏血擲而棄之溝中耳至於度牒則國家以虚名而權天下之實利陛下用之以重則重陛下用之以輕則輕免一時掊斂之瘡痍而實濟軍興之用誠非小補幸毋以為方寸之紙捐以予人而不之惜也若内外並加裁損大農之計雖未至有餘其視不知節用而專務生財者有間矣陛下所以詔臣者臣固已畢陳於前矣而臣有私憂過計者敢復言之臣聞坤之初六曰履霜堅氷至象曰履霜堅氷隂始凝也馴致其道至堅氷也蓋患之不可不預防者如此自古以兵權屬人久而未有不為患者豈不以予之至易收之至難不蚤圖之後悔無及耶晉以六卿帥師而卒於分晉者六卿也魯以三家帥師而卒於弱魯者三家也漢自元成兵在外戚而漢由是以亡唐自中葉兵在神策而唐由是以亂古今一同此必然之理也國家以三衙管軍而一兵之出必待樞宻院之符祖宗於兹蓋有深意今諸將之驕宻院已不得而制矣臣恐寇平之後方有勞聖慮孔子所謂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内也臣嘗觀自古偏方霸國提兵者未嘗乏人豈以國家四海之大雖曰多故而將帥之材遂至寥寥如此哉意偏裨之中必有英豪特為二三大將抑之而不得伸耳臣以為及今之時當用漢建諸侯之法衆建之而少其力精擇偏裨十餘人人裁付兵數千直𨽻御前而不𨽻諸將合為數萬以漸銷諸將之權此萬世計也惟陛下毋以臣人微而忽其言不勝幸甚
  汪藻為翰林學士又奏曰准行在御史臺告報正月三十日三省樞宻院同奉聖㫖將來敵騎北歸或盡數過江或於建康杭越等州留兵占據各當如何措畫及當於何處駐蹕除巳令侍從官條具外可更令隨行在職事官各條具以聞者右臣竊惟金人為中國患雖已五年而自陛下即位以來祖宗土宇日蹙一日生靈塗炭歳甚一歳臣嘗稽之載籍自古敵國彊盛固有之矣未聞有如今日之肆中國陵夷固有之矣未聞有如今日之極雖至微弱之邦至衰闇之主敵人臨境猶能使其國人勉彊一戰未聞以堂堂中國之大州縣所存者太半陛下英明之資勵精求治無失徳於天下而敵人長驅去巢穴萬有餘里如入無人之境至山東則破山東至淮南則破淮南至江浙則破江浙嘻笑而來飽滿而去坐令原野厭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宗社不絶如綫以萬乘之尊至於乘桴入海倀倀然未知税駕之所其所以至此者何哉將帥不得其人而陛下所以馭將帥者未得其術也今陛下所謂將帥者誰乎臣知之矣不過曰劉光世韓世忠張俊王𤫉之徒是也論其官則膺節鉞之除兼兩鎮之重視執政之班有韓琦文彦博所不敢當者其寵可謂極矣論其家則金帛充盈所衣者錦衣所食者玉食奢豪無所不至雖輿臺廝養皆得以功賞補官至一軍之中使臣反多卒伍反少其志可謂驕矣平時飛揚跋扈不循朝廷法度所至焚掠驅虜甚於寇盜者陛下不得而問也擁重兵居閒處邀犒設錫賚者陛下不得而吝也然天下之人猶謂陛下寛之至此者防秋之時責其死力耳及敵人之來是數人者曾不能為陛下施鏃矢之勞獨張俊明州僅能少抗若更堅守數日待敵再來乘其幾會極力勦除敵必終身懲創不敢復南此則俊忠於陛下也其利害豈直為今日計哉奈何敵未退數里間遽狼狽引軍而行其引軍而行也雖三尺童子知其不可以為敵性彊愎不嬰其鋒猶懼屠戮況已致怨而去既不增兵益戍反旋軍空城以挑之是前日至小之捷乃莫大之禍也未幾果殘明州無噍𩔖是殺明州一城生靈而陛下再有館頭之行者張俊使之也臣嘗痛念自秋以來陛下為宗社大計懼敵人之侵宵旰焦勞未嘗頃刻少安以建康京口九江皆要害之地當宿重兵故杜充守建康韓世忠守京口劉光世守九江而以王𤫉𨽻杜充其措置非不盡善也若敵騎渡江杜充韓世忠王𤫉并力扼其前劉光世掩其後可使奔北不暇而世忠八九月間已掃鎮江所儲之貲盡裝海舶焚其城郭為遁逃之計其比肩諸將聞朝廷欲倚世忠為杜充之援者無不竊笑是世忠初無為陛下拒敵之心也洎杜充力戰於前世忠王𤫉卒不為用劉光世亦偃然坐視不出一兵方與韓梠朝夕飲宴敵至數十里間不知則朝廷失建康敵犯兩浙乘輿震驚者韓世忠王𤫉使之也失豫章太母播越六宫流離者劉光世使之也嗚呼諸將已負國家罪惡如此謂須少畏陛下之威憚臺諫之言日夜惶恐席藁負質請罪有司謝數州生靈之死亦知尚有朝廷之法而張俊方且以萬人殺獲數十人之功冒朝廷不貲之賞自明引軍至溫道路鷄犬為之一空居民聞來奔逃山谷數百里間寂無人煙韓世忠逗留秀州放軍四掠浙西為之騷然至執縛縣宰以取錢糧平江府自城而外無不被害周望僅能守其城中而已雖陛下親御宸翰召之三四而不來元夕取民間子女張燈高會君父冒不測之險而不恤也王𤫉自信州入閩所過州縣邀索動以千計公然移文曰無使枉害生靈其意果安在哉方國家危急之時所恃者諸將而諸將所為如此不知何以立國臣竊憤之此事人皆知之而無為陛下言者豈以為不急之務哉以天步艱難正藉此曹為重而不敢言耳然臣竊有懼焉臣聞王者所以得天下者以得民也得民者以得其心也兹者陛下南巡可謂播遷之極矣而百姓尊君親上之志略不少衰豈非祖宗徳澤結人之深而恃陛下為之主耶所謂為民主者平日取民財力以養兵緩急之時排難解紛而使民安業也今諸將聞敵人之來則望風遁逃反汲汲内相攻殘以為民害車駕所過一路則一路罹其烖所過一州一縣則一州一縣罹其烖今江淮兩浙已如此矣萬一幸湖湘幸蜀則敵人侵其前而無人以拒官軍殘其後而無法以繩是復為江淮兩浙無疑矣古者天子所臨曰幸言所過人以為幸也豈今日之謂哉臣恐人心一離而陛下無所恃也持此將安歸乎臣又聞張俊離明之時士卒頗有願留擊賊者俊聲言陛下召之臣知其説矣陛下諸將皆本無鬬志方無事時例先取赴行在指揮以備警急警急則引去曰朝廷召我矣其實自欲遁而又假上詔令以欺其欲戰之人使歸非於上及用事之臣此尤可罪臣比至黄巖聞陛下使李捧屯兵縣中降㫖麾云𠉀金人至台州則前來溫州是諸將既欲遁而陛下又令之使遁也夫士驅之使鬬猶懼不前況令之使遁耶然則敵人長驅無所忌憚者適其宜耳何足怪哉臣竊觀今日諸將在古法皆有秩然不可盡誅也唯王𤫉本𨽻杜充充敗於前而𤫉不救此不可赦當先斬𤫉以令天下其他以次重行貶降使以功贖過如張俊之軍獨可賞其有功將士耳所以移軍輙遁者俊也罪亦何逃如此庶幾國威少振昔周世宗承五代之衰將士習為驕惰河東之敗一日而斬大將樊愛能等三十餘人然後東征西討無不如志白起於秦可謂有功矣一不受命賜死杜郵郭元振唐之勲臣也明皇怒軍容不整坐之纛下蓋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是數君者其知之矣何則人之欲無窮恩有時而既惟吾威足以制之然後恤焉足以為恩況此曹平時厭飫於虜掠之貲矣用幾何錫賚而能滿其意哉如有賞而無刑是姑息之政耳自古有能以姑息而成功者乎且漢高祖之興所將者韓信黥布彭越也以今諸將之材視之何如哉所就者布衣而取天下也以今諸將之功視之何如哉然高祖於是數人者欲王則王之欲誅則誅之曾不少貸此其所以為高祖也故韓信曰陛下不善將兵而善將將豈非將將者人主之職耶今陛下當以將將為職熟視諸將悍驕如此而無以治之異時張浚集西兵而來則又靡靡相效成風矣不知生靈何時息肩國家何時興復以臣觀之今日之兵今日之將玩習至此陛下已不得而用已不得而制矣非特無以責其至誠徇國所至人心震恐動有意外之憂有之不如無之臣愚以為敵退之後正朝廷大明賞罰再立紀綱新人耳目之時莫若擇有威望大臣一人盡護諸將雖陛下親軍亦聽其節制稍稍以法裁之凡軍輒敢擅移屯以護駕為名者主將將佐僚屬並論如法仍使於偏裨中擇人材可用者聞付以方面之權待其有功加以爵秩隂為諸將之代以天下之大豈無數人將帥之材哉特為諸將所抑而不得伸耳若陛下馭諸將如臣所陳則敵或盡數過江或於建康杭越等州留兵占據守亦有功戰亦有功車駕回臨安或平江徐議所向留江浙亦可幸湖湘亦可如其不然雖大臣忠貫白日謀臣如雨言利之臣能使錢流地上何益於事哉譬禦飢者當用食捨食之外皆非所急也已疾者當用醫捨醫之外皆非所急也今日所急在於馭兵馭將其他皆非先務惟陛下與大臣熟議斷而行之臣愚狂瞽不知忌諱罪當萬死謹録奏聞伏𠉀勅㫖
  試中書舍人李彌遜上奏曰臣聞天下危注意將方今國家恢復中原當務之急莫先於擇將而將之材能非倉卒所可知必使衆薦精選寖使屢試然後智愚勇怯無所逃緩急用之則却敵闢土無不如意竊見朝廷文臣毎薦引賜對尋加識擢而武臣獨未及此臣愚欲望睿㫖命諸大將於所統本軍偏裨中諸帥臣於所轄路分官吏中薦舉武臣智勇忠義可任將帥者不以官職高下召赴行在内殿便坐賜以宴見稍略禮儀使得自盡觀其志意詢以謀慮如或可採即加試用俟功效顯著受以統帥之任庶幾能者咸得竭節事上以待㧞擢無所妨蔽而朝廷折衝禦侮之材衆多共成中興之績孝宗乾道六年周必大上言曰臣伏見陛下選將練兵大修邊備深謀逺略固非外庭所能窺測然臣私憂過計以謂諸路帥臣有其名而無其實將副有其官而非其人萬一用師於外而寇攘乘間掣肘於内安得不為之慮也哉願詔三省樞宻院稽考諸路帥府除本州禁軍外安撫司實有兵馬幾何隨其閒劇逺近立為定數已足者令精加訓練不足者令疾速招填既只在本路駐泊計亦不難辦集仍於見今副總管鈐轄路分都監中選有勇略經行陣之人就兼統制戎容既壯姦謀自折至於擇帥加詳諭以久任其在今日尤為急務如此則稍有帥臣之實矣昔神宗皇帝初置將副其選甚重比年小使臣不經邊任者往往得之軍情兵法懵然不曉但知諂辭媚色以奉守帥勇夫壯士專充工匠雜役之用本路一有調發豈徒無益願遵舊制參以宏模詳於擇人革此積弊如此則稍復將副之舊矣二者一定它日朝廷專意外禦必無掣肘之患
  淳熙二年必大為敷文閣待制又上言曰臣聞懐逺圖者不可要近效立大功者不可守常格竊見陛下自臨御以來宸心之所經度謀臣之所計慮常以兩淮為急然歳月浸久欲固壘則壘未固欲屯田則田未闢版曹有饋邊之費邊民無定居之心其故非他特在於要近效守常格太過耳蓋要近效則攸久之計有不暇為守常格則逺大之謀有不容施今陛下以郭逮守維揚郭剛守歴陽殆將專付閫外之事稍革二者之弊也臣謂若只如尋常所用守臣而不假以事權示以久任則不過年歳間又將更易望其懐逺圖立大功難矣昔李牧為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不從中覆牧乃盡其知能選車千三百乘騎萬三千疋百金之士十萬逐單于抑彊秦支韓魏趙幾以霸晉羊祜鎮襄陽綏懐逺近降者欲去聽之減戍邏之卒墾田八百餘頃其始軍無百日糧季年乃有十年之積本朝太祖太宗以李漢超守關南郭進巡檢西山賀惟忠守易州李謙溥守隰州姚内斌守慶州董遵誨守通逺軍逺者二十年近者猶十餘年是以屯兵甚少用度自足内平僭偽而外無邊塵之警布在方册可覆視也臣願陛下逺稽前代近守家法如郭剛軰既審知其可用莫若盡以二州之事畀之使其條境内之利害具施設之先後明示久任之指責以必成之效毋掣其肘毋代其斵有治績則且增秩賜金勿遽移改彼知朝廷委寄既專異時無可推避必將悉其知略不敢萌茍簡之心而陛下之憂顧寛矣
  孝宗時虞允文上言曰臣准御前降到金字牌子逓伏奉御筆以臣再奏乞號召李獲等赴行在面賜考覈如有可采乞寘之淵衷為他日將帥之儲曲䝉聖恩特加宣諭以臣公忠明識其李獲軰令臣一面任用之奬賁加寵信任逾篤臣下拜感泣益知萬死不足以報非常之遇臣伏自惟念禀生愚暗豈有明識可以仰當聖詔至於公忠是臣平生所學日夜勉此以効報於陛下者且人臣勤求人材而天子逸於任使古之道也孟軻氏謂諸侯能薦人於天子不能使天子與之諸侯是薦之者雖在人臣而用不用在君上理甚明也況將帥關國家安危邊境利害不為細事而主握兵馬之官自古人臣避薦舉之嫌如避刀鋸何敢自擢而用之也蕭何能追韓信之亡而薦之登壇之拜必漢王也方未拜而人人自以為得大將是何薦信之宻一軍皆不知之非獨一軍不知信亦不自知也觀武涉説信使背漢與楚信謝曰漢王授我上將軍印我背之不祥以信在危疑中祇知為漢王之恩而不忍攜貳是何終身未嘗以語信信亦不自知也臣固無何之明而獲等未必有信之用此擬非倫但古之君臣於人材薦與用之間其謹如此故能於經營四方之時上下無可疑之迹而大功之所以亟成也臣至庸昧不足以與此如使臣竊用人之私以示之將帥則不曰公矣擅用人之權不歸之君父則不曰忠矣孤負睿奬臣甚懼焉伏惟陛下大明委照察臣不移之愚終賜保全之恩臣之孤迹茍安則尺寸之功或可効於未死之前以圖報大恩也抵突當誅伏紙隕越伏乞睿照
  虞允文又奏論蜀中大將曰臣伏准御前金字牌子逓曲䝉聖恩以御筆賜臣拜手伏讀感懼交極仰惟陛下眷遇之意古所謂知而用之用而信之矣臣自顧不足以堪此也臣自入蜀來首以將材為急詢問所及不問於貴賤賢愚皆以籍而記之如曰某人為某人所稱薦既書於籍矣他日又為某人所稱薦則又書之如此而不一書則求與之款語而審察之又迹其素守較以武藝而考覈之臣之用心亦勞且迃矣而日夜不勝才難之嘆也蓋蜀之宿將或更練邊事或勇於戰鬬或有一長為人所稱者如吉方孫政劉興趙豐盧暉老且憊矣如梅彦張延惠逢李諒劉海姚志病且廢矣其次雖有十數人而未為人所服其後一軰亦有二三十人而方在下列未嘗親閲其一戰親試以一事未得為大將之選也其敢輙信而舉之輕舉而用之乎自古養才非一日之積而數十年來無事則置而不問臨敵則抑而不申今一旦欲搜索而求如繫風捕影無下手處蜀羣士夫莫不以為嘆也然古帝王勃興所用將帥何嘗一一皆有素望如光武之二十八將咸起於匹夫田野間特因功乃見爾如使今日有盜賊竊發四夷干犯以蜀十萬之衆豈無傑出之才挺然而見仰副陛下簡注識拔乎如呉玠呉璘在紹興初起於小校皆以累戰而後見功名爵位訖至於此此其驗也伏奉聖訓臣累日深思今之蜀將誠未有當選者若臣憂後日繆舉之罰緘黙求免則何以分陛下憂顧而上承清問亦非臣平生之素心矣臣歴思東南將帥皆淵衷深知而未欲遽用者獨有李顯忠英主駕馭之術固自有本末也日者臣面奉宻㫖陛下亦謂顯忠肯為臣用矣但好議論者往往疑其反覆若用一靜重沈謹者為之副浮議當自定蓋如某人皆以異産久在羣疑之中陛下發宸斷而並用之中外之心始大和悦蜀將士未有識之者亦莫不以為當也三軍之士智者少而愚者衆因虚名而心誠服者古尚多有之況顯忠冠軍之勇自為陛下所知乎累年以來錫予勞問無虚歳顯忠之欲報又當如何也利州西路人馬號七萬自江淮湖襄之屯未有如此之衆者誠不可以輕授如顯忠之説未當聖意臣愚嘗采之輿言謂若將河池之外階成西和鳳州所屯為一軍仙人關之内興利諸州所屯為一軍擇二將而授之不獨兵數少則將才易辦亦易推擇而兵分易制無尾大之勢賈誼衆建諸侯而少其力之微意也如只欲求之蜀將中今羣言所與惟某人某人可以備陛下采擇以二人者治軍皆有紀律軍中多稱之某之短在怯而濟以某人之勇某之短在踈快而濟以某之細宻短長相資表裏相應庶乎其或可也事急則可應目前之急事緩則於一二年間審擇而徐圖之未至大繆誤也臣聞知臣莫若君而陛下聖明天縱知人之哲逺法堯舜臣之愚昧無識誠不足以上承眷遇信用之意伏乞睿慈更賜裁酌
  允文又上言曰臣比准三省樞宻院劄子坐奉聖㫖令臣銓量四川諸軍統制統領將佐癃老疾病之人却將退下員闕精選有材略為衆所服人具姓名聞奏臣除已遵依施行外臣自入蜀以來審察得統制統領官老憊病廢不任軍事之人當具前劄子奏知後已節次擇其最甚者給據離軍若出戍在逺即須𠉀尋訪得一可用者遣往代之既經臣親閲然後敢加銓量其所遣代之人雖各為人所稱譽舊降指揮亦許宣撫司制置司一面選差給劄奏乞降宣臣已差李獲往閬州彈壓胡洪知鳳州郝嗣祖知西和州王中正知階州止是以本職兼權須試之以事若果有可采然後敢具姓名聞奏蓋邊方要衝一軍一將所係不敢輕易況養材之術非一日之力知人之難亦千古所載先朝范仲淹宣撫陜西嘗建言謂方今將帥少精方略或因門地巧於結托以取虚名或出軍班昧於韜鈐以致敗事宜於沿邊及諸處使臣軍員中搜訪智勇之人如資地至淺勲勞未著先使權領職任竢其有功即時進擢庶得可用之才以補將帥之乏仲淹為名臣當祖宗盛時偶將帥乏材其措置尚如此今之西郵自部隊將而上既多老病又子弟雜流之人冗居之一旦欲以次第而升則人材不可倚任欲躐次而用則人言未可盡信必須因言試事因事閲實庶幾後日或可寡悔臣頃䝉陛下特頒宸翰以九事付臣命臣置之坐右内第五事選擇將材切在精審臣朝夕仰觀如親咫尺之威一心祇畏誠不敢少忽也欲望聖慈察臣區區俾得以少緩月日續具聞奏次伏乞睿照
  虞允文又奏謝曰臣先日伏奉御筆令臣精擇將材以名來上臣累月之間詢究考覈僅得李獲等五人冒昧以聞大懼智識淺闇不足以副明天子汲汲選用將帥之意今准御前降到金字牌子逓曲䝉聖恩親御翰墨特垂宣諭以臣所舉想必詳審不須召對可一面精擇而任之臣伏惟陛下委付信任之意天地不足以比其大感激震恐無以自容照得西路中軍管馬步二萬餘人諸軍皆所不及而統制官吉方年踰七十軍律不修臣以李獲代之因以濟任天錫之懦西和鳳州最為極邊利害至切臣差郝嗣祖胡洪以本職兼權州事責其撫輯邊民訓齊戍兵見今下工脩治堡壘以為平川必守之計其次仙人關殺金平舊號險要而山上城壁頽壊樓櫓朽廢因王承祖本管兵屯隨日脩治又閬州一軍一萬餘人比年往往夜聚作過如統制官呉勝之貪李諒之病臣不免罷遣之移梁炳為右軍統制官彈壓本州一軍凡此皆以軍政所關邊防所繫不得已用宣撫制置司已獲指揮公行選差臣尚一一面與之約須竢見成効方敢具奏乞降宣命蓋軍中易置兵官非人臣所宜專也至於二三大將未厭人望他日恐誤陛下使令臣累嘗具本末奏知又慮東南諸將未可以輟遣而聖意只欲就蜀軍選擇故臣前奏乞陛下以次召李獲等不獨天光所臨帝覽所識賢愚自分用舍皆當而慶賞之權出於至尊被慶賞者亦得以為榮為耀為三軍重也況臣至愚無知人之明而盜主威擅兵柄臣子之大戒伏望睿慈察臣忱誠檢照前奏特頒號召面賜審覈或有可采寘之淵衷以為他日將帥之儲不勝中外之幸
  允文又奏論差東路兵帥曰臣准御前降到金字牌子逓伏䝉聖恩賜臣御筆以某人雖乏智略亦是宿將頗有名望比之東路帥差勝耳不知可以代某人否專竢奏來詔㫖宣明曲盡二臣之優劣顧臣顓䝉何足以上承清問而副虚心委付之意伏惟陛下駕馭英雄真古所謂善將將者而知人之哲雖堯舜氏可以逺希其蹤也臣竊觀堯舜之命九官蓋亦深知其賢必咨必詢而後用盛徳之舉陛下庶幾同符矣至有欲用共工堯以為不可而姑試之工師又有欲用鯀者堯曰不可而姑試之以鴻水其後二臣迄無成功臣嘗以謂堯之明既知共工鯀之不足用因廷臣之言而心有疑疑故試之而非堯之心也陛下果以某人為可用必發睿斷而用之今焉下問豈聖心亦有所疑乎臣生逢可以為堯舜之君在卷卷之忠其忍有所隱也臣蚤歳從羣士夫論蜀將帥甚久如某人之所以知名者以其勇也中年之後既貴而失其勇之名故徳順之攻閲五十餘日而不克原州之戰軍中議其才一敗而先遁年今垂老縱能改往自新作其餘勇臣竊意其筯力之已衰福艾之不足歳月之無多也大將當以智為主而往時蜀士之論以某之勇可以役於人而非可役人者見謂頗乏智略誠如陛下之聖詔也利州東路人馬近以三萬計武休諸關所繫甚重如某者敢戰視某齒髮亦視某而較其愚闇仲為差勝則又誠如陛下之聖詔也然某人在興元久其持身臨事三軍百姓皆熟其人矣臣累年留班行見東南多有稱某者或因東南之望付以萬人之軍如某州等處以試其能臣切意旬歳之間毀譽自定士夫浮言自息矣某之子某臣嘗薦於陛下至今䝉恩録用臣於某可見無他但竭愚忠仰答聖明耳如某如某蜀士夫皆言非大將之用咸亦為蜀師之憂臣既久病已累上章匄罷而所憂亦無急於此者累嘗具奏伏乞睿慈早賜留神中外幸甚
  允文又奏論蜀大將非材乞别選用曰臣誤以非才叨被逺使遵奉聖訓兵財之政粗已脩明至於蜀事之蠧如預借民賦最為重害陛下至捐金錢百萬與州縣對補命下之日西蜀之民戴徳歸仁與天無極今日已往民政亦裕矣臣采之輿言尚有一事係國安危將士休戚蜀人日以為憂者三大將是也臣縁久病不能支持已累上章乞宫觀差遣必䝉聖恩特垂矜允臣於將去之日無所嫌避敢布愚忠上干天聽伏自臣去年入蜀到金州之初盡得一二大將營私之目悉以上聞乞陛下一振威令以大革軍中之惡習亟䝉聖明曲賜開納上縁西垂無事將材難於考任致小人無知乃以為朝廷闊略寖違軍律稍循宿弊若置不問久必如初甚可慮也某人年垂七十精力有限而天姿暗懦治軍無律縱令子弟私役諸軍織綉雕畫雜作竒巧又公然置正賜庫分明貨賣勒部曲羣飲為自營之計臣所揀汰老弱輒將指揮使都虞𠉀大請受使臣詭名綰繫存留四十餘人臣裁減諸軍吏額以去三軍之蠧故為隱占亦不發遣此雖細故而浸淫不已金州數百萬之取當有甚焉某人雖未有顯惡而蠢愚無識無以服衆比於教塲立一淫祠臣即日下某處毀拆將軍兵二名託神為奸者盡行斷配其無知識𩔖此竊慮緩急之際二人之才必誤國事臣去年冬嘗被御筆謂某多營私某至愚暗又皆常材不能任職亟當及蚤别議易置伏惟陛下知人之明洞見二將於萬里之外此堯舜氏之所甚難也臣雖節次具奏而西邊將材絶無卓然者可以副陛下大用日復一日坐縻歳時報國之心有所未盡臣退伏山林抱媿没地矣欲望陛下特留神念於東南諸將中選擇三兩人蚤賜輟遣或不得已求之於廢放中如李顯忠者猶足以加於西師之上而庶幾其心服也至如某人議論術數雖有可取而巧於營利終不免於人言又某州是其積年治生之地恐須更得一軍之長然後可免後日之慮也臣智識淺短豈能知人材之當否但念陛下恩遇之久委付之專日夜皇皇於此一事不能自己博詢並聽察其迹狀求所以報陛下者惟有不欺與不隱爾伏乞裁察早賜睿斷施行
  允文又上言曰臣比嘗具蜀口二三大將上干天聽必䝉睿明察納其説大抵某人愚而無謀某人懦而多欲不獨部曲無所畏服而刻剥私役之弊浸浸復作若一有調發二人者難以責其成功今幸邊方帖然敵於秋冬決無動息臣愚欲望陛下於此暇時蚤賜推擇若見今主兵將帥官不可輟遣臣詢之輿言求之廢放中而舊嘗為陛下之所大用者如李顯忠邵宏淵二人或可用於西路員琦劉源二人或可用於東路及金州或䝉赦其大愆責以來効必能洗心自新輸忠報國其次求之西師中呉拱以紀律嚴靜軍士畏愛可以委任其次如李獲之剛勇王承祖之沈鷙梁炳之明練皆有軍中之譽或可仰備采擇若東南大將之材皆未可選用姑置其副如金州以竢審議而精選之聖鑒自無遺照也臣至闇至愚非不自知其言之繆妄而晝之所問夜之所思如前八人者視今所用則有間矣某人已具前奏伏乞睿察
  允文又上言曰臣比䝉聖恩許令帶李横皇甫倜前去量材差使臣雖已具申朝廷未敢便發文字付李横實欲見横更加審察及扺建康横來訪臣其犇走甚健視聽如故手足亦不戰動臣已一面帶行然其人在京湖間四十餘年素著威望兵民皆所信服緩急易於結集比者王炎發行在日面與臣説亦欲得之臣到前路與炎會議炎若必欲得横臣亦當輟留為荆襄之用又臣在建康方滋葉衡韓元吉兩日訪臣數言横舊為建康統制官日臨財至㢘治軍有恩至今軍中人猶説服之故横為將為郡三四十年諸處無寸土橐中蕭然實今時將帥所無者故留之於此時時資給之今其勇力尚在功名之念未息比聞江州一軍不過五六千人苗定今赴闕若不再回乞依臣敷奏差横主管必著成效滋與衡又云各已薦横之材於陛下矣臣不敢隱黙宻具奏知伏乞睿照
  允文又上言曰臣比者恭奉聖訓以敵帥驕愎今秋必戰令臣以所見利害不時奏來臣伏惟陛下以睿智英武之資坐策敵於數千里之外前後幾無遺算可謂天縱之聖不世出之主矣方且下問於孤逖之臣使得盡其所見以仰裨萬分此大舜善與人同成湯捨已從人之甚盛徳而臣幸親逢於今日也臣据近日探報敵退伏内郡所屯駐處皆高壘深溝引水自衞既以防我暑月不測進討比益調兩河山東之丁又漸趲移陜西人馬來戍汝虢之間科鐵炭於民間收集工匠打造軍器潛為入宼之計今秋必戰當如聖慮所及無疑臣謂自古攻取戰勝必以大將得人為本而一軍之中不可以無其副蓋疾病死亡人所不免如使倉卒之際四顧無人豈不上誤國事臣於紹興辛巳冬被㫖差至江上措置陛辭之日臣亦嘗以此奏知䝉太上皇帝問臣誰可臣以張子蓋田晟對䝉太上皇帝宣諭云極是在今日使功使過皆可命臣退諭葉義問帶張子蓋同行併令樞宻院發文字往江西取田晟而義問不以臣之説為然其後抵鎮江劉錡自楚州那回稱疾不出既無人任大將之責不三數日間遂有瓜洲之敗前後無救應者近事所當鑑也比年江淮諸軍置副都統制士大夫共識朝廷之逺慮而荆襄去朝廷尤逺緩急赴訴不及又邊面賖闊無大江重山之限其利害比江淮尤重在三國時呉之名將如周瑜魯肅吕䝉陸遜之徒悉萃於荆漢之間以能成功臣謂今日此最為先務之急伏望睿慈加惠留神特依江淮例蚤賜處分施行庶幾將帥與兵共相安諧臨事可以倚仗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三十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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