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史/卷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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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史 古史卷三十五

► 孫吳列傳

伍員列傳第十二

伍員，楚人也，字子胥，父曰奢，兄曰尚，其先伍舉，楚之名大夫也。楚平王之在蔡也，郹陽封人之女奔之，生子建，即位以為太子，使奢為之師，費無極為之少師。無極無寵於太子，謀䧟之，言諸王為娶於秦，至而勸王自取之。因説王大城城父以置太子。王聼之。從而譛之曰：『建與奢，将以方城之外叛王。』信之，執奢，而使奮陽殺建。建亡奔宋。無極言於王曰：『奢之子，材若在吳，必為楚患。』王使召尚與員，曰：『來，吾免而父。』尚謂員曰：『爾適吳，我将歸死。吾知不逮，我能死，爾能報。聞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親戚為戮，不可以莫之報也。爾勉之矣。』尚至，奢聞員不來，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楚并殺之。員亡走吳，過昭闗。昭闗欲執之，員獨身歩走，㡬不得脱。追者在後，至江。江上有漁父乘舟，知員之急，渡之。員既渡，解其劍，曰：『此劍直百金，以與父。』父曰：『楚國有命得伍員者，賜粟伍萬石，爵執珪，豈徒百金劍耶？』不受。員未至吳，疾止中道，乞食至吳。因公子光以見王僚。時王僚五年也。八年，吳伐州來，敗頓胡、沈蔡之師于雞父。太子建之母在郹，召吳人而啟之，吳入郹，取楚夫人及其寳器以歸。明年侵楚，滅巢及鍾離。員因言伐楚之利於王僚。公子光将為亂，沮止之。員亦知光有内志，未可説以外事。乃進勇士專設諸於光，退而耕於野以竢。十一年，楚平王卒，秦女之子軫立，是為楚昭王。王僚因楚喪，使母弟掩餘、燭庸侵楚。楚師強，吳師不能退。光因吳國内空，乃令專設諸襲刾王僚而自立，是為王闔廬。闔廬以員為吳行人，楚伯州犂之孫嚭奔吳，吳亦以為太宰，以謀楚。員言於闔廬，請為三師，以肄楚。楚出則歸，楚歸則出，欲使楚道弊，而後以三師乘之。闔廬以為然。楚於是始病。自昭王即位，無歲不有吳師。其令尹囊瓦貪而不仁，國人惡之。蔡侯、唐侯朝於楚，瓦以賄故，三年止之。二君歸因子胥、伯嚭，請師於吳。九年，三國伐楚，敗囊瓦於柏；舉五戰及郢。楚昭王奔隨，吳遂入郢。員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始員在楚，與申包胥友，員之亡也，謂包胥曰：『我必覆楚』，包胥曰：『我必存之』。及員鞭平王尸，包胥亡存山中，使人謂員曰：『子之報讐，其已甚乎！吾聞人衆者勝天，天定亦能勝人，今子故平王之臣，親北面事之，今至於僇死人，此豈天道乎？』員曰：『為我謝申包胥，吾日莫塗逺，吾故倒行而逆施之。』於是，申包胥走秦求救。秦不許。包胥立於秦庭，哭七日七夜不絶聲。秦哀公憐之，為出車五百乘救楚，與楚子西子期連敗吳師。闔廬之弟夫槩王亡歸自立。闔廬釋楚，還擊夫槩王。楚昭王乃復入郢。十九年，吳伐越，越王勾踐擊傷闔廬。闔廬死，子夫差立。二年而報越，敗之夫椒。越王以其餘兵五千人棲於㑹稽，使大夫種厚幣遺太宰嚭，以請和，求委國為臣妾。夫差将許之，員諫曰：『不可！臣聞樹徳莫如滋，去惡莫如盡。昔有過澆殺斟灌以伐斟尋，滅夏后相。后緍方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生少康。澆使椒求之，逃奔有虞。虞思妻以二姚，而邑諸綸，有田一成，有衆一旅，遂收夏衆以滅過戈，復禹之績。今吳不如過，而越大於少康，或将豐之，不亦難乎？句踐能親而務施，施不失人，親不棄勞，與我同壤而世為仇讐，於是乎克而弗取，又将存之，違天而長寇讐，後雖悔之，弗可食已！』弗聼，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後，吳其為沼乎？』十一年，夫差将為魯伐齊，句踐率其衆而朝，王及列士皆有賂，吳人皆喜。員獨懼曰：『是豢吳也夫！』諫曰：『越在我腹心之疾也，壤地同而有欲於我。夫其柔服求濟，其欲也。不如早從事焉。得志於齊，猶獲石田也，無所用之。越不為沼，吳其泯矣。使醫除疾、而曰必遺類焉者，未之有也。』弗聼員。屬其子於齊鮑氏。太宰嚭因䜛之曰：『員恨其計不用，将為亂，王使賜之屬鏤以死。』将死，曰：『樹吾墓以檟，檟可材也。吳其亡乎！三年其始弱矣，盈必毁，天之道也。』吳王聞之，怒，乃取員尸，盛以鴟夷革，浮之江中，吳人憐之，為立祠江上，命曰“胥山”。吳王既誅員，遂伐齊，大敗齊人於艾陵。十四年，㑹諸侯于黄池。越入吳。二十三年，而越卒滅吳。

蘇子曰：『伍員以父兄之怨，破楚入郢，鞭平王之墓，世皆憐其志，多其才，然士不幸至此，不足以言功名矣。而員至鞭舊君以逞、逆天而傷義，卒以盡忠而喪其軀，豈非天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