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集解 (裴駰, 四庫全書本)/全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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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九十一
  宋 裴駰 撰
  史記九十一
  黥布列傳第三十一
  黥布者六人也姓英氏秦時為布衣少年有客相之曰當刑而王及壯坐法黥布欣然笑曰人相我當刑而王㡬是乎徐廣曰㡬一作豈駰謂㡬近也人有聞者共俳笑之布已論輸麗山麗山之徒數十萬人布皆與其徒長豪桀交通廼率其曹偶亡之江中為羣盜陳勝之起也布廼見番君與其衆叛秦聚兵數千人番君以其女妻之章邯之滅陳勝破呂臣軍布乃引兵北擊秦左右校破之清波引兵而東聞項梁定江東會稽渉江而西陳嬰以項氏世為楚將廼以兵屬項梁渡淮南英布蒲將軍亦以兵屬項梁項梁渉淮而西擊景駒秦嘉等布常冠軍項梁至辥聞陳王定死廼立楚懷王項梁號為武信君英布為當陽君項梁敗死定陶懷王徙都彭城諸將英布亦皆保聚彭城當是時秦急圍趙趙數使人請救懷王使宋義為上將范増為末將項籍為次將英布蒲將軍皆為將軍悉屬宋義北救趙及項籍殺宋義於河上懷王因立籍為上將軍諸將皆屬項籍項籍使布先渡河擊秦布數有利籍廼悉引兵渉河從之遂破秦軍降章邯等楚兵常勝功冠諸侯諸侯兵皆以服屬楚者以布數以少敗衆也項籍之引兵西至新安又使布等夜擊坑章邯秦卒二十餘萬人至關不得入又使布等先從間道破關下軍遂得入至咸陽布常為軍鋒項王封諸將立布為九江王都六漢元年四月諸侯皆罷戲下各就國項氏立懷王為義帝徙都長沙廼隂令九江王布等行擊之其八月布使將擊義帝追殺之郴縣漢二年齊王田榮畔楚項王往擊齊徴兵九江九江王布稱病不往遣將將數千人行漢之敗楚彭城布又稱病不佐楚項王由此怨布數使使者誚讓漢書音義曰誚責也召布布愈恐不敢往項王方北憂齊趙西患漢所與者獨九江王又多布材欲親用之以故未擊漢三年漢王擊楚大戰彭城不利出梁地至虞謂左右曰如彼等者無足與計天下事謁者隨何進曰不審陛下所謂漢王曰孰能為我使淮南令之發兵倍楚留項王於齊數月我之取天下可以萬全一本作百全隨何曰臣請使之廼與二十人俱使淮南至因太宰主之漢書音義曰淮南太宰作内主也韋昭曰主舍也三日不得見隨何因説太宰曰王之不見何必以楚為彊以漢為弱此臣之所以為使使何得見言之而是邪是大王所欲聞也言之而非邪使何等二十人伏斧質淮南市以明王倍漢而與楚也太宰廼言之王王見之隨何曰漢王使臣敬進書大王御者竊怪大王與楚何親也淮南王曰寡人北鄉而臣事之隨何曰大王與項王俱列為諸侯北鄉而臣事之必以楚為强可以託國也項王伐齊身負板築李卒曰板牆板築杵也以為士卒先大王宜悉淮南之衆身自將之為楚君前鋒今廼發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夫漢王戰於彭城項王未出齊也大王宜騷音掃淮南之兵渡淮日夜會戰彭城下大王撫萬人之衆無一人渡淮者垂拱而觀其孰勝夫託國於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鄉楚而欲厚自託臣竊為大王不取也然而大王不背楚者以漢為弱也夫楚兵雖彊天下負之以不義之名以其背盟約而殺義帝也然而楚王恃戰勝自彊漢王收諸侯還守成臯滎陽下蜀漢之粟深溝壁壘分卒守徼乗塞楚人還兵間以梁地深入敵國八九百里張晏曰羽從齊還當經梁地八九百里廼得羽地欲戰則不得攻城則力不能老弱轉糧千里之外楚兵至滎陽成臯漢堅守而不動進則不得攻退則不能解故曰楚兵不足恃也徐廣曰恃一作罷言其已困不足復苦也使楚勝漢則諸侯自危懼而相救夫楚之彊適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漢其勢易見也今大王不與萬全之漢而自託於危亡之楚臣竊為大王惑之臣非以淮南之兵足以亡楚也夫大王發兵而倍楚項王必留留數月漢之取天下可以萬全臣請與大王提劒而歸漢漢王必裂地而封大王又況淮南淮南必大王有也故漢王敬使使臣進愚計願大王之留意也淮南王曰請奉命隂許畔楚與漢未敢泄也楚使者在文頴曰在淮南王所方急責英布發兵舍傳舍隨何直入坐楚使者上坐曰九江王已歸漢楚何以得發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説布曰事以搆可遂殺楚使者無使歸而疾走漢并力布曰如使者教因起兵而擊之耳於是殺使者因起兵而攻楚楚使項聲龍且攻淮南項王留而攻下邑數月龍且擊淮南破布軍布欲引兵走漢恐楚王殺之故間行與何俱歸漢淮南王至徐廣曰三年十二月上方踞牀洗召布入見布甚大怒悔來欲自殺出就舍帳御飲食從官如漢王居布又大喜過望於是廼使人入九江楚已使項伯收九江兵盡殺布妻子布使者頗得故人幸臣將衆數千人歸漢漢益分布兵而與俱北收兵至成臯四年七月立布為淮南王與擊項籍漢五年布使人入九江得數縣六年布與劉賈入九江誘大司馬周殷周殷反楚遂舉九江兵與漢擊楚破之垓下項籍死天下定上置酒上折隨何之功謂何為腐儒為天下安用腐儒隨何跪曰夫陛下引兵攻彭城楚王未去齊也陛下發歩卒五萬人騎五千能以取淮南乎上曰不能隨何曰陛下使何與二十人使淮南至如陛下之意是何之功賢於歩卒五萬人騎五千也然而陛下謂何腐儒為天下安用腐儒何也上曰吾方圖子之功廼以隨何為䕶軍中尉布遂剖符為淮南王都六九江廬江衡山豫章郡皆屬布七年朝陳八年朝雒陽九年朝長安十一年高后誅淮隂侯布因心恐夏漢誅梁王彭越醢之盛其醢徧賜諸侯至淮南淮南王方獵見醢因大恐隂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張晏曰欲有所會布所幸姬疾請就醫醫家與中大夫賁赫對門徐廣曰賁音肥姬數如醫家賁赫自以為侍中廼厚餽遺從姬飲醫家姬侍王從容語次譽赫長者也王怒曰汝安從知之具説狀王疑其與亂赫恐稱病王愈怒欲捕赫赫言變事乗傳詣長安布使人追不及赫至上變言布謀反有端可先未發誅也上讀其書語蕭相國相國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誣之請繫赫使人微一作徴驗淮南王淮南王布見赫以罪亡上變固已疑其言國隂事漢使又來頗有所驗遂族赫家發兵反反書聞上廼赦賁赫以為將軍上召諸將問曰布反為之奈何皆曰發兵擊之坑豎子耳何能為乎汝隂侯滕公召故楚令尹問之令尹曰是故當反滕公曰上裂地而王之疏爵而貴之漢書音義曰疏分也禹決江疏河是也南靣而立萬乗之主其反何也令尹曰往年殺彭越前年擊韓信張晏曰往年前年同耳使文相避也言此三人者同功一體之人也自疑禍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曰臣客故楚令尹辥公者其人有籌筴之計可問上廼召見問辥公辥公對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於上計山東非漢之有也出於中計勝敗之數未可知也出於下計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謂上計令尹對曰東取呉西取楚并齊取魯傳檄燕趙固守其所山東非漢之有也何謂中計東取呉西取楚并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口勝敗之數未可知也何謂下計東取呉西取下蔡歸重於越身歸長沙陛下安枕而臥漢無事矣桓譚新論曰世有圍棊之戲或言是兵法之類也及為之上者逺棊疏張置以會圍因而成多得道之勝中者則務相絶遮要以爭便求利故勝負狐疑須計數而定下者則守邊隅趨作罫以自生於小地然亦必不如察辥公之言上計云取呉楚并齊魯反燕趙者此廣道地之謂中計云取呉楚并韓魏塞成臯據敖倉此趨遮要爭利者也下計云取呉下蔡據長沙以臨越此守邊隅趨作罫者也上曰是計將安出令尹對曰出下計上曰何謂廢上中計而出下計令尹曰布故麗山之徒也自致萬乗之主此皆為身不顧後為百姓萬世慮者也故曰出下計上曰善封嶭公千户廼立皇子長為淮南王上遂發兵自將東擊布布之初反謂其將曰上老矣厭兵必不能來使諸將諸將獨患淮隂彭越今皆已死餘不足畏也故遂反果如嶭公籌之東擊荆荆王劉賈走死富陵盡刦其兵渡淮擊楚楚發兵與戰徐僮間如淳曰地名也為三軍欲以相救為竒或説楚將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諸侯戰其地為散地漢書音義曰謂散滅之地今别為三彼敗吾一軍餘皆走安能相救不聽布果破其一軍其二軍散走遂西與上兵遇蘄西會甀布兵精甚上廼壁庸地鄧展曰地名也望布軍置陳如項籍軍上惡之與布相望見遥謂布曰何苦而反布曰欲為帝耳上怒罵之遂大戰布軍敗走渡淮數止戰不利與百餘人走江南布故與番君婚以故長沙哀王徐廣曰表云成王臣呉芮之子也駰案晉灼曰芮之孫固或曰是成王非哀王也傳誤也使人紿布偽與亡誘走越故信而隨之番陽番陽人殺布兹鄉民田舍遂滅黥布立皇子長為淮南王封賁赫為期思侯諸將率多以功封者漢書曰將率封者六人太史公曰英布者其先豈春秋所見楚滅英六臯陶之後哉身被刑法何其拔興之暴也項氏之所坑殺人以千萬數而布常為首虐功冠諸侯用此得王亦不免於身為世大僇禍之興自愛姬殖妒媢音冒媢亦妒也生患竟以滅國
  史記集解卷九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九十二
  宋 裴駰 撰
  史記九十二
  淮隂侯列傳第三十二
  淮隂侯韓信者淮隂人也始為布衣時貧無行不得推擇為吏李竒曰無善行可推舉選擇又不能治生商賈常從人寄食飲人多厭之者常數從其下鄉南昌亭長寄食張晏曰下郷縣屬淮陰也數月亭長妻患之乃晨炊蓐食張晏曰未起而牀蓐中食食時信往不為具食信亦知其意怒竟絶去信釣於城下諸母漂韋昭曰以水擊絮為漂故曰漂母有一母見信飢飯信竟漂數十日信喜謂漂母曰吾必有以重報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蘇林曰如言公子也豈望報乎淮隂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雖長大好帶刀劒中情怯耳衆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徐廣曰袴一作胯胯股也音同又云漢書作跨同耳於是信孰視之俛出袴下蒲伏一市人皆笑信以為怯及項梁渡淮信仗劒從之居戲下徐廣曰戲一作麾無所知名項梁敗又屬項羽羽以為郎中數以策干項羽羽不用漢王之入蜀信亡楚歸漢未得知名為連敖徐廣曰典客也坐法當斬其輩十三人皆已斬次至信信乃仰視適見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何為斬壯士滕公竒其言壯其貎釋而不斬與語大說之言於上上拜以為治粟都尉上未之竒也信數與蕭何語何竒之至南鄭諸將行道亡者數十人信度何等已數言上上不我用即亡何聞信亡不及以聞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來謁上上且怒且喜罵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上曰若所追者誰何曰韓信也上復罵曰諸將亡者以十數公無所追追信詐也何曰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國士無雙王必欲長王漢中無所事信文頴曰事猶業也張晏曰無事用信必欲争天下非信無所與計事者顧王策安所決耳王曰吾亦欲柬耳安能鬱鬱久居此乎何曰王計必欲柬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終亡耳王曰吾為公以為將何曰雖為將信必不留王曰以為大將何曰幸甚於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無禮今拜大將如呼小兒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擇良日齊戒設壇塲具禮乃可耳王許之諸將皆喜人人各自以為得大將至拜大將乃韓信也一軍皆驚信拜禮畢上坐王曰丞相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教寡人計策信謝因問王曰今東鄉爭權天下豈非項王邪漢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王漢王黙然良久曰不如也信再拜賀曰惟信亦為大王不如也然臣嘗事之請言項王之為人也項王喑噁叱咤千人皆廢晉灼曰廢不收也然不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耳項王見人㳟敬慈愛言語嘔嘔音于凶反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印刓弊忍不能予漢書音義曰不忍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項王雖霸天下而臣諸侯不居關中而都彭城有背義帝之約而以親愛王諸侯不平諸侯之見項王遷逐義帝置江南亦皆歸逐其主而自王善地項王所過無不殘滅者天下多怨百姓不親附特刦於威彊耳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故曰其彊易弱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誅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為秦將將秦子弟數歲矣所殺亡不可勝計又欺其衆降諸侯至新安項王誅坑秦降卒二十餘萬唯獨邯欣翳得脫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彊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愛也大王之入武關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與秦民約法三章耳秦民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於諸侯之約大王當王關中關中民咸知之大王失職入漢中秦民無不恨者今大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於是漢王大喜自以為得信晩遂聽信計部署諸將所擊八月漢王舉兵東出陳倉定三秦漢二年出關收魏河南韓殷王皆降合齊趙共擊楚四月至彭城漢兵敗散而還信復收兵與漢王會滎陽復擊破楚京索之間以故楚兵卒不能西漢之敗卻彭城塞王欣翟王翳亡漢降楚齊趙亦反漢與楚和六月魏王豹謁歸視親疾至國即絶河關反漢與楚約和漢王使酈生説豹不下其八月以信為左丞相擊魏魏王盛兵蒲坂塞臨晉信乃益為疑兵漢書音義曰益張旌旗以疑敵者陳舩欲渡臨晉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罌缻渡軍徐廣曰缻一作缶服䖍曰以木押縳罌缻以渡韋昭曰以木為器如罌缻以渡軍無船且尚密也襲安邑魏王豹驚引兵迎信信遂虜豹定魏為河東郡漢王遣張耳與信俱引兵東北擊趙代後九月破代兵禽夏說閼與徐廣曰音余駰案李竒曰夏説代相也信之下魏破代漢輒使人收其精兵詣滎陽以距楚信與張耳以兵數萬欲東下井陘擊趙趙王成安君陳餘聞漢且襲之也聚兵井陘口號稱二十萬廣武君季左車説成安君曰聞漢將韓信渉西河虜魏王禽夏説新喋血閼與今乃輔以張耳議欲下趙此乗勝而去國逺鬬其鋒不可當臣聞千里餽糧士有飢色樵蘇後爨漢書音義曰樵取薪也蘇取草也師不宿飽今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行數百里其勢糧食必在其後願足下假臣竒兵三萬人從間路絶其輜重足下深溝高壘堅營勿與戰彼前不得鬭退不得還吾竒兵絶其後使野無所掠不至十日而兩將之頭可致於戲下願君留意臣之計否必為二子所禽矣成安君儒者也常稱義兵不用詐謀竒計曰吾聞兵法十則圍之倍則戰之今韓信兵號數萬其實不過數千能千里而襲我亦已罷極今如此避而不擊後有大者何以加之則諸侯謂吾怯而輕來伐我不聽廣武君策廣武君策不用韓信使人間視知其不用還報則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陘口三千里止舍夜傳發漢書音義曰傳令軍中使發選輕騎二千人人持一赤幟從問道萆山而望趙軍如淳曰萆音蔽依山自覆蔽誡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趙壁拔趙幟立漢赤幟令其裨將傳飱徐廣曰音飡也曰今日破趙會食服䖍曰立駐傳飱食也如淳曰小飯曰飡言破趙後乃當共飽食也諸將皆莫信詳應曰諾謂軍吏曰趙已先據便地為壁且彼未見吾大將旗鼓未肯擊前行恐吾至阻險而還信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陳趙軍望見而大笑平旦信建大將之旗鼓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信張耳詳棄鼓旗走水上軍水上軍開入之復疾戰趙果空壁爭漢鼓旗逐韓信張耳韓信張耳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信所出竒兵二千騎共𠉀趙空壁逐利則馳入趙壁皆拔趙旗立漢赤幟二千趙軍已不勝不能得信等欲還歸壁壁皆漢赤幟而大驚以為漢皆已得趙王將矣兵遂亂遁走趙將雖斬之不能禁也於是漢兵夾擊大破虜趙軍斬成安君泜水上徐廣曰泜音遲禽趙王歇信乃令軍中毋殺廣武君有能生得者購千金於是有縛廣武君而致戲下者信乃解其縳東鄉坐西鄉對師事之諸將効首虜休畢賀因問信曰兵法右倍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陳曰破趙會食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此在兵法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䧟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謂驅市人而戰之其勢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為戰今予之生地皆走寧尚可得而用之乎諸將皆服曰善非臣所及也於是信問廣武君曰僕欲北攻燕東伐齊何若而有功廣武君辭謝曰臣聞敗軍之將不可以言勇亡國之大夫不可以圖存今臣敗亡之虜何足以權大事乎信曰僕問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愚於虞而智於秦也用與不用聽與不聽也誠令成安君聽足下計若信者亦已為禽矣以不用足下故信得侍耳因固問曰僕委心歸計願足下勿辭廣武君曰臣聞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故曰狂夫之言聖人擇焉顧恐臣計未必足用願効愚忠夫成安君有百戰百勝之計一旦而失之軍敗鄗下李竒曰鄗音臛今髙邑是身死泜上今將軍渉西河虜魏王禽夏説閼與一舉而下井陘不終朝破趙二十萬衆誅成安君名聞海内威震天下農夫莫不輟耕釋耒褕衣甘食傾耳以待命者如淳曰恐滅亡不久故也若此將軍之所長也然而衆勞卒罷其實難用今將軍欲舉倦弊之兵頓之燕堅城之下欲戰恐久力不能抜情見勢屈曠日糧竭而弱燕不服齊必距竟以自彊也燕齊相持而不下則劉項之權未有所分也若此者將軍所短也臣愚竊以為亦過矣故善用兵者不以短擊長而以長擊短韓信曰然則何由廣武君對曰方今為將軍計莫如案甲休兵鎮趙撫其孤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饗士大夫醳兵魏都賦曰肴醳順時劉逵曰醳酒也北首燕路而後遣辨士奉咫尺之書暴其所長於燕燕必不敢不聽從燕已從使諠言者東告齊齊必從風而服雖有智者亦不知為齊計矣如是則天下事皆可圖也兵固有先聲而後實者此之謂也韓信曰善從其策發使使燕燕從風而靡乃遣使報漢因請立張耳為趙王以鎮撫其國漢王許之乃立張耳為趙王楚數使竒兵渡河擊趙趙王耳韓信往來救趙因行定趙城邑發兵詣漢楚方急圍漢王於滎陽漢王南出之宛葉間得黥布走入成臯楚又復急圍之六月漢王出成臯東渡河獨與滕公俱從張耳軍修武至宿傳舍晨自稱漢使馳入趙壁張耳韓信未起即其臥内上奪其印符以麾召諸將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漢王來大驚漢王奪兩人軍即令張耳備守趙地拜韓信為相國收趙兵未發者擊齊文頴曰謂趙人未嘗見發者信引兵東未渡平原聞漢王使酈食其已說下齊韓信欲止范陽辯士蒯通説信曰將軍受詔擊齊而漢獨發間使下齊寧有詔止將軍乎何以得毋行也且酈生一士伏軾韋昭曰軾今小車中隆起者掉三寸之舌下齊七十餘城將軍將數萬衆歲餘乃下趙五十餘城為將數歲反不如一豎儒之功乎於是信然之從其計遂渡河齊已聽酈生即留縱酒罷備漢守禦信因襲齊厯下軍徐廣曰濟南厯城縣遂至臨菑齊王田廣以酈生賣已乃亨之而走高密使使之楚請救韓信已定臨菑遂東追廣至高密西楚亦使龍且將號稱二十萬救齊齊王廣龍且并軍與信戰未合人或説龍且曰漢兵逺鬬窮戰其鋒不可當齊楚自居其地戰兵易敗散不如深壁令齊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聞其王在楚來救必反漢漢兵二千里客居齊城皆反之其勢無所得食可無戰而降也龍且曰吾平生知韓信為人易與耳且夫救齊不戰而降之吾何功今戰而勝之齊之半可得何為止遂戰與信夾濰水陳徐廣曰出東莞而東北流至北海都昌縣入海韓信乃夜令人為萬餘囊滿盛沙壅水上流引軍半渡擊龍且佯不勝還走龍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遂追信渡水信使人決壅囊水大至龍且軍大半不得渡即急擊殺龍且龍且水東軍敗走齊王廣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陽皆虜楚卒漢四年遂皆降平齊使人言漢王曰齊偽詐多變反覆之國也南邊楚不為假王以鎮之其勢不定願為假王便當是時楚方急圍漢王於滎陽韓信使者至發書張晏曰發信使者所齎書漢王大怒罵曰吾困於此旦暮望若來佐我乃欲自立為王張良陳平躡漢王足因附耳語曰漢方不利寧能禁信之王乎不如因而立善遇之使自為守不然變生漢王亦悟因復罵曰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乃遣張良往立信為齊王徐廣曰四年二月徵其兵擊楚楚已亡龍且項王恐使盱眙人武涉張華曰武涉墓在盱眙城東十五里往説齊王信曰天下共苦秦久矣相與戮力擊秦秦已破計功割地分土而王之以休士卒今漢王復興兵而東侵人之分奪人之地已破三秦引兵出關收諸侯之兵以東擊楚其意非盡吞天下者不休其不知厭足如是甚也且漢王不可必身居項王掌握中數矣項王憐而活之然得脱輒倍約復擊項王其不可親信如此今足下雖自以與漢王為厚交為之盡力用兵終為之所禽矣足下所以得須臾至今者以項王尚存也當今二王之事權在足下足下右投則漢王勝左投則項王勝項王今日亡則次取足下足下與項王有故何不反漢與楚連和參分天下王之今釋此時而自必於漢以擊楚且為智者固若此乎韓信謝曰臣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㦸張晏曰郎中宿衛執㦸之人也言不聽畫不用故倍楚而歸漢漢王授我上將軍印與我數萬衆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故吾得以至於此夫人深親信我我倍之不祥雖死不易幸為信謝項王武涉已去齊人蒯通知天下權在韓信欲為竒策而感動之以相人說韓信曰僕嘗受相人之術韓信曰先生相人何如對曰貴賤在於骨法憂喜在於容色成敗在於決斷以此參之萬不失一韓信曰善先生相寡人何如對曰願少間信曰左右去矣對曰相君之面不過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貴乃不可言張晏曰背畔則大貴韓信曰何謂也蒯通曰天下初發難也俊雄豪傑建號壹呼天下之士雲合霧集魚鱗雜遝熛至風起當此之時憂在亡秦而已今楚漢分争使天下無罪之人肝膽塗地父子暴骸骨於中野不可勝數楚人起彭城轉鬭逐北至於滎陽乗利席卷威震天下然兵困於京索之間迫西山而不能進者三年於此矣漢王將數十萬之衆距鞏雒阻山河之險一日數戰無尺寸之功折北不救張晏曰折衂敗也北奔北敗滎陽傷成臯張晏曰於成臯傷胸也臣瓚曰謂軍折傷遂走宛葉之間此所謂智勇俱困者也夫鋭氣挫於險塞而糧食竭於内府百姓罷極怨望容容無所倚以臣料之其勢非天下之賢聖固不能息天下之禍當今兩主之命縣於足下足下為漢則漢勝與楚則楚勝臣願披腹心輸肝膽効愚計恐足下不能用也誠能聽臣之計莫若兩利而俱存之參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勢莫敢先動夫以足下之賢聖有甲兵之衆據彊齊從燕趙出空虛之地而制其後因民之欲西鄉為百姓請命則天下風走而響應矣孰敢不聽割大弱強以立諸侯諸侯已立天下服聽而歸德於齊案齊之故有膠泗之地懷諸侯之德深拱揖讓則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於齊矣葢聞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願足下孰慮之信曰漢王遇我甚厚載我以其車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聞之乗人之車者載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豈可以鄉利倍義乎蒯生曰足下自以為善漢王欲建萬世之業臣竊以為誤矣始常山王成安君為布衣時相與為刎頸之交後爭張黶陳澤之事二人相怨常山王背項王奉項嬰頭而竄逃歸於漢王漢王借兵而東下殺成安君泜水之南頭足異處卒為天下笑此二人相與天下至驩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難測也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於漢王必不能固於二君之相與也而事多大於張黶陳澤故臣以為足下必漢王之不危己亦誤矣大夫種范蠡存亡越霸句踐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獸已盡而獵狗亨夫以交友言之則不如張耳之與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則不過大夫種范蠡之於句踐也此二人者足以觀矣願足下深慮之且臣聞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葢天下者不賞臣請言大王功略足下涉西河虜魏王禽憂說引兵下井陘誅成安君徇趙脅燕定齊南摧楚人之兵二十萬東殺龍且西鄉以報此所謂功無二於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歸楚楚人不信歸漢漢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歸乎夫勢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竊為足下危之韓信謝曰先生且休矣吾將念之後數日蒯通復説曰夫聽者事之𠉀也計者事之機也聽過計失而能久安者鮮矣聽不失一二者不可亂以言計不失本末者不可紛以辭夫隨厮養之役者失萬乗之權守儋石之禄者晉灼曰楊雄方言海岱之間名罌為儋石石斗也蘇林曰齊人名小罌為儋石如今受鮐魚石罌不過一二石耳一説一儋一斛之餘闕卿相之位故知者決之斷也疑者事之害也審毫釐之小計遺天下之大數智誠知之決弗敢行者百事之禍也故曰猛虎之猶豫不若蜂蠆之致螫騏驥之跼躅徐廣曰跼一作蹢也不如駑馬之安步孟賁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雖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瘖聾之指麾也此言貴能行之夫功者難成而易敗時者難得而易失也時乎時乎不再來願足下詳察之韓信猶豫不忍倍漢又自以為功多漢終不奪我齊遂謝蒯通蒯通説不聽已詳狂為巫徐廣曰一本遂不用蒯通蒯通曰夫迫於細苛者不可與圖大事拘於臣虜者固無君王之意説不聽因去詳狂也漢王之困固陵用張良計召齊王信遂將兵㑹垓下項羽已破高祖襲奪齊王軍徐廣曰以齊為平原千乗東萊齊郡漢五年正月徙齊王信為楚王都下邳信至國召所從食漂母賜千金張華曰漂母家在泗口南岸及下鄉南昌亭長賜百錢曰公小人也為德不卒召辱己之少年令出胯下者以為楚中尉告諸將相曰此壮士也方辱我時我寧不能殺之邪殺之無名故忍而就於此項王亡將鍾離昧家在伊廬徐廣曰東海朐縣有伊廬鄉駰案韋昭曰今中廬縣素與信善項王死後亡歸信漢王怨昧聞其在楚詔楚捕昧信初之國行縣鄉邑陳兵出入漢六年人有上書告楚王信反高帝以陳平計天子巡狩㑹諸侯南方有雲夢發使告諸侯㑹陳吾將游雲夢實欲襲信信弗知高祖且至楚信欲發兵反自度無罪欲謁上恐見禽人或說信曰斬昧謁上上必喜無患信見昧計事昧曰漢所以不擊取楚以昧在公所若欲捕我以自媚於漢吾今日死公亦隨手亡矣乃駡信曰公非長者卒自剄信持其首謁高祖於陳上令武士縳信載後車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亨張晏曰狡猶猾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亨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繫信至雒陽赦信罪以為淮陰侯信知漢王畏惡其能常稱病不朝從信由此日怨望居常鞅鞅羞與絳灌等列信常過樊將軍噲噲跪拜送迎言稱臣曰大王乃肯臨臣信出門笑曰生乃與噲等為伍上常從容與信言諸將能不各有差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上曰於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為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乃信之所以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陳豨拜為鉅鹿守徐廣曰表云為趙相國將兵守代也辭於淮陰侯淮陰侯挈其手辟左右與之步於庭仰天歎曰子可與言乎欲與子有言也豨曰唯將軍令之淮陰侯曰公所居天下精兵處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將吾為公從中起天下可圖也陳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謹奉教漢十一年陳豨果反上自將而往信病不從陰使人至豨所曰第舉兵吾從此助公信乃謀與家臣夜詐詔赦諸官徒奴欲發以襲呂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報其舍人得罪於信信囚欲殺之舍人弟上變告信欲反状於呂后呂后欲召恐其黨不就乃與蕭相國謀詐令人從上所來言豨已得死列侯羣臣皆賀相國紿信曰雖疾彊入賀信入呂后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鍾室信方斬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計乃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遂夷信三族高祖已從豨軍來至見信死且喜且憐之問信死亦何言呂后曰信言恨不用蒯通計高祖曰是齊辯士也乃詔齊捕蒯通蒯通至上曰若敎淮陰侯反乎對曰然臣固敎之豎子不用臣之策故令自夷於此如彼豎子用臣之計陛下安得而夷之乎上怒曰亨之通曰嗟乎寃哉亨也上曰若教韓信反何寃對曰秦之綱絶而維弛山東大擾異姓竝起英俊烏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張晏曰以鹿喻帝位也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跖之狗吠堯堯非不仁狗固吠非其主當是時臣唯獨知韓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銳精持鋒欲為陛下所為者甚衆顧力不能耳又可盡亨之邪高帝曰置之乃釋通之罪
  太史公曰吾如淮陰淮陰人為余言韓信雖為布衣時其志與衆異其母死貧無以塟然乃行營高敞地令其旁可置萬家余視其母冢良然假令韓信學道謙讓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則庻幾哉於漢家勲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後世血食矣不務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謀畔逆夷滅宗族不亦宜乎





  史記集解卷九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集解>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九十三
  宋 裴駰 撰
  史記九十三
  韓王信盧綰列傳第三十三
  韓王信者徐廣曰一云信都故韓襄王孽孫也張晏曰孺子為孽長八尺五寸及項梁之立楚後懷王也燕齊趙魏皆己前王唯韓無有後故立韓諸公子横陽君成為韓王徐廣曰二年六月也都陽翟欲以撫定韓故地項梁敗死定陶成犇懷王沛公引兵擊陽城使張良以韓司徒徐廣曰他本多作申徒申與司聲相近字由此雜亂耳今有申徒云是司徒之後言司聲轉為申降下韓故地得信以為韓將將其兵從沛公入武關沛公立為漢王韓信從入漢中迺説漢王曰項王王諸將近地而王獨逺居此此左遷也士卒皆山東人跂而望歸及其鋒東嚮文穎曰鋒鋭欲東向可以爭天下漢王還定三秦迺許信為韓王先拜信為韓太尉將兵略韓地項籍之封諸王皆就國韓王成以不從無功不遣就國更以為列侯徐廣曰元年十一月誅成駰案漢書曰封為穰侯及聞漢遣韓信略韓地迺令故項籍游吳時吳令鄭昌為韓王以距漢漢二年韓信略定韓十餘城漢王至河南韓信急擊韓王昌陽城昌降漢王迺立韓信為韓王徐廣曰二年十一月常將韓兵從三年漢王出滎陽韓王信周苛等守滎陽及楚敗滎陽信降楚已而得亡復歸漢漢復立以為韓王竟從擊破項籍天下定五年春遂與剖符為韓王王潁川明年春徐廣曰即五年之二月駰案漢書曰六年春上以韓信材武所王北近鞏洛南迫宛葉東有淮陽皆天下勁兵處迺詔徙韓王信王太原以北備禦胡都晉陽信上書曰國被邊李竒曰被音被馬反匈奴數入晉陽去塞逺請治馬邑上許之信乃徙治馬邑秋匈奴冒頓大圍信信數使使胡求和解漢發兵救之疑信數間使有二心使人責讓信信恐誅因與匈奴約共攻漢反以馬邑降胡擊太原七年冬上自往擊破信軍銅鞮斬其將王喜信亡走匈奴與其將白土人張晏曰白土縣名屬上郡曼丘臣王黄等立趙苗裔趙利為王復收信敗散兵而與信及冒頓謀攻漢匈奴使左右賢王將萬餘騎與王黄等屯廣武以南至晉陽與漢兵戰漢大破之追至于離石後復破之匈奴復聚兵樓煩西北漢令車騎擊破匈奴匈奴常敗走漢乗勝追北聞冒頓居代上谷高皇帝居晉陽使人視冒頓還報曰可擊上遂至平城上出白登服䖍曰白登臺名去平城七里如淳曰平城旁之高地若丘陵也匈奴騎圍上上乃使人厚遺閼氏閼氏乃說冒頓曰今得漢地猶不能居且兩主不相厄居七日胡騎稍引去時天大霧漢使人往來胡不覺䕶軍中尉陳平言上曰胡者全兵漢書音義曰言唯弓矛無雜仗也請令彊弩傅兩矢外嚮徐行出圍入平城漢救兵亦到胡騎遂解去漢亦罷兵歸韓信為匈奴將兵往來擊邊漢十年信令王黄等說誤陳豨十一年春故韓王信復與胡騎入居參合蘇林曰代地也距漢漢使柴將軍擊之鄧展曰柴武也遺信書曰陛下寛仁諸侯雖有畔亡而復歸輒復故位號不誅也大王所知今王以敗亡走胡非有大罪急自歸韓王信報曰陛下擢僕起閭巷南面稱孤此僕之幸也滎陽之事僕不能死囚於項籍此一罪也及宼攻馬邑僕不能堅守以城降之此二罪也今反為宼將兵與將軍爭一旦之命此三罪也夫種蠡無一罪身死亡文穎曰大夫種范蠡也今僕有三罪於陛下而欲求活於世此伍子胥所以僨於吳也今僕亡匿山谷間旦暮乞貸蠻夷僕之思歸如痿人不忘起盲者不忘視也勢不可耳遂戰柴將軍屠參合斬韓王信信之入匈奴與太子俱及至頽當城漢書音義曰縣名韋昭曰在匈奴也生子因名曰頽當韓太子亦生子命曰嬰至孝文十四年頽當及嬰率其衆降漢漢封頽當為弓高侯地理志河間有弓髙縣也嬰為襄城侯吳楚軍時弓高侯功冠諸將徐廣曰諡曰壯傳子至孫孫無子失侯嬰孫以不敬失侯徐廣曰表云嬰子澤之元朔四年不敬國除頽當孽孫韓嫣漢書音義曰音鄢陵之鄢貴幸名富顯於當世其弟說再封數稱將軍卒為案道侯子代徐廣曰名長君嵗餘坐法死後嵗餘說孫會徐廣曰長君之子也拜為龍雒侯續說後
  盧綰者豐人也與高祖同里盧綰親與高祖太上皇相愛如淳曰親謂父也及生男高祖盧綰同日生里中持羊酒賀兩家及高祖盧綰壯俱學書又相愛也里中嘉兩家親相愛生子同日壯又相愛復賀兩家羊酒高祖為布衣時有吏事辟匿盧綰常隨出入上下及高祖初起沛盧綰以客從入漢中為將軍常侍中從東擊項籍以太尉常從出入卧内衣被飲食賞賜羣臣莫敢望雖蕭曹等特以事見禮至其親幸莫及盧綰綰封為長安侯長安故咸陽也漢五年冬以破項籍迺使盧綰别將與劉賈擊臨江王共尉破之李竒曰共敖子七月還從擊燕王臧荼臧荼降高祖已定天下諸侯非劉氏而王者七人欲王盧綰為羣臣觖望如淳曰觖音決别之決望猶怨也瓉曰觖謂相觖而怨望也韋昭曰觖猶冀也及虜臧荼迺下詔諸將相列侯擇羣臣有功者以為燕王羣臣知上欲王盧綰皆言曰太尉長安侯盧綰常從平定天下功最多可王燕詔許之漢五年八月迺立盧綰為燕王諸侯王得幸莫如燕王漢十一年秋陳豨反代地高祖如邯鄲擊豨兵燕王綰亦擊其東北當是時陳豨使王黄求救匈奴燕王綰亦使其臣張勝於匈奴言豨等軍破張勝至胡故燕王臧荼子衍出亡在胡見張勝曰公所以重於燕者以習胡事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諸侯數反兵連不決也今公為燕欲急滅豨等豨等已盡次亦至燕公等亦且為虜矣公何不令燕且緩陳豨而與胡和事寛得長王燕即有漢急可以安國張勝以為然迺私令匈奴助豨等擊燕燕王綰疑張勝與胡反上書請族張勝勝還具道所以為者燕王寤迺詐論他人脱勝家屬使得為匈奴間而陰使范齊之陳豨所欲令久亡晉灼曰使陳豨久亡畔連兵勿決漢十二年東擊黥布豨常將兵居代漢使樊噲擊斬豨其裨將降言燕王綰使范齊通計謀於豨所高祖使使召盧綰綰稱病上又使辟陽侯審食其御史大夫趙堯往迎燕王因驗問左右綰愈恐閉匿謂其幸臣曰非劉氏而王獨我與長沙耳往年春漢族淮陰夏誅彭越皆吕后計今上病屬任吕后吕后婦人專欲以事誅異姓王者及大功臣迺遂稱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語頗泄辟陽侯聞之歸具報上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降者言張勝亡在匈奴為燕使於是上曰盧綰果反矣使樊噲擊燕燕王綰悉將其宫人家屬騎數千居長城下𠉀伺幸上病愈自入謝四月高祖崩盧綰遂將其衆亡入匈奴匈奴以為東胡盧王綰為蠻夷所侵奪常思復歸居嵗餘死胡中高后時盧綰妻子亡降漢會高后病不能見舍燕邸為欲置酒見之高后竟崩不得見盧綰妻亦病死孝景中六年盧綰孫他之以東胡王降如淳曰為東胡王來降也漢紀東胡烏丸也封為亞谷侯徐廣曰亞一作惡
  陳豨者宛朐人也不知始所以得從及高祖七年冬韓王信反入匈奴上至平城還迺封豨為列侯徐廣曰功臣表曰陳豨以特將卒五百人前元年從宛朐至霸上為侯以游擊將軍别定代已破臧荼封豨為陽夏侯以趙相國將監趙代邊兵邊兵皆屬焉豨常告歸過趙趙相周昌見豨賓客隨之者千餘乗邯鄲官舍皆滿豨所以待賓客如布衣交皆出客下豨還之代周昌迺求入見見上具言豨賓客盛甚擅兵於外數嵗恐有變上乃令人覆案豨客居代者財物諸不法事多連引豨豨恐陰令客通使王黄曼丘臣所及高祖七年七月太上皇崩使人召豨豨稱病甚九月遂與王黄等反自立為代王刼略趙代上聞迺赦趙代吏人為豨所詿誤刼略者皆赦之上自往至邯鄲喜曰豨不南據漳水北守邯鄲知其無能為也趙相奏斬常山守尉曰常山二十五城豨反亡其二十城上問曰守尉反乎對曰不反上曰是力不足也赦之復以為常山守尉上問周昌曰趙亦有壯士可令將者乎對曰有四人四人謁上慢罵曰豎子能為將乎四人慙伏上封之各千户以為將左右諫曰從入蜀漢伐楚功未徧行今此何功而封上曰非若所知陳豨反邯鄲以北皆豨有吾以羽檄徴天下兵魏武帝奏事曰令邊有小警輒露檄挿羽飛羽檄之意也駰案推此言則以鳥羽挿檄書謂之羽檄取其急速若飛鳥也未有至者今唯獨邯鄲中兵耳吾胡愛四千戶封四人以慰趙子弟皆曰善於是上曰陳豨將誰曰王黄曼丘臣皆故賈人上曰吾知之矣迺各以千金購黄臣等十一年冬漢兵擊斬陳豨將侯敞王黄於曲逆下破豨將張春于聊城斬首萬餘太尉勃入定太原代地十二月上自擊東垣東垣不下卒罵上東垣降卒罵者斬之不罵者黥之更命東垣為真定王黄曼丘臣其麾下受購賞之皆生得以故陳豨軍遂敗上還至洛陽上曰代居常山北趙迺從山南有之逺迺立子恒為代王徐廣曰十一年正月都中都代鴈門皆屬代高祖十二年冬樊噲軍卒追斬豨於靈丘
  太史公曰韓信盧綰非素積德累善之世徼一時權變以詐力成功遭漢初定故得列地南面稱孤内見疑强大外倚蠻貊以為援是以日疏自危事窮智困卒赴匈奴豈不哀哉陳豨梁人其少時數稱慕魏公子及將軍守邊招致賓客而下士名聲過實周昌疑之疵瑕頗起懼禍及身邪人進說遂陷無道於戲悲夫夫計之生孰成敗於人也深矣














  史記集解卷九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九十四
  宋 裴駰 撰
  史記九十四
  田儋列傳第三十四
  田儋者狄人也徐廣曰今樂安臨濟縣也故齊王田氏族也儋從弟田榮榮弟田横皆豪宗彊能得人陳涉之初起王楚也使周市略定魏地北至狄狄城守田儋詳為縛其奴從少年之廷欲謁殺奴服䖍曰古殺奴婢皆當告官儋欲殺令故詐縛奴而以謁也見狄令因擊殺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諸侯皆反秦自立齊古之建國儋田氏當王遂自立為齊王徐廣曰二世元年九月也發兵以擊周市周市軍還去田儋因率兵東略定齊地秦將章邯圍魏王咎於臨濟急魏王請救於齊齊王田儋將兵救魏徐廣曰二年六月章邯夜銜枚擊大破齊楚軍殺田儋於臨濟下儋弟田榮收儋餘兵東走東阿齊人聞王田儋死迺立故齊王建之弟田假為齊王田角為相田間為將以距諸侯田榮之走東阿章邯追圍之項梁聞田榮之急迺引兵擊破章邯軍東阿下章邯走而西項梁因追之而田榮怒齊之立假迺引兵歸擊逐齊王假假亡走楚齊相角亡走趙角弟田間前求救趙因留不敢歸田榮迺立田儋子市為齊王徐廣曰二年八月榮相之田横為將平齊地項梁旣追章邯章邯兵益盛項梁使使告趙齊發兵共擊章邯田榮曰使楚殺田假趙殺田角田間迺肯出兵楚懷王曰田假與國之王窮而歸我殺之不義趙亦不殺田角田間以市於齊齊曰蝮螫手則斬手螫足則斬足何者為害於身也應劭曰蝮一名虺螫人手足則割去其肉不然則致死今田假田角田間於楚趙非直手足戚也文潁曰言將亡身非手足憂也瓉曰於楚趙非手足之親何故不殺且秦復得志於天下則齮齕用事者墳墓矣如淳曰齮齕猶齚齧楚趙不聽齊亦怒終不肯出兵章邯果敗殺項梁破楚兵楚兵東走而章邯渡河圍趙於鉅鹿項羽徃救趙由此怨田榮項羽旣存趙降章邯等西屠咸陽滅秦而立侯王也迺徙齊王田市更王膠東治即墨齊將田都從共救趙因入闗故立都為齊王治臨淄故齊王建孫田安項羽方渡河救趙田安下濟北數城引兵降項羽項羽立田安為濟北王治博陽田榮以負項梁不肯出兵助楚趙攻秦故不得王趙將陳餘亦失職不得王二人俱怨項王項王旣歸諸侯各就國田榮使人將兵助陳餘令反趙地而榮亦發兵以距擊田都田都亡走楚田榮留齊王市無令之膠東市之左右曰項王彊㬥而王當之膠東不就國必危市懼迺亡就國田榮怒追擊殺齊王市於卽墨還攻殺濟北王安於是田榮迺自立為齊王盡并三齊之地項王聞之大怒迺北伐齊齊王田榮兵敗走平原徐廣曰三年正月平原人殺榮項王遂燒夷齊城郭所過者盡屠之徐廣曰立故王田假也齊人相聚畔之榮弟横收齊散兵得數萬人反擊項羽於城陽徐廣曰假走楚楚殺之而漢王率諸侯敗楚入彭城項羽聞之迺釋齊而歸擊漢於彭城因連與漢戰相距滎陽以故田横復得收齊城邑徐廣曰四月立田榮子廣為齊王而横相之專國政政無巨細皆斷於相横定齊三年漢王使酈生往說下齊王廣及其相國横横以為然解其歴下軍漢將韓信引兵且東擊齊齊初使華無傷田解軍於歴下以距漢漢使至迺罷守戰備縱酒且遣使與漢平漢將韓信已平趙燕用蒯通計度平原襲破齊歴下軍因入臨淄齊王廣相横怒以酈生賣已而烹酈生齊王廣東走高密徐廣曰高一作假相横走博陽守相田光走城陽將軍田旣軍於膠東楚使龍且救齊齊王與合軍高密漢將韓信與曹參破殺龍且徐廣曰四年十一月虜齊王廣漢將灌嬰追得齊守相田光至博陽而横聞齊王死自立為齊王還擊嬰嬰敗横之軍於嬴下晉灼曰泰山嬴縣也田横亡走梁歸彭越彭越是時居梁地中立且為漢且為楚韓信已殺龍且因令曹參進兵破殺田旣於膠東使灌嬰破殺齊將田吸於千乗韓信遂平齊乞自立為齊假王徐廣曰二月也漢因而立之後嵗餘漢滅項籍漢王立為皇帝以彭越為梁王田横懼誅而與其徒屬五百餘人入海居島中韋昭曰海中山曰島高帝聞之以為田横兄弟本定齊齊人賢者多附焉今在海中不收後恐為亂迺使使赦田横罪而召之田横因謝曰臣亨陛下之使酈生今聞其弟酈商為漢將而賢臣恐懼不敢奉詔請為庻人守海島中使還報高皇帝迺詔衛尉酈商曰齊王田横即至人馬從者敢動搖者致族夷迺復使使持節具告以詔商状曰田横來大者王小者迺侯耳不來且舉兵加誅焉田横迺與其客二人乘傳詣雒陽如淳曰四馬下足為乘傳未至三十里至尸鄉廏置應劭曰尸鄉在偃師瓉曰廏置置馬以傳驛也横謝使者曰人臣見天子當洗沐止畱謂其客曰横始與漢王俱南面稱孤今漢王為天子而横迺為亡虜而北面事之其恥固已甚矣且吾亨人之兄與其弟併肩而事其主縱彼畏天子之詔不敢動我我獨不媿於心乎且陛下所以欲見我者不過欲一見我面貌耳今陛下在洛陽今斬吾頭馳三十里間形容尚未能敗猶可觀也遂自剄令客奉其頭從使者馳奏之高帝高帝曰嗟乎有以也夫起自布衣兄弟三人更王豈不賢乎哉為之流涕而拜其二客為都尉發卒二千人以王者禮塟田横旣塟二客穿其冢旁孔皆自剄下從之高帝聞之迺大驚以田横之客皆賢吾聞其餘尚五百人在海中使使召之至則聞田横死亦皆自殺於是乃知田横兄弟能得士也
  太史公曰甚矣蒯通之謀亂齊驕淮隂其卒亡此兩人韓信田横蒯通者善為長短説論戰國之權變為八十一首漢書曰號為雋永永一作求通善齊人安期生安期生嘗干項羽項羽不能用其筴已而項羽欲封此兩人兩人終不肯受亡去田横之高節賓客慕義而從横死豈非至賢余因而列焉無不善畫者莫能圖何哉



  史記集解卷九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九十五
  宋 裴駰 撰
  史記九十五
  樊酈滕灌列傳第三十五
  舞陽侯樊噲者沛人也以屠狗為事與高祖俱𨼆初從高祖起豐攻下沛高祖為沛公以噲為舍人從攻胡陵方與還守豐擊泗水監豐下破之復東定沛破泗水守辥西與司馬尼戰碭東張晏曰秦司馬卻敵斬首十五級賜爵國大夫文潁曰即官大夫也常從沛公擊章邯軍濮陽攻城先登斬首二十三級賜爵列大夫文潁曰即公大夫爵第七復常從從攻城陽徐廣曰年表二年七月破秦軍濮陽東屠城陽也先登下戶牖破李由軍斬首十六級賜上間爵孟康曰不在二十爵中如執圭執帛比也如淳曰間或作聞吕氏春秋曰魏文侯東勝齊於長城天子賞文侯以上間爵從攻圍東郡守尉於成武卻敵斬首十四級捕虜十一人賜爵五大夫從擊秦軍出亳南河間守軍於扛里破之擊破趙賁軍開封北以卻敵先登斬𠉀一人首六十八級捕虜二十七人賜爵卿從攻破楊熊軍於曲遇攻宛陵先登斬首八級捕虜四十四人賜爵封號賢成君徐廣曰時賜爵有執帛執圭又有賜爵封而加美名以為號也又有功則賜封列侯駰案張晏曰食禄比封君而無邑瓉曰秦制列侯乃有封爵也從攻長社轘轅絶河津東攻秦軍於尸南攻秦軍於犨破南陽守齮於陽城東攻宛城先登西至酈以卻敵斬首二十四級捕虜四十人賜重封張晏曰益禄也如淳曰正爵名也瓉曰増封也攻武關至霸上斬都尉一人首十級捕虜百四十六人降卒二千九百人項羽在戲下欲攻沛公沛公從百餘騎因項伯面見項羽謝無有閉關事項羽既饗軍士中酒張晏曰酒酣也亞父謀欲殺沛公令項莊拔劒舞坐中欲擊沛公項伯常肩蔽之時獨沛公與張良得入坐樊噲在營外聞事急乃持鐵盾入到營營衞止噲噲直撞入漢書音義曰音撞鍾立帳下徐廣曰一本立惟下瞋目而視眥皆血出項羽目之問為誰張良曰沛公參乘樊噲項羽曰壯士賜之卮酒彘肩噲旣飲酒拔劒切肉食盡之項羽曰能復飲乎噲曰臣死且不辭豈特卮酒乎且沛公先入定咸陽㬥師霸上以待大王大王今日至聽小人之言與沛公有隙臣恐天下解心疑大王也項羽黙然沛公如厠麾樊噲去旣出沛公畱車騎獨騎一馬與樊噲等四人步從從間道山下歸走霸上軍而使張良謝項羽項羽亦因遂已無誅沛公之心矣是日微樊噲犇入營誚讓項羽沛公事幾殆明日項羽入屠咸陽立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噲爵為列侯號臨武侯遷為郎中從入漢中還定三秦别擊西丞白水北徐廣曰隴西有西縣白水在武都駰案如淳曰皆地名也晉灼曰白水今廣魏縣也地理志無西丞似秦將名雍輕車騎於雍南破之從攻雍斄音胎城先登擊章平軍好畤攻城先登陷陣斬縣令丞各一人首十一級虜二千人遷郎中騎將從擊秦軍騎壤東卻敵遷為將軍攻趙賁下郿槐里栁中咸陽灌廢丘最李竒曰以水灌廢邱也張晏曰最功第一也晉灼曰京輔治華陰灌北也至櫟陽賜食邑杜之樊鄉從攻項籍屠煮棗擊破王武程處軍於外黄攻鄒魯瑕丘辥項羽敗漢王於彭城盡復取魯梁地噲還至滎陽益食平陰二千戶以將軍守廣武一嵗項羽引而東從高祖擊項籍下陽夏虜楚周將軍卒四千人圍項籍於陳大破之屠胡陵項籍既死漢王為帝以噲堅守戰有功益食八百戶從高帝攻反燕王臧荼虜荼定燕地楚王韓信反噲從至陳取信定楚更賜爵列侯與諸侯剖符世世勿絶食舞陽號為舞陽侯除前所食以將軍從高祖攻反韓王信於代自霍人以往至雲中與絳侯等共定之益食千五百戶因擊陳豨與曼丘臣軍徐廣曰曼一作𡩋字戰襄國破柏人先登降定清河常山凡二十七縣殘東垣張晏曰殘有所毁也瓉曰殘謂多所殺傷也孟子曰害義謂之殘遷為左丞相破得綦毋卭尹潘軍於無終廣昌破豨别將胡人王黄軍於代南因擊韓信軍於參合軍所將卒斬韓信破豨胡騎横谷斬將軍趙旣虜代丞相馮梁守孫奮大將王黄將軍太僕解福等十人與諸將共定代鄉邑七十三其後燕王盧綰反噲以相國擊盧綰破其丞相抵薊南定燕地凡縣十八鄉邑五十一益食邑千三百戶定食舞陽五千四百戶從斬首百七十六級虜二百八十八人别破軍七下城五定郡六縣五十二得丞相一人將軍十二人二千石已下至三百石十一人噲以呂后女弟呂須為婦生子伉故其比諸將最親先黥布反時高祖嘗病甚惡見人卧禁中詔户者無得入羣臣羣臣絳灌等莫敢入十餘日噲乃排闥直入大臣隨之上獨枕一宦者卧噲等見上流涕曰始陛下與臣等起豐沛定天下何其壯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憊也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見臣等計事顧獨與一宦者絶乎且陛下獨不見趙高之事乎高帝笑而起其後盧綰反高帝使噲以相國擊燕是時高帝病甚人有惡噲黨於呂氏即上一日宫車晏駕則噲欲以兵盡誅滅戚氏趙王如意之屬高帝聞之大怒乃使陳平載絳侯代將而即軍中斬噲陳平畏呂后執噲詣長安至則高祖已崩呂后釋噲使復爵邑孝惠六年樊噲卒諡為武侯子伉代侯而伉母呂須亦為臨光侯高后時用事專權大臣盡畏之伉代侯九嵗高后崩大臣誅諸呂呂須婘屬因誅伉舞陽侯中絶數月孝文帝旣立乃復封噲他庶子市人為舞陽侯復故爵邑市人立二十九嵗卒諡為荒侯子他廣代侯六嵗侯家舍人得罪他廣怨之乃上書曰荒侯市人病不能為人令其夫人與其弟亂而生他廣他廣實非荒侯子不當代後詔下吏孝景中六年他廣奪侯為庶人國除
  曲周侯酈商者高陽人陳勝起時商聚少年東西畧人得數千沛公畧地至陳畱六月餘徐廣曰月表曰二世元年九月沛公起兵二世三年二月襲陳留用酈食其䇿起兵至此十九月矣食其傳曰既説高帝已乃言其弟商使從沛公也商以將卒四千人屬沛公於岐從攻長社先登賜爵封信成君從沛公攻緱氏絶河津破秦軍洛陽東從攻下宛穰定十七縣别將攻旬關漢書音義曰漢中旬陽縣音詢定漢中項羽滅秦立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商爵信成君以將軍為隴西都尉别將定北地上郡破雍將軍烏氏音支周類軍栒邑蘇駔軍於泥陽徐廣曰駔一作騠賜食邑武成六千戶以隴西都尉從擊項籍軍五月出鉅野與鍾離昧戰疾鬭受梁相國印益食邑四千户以梁相國將從擊項羽二嵗三月攻胡陵項羽既已死漢王為帝其秋燕王臧荼反商以將軍從擊荼戰龍脱徐廣曰在燕趙之界駰案漢書音義曰地名先登陷陣破荼軍易下卻敵遷為右丞相賜爵列侯與諸侯剖符世世勿絶食邑涿五千户號曰涿侯以右丞相别定上谷因攻代受趙相國印以右丞相趙相國别與絳侯等定代鴈門得代丞相程縱守相郭同將軍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還以將軍為太上皇衛一嵗七月以右丞相擊陳豨殘東垣又以右丞相從高帝擊黥布攻其前拒徐廣曰一作和駰謂拒方陳拒音矩陷兩陳得以破布軍更食曲周五千一百户除前所食凡别破軍三降定郡六縣七十三得丞相守相大將各一人小將二人二千石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商事孝惠高后時商病不治文潁曰不能治官事其子寄字況與呂禄善及高后崩大臣欲誅諸呂呂禄為將軍軍於北軍太尉勃不得入北軍於是乃使人劫酈商令其子況紿呂祿呂禄信之故與出游而太尉勃乃得入據北軍遂誅諸呂是嵗商卒諡為景侯子寄代侯天下稱酈況賣交也班固曰夫賣交者謂見利而忘義也若寄父為功臣而又執刼雖摧吕禄以安社稷誼存君親可也孝景前三年吴楚齊趙反上以寄為將軍圍趙城十月不能下得俞音舒侯欒布自平齊來乃下趙城滅趙王自殺除國孝景中二年寄欲取平原君為夫人蘇林曰景帝王皇后母臧兒也景帝怒下寄吏有罪奪侯景帝乃以商他子堅封為繆侯徐廣曰繆者更封邑名諡曰靖續酈氏後繆靖侯卒子康侯遂成立遂成卒子懷侯世宗立徐廣曰世一作他世宗卒子侯終根立為太常坐法國除
  汝隂侯夏侯嬰沛人也為沛廏司御每送使客還過沛泗上亭與髙祖語未嘗不移日也嬰已而試補縣吏與高祖相愛高祖戲而傷嬰人有告高祖韋昭曰告白也白高祖傷人高祖時為亭長重坐傷人如淳曰為吏傷人其罪重也告故不傷嬰鄧展曰律有故乞鞫高祖自告不傷人嬰證之後獄覆嬰坐高祖擊嵗餘掠笞數百終以是脫高祖高祖之初與徒屬欲攻沛也嬰時以縣令史為高祖使上降沛一日高祖為沛公賜嬰爵七大夫以為太僕從攻胡陵嬰與蕭何降泗水監平張晏曰胡陵平所止縣何嘗紿之故與降也平以胡陵降賜嬰爵五大夫從擊秦軍碭東攻濟陽下戶牖破李由軍雍丘下以兵車趣攻戰疾賜爵執帛常以太僕奉車從擊章邯軍東阿濮陽下以兵車趣攻戰疾破之賜爵執珪復常奉車從擊趙賁軍開封楊熊軍曲遇嬰從捕虜六十八人降卒八百五十人得印一匱因復常奉車從擊秦軍雒陽東以兵車趣攻戰疾賜爵封轉為滕公徐廣曰令也駰案鄧展曰今沛郡公丘漢書曰嬰為滕令奉車故號滕公因復奉車從攻南陽戰於藍田芷陽以兵車趣攻戰疾至霸上項羽至滅秦立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嬰爵列侯號昭平侯復為太僕從入蜀漢還定三秦從擊項籍至彭城項羽大破漢軍漢王敗不利馳去見孝惠魯元載之漢王急馬罷虜在後常蹶兩兒欲棄之嬰常收竟載之徐行面雍樹乃馳服䖍曰高祖欲斬之故嬰圍樹走也面向樹也應劭曰古者皆立乘嬰恐小兒墜各置一面雍持之樹立也蘇林曰南陽人謂抱小兒為雍樹面者大人以面首向臨之小兒抱大人頸似懸樹也漢王怒行欲斬嬰者十餘卒得脫而致孝惠魯元於豐漢王既至滎陽收散兵復振賜嬰食祈陽徐廣曰祈一作沂復常奉車從擊項籍追至陳卒定楚至魯益食玆氏漢王立為帝其秋燕王臧荼反嬰以太僕從擊荼明年從至陳取楚王信更食汝陰剖符世世勿絶以太僕從擊代至武泉雲中益食千戶因從擊韓信軍胡騎晉陽旁大破之追北至平城為胡所圍七日不得通高帝使使厚遺閼氏冒頓開圍一角高帝出欲馳嬰固徐行弩皆持滿外向卒得脱益食嬰細陽千戶復以太僕從擊胡騎句注北大破之以太僕擊胡騎平城南三陷陳功為多賜所奪邑五百戶漢書音義曰時有罪過奪邑者以賜之以太僕擊陳豨黥布軍陷陳卻敵益食千戶定食汝陰六千九百戶除前所食嬰自上初起沛常為太僕竟高祖崩以太僕事孝惠孝惠帝及高后德嬰之脱孝惠魯元於下邑之間也乃賜嬰縣北第第一曰近我以尊異之孝惠帝崩以太僕事高后高后崩代王之來嬰以太僕與東牟侯入清宫廢少帝以天子法駕迎代王代邸與大臣共立為孝文皇帝復為太僕八嵗卒諡為文侯子夷侯竈立七年卒子共侯賜立三十一年卒子侯頗尚平陽公主立十九嵗元鼎二年坐與父御婢姦罪自殺國除
  潁陰侯灌嬰者雎陽販繒者也高祖之為沛公畧地至雍丘下章邯敗殺項梁而沛公還軍於碭嬰初以中涓從擊破東郡尉於成武及秦軍於扛里疾鬭賜爵七大夫從攻秦軍亳南開封曲遇戰疾力服䖍曰疾攻之賜爵執帛號宣陵君從攻陽武以西至雒陽破秦軍尸北北絶河津南破南陽守齮陽城東遂定南陽郡西入武闗戰於藍田疾力至霸上賜爵執珪號昌文君沛公立為漢王拜嬰為郎中從入漢中十月拜為中謁者從還定三秦下櫟陽降塞王還圍章邯於廢丘未拔從東出臨晉闗擊降殷王定其地擊項羽將龍且魏相項他軍定陶南疾戰破之賜嬰爵列侯號昌文侯食杜平鄉復以巾謁者從降下碭以至彭城項羽擊大破漢王漢王遁而西嬰從還軍於雍丘王武魏公申徒反張晏曰秦将降為公今反從擊破之攻下黄西收兵軍於滎陽楚騎來衆漢王乃擇軍中可為車騎将者皆推故秦騎士重泉人徐廣曰重泉屬馮翊李必駱甲習騎兵今為校尉可為騎将漢王欲拜之必甲曰臣故秦民恐軍不信臣臣願得大王左右善騎者傅之如淳曰傅音附猶言隨從者灌嬰雖少然數力戰乃拜灌嬰為中大夫令李必駱甲為左右校尉将郎中騎兵擊楚騎於滎陽東大破之受詔别擊楚軍後絶其餉道起陽武至襄邑擊項羽之将項冠於魯下破之所将卒斬右司馬騎将各一人張晏曰主右方之馬左亦如之擊破柘公王武軍於燕西徐廣曰柘屬陳所将卒斬樓煩将五人李竒曰樓煩縣名其人善射騎故以名射士為樓煩取其美稱未必樓煩人也張晏曰樓煩胡國名連尹一人張晏曰大夫楚官擊王武别将桓嬰白馬下破之所将卒斬都尉一人以騎度河南送漢王到雒陽使北迎相國韓信軍於邯鄲還至敖倉嬰遷為御史大夫三年以列侯食邑杜平鄉以御史大夫受詔将郎中騎兵東屬相國韓信擊破齊軍於歴下所将卒虜車騎将軍華母傷及將吏四十六人降下臨菑得齊守相田光追齊相田横至嬴博破其騎所将卒斬騎将一人生得騎将四人攻下嬴博破齊将軍田吸於千乗所将卒斬吸東從韓信攻龍且留公於高密卒斬龍且文潁曰所将卒生得右司馬連尹各一人樓煩将十人身生得亞将周蘭齊地已定韓信自立為齊王使嬰别将擊楚将公杲於魯北破之轉南破辥郡長身虜騎将一人攻博陽前至下相以東南僮取慮徐度淮盡降其城邑至廣陵漢書音義曰住廣陵以禦敵項羽使項聲辥公郯公復定淮北嬰度淮北擊破項聲郯公下邳斬辥公下下邳擊破楚騎於平陽遂降彭城虜柱國項陀降留辥沛酇蕭相攻苦譙復得亞将周蘭與漢王會頤鄉徐廣曰苦縣有頤縣從擊項籍軍於陳下破之所将卒斬樓煩将二人虜騎将八人賜益食邑二千五百戶項籍敗垓下去也嬰以御史大夫受詔将車騎别追項籍至東城破之所将卒五人共斬項籍皆賜爵列侯降左右司馬各一人卒萬二千人盡得其軍将吏下東城歴陽渡江破吳郡長吳下如淳曰雄長之長也得吳守遂定吳豫章會稽郡還定淮北凡五十二縣漢王立為皇帝賜益嬰邑三千戶其秋以車騎将軍從擊破燕王臧荼明年從至陳取楚王信還剖符世世勿絶食潁陰二千五百戶號曰潁陰侯以車騎将軍從擊反韓王信於代至馬邑受詔别降樓煩以北六縣斬代左相破胡騎於武泉北復從擊韓信胡騎晉陽下所将卒斬胡白題将一人服䖍曰胡名也受詔并将燕趙齊梁楚車騎擊破胡騎於硰石服䖍曰硰音沙至平城為胡所圍從還軍東垣從擊陳豨受詔别攻豨丞相侯敞軍曲逆下破之卒斬敞及特将五人文潁曰特一之特也降曲逆盧奴上曲陽安國安平攻下東垣黥布反㠯車騎将軍先出攻布别将於相破之斬亞将樓煩将三人又進擊破布上柱國軍及大司馬軍又進破布别将肥誅徐廣曰一作銖嬰身生得左司馬一人所将卒斬其小将十人追北至淮上益食二千五百戶布已破高帝歸定令嬰食潁陰五千戶除前所食邑凡從得二千石二人别破軍十六降城四十六定國一郡二縣五十二得将軍二人柱國相國各一人二千石十人嬰自破布歸高帝崩嬰以列侯事孝惠帝及呂太后太后崩呂禄等以趙王自置為将軍軍長安為亂齊哀王聞之舉兵西且入誅不當為王者上将軍呂禄等聞之乃遣嬰為大将将軍徃擊之嬰行至滎陽乃與絳侯等謀因屯兵滎陽風齊王㠯誅呂氏事齊兵止不前絳侯等旣誅諸呂齊王罷兵歸嬰亦罷兵自滎陽歸與絳侯陳平共立代王為孝文皇帝孝文皇帝於是益封嬰三千戶賜黄金千斤拜為太尉三嵗絳侯勃免相就國嬰為丞相罷太尉官是嵗匈奴大入北地上郡令丞相嬰将騎八萬五千往擊匈奴匈奴去濟北王反詔乃罷嬰之兵後嵗餘嬰以丞相卒諡曰懿侯子平侯阿代侯二十八年卒子强代侯十三年强有罪絶二嵗元光三年天子封灌嬰孫賢為臨汝侯續灌氏後八嵗坐行賕有罪國除
  太史公曰吾適豐沛問其遺老觀故蕭曹樊噲滕公之家及其素異哉所聞方其鼓刀屠狗賣繒之時豈自知附驥之尾垂名漢庭德流子孫哉余與他廣通為言高祖功臣之興時若此云










  史記集解卷九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集解>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九十六
  宋 裴駰 撰
  史記九十六
  張丞相列傳第三十六
  張丞相蒼者陽武人也好書律厯秦時為御史主柱下方書如淳曰方版也謂書事在版上者也秦以上置柱下史蒼為御史主其事或曰四方文書有罪亡歸及沛公略地過陽武蒼以客從攻南陽蒼坐法當斬解衣伏質身長大肥白如瓠時王陵見而怪其美士乃言沛公赦勿斬遂從西入武關至咸陽沛公立為漢王入漢中還定三秦陳餘擊走常山王張耳耳歸漢漢乃以張蒼為常山守從淮陰侯擊趙蒼得陳餘趙地已平漢王以蒼為代相備邊冦已而徙為趙相相趙王耳耳卒相趙王敖復徙相代王燕王臧荼反高祖往擊之蒼以代相從攻臧荼有功以六年中封為北平侯食邑千二百户遷為計相文潁曰能計故號曰計相一月更以列侯為主計四嵗張晏曰以列侯典校郡國簿書如淳曰以其所主因以為官號與計相同時所卒立非久施也是時蕭何為相國而張蒼乃自秦時為柱下史明習天下圖書計籍蒼又善用算律厯故令蒼以列侯居相府領主郡國上計者黔布反亾漢立皇子長為淮南王而張蒼相之十四年遷為御史大夫周昌者沛人也其從兄曰周苛秦時皆為泗水卒史及高祖起沛擊破泗水守監於是周昌周苛自卒史從沛公沛公以周昌為職志徐廣曰主旗幟之屬周苛為客張晏曰為帳下賓客不掌官從入關破秦沛公立為漢王以周苛為御史大夫周昌為中尉漢王四年楚圍漢王滎陽急漢王遁出去而使周苛守滎陽城楚破滎陽城欲令周苛将苛罵曰若趣降漢王不然今為虜矣項羽怒亨周苛徐廣曰四年三月也於是乃拜周昌為御史大夫常從擊破項籍以六年中與蕭曹等俱封封周昌為汾陰侯周苛子周成以父死事封為高景侯徐廣曰九年封封三十九年文帝後元四年謀反死國除昌為人彊力敢直言自蕭曹等皆卑下之昌嘗燕時入奏事漢書音義曰以上宴時入奏事高帝方擁戚姬昌還走高帝逐得騎周昌項問曰我何如主也昌仰曰陛下即桀紂之主也於是上笑之然尤憚周昌及帝欲廢太子而立戚姬子如意為太子大臣固爭之莫能得上以畱侯䇿即止而周昌廷爭之彊上問其説昌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雖欲廢太子臣期期不奉詔上欣然而笑既罷吕后側耳於東廂聽韋昭曰殿東堂也見周昌為跪謝曰微君太子幾廢是後戚姬子如意為趙王年十嵗高祖憂即萬嵗之後不全也趙堯年少為符璽御史趙人方與公孟康曰方與縣名公其號瓚曰方與縣令也謂御史大夫周昌曰君之史趙堯年雖少然竒才也君必異之是且代君之位周昌笑曰堯年少刀筆吏耳何能至是乎居頃之趙堯侍高祖高祖獨心不樂悲歌羣臣不知上之所以然趙堯進請問曰陛下所為不樂非為趙王年少而戚夫人與吕后有卻邪備萬嵗之後而趙王不能自全乎高祖曰然吾私憂之不知所出堯曰陛下獨宜為趙王置貴彊相及呂后太子羣臣素所敬憚乃可高祖曰然吾念之欲如是而羣臣誰可者堯曰御史大夫周昌其人有堅忍質直且自呂后太子及大臣皆素敬憚之獨昌可高祖曰善於是乃召周昌謂曰吾欲固煩公公彊為我相趙王周昌泣曰臣初起從陛下陛下獨奈何中道而棄之於諸侯乎高祖曰吾極知其左遷然吾私憂趙王念非公無可者公不得已彊行於是徙御史大夫周昌為趙相旣行久之高祖持御史大夫印弄之曰誰可以為御史大夫者孰視趙堯曰無以易堯遂拜趙堯為御史大夫徐廣曰十年也堯亦前有軍功食邑及以御史大夫從擊陳豨有功封為江邑侯徐廣曰十一年封高祖崩呂太后使使召趙王其相周昌令王稱疾不行使者三反周昌固為不遣趙王於是高后患之乃使使召周昌周昌至謁高后高后怒而罵周昌曰爾不知我之怨戚氏乎而不遣趙王何昌既徵高后使使召趙王趙王果來至長安月餘飲藥而死周昌因謝病不朝見三嵗而死徐廣曰諡悼也後五嵗高后聞御史大夫江邑侯趙堯高祖時定趙王如意之畫乃抵堯罪徐廣曰呂后元年國除以廣阿侯任敖為御史大夫任敖者故沛獄吏高祖嘗辟吏吏繫呂后遇之不謹任敖素善高祖怒擊傷主呂后吏及高祖初起敖以客從為御史守豐三嵗高祖立為漢王東擊項籍敖遷為上黨守陳豨反時敖堅守封為廣阿侯食千八百户高后時為御史大夫三嵗免徐廣曰文帝二年任敖卒諡懿侯曾孫越人元鼎二年為太常坐酒酸國除駰案漢書任敖孝文元年薨徐誤也以平陽侯曹窋為御史大夫高后崩不與大臣共誅呂禄等免以淮南相張蒼為御史大夫蒼與絳侯等尊立代王為孝文皇帝四年丞相灌嬰卒張蒼為丞相自漢興至孝文二十餘年㑹天下初定将相公卿皆軍吏張蒼為計相時緒正律厯文潁曰緒尋也或曰緒業也以高祖十月始至霸上因故秦時本以十月為嵗首弗革推五德之運以為漢當水德之時尚黑如故吹律調樂人之音聲及以比定律令如淳曰比謂五音清濁各有所比也以定十二月律之法令於樂官使長行之瓚曰謂以比故取類以定法律與條令也若百工天下作程品如淳曰若順也百工為器物皆有尺寸斤兩皆使得宜此之謂順晉灼曰若預及之辭至於為丞相卒就之故漢家言律厯者本之張蒼蒼本好書無所不觀無所不通而尤善律厯漢書曰著書十八篇言陰陽律厯事張蒼德王陵王陵者安國侯也及蒼貴常父事王陵陵死後蒼為丞相洗沐常先朝陵夫人上食然後敢歸家蒼為丞相十餘年魯人公孫臣上書言漢土德時其符有黄龍當見詔下其議張蒼張蒼以為非是罷之其後黄龍見成紀於是文帝召公孫臣以為博士草土德之厯制度更元年張丞相由此自絀謝病稱老蒼任人為中候張晏曰所選保任者也瓚曰中𠉀官名大為姦利上以讓蒼蒼遂病免蒼為丞相十五嵗而免孝景前五年蒼卒諡為文侯子康代侯八年卒子類徐廣曰一作蒯音瞶代為侯八年坐臨諸侯喪後就位不敬國除初張蒼父長不滿五尺及生蒼蒼長八尺餘為侯丞相蒼子復長漢書云長八尺及孫類長六尺餘坐法失侯蒼之免相後老口中無齒食乳女子為乳母妻妾以百數嘗孕者不復幸蒼年百有餘嵗而卒申屠丞相嘉者梁人以材官蹶張徐廣曰勇徤材力開張駰案如淳曰材官之多力能腳蹋彊弩張之故曰蹶張律有蹶張士從高帝擊項籍遷為隊率從擊黥布軍為都尉孝惠時為淮陽守孝文帝元年舉故吏士二千石從高皇帝者悉以為關内侯食邑二十四人而申屠嘉食邑五百户張蒼已為丞相嘉遷為御史大夫張蒼免相徐廣曰後二年八月孝文帝欲用皇后弟竇廣國為丞相曰恐天下以吾私廣國廣國賢有行故欲相之念久之不可而高帝時大臣又皆多死餘見無可者乃以御史大夫嘉為丞相因故邑封為故安侯嘉為人亷直門不受私謁是時大中大夫鄧通方隆愛幸賞賜累巨萬文帝嘗燕飲通家其寵如是是時丞相入朝而通居上傍有怠慢之禮丞相奏事畢因言曰陛下愛幸臣則富貴之至於朝廷之禮不可以不肅上曰君勿言吾私之罷朝坐府中嘉為檄召鄧通詣丞相府不來且斬通通恐入言文帝文帝曰汝第往吾今使人召若通至丞相府免冠徒跣頓首謝嘉坐自如故不為禮責曰夫朝廷者高皇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戲殿上大不敬當斬吏今行斬之如淳曰嘉語其吏曰今便行斬之通頓首首盡出血不解文帝度丞相已困通使使者持節召通而謝丞相曰此吾弄臣君釋之鄧通既至為文帝泣曰丞相幾殺臣嘉為丞相五嵗孝文帝崩孝景帝即位二年鼂錯為内史貴幸用事諸法令多所請變更議以謫罰侵削諸侯而丞相嘉自絀所言不用疾錯錯為内史門東出不便更穿一門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廟堧垣服䖍曰宮外垣也如淳曰堧音畏堧之愞嘉聞之欲因此以法錯擅穿宗廟垣為門奏請誅錯錯客有語錯錯恐夜入宮上謁自歸景帝至朝丞相奏請誅内史錯景帝曰錯所穿非真廟垣乃外堧垣故他官居其中且又我使為之錯無罪罷朝嘉謂長史曰吾悔不先斬錯乃先請之為錯所賣至舍因歐血而死諡為節侯子共侯蔑代三年卒子侯去病代三十一年卒徐廣曰一本無此去病而云共侯蔑三十三年子更改封靖安侯子侯臾代六嵗坐為九江太守受故官送有罪國除自申屠嘉死之後景帝時開封侯陶青桃侯劉舍為丞相徐廣曰陶青高祖功臣陶舎之子也諡夷劉舍本項氏親也賜姓劉氏父襄佐高祖有功舍諡哀侯及今上時柏至侯許昌徐廣曰高祖功臣許温之孫諡哀侯平棘侯辥澤徐廣曰高祖功臣廣平侯辥歐之孫平棘節侯嶭澤武彊侯莊青翟徐廣曰高祖功臣莊不識之孫商陵侯趙周徐廣曰周父夷吾為楚王戊大𫝊諫爭而死等為丞相皆以列侯繼嗣娖娖徐廣曰娖音七角反一作斷一作𪘏亷謹為丞相備員而已無所能發明功名有著於當世者
  太史公曰張蒼文學律厯為漢名相而絀賈生公孫臣等言正朔服色事而不遵明用秦之顓頊厯何哉張晏曰不考經典專用顓頊厯何哉周昌木彊人也任敖以舊德用張晏曰謂傷辱呂后吏申屠嘉可謂剛毅守節矣然無術學殆與蕭曹陳平異矣
  孝武時丞相多甚不記莫錄其行起居状略且紀征和以來有車丞相長陵人也名千秋卒而有韋丞相代 韋丞相賢者魯人也以讀書術為吏至大鴻臚有相工相之當至丞相有男四人使相工相之至第二子其名𤣥成相工曰此子貴當封韋丞相言曰我即為丞相有長子是安從得之後竟為丞相病死而長子有罪論不得嗣而立𤣥成𤣥成時佯狂不肯立竟立之有讓國之名後坐騎至廟不敬有詔奪爵一級為關内侯失列侯得食其故國邑韋丞相卒有魏丞相代 魏丞相相者濟陰人也以文吏至丞相其人好武皆令諸吏帶劒帶劒前奏事或有不帶劒者當入奏事至乃借劒而敢入奏事其時京兆尹趙君名廣漢丞相奏以免罪使人執魏丞相欲求脫罪而不聽復使人脅恐魏丞相以夫人賊殺侍婢事而私獨奏請驗之發吏卒至丞相舍捕奴婢笞擊問之實不以兵刃殺也而丞相司直繁君奏京兆尹趙君迫脅丞相誣以夫人賊殺婢發吏卒圍捕丞相舍不道又得擅屏騎士事趙京兆坐要斬又有使掾陳平等劾中尚書疑以獨擅劫事而坐之大不敬長史以下皆坐死或下蠶室而魏丞相竟以丞相病死子嗣後坐騎至廟不敬有詔奪爵一級為關内侯失列侯得食其故國邑魏丞相卒以御史大夫邴吉代 邴丞相吉者魯國人也以讀書好法令至御史大夫孝宣帝時以有舊故封為列侯而因為丞相明於事有大智後世稱之以丞相病死子顯嗣後坐騎至廟不敬有詔奪爵一級失列侯得食故國邑顯為吏至太僕坐官耗亂身及子男有姦贓免為庶人邴丞相卒黄丞相代長安中有善相工田文者與韋丞相魏丞相邴丞相微賤時㑹於客家田文言曰今此三君者皆丞相也其後三人竟更相代為相是何見之明也 黄丞相霸者淮陽人也以讀書為吏至潁川太守治潁川以禮義條教喻告化之犯法者風曉令自殺化大行名聲聞孝宣帝下制曰潁川太守霸以宣布詔令治民道不拾遺男女異路獄中無重囚賜爵闗内侯黄金百斤徵為京兆尹而至丞相復以禮義為治以丞相病死子嗣後為列侯黄丞相卒以御史大夫于定國代于丞相已有廷尉傳在張廷尉語中于丞相去御史大夫韋𤣥成代 韋丞相𤣥成者即前韋丞相子也代父後失列侯其人少時好讀書明於詩論語為吏至衛尉徙為太子太傅御史大夫辥君免名廣德也為御史大夫于丞相乞骸骨免而為丞相因封故邑為扶陽侯數年病死孝元帝親臨喪賜賞甚厚子嗣後其治容容隨世俗浮沉而見謂諂巧而相工本謂之當為侯代父而後失之復自游宦而起至丞相父子俱為丞相世間美之豈不命哉相工其先知之韋丞相卒御史大夫匡衡代 丞相匡衡者東海人也好讀書從愽士受詩家貧衡傭作以給食飲才下數射䇿不中至九乃中丙科其經以不中科故明習補平原文學卒史數年郡不尊敬御史徵之以補百石屬薦為郎而補愽士拜為太子少傅而事孝元帝孝元好詩而遷為光禄勲居殿中為師授教左右而縣官坐其傍聽甚善之日以尊貴御史大夫鄭𢎞坐事免而匡君為御史大夫嵗餘韋丞相死匡君代為丞相封樂安侯以十年之間不出長安城門而至丞相豈非遇時而命也哉深惟士之游宦所以至封侯者微甚徐廣曰微一作徵然多至御史大夫即去者諸為大夫而丞相次也其心冀幸丞相物故也高堂隆答魏朝訪曰物無也故事也言無復所能於事或乃陰私相毁害欲代之然守之日久不得或為之日少而得之至于封侯真命也夫御史大夫鄭君守之數年不得匡君居之未滿嵗而韋丞相死卽代之矣豈可以智巧得哉多有賢聖之才困戹不得者衆甚也








  史記集解卷九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九十七
  宋 裴駰 撰
  史記九十七
  酈生陸賈列傳第三十七
  酈生食其者陳留高陽人也徐廣曰今在圉縣好讀書家貧落魄無以為衣食業應劭曰落魄志行衰惡之貌晉灼曰落薄落託義同為里監門吏然縣中賢豪不敢役縣中皆謂之狂生及陳勝項梁等起諸将徇地過高陽者數十人酈生問其将皆握齱應劭曰握齱急促之貌好苛禮自用不能聴大度之言酈生乃深自藏匿後聞沛公将兵略地陳留郊沛公麾下騎士適酈生里中子也服䖍曰食其里中子適作沛公騎士沛公時時問邑中賢士豪俊騎士歸酈生見謂之曰吾聞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願從㳺莫為我先若見沛公謂曰臣里中有酈生年六十餘長八尺人皆謂之狂生生自謂我非狂生騎士曰沛公不好儒諸客冠儒冠來者沛公輒解其冠溲溺其中與人言常大罵未可以儒生説也酈生曰第言之騎士從容言如酈生所誡者沛公至高陽傳舍徐廣曰二世三年二月使人召酈生酈生至入謁沛公方倨牀使兩女子洗足而見酈生酈生入則長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諸侯乎且欲率諸侯破秦也沛公罵曰豎儒夫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諸侯相率而攻秦何謂助秦攻諸侯乎酈生曰必聚徒合義兵誅無道秦不宜倨見長者於是沛公輟洗起攝衣延酈生上坐謝之酈生因言六國從横時沛公喜賜酈生食問曰計将安出酈生曰足下起糾合之衆一作烏合一作瓦合收散亂之兵不滿萬人欲以徑入彊秦此所謂探虎口者也夫陳留天下之衝四通五達之郊也如淳曰四靣中央凡五達也瓉曰四通五逹言無險阻今其城又多積粟臣善其令請得使之今下足下即不聴足下舉兵攻之臣為内應於是遣酈生行沛公引兵隨之遂下陳留號酈食其為廣野君酈生言其弟酈商使将數千人從沛公西南略地酈生常為説客馳使諸侯漢三年秋項羽擊漢拔滎陽漢兵遁保鞏洛楚人聞淮隂侯破趙彭越數反梁地則分兵救之淮隂方東擊齊漢王數困滎陽成臯計欲捐成臯以東屯鞏洛以拒楚酈生因曰臣聞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可成王者以民人為天而民人以食為天夫敖倉天天下轉輸久矣臣聞其下廼有藏粟甚多楚人拔滎陽不堅守敖倉廼引而東令適卒分守成臯此乃天所以資漢也方今楚易取而漢反却自奪其便臣竊以為過矣且兩雄不俱立楚漢久相持不決百姓騷動海内揺蕩農夫釋耒工女下機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願足下急復進兵收取滎陽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險杜大行之道韋昭曰在河内野王北距蜚狐之口如淳曰上黨壺闗也案蜚狐在代郡西南守白馬之津以示諸侯劾實形制之勢則天下知所歸矣方今燕趙已定唯齊未下今田廣據千里之齊田間将二十萬之衆軍於厯下諸田宗彊負海阻河濟南近楚人多變詐足下雖遣數十萬師未可以嵗月破也臣請得奉明詔説齊王使為漢而稱東藩上曰善廼從其畫復守敖倉而使酈生説齊王曰王知天下之所歸乎王曰不知也曰王知天下之所歸則齊國可得而有也若不知天下之所歸即齊國未可得保也齊王曰天下何所歸曰歸漢曰先生何以言之曰漢王與項王戮力西面撃秦約先入咸陽者王之漢王先入咸陽項王負約不與而王之漢中項王遷殺義帝漢王聞之起蜀漢之兵擊三秦出闗而責義帝之處收天下之兵立諸侯之後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賂即以分其士與天下同其利豪英賢才皆樂為之用諸侯之兵四靣而至蜀漢之粟方船而下項王有倍約之名殺義帝之負於人之功無所記於人之罪無所忘戰勝而不得其賞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項氏莫得用事為人刻印刓而不能授孟康曰刓斷無復廉鍔也瓉曰項羽吝於爵賞刓惜侯印不能以封其人也攻城得賂積而不能賞天下畔之賢才怨之而莫為之用故天下之士歸於漢王可坐而策也夫漢王發蜀漢定三秦涉西河之外援上黨之兵下井陘誅成安君破北魏舉三十二城此蚩尤之兵也非人之力也天之福也今已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險守白馬之津杜大行之阪距蜚狐之口天下後服者先亡矣王疾先下漢王齊國社稷可得而保也不下漢王危亡可立而待也田廣以為然廼聴酈生罷厯下兵守戰備與酈生日縱酒淮隂侯聞酈生伏軾下齊七十餘城廼夜度兵平原襲齊齊王田廣聞漢兵至以為酈生賣已廼曰汝能止漢軍我活汝不然我将亨汝酈生曰舉大事不細謹盛徳不辭讓而公不為若更齊王遂亨酈生引兵東走漢十二年曲周侯酈商以丞相将兵撃黥布有功高祖舉列侯功臣思酈食其酈食其子酈疥數将兵功未當侯上以其父故封疥為高梁侯後更食武遂嗣三世元狩元年中武遂侯平坐詐詔衡山王取百斤金當棄市病死國除也
  陸賈者楚人也以客從高祖定天下名為有口辯士居左右常使諸侯及高祖時中國初定尉他平南越因王之高祖使陸賈賜尉他印為南越王陸生至尉他魋結服䖍曰魋音椎今兵士椎頭結箕倨見陸生陸生因進説他曰足下中國人親戚昆弟墳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天子抗衡為敵國禍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諸侯豪傑竝起唯漢王先入闗據咸陽項羽倍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皆屬可謂至彊然漢王起巴蜀鞭笞天下劫略諸侯遂誅項羽滅之五年之間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聞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誅暴逆将相欲移兵而誅王天子憐百姓新勞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靣稱臣廼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彊於此漢誠聞之掘燒王先人家夷滅宗族使一偏将将十萬衆臨越則越殺王降漢如反覆手耳於是尉他廼蹶然起坐謝陸生曰居蠻夷中久殊失禮義因問陸生曰我孰與蕭何曹參韓信賢陸生曰王似賢復曰我孰與皇帝賢陸生曰皇帝起豐沛討暴秦誅彊楚為天下興利除害繼五帝三皇之業統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計地方萬里居天下之膏腴人衆車轝萬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泮未始有也今王衆不過數十萬皆蠻夷崎嶇山海間譬若漢一郡王何廼比於漢尉他大笑曰吾不起中國故王此使我居中國何渠音詎不若漢廼大説陸生留與飲數月曰越中無足與語至生來令我日聞所不聞賜陸生橐中装直千金張晏曰珠玉之寳也装裹也他送亦千金蘇林曰非橐中物故曰他送也陸生卒拜尉他為南越王令稱臣奉漢約歸報高祖大悦拜賈為太中大夫陸生時時前説稱詩書高帝罵之曰廼公居馬上而得之安事詩書陸生曰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且湯武逆取而以順守之文武竝用長久之術也昔者吳王夫差智伯極武而亡秦任刑法不變卒滅趙氏趙氏秦姓也鄉使秦已并天下行仁義法先聖陛下安得而有之高帝不懌而有慙色廼謂陸生曰試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敗之國陸生乃粗述存亡之徴凡著十二篇毎奏一篇高帝未嘗不稱善左右呼萬嵗號其書曰新語孝恵帝時吕太后用事欲王諸吕畏大臣有口者陸生自度不能爭之廼病免家居以好畤田地善可以家焉有五男廼出所使越得槖中装賣千金分其子子二百金令為生産陸生常安車駟馬從歌舞鼔琴瑟侍者十人寳劍直百金謂其子曰與汝約徐廣曰汝一作公過汝汝給吾人馬酒食極欲十日而更所死家得寳劍車騎侍從者一嵗中徃來過他客率不過再三過數見不鮮無久慁公為也韋昭曰慁汚辱吕太后時王諸吕諸吕擅權欲劫少主危劉氏右丞相陳平患之力不能爭恐禍及已常燕居深念陸生往請漢書音義曰請若問起居直入坐而陳丞相方深念不時見陸生陸生曰何念之深也陳平曰生揣我何念孟康曰揣量也韋昭曰揣音初委反陸生曰足下位為上相食三萬户侯可謂極富貴無欲矣然有憂念不過患諸吕少主耳陳平曰然為之奈何陸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調則士務附務一作豫士務附天下雖有變即權不分權不分為社稷計在兩君掌握耳臣常欲謂太尉絳侯絳侯與我戲易吾言君何不交驩太尉深相結為陳平畫吕氏數事陳平用其計廼以五百金為絳侯夀厚具樂飲太尉亦報如之此兩人深相結則呂氏謀益衰陳平廼以奴婢百人車馬五十乗錢五百萬遺陸生為飲食費陸生以此游漢廷公卿間名聲藉甚漢書音義曰言狼藉甚盛及誅諸吕立孝文帝陸生頗有力焉孝文帝即位欲使人之南越陳丞相等乃言陸生為太中大夫往使尉他今尉他去黃屋稱制令比諸侯皆如意㫖語在南越語中陸生竟以壽終
  平原君朱建者楚人也故嘗為淮南王黥布相有辠去後復事黥布布欲反時問平原君止之布不聴而聴梁侯遂反漢已誅布聞平原君諌不與謀得不誅語在黥布語中駰案黥布列傳無此語平原君為人辯有口刻廉剛直家於長安行不茍合義不取容辟陽侯行不正得幸吕太后時辟陽侯欲知平原君平原君不肯見及平原君母死陸生素與平原君善過之平原君家貧未有以發喪方假貸服具陸生今平原君發喪陸生往見辟陽侯賀曰平原君母死辟陽侯曰平原君母死何廼賀我乎陸賈曰前日君侯欲知平原君平原君義不知君以其母故張晏曰相知當同恤危母在故義不知君今其母死君誠厚送喪則彼為君死矣辟陽侯乃奉百金往税韋昭曰衣服曰税税當為襚列侯貴人以辟陽侯故徃税凡五百金辟陽侯幸吕太后人或毁辟陽侯於孝恵帝孝恵帝大怒下吏欲誅之吕太后慙不可以言大臣多害辟陽侯行欲遂誅之辟陽侯急因使人欲見平原君平原君辭曰獄急不敢見君廼求見孝恵幸臣閎籍孺説之曰君所以得幸帝天下莫不聞今辟陽侯幸太后而下吏道路皆言君讒欲殺之今日辟陽侯誅旦日太后含怒亦誅君何不肉袒為辟陽侯言於帝帝聴君出辟陽侯太后大驩兩主共幸君君貴富益倍矣於是籍孺大恐從其計言帝果出辟陽侯辟陽侯之囚欲見平原君平原君不見辟陽侯辟陽侯以為倍已大怒及其成功出之廼大驚吕太后崩大臣誅諸吕辟陽侯於諸吕至深如淳曰辟陽侯與諸吕相親信也為罪宜誅者至深而卒不誅計畫所以全者皆陸生平原君之力也孝文帝時淮南厲王殺辟陽侯以諸吕故文帝聞其客平原君為計䇿使吏捕欲治聞吏至門平原君欲自殺諸子及吏皆曰事未可知何早自殺為平原君曰我死禍絶不及而身矣遂自剄孝文帝聞而惜之曰吾無意殺之廼召其子拜為中大夫使匃奴單于無禮廼罵單于遂死匃奴中初沛公引兵過陳留酈生踵軍門上謁曰高陽賤民酈食其竊聞沛公暴露将兵助楚誅不義敬勞從者願得望見口畫天下便事使者入通沛公方洗問使者曰何如人也使者對曰状貌類大儒衣儒衣冠側注徐廣曰側注冠一名高山冠齊王所服以賜謁者沛公曰為我謝之言我方以天下為事未暇見儒人也使者出謝曰沛公敬謝先生方以天下為事未暇見儒人也酈生瞋目按劍叱使者曰走復入言沛公吾高陽酒徒也徐廣曰一本言而公高陽酒徒非儒人也使者懼而失謁跪拾謁還走復入報曰客天下壮士也叱臣臣恐至失謁曰走復入言而公高陽酒徒也沛公遽雪足杖矛曰延客入酈生入揖沛公曰足下甚苦暴衣露冠将兵助楚討不義足下何不自喜也臣願以事見而曰吾方以天下為事未暇見儒人也夫足下欲興天下之大事而成天下之大功而以目皮相恐失天下之能士且吾度足下之智不如吾勇又不如吾若欲就天下而不相見竊為足下失之沛公謝曰鄉者聞先生之容今見先生之意矣乃延而坐之問所以取天下者酈生曰夫足下欲成大功不如止陳留陳留者天下之據衝也兵之會地也積粟數千萬石城守甚堅臣素善其令願為足下説之不聴臣臣請為足下殺之而下陳留足下将陳留之衆據陳留之城而食其積粟招天下之從兵從兵已成足下横行天下莫能有害足下者矣沛公曰敬聞命矣於是酈生乃夜見陳留令説之曰夫秦為無道而天下畔之今足下與天下從則可以成大功今獨為亡秦嬰城而堅守臣竊為足下危之陳留令曰秦法至重也不可以妄言妄言者無類吾不可以應先生所以教臣者非臣之意也願勿復道酈生留宿卧夜半時斬陳留令首踰城而下報沛公沛公引兵攻城縣令首於長竿以示城上人曰趣下而令頭已斷矣今後下者必先斬之於是陳留人見令已死遂相率而下沛公沛公舍陳留南城門上因其庫兵食積粟留出入三月從兵以萬數遂入破秦
  太史公曰世之傳酈生書多曰漢王已抜三秦東擊項籍而引軍於鞏洛之間酈生被儒衣往説漢王廼非也自沛公未入闗與項羽别而至高陽得酈生兄弟余讀陸生新語書十二篇因當世之辯士至平原君子與余善是以得具論之


  史記集解卷九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九十八
  宋 裴駰 撰
  史記九十八
  傅靳蒯成列傳第三十八
  陽陵侯傅寛以魏五大夫騎将從為舍人起横陽從攻安陽杠里擊趙賁軍於開封及擊楊熊曲遇陽武斬首十二級賜爵卿從至霸上沛公立為漢王漢王賜寛封號共徳君從入漢中遷為右騎将從定三秦賜食邑雕邑徐廣曰屬上郡從擊項籍待懐服䖍曰待高帝於懐賜爵通徳侯從撃項冠周蘭龍且所将卒斬騎将一人敖下徐廣曰敖倉之下益食邑屬淮隂擊破齊厯下軍擊田解屬相國參殘博益食邑因定齊地剖符世世勿絶封為陽陵侯二千六百户除前所食為齊右丞相備齊張晏曰時田横未降故設屯備五嵗為齊相國四月撃陳豨屬太尉勃以相國代丞相噲擊豨一月徙為代相國将屯如淳曰既為相國有警則将卒而屯守也案律謂勒兵而守曰屯二嵗為代丞相将屯孝恵五年卒諡為景侯子頃侯精立二十四年卒子共侯則立十二年卒子侯偃立三十一年坐與淮南王謀反死國除
  信武侯靳歙以中涓從起宛朐攻濟陽破李由軍擊秦軍亳南開封東北斬騎千人将一人徐廣曰将一作侯首五十七級捕虜七十三人賜爵封號臨平君又戰藍田北斬車司馬二人張晏曰主官車騎長一人張晏曰騎之長首二十八級捕虜五十七人至霸上沛公立為漢王賜歙爵建武侯遷為騎都尉從定三秦别西擊章平軍於隴西破之定隴西六縣所将卒斬車司馬𠉀各四人騎長十二人從東擊楚至彭城漢軍敗還保雍丘去擊反者王武等略梁地别将擊邢説軍張晏曰特起兵者也説音税菑南徐廣曰今曰考城破之身得説都尉二人司馬𠉀十二人降吏卒四千六百八十人破楚軍滎陽東三年賜食邑四千二百户别之河内擊趙将賁郝上音肥下音釋軍朝歌破之所将卒得騎将二人車馬二百五十匹從攻安陽以東至棘蒲下七縣别攻破趙軍得其将司馬二人侯四人降吏卒二千四百人從攻下邯鄲别下平陽徐廣曰鄴有平陽城身斬守相所将卒斬兵守郡守各一人孟康曰將兵郡守降鄴從攻朝歌邯鄲及别擊破趙軍降邯鄲郡六縣徐廣曰邯鄲高帝改曰趙國還軍敖倉破項籍軍成臯南擊絶楚饟道起滎陽至襄邑破項冠軍魯下略地東至繒郯下邳南至蘄竹邑擊項悍濟陽下還擊項籍陳下破之别定江陵降江陵柱國大司馬以下八人身得江陵王生致之雒陽因定南郡從至陳取楚王信剖符世世勿絶定食四千六百户號信武信以騎都尉從擊代攻韓信平城下還軍東垣有功遷為車騎将軍并将梁趙齊燕楚車騎别撃陳豨丞相敞破之因降曲逆從撃黥布有功益封定食五千三百户凡斬首九十級虜百三十二人别破軍十四降城五十九定郡國各一縣二十三得王柱國各一人二千石以下至五百石徐廣曰一本無此五字三十九人高后五年歙卒諡為肅侯子亭代侯二十一年坐事國人過律孝文後三年奪侯國除
  蒯成侯緤者服䖍曰蒯音菅蒯之蒯沛人也姓周氏常為高祖參乗以舍人從起沛至霸上西入蜀漢還定三秦食邑池陽東絶甬道從出度平隂遇淮隂侯兵襄國軍乍利乍不利終無離上心徐廣曰蒯成侯表云遇淮隂侯軍襄國楚漢約分鴻溝以緤為信武侯戰不利不敢離上以緤為信武侯食邑三千三百户高祖十二年以緤為蒯成侯除前所食邑上欲自擊陳豨蒯成侯泣曰始秦攻破天下未嘗自行今上常自行是為無人可使者乎上以為愛我賜入殿門不趨殺人不死至孝文五年緤以壽終諡為貞侯子昌代侯有罪國除至孝景中二年封緤子居代侯徐廣曰表云孝景中元年封緤子應為鄆侯諡康中二年侯居立沛郡有鄆縣鄆一作鄲元鼎三年居為太常有罪國除
  太史公曰陽陵侯傅寛信武侯靳歙皆高爵徐廣曰一無高字又一本皆從高祖從高祖起山東攻項籍誅殺名将破軍降城以十數未嘗困辱此亦天授也蒯成侯周緤操心堅正身不見疑上欲有所之未嘗不垂涕此有傷心者徐廣曰此一作比然可謂篤厚君子矣














  史記集解卷九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九十九
  宋 裴駰 撰
  史記九十九
  劉敬叔孫通列傳第三十九
  劉敬者齊人也漢五年戍隴西過洛陽髙帝在焉婁敬脱輓輅蘇林曰一木横鹿車前一人推之孟康曰輅音胡格切輓音晚衣其羊裘見齊虞将軍曰臣願見上言便事虞将軍欲與之鮮衣婁敬曰臣衣帛衣帛見衣褐衣褐見終不敢易衣於是虞将軍入言上上召入見賜食已而問婁敬婁敬説曰陛下都洛陽豈欲與周室比隆哉上曰然婁敬曰陛下取天下與周室異周之先自后稷堯封之邰積徳累善十有餘世公劉避桀居𡺳大王以狄伐故去𡺳杖馬箠居歧張晏曰言馬箠示約國人爭隨之及文王為西伯斷虞芮之訟始受命吕望伯夷自海濵來歸之武王伐紂不期而㑹孟津之上八百諸侯皆曰紂可伐矣遂滅殷成王即位周公之屬𫝊相焉廼營成周洛邑以此為天下之中也諸侯四方納貢職道里均矣有徳則易以王無徳則易以亡凡居此者欲令周務以徳致人不欲依阻險令後世驕奢以虐民也及周之盛時天下和洽四夷鄉風慕義懐徳附離而竝事天子荘子曰附離不以膠漆也不屯一卒不戰一士八夷大國之民莫不賔服効其貢職及周之衰也分而為兩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其徳薄也而形勢弱也今陛下起豐沛收卒三千人以之徑往而卷蜀漢定三秦與項羽戰滎陽爭成臯之口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腦塗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勝數哭泣之聲未絶傷痍者未起而欲比隆於成康之時臣竊以為不侔矣且夫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衆可具也因秦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者也陛下入闗而都之山東雖亂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與人鬭不搤其肮張晏曰肮咽嚨也拊其背未能全其勝也今陛下入闗而都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肮而拊其背也高帝問羣臣羣臣皆山東人爭言周王數百年秦二世即亡不如都周上疑未能決及留侯明言入闗便即日車駕西都闗中於是上曰本言都秦地者婁敬婁者乃劉也賜姓劉氏拜為郎中號為奉春君漢七年韓王信反高帝自往擊之至晉陽聞信與匃奴欲共擊漢上大怒使人使匃奴匃奴匿其壮士肥牛馬但見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輩來皆言匃奴可擊上使劉敬復往使匃奴還報曰兩國相撃此宜夸矜見所長韋昭曰夸張矜大也今臣往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竒兵以爭利愚以為匃奴不可擊也是時漢兵已踰句注二十餘萬兵已業行上怒罵劉敬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軍械擊敬廣武遂往至平城匃奴果出竒兵圍高帝白登七日然後得解高帝至廣武赦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斬前使十輩言可擊者矣廼封敬二千户為闗内侯號為建信侯高帝罷平城歸韓主信亡入胡當是時冒頓為單于兵强控弦三十萬應劭曰控引數苦北邊上患之問劉敬劉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罷於兵未可以武服也冒頓殺父代立妻羣母以力為威未可以仁義説也獨可以計久逺子孫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為上曰誠可何為不能顧為奈何劉敬對曰陛下誠能以適長公主妻之厚奉遺之彼知漢適女送厚蠻夷必慕以為閼氏生子必為太子代單于何者貪漢重幣陛下以嵗時漢所餘彼所鮮數問遺因使辯士風諭以禮節冒頓在固為子壻死則外孫為單于豈嘗聞外孫敢與大父抗禮者哉兵可無戰以漸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長公主而令宗室及後宫詐稱公主彼亦知不肯貴近無益也高帝曰善欲遣長公主吕后日夜泣曰妾唯太子一女奈何棄之匃奴上竟不能遣長公主而取家人子名為長公主妻單于使劉敬往結和親約劉敬匃奴來因言匃奴河南白羊樓煩王張晏曰白羊匃奴國名去長安近者七百里輕騎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秦中新破少民地肥饒可益實夫諸侯初起時非齊諸田楚昭屈景莫能興今陛下雖都闗中實少人北近胡冦東有六國之族宗强一日有變陛下亦未得高枕而卧也臣願陛下徙齊諸田楚昭屈景燕趙韓魏後及豪桀名家居闗中無事可以備胡諸侯有變亦足率以東伐此强本弱末之術也上曰善廼使劉敬徙所言闗中十餘萬口
  叔孫通者晉灼曰楚漢春秋名何薛人也秦時以文學徴待詔博士數嵗陳勝起山東使者以聞二世召博士諸儒生問曰楚戍卒攻蘄入陳於公如何博士諸生三十餘人前曰人臣無将将即反罪死無赦瓉曰將謂逆亂也公羊傳曰君親無将将而必誅願陛下急發兵撃之二世怒作色叔孫通前曰諸生言皆非也夫天下合為一家毁郡縣城鑠其兵示天下不復用且明主在其上法令具於下使人人奉職四方輻輳安敢有反者此特羣盜䑕竊狗盜耳何足置之齒牙間郡守尉今捕論何足憂二世喜曰善盡問諸生諸生或言反或言盜於是二世令御史案諸生反者下吏非所宜言諸生盜者皆罷之廼賜叔孫通帛二十匹衣一襲拜為博士叔孫通已出宫反舍諸生曰先生何言之腴也通曰公不知也我幾不脱於虎口迺亡去之薛薛已降楚矣及項梁之薛叔孫通從之敗於定陶從懐王懐王為義帝徙長沙叔孫通留事項王漢二年漢王從五諸侯入彭城叔孫通降漢王漢王敗而西因竟從漢叔孫通儒服漢王憎之迺變其服服短衣楚製漢王喜叔孫通之降漢從儒生弟子百餘人然通無所言進専言諸故羣盜壮士進之弟子皆竊罵曰事先王數嵗幸得從降漢今不能進臣等専言大猾何也叔孫通聞之迺謂曰漢王方䝉矢石爭天下漢書音義曰謂發石以殺人諸生寧能鬭乎故先言斬将搴旗之士張晏曰搴卷也瓉曰拔取曰搴楚辭曰朝搴阰之木蘭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漢王拜叔孫通為博士號稷嗣君徐廣曰蓋言其徳業足以繼蹤齊稷下之風流也駰案漢書音義曰稷嗣邑名漢五年已并天下諸侯共尊漢王為皇帝於定陶叔孫通就其儀號高帝悉去秦苛儀法為簡易羣臣飲酒爭功醉或妄呼拔劍擊柱高帝患之叔孫通知上益厭之也説上曰夫儒者難與進取可與守成臣願徴魯諸生與臣弟子共起朝儀高帝曰得無難乎叔孫通曰五帝異樂三王不同禮禮者因時世人情為之節文者也故夏殷周之禮所因損益可知者謂不相復也臣願頗采古禮與秦儀雜就之上曰可試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為之於是叔孫通使徴魯諸生三十餘人魯有兩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靣䛕以得親貴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傷者未起又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積徳百年而後可興也吾不忍為公所為公所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無汙我叔孫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時變遂與所徴三十三人西及上左右為學者與其弟子百餘人為綿蕞徐廣曰表位標準音子外切駰案如淳日置設綿索為習𨽻處蕞謂以茅翦樹地為纂位春秋傳曰置茅蕝也野外習之月餘叔孫通曰上可試觀上既觀使行禮曰吾能為此迺令羣臣習肄會十月漢七年長樂宫成諸侯羣臣皆朝十月儀先平明謁者治禮引以次入殿門廷中陳車騎步卒衛宫設兵張旗志徐廣曰一作幟傳言趋殿下郎中俠陛陛數百人功臣列侯諸将軍軍吏以次陳西方東鄉文官丞相以下陳東方西鄉大行設九賔臚句傳漢書音義曰傳從上下為臚於是皇帝輦出房百官執職徐廣曰一作幟傳警引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賀自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肅敬至禮畢復置法酒文穎曰作酒令法也蘇林曰常㑹須天子中起更衣然後入置酒矣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如淳曰抑屈以尊卑次起上壽觴九行謁者言罷酒御史執法舉不如儀者輒引去竟朝置酒無敢讙譁失禮者於是高帝曰吾迺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廼拜叔孫通為太常賜金五百斤叔孫通因進曰諸弟子儒生隨臣久矣與臣共為儀願陛下官之高帝悉以為郎叔孫通出皆以五百斤金賜諸生諸生迺皆喜曰叔孫生誠聖人也知當世之要務漢九年高帝徙叔孫通為太子太傅漢十二年高祖欲以趙王如意易太子叔孫通諌曰昔者晉獻公以驪姬之故廢太子立奚齊晉國亂者數十年為天下笑秦以不早定扶蘇令趙高得以詐立胡亥自使滅祀此陛下所親見今太子仁孝天下皆聞之吕后與陛下攻苦食啖徐廣曰攻猶今人言擊也啖一作淡駰案如淳曰食無菜茹為啖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廢適而立少臣願先伏誅以頸血汙地高帝曰公罷矣吾直戲耳叔孫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揺天下振動奈何以天下為戲高帝曰吾聴公言及上置酒見留侯所招客從太子入見上迺遂無易太子志矣高帝崩孝恵即位廼謂叔孫生曰先帝園陵𥨊(“爿”換為“丬”)廟羣臣莫能習徙為太常定宗廟儀法及稍定漢諸儀法漢諸儀法皆叔孫生為太常所論著也孝恵帝為東朝長樂宫闗中記曰長樂宫本秦之興樂宫也漢太后常居之及間往來數蹕煩人迺作複道方築武庫南韋昭曰閣道也如淳曰作複道方始築武庫南叔孫生奏事因請間曰陛下何自築複道高寝衣冠月出游高廟高廟漢太祖奈何令後世子孫乗宗廟道上行哉應劭曰月出高帝衣冠備法駕名曰游衣冠如淳曰三輔黄圖高寝在高廟西高祖衣冠蔵在高寝月出游於高廟其道值所作複道故言乗宗廟道上行孝恵帝大懼曰急壊之叔孫cq=4生曰人主無過舉今已作百姓皆知之今壊此則示有過舉願陛下為原廟渭北衣冠月出游之益廣多宗廟大孝之本也上迺詔有司立原廟原廟起以複道故孝恵帝曾春出游離宫叔孫生曰古者有春嘗果方今櫻桃孰可獻願陛下出因取櫻桃獻宗廟上迺許之諸果獻由此興
  太史公曰語曰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也臺榭之榱非一木之枝也三代之際非一士之智也信哉夫高祖起微細定海内謀計用兵可謂盡之矣然而劉敬脱輓輅一説建萬世之安智豈可専邪叔孫通希世度務制禮進退與時變化卒為漢家儒宗大直若詘道固委蛇蓋謂是乎



  史記集解卷九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集解>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
  季布欒布列傳第四十
  季布者楚人也為氣任俠孟康曰信交道曰任如淳曰相與信為任同是非為俠所謂權行州里力折公侯者也或曰任氣力也俠俜也有名於楚項籍使将兵數窘漢王如淳曰窘困也及項羽滅髙祖購求布千金敢有舍匿罪及三族季布匿濮陽周氏周氏曰漢購将軍急迹且至臣家将軍能聽臣臣敢獻計即不能願先自剄季布許之廼髠鉗季布衣褐衣置廣栁車中服䖍曰東郡謂廣轍車為栁鄧展曰皆棺飾也載以䘮車欲人不知也李竒曰大牛車也車上覆為栁瓚曰茂陵書中有廣栁車每縣數百乘足今運轉大車是也并與其家僮數十人之魯朱家所賣之朱家心知是季布廼買而置之田誡其子曰田事聽此奴必與同食朱家廼乘軺車徐廣曰馬車也之洛陽見汝隂侯滕公滕公留朱家飲數日因謂滕公曰季布何大罪而上求之急也滕公曰布數為項羽窘上上怨之故必欲得之朱家曰君視季布何如人也曰賢者也朱家曰臣各為其主用季布為項籍用職耳項氏臣可盡誅邪今上始得天下獨以己之私怨求一人何示天下之不廣也且以季布之賢而漢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即南走越耳夫忌壯士以資敵國此伍子胥所以鞭荆平王之墓也君何不從容為上言邪汝隂侯滕公心知朱家大俠意季布匿其所廼許曰諾待間果言如朱家指上廼赦季布當是時諸公皆多季布能摧剛為柔朱家亦以此名聞當世季布召見謝上拜為郎中孝惠時為中郎将單于嘗為書嫚呂后不遜呂后大怒召諸将議之上将軍樊噲曰臣願得十萬衆横行匈奴中諸将皆阿呂后意曰然季布曰樊噲可斬也夫髙帝将兵四十餘萬衆困於平城今噲奈何以十萬衆横行匈奴中面欺且秦以事於胡陳勝等起于今創痍未瘳噲又面䛕欲搖動天下是時殿上皆恐太后罷朝遂不復議撃匈奴事季布為河東守孝文時人有言其賢者孝文召欲以為御史大夫復有言其勇使酒難近至留邸一月見罷季布因進曰臣無功竊寵待罪河東陛下無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無所受事罷去此人必有以毁臣者夫陛下以一人之譽而召臣以一人之毁而去臣臣恐天下有識聞之有以闚陛下也韋昭曰闚見陛下深淺也上黙慙良乆曰河東吾股肱郡故時召君耳布辭之官楚人曹丘生辯士數招權顧金錢孟康曰招來也以金錢事權貴而求得其形勢以自炫燿也文頴曰事權貴也與通勢以其所有辜較請託金錢以自顧事貴人趙同等徐廣曰漢書作趙談司馬遷以父名談故改之與竇長君善季布聞之寄書諫竇長君曰吾聞曹丘生非長者勿與通及曹丘生歸欲得書請季布張晏曰欲使竇長君為介於布請見竇長君曰季将軍不説足下足下無往固請書遂行使人先發書季布果大怒待曹丘曹丘至即揖季布曰楚人諺曰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足下何以得此聲於梁楚間哉且僕楚人足下亦楚人也僕游揚足下之名於天下顧不重邪何足下距僕之深也季布廼大説引入留數月為上客厚送之季布名所以益聞者曹丘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也季布弟季心徐廣曰一作子氣葢關中遇人恭謹為任俠方數千里士皆爭為之死嘗殺人亡之呉從袁絲匿長事袁絲弟畜灌夫籍福之屬嘗為中司馬如淳曰中尉之司馬中尉郅都不敢不加禮少年多時時竊籍其名以行當是時季心以勇布以諾著聞關中季布母弟丁公晉灼曰楚漢春秋云薛人名固為楚将丁公為項羽逐窘髙祖彭城西短兵接髙祖急顧丁公曰兩賢豈相厄哉於是丁公引兵而還漢王遂解去及項王滅丁公謁見髙祖以丁公徇軍中曰丁公為項王臣不忠使項王失天下者廼丁公也遂斬丁公曰使後世為人臣者無效丁公欒布者梁人也始梁王彭越為家人時嘗與布游窮困賃傭於齊為酒人保漢書音義曰酒家作保傭也可保信故謂之保數嵗彭越去之巨野中為盜而布為人所畧賣為奴於燕為其家主報仇燕将臧荼舉以為都尉臧荼後為燕王以布為将及臧荼反漢擊燕虜布梁王彭越聞之廼言上請贖布以為梁大夫使於齊未還漢召彭越責以謀反夷三族已而梟彭越頭於雒陽下詔曰有敢收視者輒捕之布從齊還奏事彭越頭下祠而哭之吏捕布以聞上召布罵曰若與彭越反邪吾禁人勿収若獨祠而哭之與越反明矣趣亨之方提趣湯徐廣曰趣一作走布顧曰願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於彭城敗滎陽成臯間項王所以遂不能西徒以彭王居梁地與漢合從苦楚也當是之時彭王一顧與楚則漢破與漢而楚破且垓下之㑹㣲彭王項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傳之萬世今陛下一徴兵於梁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為反反形未見以苛小徐廣曰小一作峭案誅滅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請就亨於是上廼釋布罪拜為都尉孝文時為燕相至将軍布廼稱曰窮困不能辱身下志非人也富貴不能快意非賢也於是嘗有徳者厚報之有怨者必以法滅之呉軍反時以軍功封俞侯徐廣曰擊齊有功也復為燕相燕濟之間皆為欒布立社號曰欒公社景帝中五年薨子賁嗣為太常犧牲不如令國除
  太史公曰以項羽之氣而季布以勇顯於楚身屨典軍徐廣曰屨一作屢一曰覆駰案孟康曰屨履蹈之也黄曰屢數也搴旗者數矣可謂壯士然至被刑戮為人奴而不死何其下也彼必自負其材故受辱而不羞欲有所用其未足也故終為漢名将賢者誠重其死夫婢妾賤人感慨而自殺者徐廣曰或作概字音義同非能勇也其計畫無復之耳徐廣曰復一作兾欒布哭彭越趣湯如歸者彼誠知所處如淳曰非死者難處死者難不自重其死雖往古烈士何以加哉





  史記集解卷一百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一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一
  袁盎鼂錯列傳第四十一
  袁盎者楚人也字絲父故為羣盜徙處安陵髙后時盎嘗為吕祿舍人及孝文帝即位盎兄噲任盎為中郎如淳曰盎為兄所保任故得為中郎絳侯為丞相朝罷趨出意得甚上禮之恭常自送之徐廣曰自一作目袁盎進曰陛下以丞相何如人上曰社稷臣盎曰絳侯所謂功臣非社稷臣社稷臣主在與在如淳曰人主在時與共治在時之事主亡與亡如淳曰不以主亡而不行其政令方呂后時諸呂用事擅相王劉氏不絶如帶是時絳侯為太尉主兵柄弗能正呂后崩大臣相與共畔諸呂太尉主兵適㑹其成功所謂功臣非社稷臣丞相如有驕主色陛下謙讓臣主失禮竊為陛下不取也後朝上益莊丞相益畏已而絳侯望袁盎曰吾與而兄善今兒廷毁我盎遂不謝及絳侯免相之國國人上書告以為反徵繫清室漢書作請室應劭曰請室請罪之室若今鍾下也如淳曰請室獄也若古刑於甸師氏也宗室諸公莫敢為言唯袁盎明絳侯無罪絳侯得釋盎頗有力絳侯乃大與盎結交淮南厲王朝殺辟陽侯居處驕甚袁盎諌曰諸侯大驕必生患可適削地上弗用淮南王益横及棘蒲侯柴武太子謀反事覺治連淮南王淮南王徴上因遷之蜀轞車傳送袁盎時為中郎将乃諌曰陛下素驕淮南王弗稍禁以至此今又暴摧折之淮南王為人剛如有遇霧露行道死陛下竟為以天下之大弗能容有殺弟之名奈何上弗聽遂行之淮南王至雍病死聞上輟食哭甚哀盎入頓首請罪上曰以不用公言至此盎曰上自寛此往事豈可悔哉且陛下有髙世之行者三此不足以毁名上曰吾髙世行三者何事盎曰陛下居代時太后嘗病三年陛下不交睫不解衣湯藥非陛下口所嘗弗進夫曾參以布衣猶難之今陛下親以王者修之過曾參孝遠矣夫諸呂用事大臣専制然陛下從代乘六乘傳馳不測之淵瓚曰大臣共誅諸吕禍福尚未可知故曰不測也雖賁育之勇不及陛下孟康曰孟賁夏育皆古勇者也陛下至代邸西向讓天子位者再南面讓天子位者三夫許由一讓而陛下五以天下讓過許由四矣且陛下遷淮南王欲以苦其志使改過有司衛不謹故病死於是上乃解曰将奈何盎曰淮南王有三子唯在陛下耳於是文帝立其三子皆為王盎由此名重朝廷袁盎常引大體忼慨宦者趙同徐廣曰漢書作談字以數幸嘗害袁盎袁盎患之盎兄子種為常侍騎持節夾乘説盎曰徐廣曰説一作謀君與鬬廷辱之使其毁不用孝文帝出趙同參乘袁盎伏車前曰臣聞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今漢雖乏人陛下獨奈何與刀鋸餘人載於是上笑下趙同趙同泣下車文帝從霸陵上欲西馳下峻阪袁盎騎竝車擥轡上曰将軍怯邪盎曰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徐廣曰一作行駰案服䖍曰自惜身不騎衡如淳曰騎倚也衡樓殿邉欗楯也韋昭曰衡車衡聖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騁六騑如淳曰六馬之疾若飛馳下峻山如有馬驚車敗陛下縱自輕奈髙廟太后何上乃止上幸上林皇后慎夫人從其在禁中常同席坐及坐郎署長布席袁盎引郤慎夫人坐如淳曰盎時為中郎将天子幸署豫設供帳待之故得郤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入禁中盎因前説曰臣聞尊卑有序則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豈可與同坐哉且陛下幸之即厚賜之陛下所以為慎夫人適所以禍之陛下獨不見人彘乎張晏曰戚夫人於是上乃説召語慎夫人慎夫人賜盎金五十斤然袁盎亦以數直諫不得乆居中調為隴西都尉如淳曰調選仁愛士卒士卒皆爭為死遷為齊相徙為呉相辭行種謂盎曰呉王驕日乆國多姦今茍欲劾治彼不上書告君即利劒刺君矣南方卑溼君能日飲母苛時説王曰母反而已如此幸得脱盎用種之計呉王厚遇盎盎告歸道逢丞相申屠嘉下車拜謁丞相從車上謝袁盎袁盎還愧其吏乃之丞相舍上謁求見丞相丞相良乆而見之盎因跪曰願請間丞相曰使君所言公事之曹與長史掾議吾且奏之即私邪吾不受私語袁盎即跪説曰君為丞相自度孰與陳平絳侯丞相曰吾不如袁盎曰善君即自謂不如夫陳平絳侯輔翼髙帝定天下為将相而誅諸呂存劉氏君乃為材官蹶張遷為隊率積功至淮陽守非有竒計攻城野戰之功且陛下從代來每朝郎官上書疏未嘗不止輦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言可受採之未嘗不稱善何也則欲以致天下賢士大夫上日聞所不聞明所不知日益聖智君今自閉鉗天下之口而日益愚夫以聖主責愚相君受禍不乆矣丞相乃再拜曰嘉鄙野人乃不知将軍幸教引入與坐為上客盎素不好鼂錯鼂錯所居坐盎去盎坐錯亦去兩人未嘗同堂語及孝文帝崩孝景帝即位鼂錯為御史大夫使吏案袁盎受呉王財物抵罪詔赦以為庶人呉楚反聞鼂錯謂丞史曰如淳曰百官表御史大夫有兩丞丞史丞相史夫袁盎多受呉王金錢專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請治盎宜知計謀丞史曰事未發治之有絶如淳曰事未發之時治之乃有所絶今兵西鄉治之何益且袁盎不宜有謀如淳曰盎大臣不宜有姦謀鼂錯猶與未决人有告袁盎者袁盎恐夜見竇嬰為言呉所以反者願至上前口對状竇嬰入言上上乃召袁盎入見鼂錯在前及盎請辟人賜間錯去固恨甚袁盎具言呉所以反状以錯故獨急斬錯以謝呉呉兵乃可罷其語具在呉事中使袁盎為太常竇嬰為大将軍兩人素相與善逮呉反諸陵長者長安中賢大夫爭附兩人車隨者日數百乘及鼂錯已誅袁盎以太常使呉呉王欲使将不肯欲殺之使一都尉以五百人圍守盎軍中袁盎自其為呉相時嘗有從史從史嘗盜愛盎侍兒文穎曰婢也盎知之弗泄遇之如故人有告從史言君知爾與侍者通乃亡歸袁盎驅自追之遂以侍者賜之復為從史及袁盎使呉見守從史適為守盎校尉司馬乃悉以其裝齎置二石淳醪會天寒士卒飢渇飲酒醉西南陬卒皆卧司馬夜引袁盎起曰君可以去矣呉王期旦日斬君盎弗信曰公何為者司馬曰臣故為從史盜君侍兒者盎乃驚謝曰公幸有親文穎曰言汝有親老吾不足以累公司馬曰君第去臣亦且亡避吾親如淳曰藏匿吾親不使遇害也君何患乃以刀決張音帳如淳曰決開當所從亡者之道從醉卒直隧出司馬與分背袁盎解節毛懷之如淳曰不欲令人見也杖歩行七八里明見梁騎騎馳去文頴曰梁騎擊呉楚者也或曰得梁馬馳去也遂歸報呉楚已破上更以元王子平陸侯禮為楚王袁盎為楚相嘗上書有所言不用袁盎病免居家與閭里浮沈相隨行鬬雞走狗雒陽劇孟嘗過袁盎盎善待之安陵富人有謂盎曰吾聞劇孟博徒如淳曰博盪之徒或曰博戲之徒将軍何自通之盎曰劇孟雖博徒然母死客送𦵏車千餘乘此亦有過人者且緩急人所有夫一旦有急叩門不以親為解張晏曰不語云親不聽也瓚曰凡人之於赴難濟危多以有父母為解而孟兼行之不以存亡為辭天下所望者獨季心劇孟耳今公常從數騎徐廣曰常一作詳一旦有緩急寧足恃乎罵富人弗與通諸公聞之皆多袁盎袁盎雖家居景帝時時使人問籌策梁王欲求為嗣袁盎進説其後語塞梁王以此怨盎曾使人刺盎刺者至關中問袁盎諸君譽之皆不容口乃見袁盎曰臣受梁王金來刺君君長者不忍刺君然後刺君者十餘曹如淳曰曹輩備之袁盎心不樂家又多怪乃之棓生所問占徐廣曰棓一作服駰案文穎曰棓音陪秦賢士善術者還梁刺客後曹輩果遮刺殺盎安陵郭門外
  鼂錯者潁川人也學申商刑名於軹張恢先所徐廣曰先即先生與雒陽宋孟及劉禮同師以文學為太常掌故應劭曰掌故百石吏主故事錯為人陗直刻深韋昭曰術岸髙曰峭瓚曰陗峻孝文帝時天下無治尚書者獨聞濟南伏生故秦博士治尚書年九十餘老不可徴乃詔太常使人往受之太常遣錯受尚書伏生所還因上便冝事以書稱説詔以為太子舍人門大夫家令服䖍曰太子稱家瓚曰茂陵書太子家令秩八百石以其辯得幸太子太子家號曰智囊數上書孝文時言削諸侯事及法令可更定者書數十上孝文不聽然奇其材遷為中大夫當是時太子善錯計䇿袁盎諸大功臣多不好錯景帝即位以錯為内史錯常數請間言事輒聽寵幸傾九卿徐廣曰九一作公法令多所更定丞相申屠嘉心弗便力未有以傷内史府居太上廟壖中門東出不便錯乃穿兩門南出鑿廟壖垣丞相嘉聞大怒欲因此過為奏請誅錯錯聞之即夜請間具為上言之丞相奏事因言錯擅鑿廟垣為門請下廷尉誅上曰此非廟垣乃壖中垣不致於法丞相謝罷朝怒謂長史曰吾當先斬以聞乃先請為兒所賣固誤丞相遂發病死錯以此愈貴遷為御史大夫請諸侯之罪過削其地徐廣曰一云言景帝曰諸侯或連數郡非古之制非乆長策不便請削之上令公卿云云收其枝郡奏上上令公卿列侯宗室集議莫敢難獨竇嬰爭之由此與錯有㕁錯所更令三十章諸侯皆諠譁疾鼂錯錯父聞之從潁川來謂錯曰上初即位公為政用事侵削諸侯别疏人骨肉人口議徐廣曰一作讙多怨公者何也鼂錯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廟不安錯父曰劉氏安矣而鼂氏危矣吾去公歸矣遂飲藥死曰吾不忍見禍及吾身死十餘日呉楚七國果反以誅錯為名及竇嬰袁盎進説上令鼂錯衣朝衣斬東市鼂錯已死謁者僕射鄧公為校尉擊呉楚軍為将還上書言軍事謁見上上問曰道軍所來如淳曰道路從呉軍所來也瓚曰道由也聞鼂錯死呉楚罷不鄧公曰呉王為反數十年矣發怒削地以誅錯為名其意不在錯也且臣恐天下之士噤口不敢復言也上曰何哉鄧公曰夫鼂錯患諸侯强大不可制故請削地以尊京師萬世之利也計畫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為諸侯報仇臣竊為陛下不取也於是景帝黙然良乆曰公言善吾亦恨之乃拜鄧公為城陽中尉鄧公成固人也多竒計建元中上招賢良公卿言鄧公時鄧公免起家為九卿一年復謝病免歸其子章以修黄老言顯於諸公間太史公曰袁盎雖不好學亦善傅會仁心為質引義慷慨遭孝文初立資適逢世張晏曰資才也適值其世得騁其才時以變易張晏曰謂景帝立及呉楚一説説雖行哉然復不遂好聲矜賢竟以名敗鼂錯為家令時數言事不用後擅權多所變更諸侯發難不急匡救欲報私讐反以亡軀語曰變古亂常不死則亡豈錯等謂邪














  史記集解卷一百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二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二
  張釋之馮唐列傳第四十二
  張廷尉釋之者堵陽人也字季有兄仲同居以訾為騎郎蘇林曰顧錢若出榖也如淳曰漢儀注訾五百萬得為常侍郎事孝文帝十嵗不得調無所知名釋之曰乆宦減仲之産不遂欲自免歸中郎将袁盎知其賢惜其去乃請徙釋之補謁者釋之既朝畢因前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毋甚髙論令今可施行也於是釋之言秦漢之間事秦所以失而漢所以興者乆之文帝稱善乃拜釋之為謁者僕射釋之從行登虎圈上問上林尉諸禽獸簿十餘問尉左右視盡不能對虎圈嗇夫從旁代尉對上所問禽獸簿甚悉欲以觀其能口對響應無窮者文帝曰吏不當若是邪尉無賴張晏曰才無可恃乃詔釋之拜嗇夫為上林令釋之乆之前曰陛下以絳侯周勃何如人也上曰長者也又復問東陽侯張相如何如人也上復曰長者釋之曰夫絳侯東陽侯稱為長者此兩人言事曾不能出口豈斆此嗇夫諜諜晉灼曰音牒利口㨗給哉且秦以任刀筆之吏吏爭以亟疾苛察相髙然其敝徒文具耳無惻隱之實以故不聞其過陵遲而至於二世天下土崩今陛下以嗇夫口辯而超遷之臣恐天下隨風靡靡爭為口辯而無其實且下之化上疾於景響舉錯不可不審也文帝曰善乃止不拜嗇夫上就車召釋之參乘徐行問釋之秦之敝具以質言如淳曰質誠也至宫上拜釋之為宫車令頃之太子與梁王共車入朝不下司馬門如淳曰宫衛令諸出入殿門公車司馬門乘軺傳者皆下不如令罰金四兩於是釋之追止太子梁王無得入殿門遂劾不下公門不敬奏之薄太后聞之文帝免冠謝曰教兒子不謹薄太后乃使使承詔赦太子梁王然後得入文帝由是奇釋之拜為中大夫頃之至中郎將從行至霸陵居北臨厠李奇曰霸陵北頭厠近霸水帝登其上以逺望也如淳曰居髙臨岸邊曰厠也蘇林曰厠邉側也韋昭曰髙岸夾水為厠也是時慎夫人從上指示慎夫人新豐道曰此走邯鄲道也張晏曰慎夫人邯鄲人也如淳曰走音奏趨也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漢書音義曰聲氣依倚瑟也書曰聲依永意慘悽悲懷顧謂羣臣曰嗟乎以北山石為椁用紵絮斮陳蕠漆其間徐廣曰斮一作錯駰案漢書音義曰斮絮以漆著其間也豈可動哉左右皆曰善釋之前進曰使其中有可欲者雖錮南山猶有㕁張晏曰錮鑄也帝北向故云北山廻顧南向故云南山使其中無可欲者雖無石椁又何戚焉文帝稱善其後拜釋之為廷尉頃之上行出中渭橋張晏曰在渭橋中路瓚曰中尉橋兩岸之中有一人從橋下走出乘輿馬驚於是使騎捕屬之廷尉釋之治問曰縣人來如淳曰長安縣人聞蹕匿橋下乆之以為行已過即出見乘輿車騎即走耳廷尉奏當此人犯蹕當罰金如淳曰乙令蹕先至而犯者罰金四兩蹕止行人文帝怒曰此人親驚吾馬吾馬賴柔和令他馬固不敗傷我乎而廷尉乃當之罰金釋之曰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且方其時上使立誅之則已今既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傾而天下用法皆為輕重民安所錯其手足唯陛下察之良乆上曰廷尉當是也其後有人盜髙廟坐前玉環捕得文帝怒下廷尉廷尉治釋之案律盜宗廟服御物者為奏奏當棄市上大怒曰人之無道乃盜先帝廟器吾屬廷尉者欲致族之而君以法奏之非吾所以共承宗廟意也釋之免冠頓首謝曰法如是足也徐廣曰足一作止也且罪等如淳曰俱死罪也盜玉環不若盜長陵土之逆也然以逆順為差今盜宗廟器而族之有如萬分之一假令愚民取長陵一抔土張晏曰不欲指言故以取土譬也陛下何以加其法乎乆之文帝與太后言之乃許廷尉當是時中尉條侯周亞夫與梁相山都侯王恬開徐廣曰一作間漢書作啓啓者景帝諱也故或為開見釋之持議平乃結為親友張廷尉由此天下稱之後文帝崩景帝立釋之恐稱病欲免去懼大誅至欲見謝則未知何如用王生計卒見謝景帝不過也王生者善為黄老言處士也嘗召居廷中三公九卿盡會立王生老人曰吾韈解顧謂張廷尉為我結韈釋之跪而結之既已人或謂王生曰獨奈何延辱張廷尉使跪結韈王生曰吾老且賤自度終無益於張廷尉張廷尉方今天下名臣吾故聊辱廷尉使跪結韈欲以重之諸公聞之賢王生而重張廷尉張廷尉事景帝嵗餘為淮南王相猶尚以前過也乆之釋之卒其子曰張摰字長公官至大夫免以不能取容當世故終身不仕
  馮唐者其大父趙人父徙代漢興徒安陵唐以孝著為中郎署長應劭曰此云孝子郎也或曰以至孝聞事文帝文帝輦過問唐曰父老何自為郎家安在唐具以實對文帝曰吾居代時吾尚食監髙祛數為我言趙将李齊之賢戰於鉅鹿下今吾每飯意未嘗不在鉅鹿也張晏曰每食念監所説李齊在鉅鹿時父知之乎唐對曰尚不如廉頗李牧之為将也上曰何以唐曰臣大父在趙時為官卒将徐廣曰一云官士将駰案晉灼曰百人為徹行亦皆師将也善李牧臣父故為代相善趙将李齊知其為人也上既聞廉頗李牧為人良説如淳曰良善也而搏髀曰嗟呼吾獨不得廉頗李牧時為吾将吾豈憂匈奴哉唐曰主臣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良乆召唐讓曰公奈何衆辱我獨無間處乎唐謝曰鄙人不知忌諱當是之時匈奴新大入朝那殺北地都尉昻上以胡宼為意乃卒復問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頗李牧也唐對曰臣聞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轂曰閫以内者韋昭曰此郭門之閫也門中橛曰閫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将軍制之軍功爵賞皆決於外歸而奏之此非虚言也臣大父言李牧為趙将居邉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於外不從中覆也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智能遣選車千三百乘彀騎萬三千百金之士十萬服䖍曰良士直百金也或曰直百金言重是以北逐單于破東胡滅澹林徐廣曰澹一作䄡西抑彊秦南支韓魏當是之時趙㡬霸其後㑹趙王遷立其母倡也王遷立乃用郭開讒卒誅李牧令顔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為秦所禽滅今臣竊聞魏尚為雲中守漢書曰尚槐里人也其軍市租盡以饗士卒私養錢服䖍曰私廩假錢五日一椎牛饗賓客軍吏舍人是以匈奴逺避不近雲中之塞虜曾一入尚率車騎擊之所殺甚衆夫士卒盡家人子起田中從軍安知尺籍五符如淳曰漢軍法曰吏卒斬首以尺籍書下縣移郡令人故行不行奪勞二嵗伍符亦什伍之符約節度也或曰以尺簡書故曰尺籍也終日力戰斬首捕虜上功幕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繩之其賞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為陛下法太明賞太輕罰太重且雲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由此言之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班固稱楊子曰孝文帝親詘帝尊以信亞夫之軍曷為不能用頗牧彼将有激臣誠愚觸忌諱死罪死罪文帝説是日令馮唐持節赦魏尚復以為雲中守而拜唐為車騎都尉主中尉及郡國車士服䖍曰車軍之士七年景帝立以唐為楚相免武帝立求賢良舉馮唐唐時年九十餘不能復為官乃以唐子馮遂為郎遂字王孫亦奇士與余善
  太史公曰張季之言長者守法不阿意馮公之論将率有味哉有味哉語曰不知其人視其友二君之所稱誦可著廊廟書曰不偏不黨王道蕩蕩不黨不偏王道便便徐廣曰一作辨張季馮公近之矣














  史記集解卷一百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三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三
  萬石張叔列傳第四十三
  萬石君名奮其父趙人也姓石氏趙亡徙居温髙祖東擊項籍過河内時奮年十五為小吏侍髙祖髙祖與語愛其恭敬問曰若何有對曰奮獨有母不幸失明家貧有姊能鼔琴髙祖曰若能從我乎曰願盡力於是髙祖召其姊為美人以奮為中涓受書謁徙其家長安中戚里以姊為美人故也其官至孝文時積功勞至大中大夫無文學恭謹無與比文帝時東陽矦張相如為太子太傅免選可為傅者皆推奮奮為太子太傅及孝景即位以為九卿廹近憚之張晏曰以其恭敬履度故難之徙奮為諸矦相奮長子建次子甲次子乙徐廣曰一作仁次子慶皆以馴行孝謹徐廣曰馴一作訓官皆至二千石於是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寵乃集其門號奮為萬石君孝景帝季年萬石君以上大夫禄歸老于家以嵗時為朝臣過宫門闕萬石君必下車趨見路馬必式焉子孫為小吏來歸謁萬石君必朝服見之不名子孫有過失不譙讓為便坐對案不食然后諸子相責因長老肉袒固謝罪改之乃許子孫勝冠者在側雖燕居必冠申申如也僮僕訢訢如也晉灼曰訢許慎曰古欣字韋昭曰聲和貌唯謹上時賜食於家必稽首俯伏而食之如在上前其執䘮哀戚甚悼子孫遵教亦如之萬石君家以孝謹聞乎郡國雖齊魯諸儒質行皆自以為不及也建元二年郎中令王臧以文學獲罪皇太后以為儒者文多質少今萬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長子建為郎中令少子慶為内史建老白首萬石君尚無恙建為郎中令每五日洗沐歸謁親文頴曰郎五日一下入子舍竊問侍者取親中裙厠牏身自浣滌徐廣曰牏築垣短板也音注厠牏謂厠溷垣墻建隠於其厠洗滌也一讀牏為竇竇音豆言建又自洗蕩厠竇厠竇瀉除穢惡之穴也呂靜曰楲窬褻器也音威豆駰案蘇林曰牏音投賈逵解周官楲虎子也窬行清也孟康曰厠行清窬行中受糞者也東南人謂鑿木空中如曹謂之窬晋灼曰今世謂反閉小袖衫為侯窬厠此最厠近身之衣也復與侍者不敢令萬石君知以為常建為郎中令事有可言屏人恣言極切至庭見如不能言者是以上乃親尊禮之萬石君徙居陵里徐廣曰陵一作鄰内史慶醉歸入外門不下車萬石君聞之不食慶恐肉袒請罪不許舉宗及兄建肉袒萬石君讓曰内史貴人入閭里里中長老皆走匿而内史坐車中自如固當乃謝罷慶慶及諸子弟入里門趨至家萬石君以元朔五年中卒長子郎中令建哭泣哀思扶杖乃能行嵗餘建亦死諸子孫咸孝然建最甚甚於萬石君建為郎中令書奏事事下建讀之曰誤書馬者與尾當五今乃四不足一服䖍曰作馬字下曲而五建時上事書誤作四上譴死矣甚惶恐其為謹慎雖他皆如是萬石君少子慶為太僕御出上問車中㡬馬慶以策數馬畢舉手曰六馬慶於諸子中最為簡易矣猶然如此為齊相舉齊國皆慕其家行不言而齊國大治為立石相祠元狩元年上立太子選羣臣可為傅者慶自沛守為太子太傅七嵗遷為御史大夫元鼎五年秋丞相有罪罷趙周坐酎金免制詔御史萬石君先帝尊之子孫孝其以御史大夫慶為丞相封為牧丘矦是時漢方南誅兩越東擊朝鮮北逐匈奴西伐大宛中國多事天子廵狩海内修上古神祠封禪興禮樂公家用少桑𢎞羊等致利王温舒之屬峻法兒寛等推文學至九卿更進用事事不關決於丞相丞相醇謹而已在位九嵗無能有所匡言嘗欲請治上近臣所忠九卿減宣罪服䖍曰音減損之減不能服反受其過贖罪元封四年中關東流民二百萬口無名數者四十萬公卿議欲請徙流民於邉以適之上以為丞相老謹不能與其議乃賜丞相告歸而案御史大夫以下議為請者丞相慙不任職乃上書曰慶幸得待罪丞相罷駑無以輔治城郭倉庫空虚民多流亡罪當伏斧質上不忍致法願歸丞相侯印乞骸骨歸避賢者路天子曰倉廪既空民貧流亡而君欲請徙之搖蕩不安動危之而辭位君欲安歸難乎以書讓慶慶甚慙遂復視事慶文深審謹然無他大略為百姓言後三嵗餘太初二年中丞相慶卒諡為恬侯慶中子徳慶愛用之上以徳為嗣代侯後為太常坐法當死贖免為庶人慶方為丞相諸子孫為吏更至二千石者十三人及慶死後稍以罪去孝謹益衰矣
  建陵侯衛綰者代大陵人也綰以戲車為郎應劭曰能左右超乘也如淳曰櫟機轊之類事文帝功次遷為中郎将醇謹無他孝景為太子時召上左右飲而綰稱病不行張晏曰恐文帝謂豫有二心以事太子文帝且崩時屬孝景曰綰長者善遇之及文帝崩景帝立嵗餘不譙呵綰綰日以謹力景帝幸上林詔中郎将參乘還而問曰君知所以得參乘乎綰曰臣從車士幸得以功次遷為中郎将不自知也上問曰吾為太子時召君君不肻來何也對曰死罪實病上賜之劒綰曰先帝賜臣劒凡六劒不敢奉詔上曰劒人之所施易獨至今乎如淳曰施讀曰移言劒者人之所好故多數移易貿換之也綰曰具在上使取六劒劒尚盛未嘗服也郎官有譴常䝉其罪不與他将爭有功常讓他将上以為廉忠實無他腸乃拜綰為河間王太傅呉楚反詔綰為将將河間兵擊呉楚有功拜為中尉三嵗以軍功孝景前六年中封綰為建陵侯其明年上廢太子誅栗卿之屬蘇林曰栗太子舅也如淳曰栗氏親屬也卿其名也上以為綰長者不忍乃賜綰告歸而使郅都治捕栗氏既已上立膠東王為太子召綰拜為太子太傅乆之遷為御史大夫五嵗代桃侯舍為丞相朝奏事如職所奏然自初官以至丞相終無可言天子以為敦厚可相少主尊寵之賞賜甚多為丞相三嵗景帝崩武帝立建元年中丞相以景帝疾時諸官囚多坐不辜者而君不任職免之其後綰卒子信代坐酎金失侯
  塞侯直不疑者南陽人也為郎事文帝其同舍有告歸誤持同舍郎金去已而金主覺妄意不疑不疑謝有之買金償而告歸者來而歸金而前郎亡金者大慙以此稱為長者文帝稱舉稍遷至大中大夫徐廣曰漢書云稱為長者稍遷至大中大夫無文帝稱舉四字也朝廷見人或毁曰不疑狀貌甚美然獨無柰其善盜嫂何也不疑聞曰我乃無兄然終不自明也呉楚反時不疑以二千石将兵擊之景帝後元年拜為御史大夫天子修呉楚時功乃封不疑為塞侯武帝建元年中與丞相綰俱以過免不疑學老子言其所臨為官如故唯恐人知其為吏跡也不好立名稱稱為長者不疑卒子相如代孫望坐酎金失侯
  郎中令周文者名仁其先故任城人也以醫見景帝為太子時拜為舍人積功稍遷孝文帝時至太中大夫景帝初即位拜仁為郎中令仁為人隂重不泄常衣敝補衣溺袴服䖍曰質重不泄人之隂謀也張晏曰隂重不泄下溼故溺袴是以得比宦者出入後宫仁有子孫先未得此病時所生韋昭曰隂重如今帶下病泄利期為不絜清以是得幸景帝入卧内於後宫祕戲仁常在旁至景帝崩仁尚為郎中令終無所言上時問人仁曰上自察之然亦無所毁以此景帝再自幸其家家徙陽陵上所賜甚多然常讓不敢受也諸侯羣臣賂遺終無所受武帝立以為先帝臣重之仁乃病免以二千石祿歸老子孫咸至大官矣御史大夫張叔者名歐史記音隱曰音於友反安丘侯説之庶子也徐廣曰張説起於方與縣從髙祖以入漢也孝文時以治刑名言韋昭曰有刑名之書欲令名實相副也事太子然歐雖治刑名家其人長者景帝時尊重常為九卿至武帝元朔四年韓安國免詔拜歐為御史大夫自歐為吏未嘗言案人專以誠長者處官官屬以為長者亦不敢大欺上具獄事有可郤郤之不可者不得已為涕泣面對而封之其愛人如此老病篤請免於是天子亦䇿罷以上大夫祿歸老于家家於陽陵子孫咸至大官矣
  太史公曰仲尼有言曰君子欲訥於言徐廣曰訥字多作詘音同耳古字假借而敏於行其萬石建陵張叔之謂邪是以其敎不肅而成不嚴而治塞侯微巧而周文處讇君子譏之為其近於佞也然斯可謂篤行君子矣


  史記集解卷一百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四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四
  田叔列傳第四十四
  田叔者趙陘城人也其先齊田氏苗裔也叔喜劎學黄老術於樂巨公所叔為人刻廉自喜喜游諸公趙人舉之趙相趙午午言之趙王張敖所趙王以為郎中數嵗切直廉平趙王賢之未及遷會陳狶反代徐廣曰七年韓王信反髙帝征之十年代相陳狶反漢七年髙祖往誅之過趙趙王張敖自持案進食禮恭甚髙祖箕踞罵之是時趙相趙午等數十人皆怒謂張王曰王事上禮備矣今遇王如是臣等請為亂趙王齧指出血曰先人失國微陛下臣等當蟲出公等奈何言若是毋復出口矣於是貫髙等曰王長者不倍徳卒私相與謀弑上會事發覺徐廣曰九年十二月捕貫髙等也漢下詔捕趙王及羣臣反者於是趙午等皆自殺唯貫髙就繫是時漢下詔書趙有敢隨王者𤽮三族唯孟舒田叔等十餘人赭衣自髠鉗稱王家奴隨趙王敖至長安貫髙事明白趙王敖得出廢為宣平矦乃進言田叔等十餘人上盡召見與語漢廷臣毋能出其右者上説盡拜為郡守諸矦相叔為漢中守十餘年㑹髙后崩諸吕作亂大臣誅之立孝文帝孝文帝既立召田叔問之曰公知天下長者乎對曰臣何足以知之上曰公長者也宜知之叔頓首曰故雲中守孟舒長者也是時孟舒坐虜大入塞盜劫雲中尤甚免上曰先帝置孟舒雲中十餘年矣虜曾一入孟舒不能堅守母故士卒戰死者數百人長者固殺人乎公何以言孟舒為長者也叔叩頭對曰是乃孟舒所以為長者也夫貫髙等謀反上下明詔趙有敢隨張王罪三族然孟舒自髠鉗隨張王敖之所在欲以身死之豈自知為雲中守哉漢與楚相距士卒罷敝匈奴冒頓新服北夷來為邉害孟舒知士卒罷敝不忍出言士爭臨城死敵如子為父弟為兄以故死者數百人孟舒豈故驅戰之哉是乃孟舒所以為長者也於是上曰賢哉孟舒復召孟舒以為雲中守後數嵗叔坐法失官梁孝王使人殺故呉相袁盎景帝召田叔案梁具得其事還報景帝曰梁有之乎叔對曰死罪有之上曰其事安在田叔曰上毋以梁事為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誅是漢法不行也如其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憂在陛下也景帝大賢之以為魯相魯相初到民自言相訟王取其錢物百餘人田叔取其渠率二十人各笞五十餘各搏二十怒之曰王非若主邪何自敢言若主魯王聞之大慙發中府錢使相償之相曰王自奪之使相償之是王為惡而相為善也相毋與償之於是王乃盡償之魯王好獵相常從入苑中王輒休相就館舍相出常暴坐待王苑外王數使人請相休終不休曰我王暴露苑中我獨何為就舍魯王以故不大出游數年叔以官卒魯以百金祠少子仁不受也曰不以百金傷先人名仁以壯健為衛將軍舍人張晏曰衛青也數從擊匈奴衛将軍進言仁仁為郎中數嵗為二千石丞相長史失官其後使刺舉三河上東巡仁奏事有辭上説拜為京輔都尉月餘上遷拜為司直數嵗坐太子事時左丞相自将兵徐廣曰劉屈氂時為丞相也令司直田仁主閉守城門漢書百官表曰武帝元狩五年初置司直秩比二千石掌佐丞相舉不法坐縱太子下吏誅死仁發兵長陵令車千秋上變仁仁族死陘城今在中山國徐廣曰陘城縣名也
  太史公曰孔子稱曰居是國必聞其政田叔之謂乎義不忘賢明主之美以救過仁與余善余故并論之褚先生曰臣為郎時聞之曰田仁故與任安相善任安滎陽人也少孤貧困為人将車之長安留求事為小吏未有因緣也因占著名數家於武功武功扶風西界小邑也谷口蜀剗道近山安以為武功小邑無豪易髙也安留代人為求盜亭父郭璞曰亭卒也後為亭長邑中人民俱出獵任安常為人分麋鹿雉兔部署老小當壯劇易處衆人皆喜曰無傷也任少卿分别平有智畧明日復合㑹㑹者數百人任少卿曰某子甲何為不來乎諸人皆怪其見之疾也其後除為三老舉為親民出為三百石長治民坐上行出游共帳不辦斥免乃為衛将軍舍人與田仁㑹俱為舍人居門下同心相愛此二人家貧無錢用以事将軍家監家監使養惡齧馬兩人同牀臥仁竊言曰不知人哉家監也任安曰将軍尚不知人何乃家監也衛将軍從此兩人過平陽主主家令兩人與騎奴同席而食此二子拔刀列㫁席别坐主家皆怪而惡之莫敢呵其後有詔募擇衛将軍舍人以為郎将軍取舍人中富給者令具鞍馬絳衣玉具劎欲入奏之㑹賢大夫少府趙禹來過衛将軍将軍呼所舉舍人以示趙禹趙禹以次問之十餘人無一人習事有智略者趙禹曰吾聞之将門之下必有将類傳曰不知其君視其所使不知其子視其所友今有詔舉将軍舍人者欲以觀将軍而能得賢者文武之士也今徒取富人子上之又無智略如木偶人衣之綺繡耳将奈之何於是趙禹悉召衛将軍舍人百餘人以次問之得田仁任安曰獨此兩人可耳餘無可用者衛将軍見此兩人貧意不平趙禹去謂兩人曰各自具鞍馬新絳衣兩人對曰家貧無用具也将軍怒曰今兩君家自為貧何為出此言鞅鞅如有移徳於我者何也徐廣曰移猶施将軍不得巳上籍以聞有詔召見衛将軍舍人此二人前見詔問能略相推第也田仁對曰提桴鼓立軍門使士大夫樂死戰鬭仁不及任安任安對曰夫決嫌疑定是非辯治官使百姓無怨心安不及仁也武帝大笑曰善使任安䕶北軍使田仁䕶邉田榖於河上此兩人立名天下其後用任安為益州刺史以田仁為丞相長史田仁上書言天下郡太守多為姦利三河尤甚臣請先刺舉三河三河太守皆内倚中貴人與三公有親屬無所畏憚宜先正三河以警天下姦吏是時河南河内太守皆御史大夫杜父兄子弟也杜杜周也河東太守石丞相子孫也是時石氏九人為二千石方盛貴田仁數上書言之杜大夫及石氏使人謝謂田少卿曰吾非敢有語言也願少卿無相誣汙也仁已刺三河三河太守皆下吏誅死仁還奏事武帝説以仁為能不畏彊禦拜仁為丞相司直威振天下其後逢太子有兵事丞相自將兵使司直主城門司直以為太子骨肉之親父子之間不甚欲近去之諸陵過是時武帝在甘泉使御史大夫暴君徐廣曰暴勝之為御史大夫下責丞相何為縱太子丞相對言使司直部守城門而開太子上書以聞請捕繫司直司直下吏誅死是時任安為北軍使者䕶軍太子立車北軍南門外召任安與節令發兵安拜受節入閉門不出武帝聞之以為任安為佯邪徐廣曰佯或作詳也不傅事何也任安笞辱北軍錢官小吏小吏上書言之以為受太子節言幸與我其鮮好者書上聞武帝曰是老吏也見兵事起欲坐觀成敗見勝者欲合從之有兩心安有當死之罪甚衆吾常活之今懷詐有不忠之心下安吏誅宛
  夫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地之常也知進而不知退乆乘富貴禍積為崇故范蠡之去越辭不受官位名傳後世萬嵗不忘豈可及哉後進者慎戒之













  史記集解卷一百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集解>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五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五
  扁鵲倉公列傳第四十五
  扁鵲者勃海郡鄭人也徐廣曰鄚當為鄚鄚縣名今屬河間姓秦氏名越人少時為人舍長舍客長桑君過扁鵲獨竒之常謹遇之長桑君亦知扁鵲非常人也岀入十餘年乃呼扁鵲私坐間與語曰我有禁方年老欲傳與公公毋泄扁鵲曰敬諾乃出其懐中藥予扁鵲飲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當知物矣乃悉取其禁方書盡與扁鵲忽然不見殆非人也扁鵲以其言飲藥三十日視見垣一方人以此視病盡見五藏癥結特以診脈為名耳為醫或在齊或在趙在趙者名扁鵲當晉昭公時諸大夫强而公族弱趙簡子為大夫専國事簡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於是召扁鵲扁鵲入視病出董安于問扁鵲扁鵲曰血脈治也而何怪昔秦穆公嘗如此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孫支與子輿曰我之帝所甚樂吾所以久者適有所學也帝告我晉國且大亂五世不安其後將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而國男女無别公孫支書而藏之秦䇿於是出夫獻公之亂文公之霸而襄公敗秦師於殽而歸縱淫此子之所聞今主君之病與之同不出三日必間間必有言也居二日半簡子寤語諸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遊於鈞天廣樂九奏萬舞不類三代之樂其聲動心有一熊欲援我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有羆來我又射之中羆羆死帝甚喜賜我二笥皆有副吾見兒在帝側帝屬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壯也以賜之帝告我晉國且世衰七世而亡嬴姓將大敗周人於范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董安于受言書而藏之以扁鵲言告簡子簡子賜扁鵲田四萬畆其後扁鵲過虢虢太子死扁鵲至虢宫門下問中庶子喜方者曰太子何病國中治穰過於衆事中庶子曰太子病血氣不時交錯而不得泄暴發於外則為中害精神不能止邪氣邪氣積畜而不得泄是以陽緩而隂急故暴蹷而死扁鵲曰其死何如時曰鷄鳴至今曰收乎曰未也收謂棺歛其死未能半日也言臣齊勃海秦越人也家在於鄭未嘗得望精光侍謁於前也聞太子不幸而死臣能生之中庶子曰先生得無誕之乎何以言太子可生也臣聞上古之時醫有俞跗治病不以湯液醴灑鑱石撟引案杭毒熨一撥見病之應因五藏之輸乃割皮解肌訣脈結筋搦髓腦揲荒徐廣曰揲音舌𤓰幕湔浣腸胃潄滌五藏練精易形先生之方能若是則太子可生也不能若是而欲生之曽不可以告咳嬰之兒終日扁鵲仰天嘆曰夫子之為方也若以管窺天以郄視文越人之為方也不待切脈望色聴聲寫形言病之所在聞病之陽論得其陰聞病之陰論得其陽病應見於大表不出千里決者至衆不可曲止也子以吾言為不誠試入診太子當聞其耳嗚而鼻張循其兩股以至於陰當尚温也中庶子聞扁鵲言目眩然而不瞚舌撟然而不下乃以扁鵲言入報虢君虢君聞之大驚出見扁鵲於中闕曰竊聞高義之日乆矣然未嘗得拜謁於前也先生過小國幸而舉之偏國寡臣幸甚有先生則活無先生則棄捐填溝壑長終而不得反言未卒因噓唏服臆䰟精泄橫流涕長澘徐廣曰一云言未卒因涕泣交流嘘唏不能自止也忽忽承䀹悲不能自止容貎變更扁鵲曰若太子病所謂尸蹷者也夫以陽入陰中動胃繵縁中經維絡徐廣曰維一作結别下於三焦膀胱是以陽脈下遂徐廣曰一作隊陰脈上爭㑹氣閉而不通陰上而陽内行下内鼓而不起上外絶而不為使上有絶陽之絡下有破陰之紐破陰絶陽之色已廢徐廣曰一作發脈亂故形靜如死狀太子未死也夫以陽入陰支蘭藏者生以陰入陽支蘭藏者死凡此數事皆五藏蹷中之時暴作也良工取之拙者疑殆扁鵲乃使弟子子陽厲鍼砥石以取外三陽五㑹有間太子蘇乃使子豹為五分之熨以八減之齊和煑之以更熨兩脅下太子起坐更適陰陽但服湯二旬而復故故天下盡以扁鵲為能生死人扁鵲曰越人非能生死人也此自當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傅𤣥曰虢自晉獻公時先是百二十餘年滅矣是時焉得有虢扁鵲過齊齊桓侯客之入朝見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深桓侯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侯謂左右曰醫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為功後五日扁鵲復見曰君有疾在血脈不治恐深桓侯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侯不悦後五日扁鵲復見曰君有疾在腸胃間不治将深桓侯不應扁鵲出桓侯不悦後五日扁鵲復見望見桓侯而退走桓侯使人問其故扁鵲曰疾之居腠理也湯熨之所及也在血脈鍼石之所及也其在腸胃酒醪之所及也其在骨髓雖司命無奈之何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後五日桓侯體病使人召扁鵲扁鵲已逃去桓侯遂死傅𤣥曰是時齊旡桓侯駰謂是齊侯田和之子桓公午也使聖人預知微能使良醫得蚤從事則疾可已身可活也人之所病病疾多而醫之所病病道少徐廣曰所病猶療病也故病有六不治驕恣不論於理一不治也輕身重財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適三不治也隂陽并藏氣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藥五不治也信巫不信醫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則重難治也扁鵲名聞天下過邯鄲聞貴婦人即為帶下醫過雒陽聞周人愛老人即為耳目痺醫来入咸陽聞秦人愛小兒即為小兒醫隨俗為變秦太醫令李䤈自知伎不如扁鵲也使人刺殺之至今天下言脈者由扁鵲也
  太倉公者齊太倉長臨菑人也姓淳于氏名意少而喜醫方術高后八年更受師同郡元里公乗陽慶慶年七十餘無子使意盡去其故方更悉以禁方予之傳黄帝扁鵲之脈書五色診病知人死生決嫌疑定可治及藥論甚精受之三年為人治病決死生多驗然左右行游諸侯不以家為家或不為人治病病家多怨之者文帝四年中人上書言意以刑罪當傳西之長安意有五女隨而泣意怒駡曰生子不生男緩急無可使者於是少女緹縈傷父之言乃隨父西上書曰妾父為吏齊中稱其亷平今坐法當刑妾切痛死者不可復生而刑者不可復續徐廣曰一作贖雖欲改過自新其道莫由終不可得妾願入身為官婢以贖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也書聞上悲其意此歲中亦除肉刑法徐廣曰案年表孝文十二年除肉刑意家居詔召問所為治病死生驗者幾何人主名為誰詔問故太倉長臣意方伎所長及所能治病者徐廣曰一作為為亦治有其書無有皆安受學受學幾何歲嘗有所驗何縣里人也何病醫藥已其病之狀皆何如具悉而對臣意對曰自意少時喜醫藥醫藥方試之多不驗者至高后八年徐廣曰意年二十六得見師臨菑元里公乗陽慶慶年七十餘意得見事之謂意曰盡去而方書非是也慶有古先道遺傳黃帝扁鵲之脈書五色診病知人生死決嫌疑定可治及藥論書甚精我家給冨心愛公欲盡以我禁方書悉教公臣意即曰幸甚非意之所敢望也臣意即避席再拜謁受其脈書上下經五色診奇音羇音該術揆度陰陽外變藥論石神接陰陽禁書受讀解驗之可一年所明歲即騐之有騐然尚未精也要事之三年所即嘗已為人治診脈決死生有騐精良今慶已死十年所臣意年盡三年年三十九歲也齊侍御史成自言病頭痛臣意診其脈告曰君之病惡不可言也即出獨告成弟昌曰此病疽也七如反内發於腸胃之間後五日當𦡈腫後八日嘔膿死成之病得之飲酒且内成即如期死所以知成之病者臣意切其脈得肝氣肝氣濁徐廣曰一作黽而靜徐廣曰一作清此内闗之病也脈法曰脈長而弦不得代四時者其病主在於肝和即經主病也代則絡脈有過經主病和者其病得之筋髓裏其代絶而脈賁者病得之酒且内所以知其後五日而𦡈腫八日嘔膿死者切其脈時少陽初代代者經病病去過人人則去絡脈主病當其時少陽初闗一分故中熱而膿未發也及五分則至少陽之界徐廣曰一作分下章曰肝與心相去五分故曰五日盡也及八日則嘔膿死故上二分而膿發至界而𦡈腫盡泄而死熱上則熏陽明爛流絡流絡動則脈結發脈結發則爛解故絡交熱氣已上行至頭而動故頭痛齊王中子諸嬰兒小子病召臣意診切其脈告曰氣鬲病病使人煩懣食不下時嘔沫病得之少憂數忔食飲臣意即為之作下氣湯以飲之一日氣下二日能食三日即病愈所以知小子之病者診其脈心氣也濁徐廣曰一作黽又作猛躁而經也此絡陽病也脈法曰脈來數病去難而不一者病主在心周身熱脈盛者為重陽重陽者逷心主徐廣曰逷音唐逷者盪也謂病盪心者猶刺其心故煩懣食不下則絡脈有過絡脈有過則血上出血上出者死此悲心所生也病得之憂也齊郎中令循病衆醫皆以為蹷人中而刺之臣意診之曰湧疝也令人不得前後溲循曰不得前後溲三日矣臣意飲以火齊湯一飲得前溲再飲大溲三飲而病愈病得之内所以知循病者切其脈時右口氣急徐廣曰右一作有脈無五藏氣右口脈大而數數者中下熱而湧左為下右為上皆無五藏應故曰湧疝中熱故溺赤也齊中御府長信病臣意入診其脈告曰熱病氣也然暑汗脈少衰不死曰此病得之當浴流水而寒甚已則熱信曰唯然徃冬時為王使於楚至莒縣陽周水而莒橋梁頗壊信則擥車轅未欲渡也馬驚即墮信身入水中幾死吏即来救信出之水中衣盡濡有間而身寒已熱如火至今不可以見寒臣意即為之液湯火齊逐熱一飲汗盡再飲熱去三飲病已即使服藥出入二十日身無病者所以知信之病者切其脈時并陰脈法曰熱病陰陽交者死切之不交并陰并陰者脈順清而愈其熱雖未盡猶活也腎氣有時間濁徐廣曰一作黽在太陰脈口而希是水氣也腎固主水故以此知之失治一時即轉為寒熱齊王太后病召臣意入診脈曰風癉客脬難於大小溲溺赤臣意飲以火齊湯一飲即前後溲再飲病已溺如故病得之流汗出而滫滫者去衣而汗晞也所以知齊王太后病者臣意診其脈切其太陰之口溼然風氣也脈法曰沈之而大堅浮之而大𦂳者病主在腎腎切之而相反也脈大而躁大者膀胱氣也躁者中有熱而溺赤齊章武里曹山跗病臣意診其脈曰肺消癉也加以寒熱即告其人曰死不治適其共養此不當醫治法曰後三日而當狂妄起行欲走後五日死即如期死山跗病得之盛怒而以接内所以知山跗之病者臣意切其脈肺氣熱也脈法曰不平不鼓形弊徐廣曰一作散此五藏高之逺數以經病也故切之時不平而代不平者血不居其處代者時參擊並至乍躁乍大也此兩絡脈絶故死不治所以加寒熱者言其人尸奪尸奪者形弊形弊者不當闗灸鑱石及飲毒藥也臣意未徃診時齊太醫先診山跗病灸其足少陽脈口而飲之半夏丸病者即泄注腹中虚又灸其少隂脈是壊肝剛絶深如是重損病者氣以故加寒熱所以後三日而當狂者肝一絡連屬結絶乳下陽明故絡絶開陽明脈陽明脈傷即當狂走後五日死者肝與心相去五分故曰五日盡盡即死矣齊中尉潘滿如病少腹痛臣意診其脈曰遺積瘕也臣意即謂齊太僕臣饒内史臣繇曰中尉不復自止於内則三十日死後二十餘日溲血死病得之酒且内所以潘滿如病者臣意切其脈深小弱其卒然合徐廣曰一云來然合合也是脾氣也右脈口氣至𦂳小見瘕氣也以次相乗故三十日死三陰俱搏者如法不俱搏者決在急期一搏一代者近也故其三陰搏溲血如前止徐廣曰前一作筋也陽虚侯相趙章病召臣意衆醫皆以為寒中臣意診其脈曰迵風音洞言洞徹入四肢迵風者飲食下嗌音益謂喉下也而輙出不留法曰五日死而後十日乃死病得之酒所以知趙章之病者臣意切其脈脈來滑是内風氣也飲食下嗌而輙出不留者法五日死皆為前分界法後十日乃死所以過期者其人嗜粥故中藏實中藏實故過期師言曰安穀者過期不安榖者不及期濟北王病召臣意診其脈曰風蹶胸滿即為藥酒盡三日病已得之汗出伏地所以知濟北王病者臣意切其脈時風氣也心脈濁徐廣曰一作黽病法過入其陽陽氣盡而陰氣入陰氣入張則寒氣上而熱氣下故胸滿汗出伏地者切其脈氣陰陰氣者病必入中出及瀺水也齊北宫司空命婦出於病徐廣曰一作奴奴葢女奴衆醫皆以為風入中病主在肺徐廣曰一作肝刺其足少陽脈臣意診其脈曰病氣疝客於膀胱難於前後溲而溺赤病見寒氣則遺溺使人腹腫出於病得之欲溺不得因以接内所以知出於病者切其脈大而實其来難是蹷陰之動也脈来難者疝氣之客於膀胱也腹之所以腫者言蹷陰之絡結小腹也蹷陰有過則脈結動動則腹腫臣意即灸其足蹷陰之脈左右各一所即不遺溺而溲清小腹痛止即更為火齊湯以飲之三日而疝氣散即愈故濟王阿母徐廣曰濟一作齊王自言足熱而懣臣意告曰熱蹷也則刺其足心各三所案之無出血病旋已病得之飲酒大醉濟北王召臣意診脈諸女子侍者至女子豎豎無病臣意告永巷長曰豎傷脾不可勞法當春嘔血死臣意言王曰才人女子豎何能王曰是好為方多技能為所是案法新徐廣曰所一作取徃年市之民所四百七十萬曹偶四人王曰得毋有病乎臣意對曰豎病重在死法中王召視之其顔色不變以為不然不賣諸侯所至春豎奉劒從王之厠王去豎後王令人召之即仆於厠嘔血死病得之流汗流汗者同法病内重毛髪而色澤脈不衰此亦闗内之病也齊中大夫病齲齒臣意灸其左太陽明脈即為苦参湯日潄三升出入五六日病已得之風及卧開口食而不嗽菑川王羙人懐子而不乳来召臣意臣意徃飲以莨𦿆藥一撮以酒飲之旋乳臣意復診其脈而脈躁躁者有餘病即飲以消石一齊出血血如豆比五六枚齊丞相舍人奴從朝入宫臣意見之食閨門外望其色有病氣臣意即告宦者平平好為脈學臣意所臣意即示之舍人奴病告之曰此傷脾氣也當至春鬲塞不通不能食飲法至夏泄血死宦者平即徃告相曰君之舍人奴有病病重死期有日相君曰卿何以知之曰君朝時入宫君之舍人奴盡食閨門外平與倉公立即示平曰病如是者死相即召舍人奴而謂之曰公奴有病不舍人曰奴無病身無痛者至春果病至四月泄血死所以知奴病者脾氣周乗五藏傷部而交故傷脾之色也望之殺然黃徐廣曰殺音蘇葛反察之如死青之兹衆醫不知以為大蟲不知傷脾所以至春死病者胃氣黃黃者土氣也土不勝木故至春死所以至夏死者脈法曰病重而脈順清者曰内關内關之病人不知其所痛心急然無苦若加以一病死中春一愈順及一時其所以四月死者診其人時愈順愈順者人尚肥也奴之病得之汗流數出灸於火而以出見大風也菑川王病召臣意診脈曰蹶上為重頭痛身熱使人煩懣臣意即以寒水拊其頭刺足陽明脈左右各三所病旋已病得之沐髪未乾而卧診如前所以蹶頭熱至肩齊王黃姬兄黃長卿家有酒召客召臣意諸客坐未上食臣意望見王后弟宋建告曰君有病徃四五日君要脅痛不可俛仰又不得小溲不急治病即入濡腎及其未舍五藏急治之病方今客腎濡此所謂腎痺也宋建曰然建故有要瘠痛徃四五日天雨黃氏諸倩徐廣曰倩者女婿也駰案方言曰東齊之間壻謂之倩郭璞曰言可假倩也見建家京下方石徐廣曰京者倉廩之屬也即弄之建亦欲効之効之不能起即復置之暮要脊痛不得溺至今不愈建病得之好持重所以知建病者臣意見其色太陽色乾腎部上及界要以下者枯四分所故以徃四五日知其發也臣意即為柔湯使服之十八日所而病愈濟北王侍者韓女病要背痛寒熱衆醫皆以為寒熱也臣意診脈曰内寒月事不下也即竄以藥旋下病已病得之欲男子而不可得也所以知韓女之病者診其脈時切之腎脈也嗇而不屬嗇而不屬者其來難堅故曰月不下肝脈弦出左口故曰欲男子不可得也臨菑汜里女子薄吾病甚衆醫皆以為寒熱篤當死不治臣意診其脈曰蟯瘕徐廣曰蟯音饒蟯瘕為病腹大上膚黃麤循之戚戚然臣意飲以芫華一撮即出蟯可數升病已三十日如故病蟯得之於寒溼寒溼氣宛音鬱篤不發化為蟲臣意所以知薄吾病者切其脈循其尺其尺索刺麤而毛美奉髪徐廣曰奉一作奏又作秦是蟲氣也其色澤者中藏無邪氣及重病齊淳于司馬病臣意切其脈告曰當病迵風迵風之狀飲食下嗌輙後之徐廣曰如厠病得之飽食而疾走淳于司馬曰我之王家食馬肝食飽甚見酒来即走去驅疾至舍即泄數十出臣意告曰為火齊米汁飲之七八日而當愈時醫秦信在旁臣意去信謂左右閣都尉曰意以淳于司馬病為何曰以為迵風可治信即笑曰是不知也淳于司馬病法當後九日死即後九日不死其家復召臣意臣意徃問之盡如意診臣即為三火齊米汁使服之七八日病已所以知之者診其脈時切之盡如法其病順故不死齊中郎破石病臣意診其脈告曰肺傷不治當後十日丁亥溲血死即後十一日溲血而死破石之病得之墮馬僵石上所以知破石之病者切其脈得肺陰氣其来散數道至而不一也色又乗之所以知其墮馬者切之得番陰脈番陰入虚裏乗肺脈肺脈散者固色變也乗之所以不中期死者師言曰病者安榖則過期不安榖則不及期其人嗜黍黍主肝故過期所以溲血者診脈法曰病養喜陰處者順死喜養陽處者逆死其人喜自静不躁又乆安坐伏几而寐故血下泄齊王侍醫遂病自練五石服之臣意徃過之遂謂意曰不肖有病幸診遂也臣意即診之告曰公病中熱論曰中熱不溲者不可服五石石之為藥精悍公服之不得數溲亟勿服色將發臃遂曰扁鵲曰陰石以治陰病陽石以治陽病夫藥石者有陰陽水火之齊故中熱即為陰石柔齊治之中寒即為陽石剛齊治之臣意曰公所論逺矣扁鵲雖言若是然必審診起度量立規矩稱權衡合色脈徐廣曰合一作占表裏有餘不足順逆之法参其人動靜與息相應乃可以論論曰陽疾處内陰形應外者不加悍藥及鑱石夫悍藥入中則邪氣辟矣而宛氣愈深診法曰二陰應外一陽接内者不可以剛藥剛藥入則動陽陰病益衰陽病益著邪氣流行為重困於俞徐廣口音始喻反忿發為疽意告之後百餘日果為疽發乳上入缺盆死此謂論之大體也必有經紀拙工有一不習文理陰陽失矣齊王故為陽虚侯時病甚徐廣曰齊悼恵王子也名將廬以文帝十六年為齊王即位十一年卒諡孝王衆醫皆以為蹷臣意診脈以為痺根在右脅下大如覆杯令人喘逆氣不能食臣意即以火齊粥且飲六日氣下即令更服丸藥出入六日病已病得之内診之時不能識其經解大識其病所在臣意常診安陽武都里成開方開方自言以為不病臣意謂之病苦㳫風三歲四支不能自用使人瘖徐廣曰一作脊音才亦反瘖即死今聞其四支不能用瘖而未死也病得之數飲酒以見大風氣所以知成開方病者診之其脈法竒咳言曰藏氣相反徐廣曰反一作及者死切之得腎反徐廣曰反一作及肺法曰三歲死也安陵阪里公乗項處病臣意診脈曰牡疝牡疝在鬲下上連肺病得之内臣意謂之慎毋為勞力事為勞力事則必嘔血死處後蹴踘徐廣曰一作蹹要蹷寒汗出多即嘔血臣意復診之曰當旦日日夕死即死病得之内所以知項處病者切其脈得番陽番陽入虚裏處旦日死一番一絡者牡疝也臣意曰他所診期決死生及所治已病衆多乆頗忘之不能盡識不敢以對問臣意所診治病病名多同而診異或死或不死何也對曰病名多相類不可知故古聖人為之脈法以起度量立規矩縣權衡案繩墨調陰陽别人之脈各名之與天地相應參合於人故乃别百病以異之有數者皆異之無數者同之然脈法不可勝騐診疾人以度異之乃可别同名命病主在所居今臣意所診者皆有診籍所以别之者臣意所受師方適成師死以故表籍所診期決死生觀所失所得者合脈法以故至今知之問臣意曰所期病決死生或不應期何故對曰此皆飲食喜怒不節或不當飲藥或不當針灸以故不中期死也問臣意意方能知病死生論藥用所宜諸侯王大臣有嘗問意者不及文王病時徐廣曰齊文王也文以文十五年卒不求意診治何故對曰趙王膠西王濟南王呉王皆使人来召臣意臣意不敢徃文王病時臣意家貧欲為人治病誠恐吏以除拘臣意也徐廣曰時諸侯得自拜除吏故移名數左右不修家生出行游國中問善為方數者事之乆矣見事數師悉受其要事盡其方書意及解論之身居陽虚侯國因事侯侯入朝臣意從之長安以故得診安陵項處等病也問臣意知文王所以得病不起之狀臣意對曰不見文王病然竊聞文王病喘頭痛目不明臣意心論之以為非病也以為肥而蓄精身體不得揺骨肉不相任故喘不當醫治脈法曰年二十脈氣當趍年三十當疾歩年四十當安坐年五十當安卧年六十已上氣當大董徐廣曰董謂深藏一作堇文王年未滿二十方脈氣之趨也而徐之不應天道四時後聞醫灸之即篤此論病之過也臣意論之以為神氣爭而邪氣入非年少所能復之也以故死所謂氣者當調飲食擇晏日車歩廣志以適筋骨肉血脈以瀉氣故年二十是謂易𧵍徐廣曰一作賀又作質法不當砭灸砭灸至氣逐問臣意師慶安受之聞於齊諸侯不對曰不知慶所師受慶家冨善為醫不肯為人治病當以此故不聞慶又告臣意曰慎勿令我子孫知若學我方也問臣意師慶何見於意而愛意欲悉教意方對曰臣意不聞師慶為方善也意所以知慶者意少時好諸方事臣意試其方皆多騐精良臣意聞菑川唐里公孫光善為古傳方臣意即徃謁之得見事之受方化陰陽及傳語法徐廣曰法一作五臣意悉受書之臣意欲盡受他精方公孫光曰吾方盡矣不為愛公所吾身已衰無所復事之是吾年少所受妙方也悉與公毋以教人臣意曰得見事侍公前悉得禁方幸甚意死不敢妄傳人居有間公孫光間處臣意深論方見言百世為之精也師光喜曰公必為國工吾有所善者皆疏同産處臨菑善為方吾不若其方甚竒非世之所聞也吾年中時嘗欲受其方楊中情不肯曰若非其人也胥徐廣曰胥猶言須也與公徃見之當知公喜方也其人亦老矣其家給富時者未徃㑹慶子男殷来獻馬因師光奏馬王所意以故得與殷善光又屬意於殷曰意好數公必謹遇之其人聖儒即為書以意屬楊慶以故知慶臣意事慶謹以故愛意也問臣意曰吏民嘗有事學意方及畢盡得意方不何縣里人對曰臨菑人宋邑徐廣曰一作昆邑學臣意教以五診歲餘濟北王遣太醫高期王禹徐廣曰一作齲學臣意教以經脈高下及竒絡結當論俞所居及氣當上下出入邪逆順以宜鑱石定砭灸處歲餘菑川王時遣太倉馬長馮信正方臣意敎以案法逆順論藥法定五味及和齊湯法高永侯家丞杜信喜脈来學臣意教以上下經脈五診二歲餘臨菑召里唐安来學臣意教以五診上下經脈竒咳四時應陰陽重未成除為齊王侍醫問臣意診脈決死生能全無失乎臣意對曰意治病人必先切其脈乃治之敗逆者不可治其順者乃治之心不精脈所期死生視可治時時失之臣意不能全也太史公曰女無美惡居宫見妬士無賢不肖入朝見疑故扁鵲以其伎見殃倉公乃匿迹自隠而當刑緹縈通尺牘父得以後寧故老子曰美好者不祥之器豈謂扁鵲等邪若倉公者可謂近之矣















  史記集解卷一百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六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六
  呉王濞列傳第四十六
  呉王濞者高帝兄劉仲之子也徐廣曰仲名喜高帝已定天下七年立劉仲為代王而匈奴攻代劉仲不能堅守棄國亡間行走雒陽自歸天子天子為骨肉故不忍致法廢以為郃陽侯高帝十一年秋淮南王英布反東并荆地劫其國兵西度淮擊楚高帝自將徃誅之劉仲子沛侯濞年二十有氣力以騎將從破布軍蘄西㑹甀布走荆王劉賈為布所殺無後上患呉㑹稽輕悍無壯王以填之諸子少乃立濞於沛為呉王徐廣曰十二年十月辛丑王三郡五十三城已拜受印高帝召濞相之謂曰若狀有反相心獨悔業已拜因拊其背告曰漢後五十年東南有亂者豈若邪徐廣曰漢元年至景帝三年反五十冇三年駰案應邵曰克期五十占者所知若秦始皇東廵以厭氣後劉項起東南疑當如此耳如淳曰度其貯積足用為難又呉楚世不賔服然天下同姓為一家也慎無反濞頓首曰不敢會孝惠高后時天下初定郡國諸侯各務自拊循其民呉有豫章郡銅山韋昭曰今故章濞則招致天下亡命者益鑄錢煮海水為鹽以故無賦國用富饒如淳曰鑄錢煮鹽收其利以足國用故無賦於民孝文時呉太子入見得侍皇太子飲博呉太子師傅皆楚人輕悍又素驕博爭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呉太子殺之於是遣其喪歸葬至呉呉王愠曰天下同宗死長安即葬長安何必来葬為復遣喪至長安葬呉王由此稍失藩臣之禮稱病不朝京師知其以子故稱病不朝騐問實不病諸呉使来輙繫責治之呉王恐為謀滋甚及後使人為秋請應邵曰冬當斷獄秋先請擇其輕重也孟康曰律春曰朝秋曰請如古諸侯朝聘也如淳曰濞不得行使人代己致請禮也上復責問呉使者使者對曰王實不病漢繫治使者數輩以故遂稱病且夫察見淵中魚不祥張晏曰喻人君不當見盡下之私今王始詐病及覺見責急愈益閉恐上誅之訃乃無聊唯上棄之而與更始於是天子乃赦呉使者歸之而賜呉王几杖老不朝呉得釋其罪謀亦益解然其居國以銅鹽故百姓無賦卒踐更輙與平賈漢書音義曰以當為更卒出錢三百文謂之過更自行為卒謂之踐更呉王欲得民心為卒雇者其庸隨時月與平賈如漢桓靈時有所興作以少府錢借民比也歲時存問茂材賞賜閭里佗郡國吏欲来捕亡人者訟共禁弗予徐廣曰訟音公駰案如淳曰訟公也如此者四十餘年以故能使其衆鼂錯為太子家令得幸太子數從容言呉過可削數上書説孝文帝文帝寛不忍罰以此呉日益橫及孝景帝即位錯為御史大夫説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諸子弱大封同姓故王孽子悼惠王王齊七十餘城庶弟元王王楚四十餘城兄子濞王呉五十餘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呉王前有太子之㕁詐稱病不朝於古法當誅文帝弗忍因賜几杖徳至厚當改過自新乃益驕溢即山鑄錢煮海水為鹽誘天下亡人謀作亂今削之亦反不削之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三年冬楚王朝鼂錯因言楚王戊徃年為薄太后服私姦服舍服䖍曰服舍在喪次而私姦宫中也請誅之詔赦罰削東海郡因削呉之豫章郡㑹稽郡及前二年趙王有罪削其河間郡膠西王卬以賣爵有姦削其六縣漢廷臣方議削呉呉王濞恐削地無已因以此發謀欲舉事念諸侯無足與計謀者聞膠西王勇好氣喜兵諸侯皆憚畏韋昭曰故為齊分為國名膠東濟北之屬於是乃使中大夫應高誂膠西王無文書口報曰呉王不肖有宿夕之憂不敢自外使喻其驩心王曰何以教之高曰今者主上興於姦餙於邪臣好小善聴讒賊擅變更律令侵奪諸侯之地徴求滋多誅罰良善日以益甚里語有之䑛糠及米呉與膠西知名諸侯也一時見察恐不得安肆矣呉王身有内病不能朝請二十餘年常患見疑無以自白今脅肩累足猶懼不見釋竊聞大王以爵事有適所聞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得削地而已王曰然有之子將奈何高曰同惡相助同好相畱同情相成同欲相趨同利相死今呉王自以為與大王同憂願因時循理棄軀以除害患於天下意亦可乎王瞿然駭曰寡人何敢如是今主上雖急固有死耳安得不戴高曰御史大夫鼂錯熒惑天子侵奪諸侯蔽忠塞賢朝廷疾怨諸侯皆有倍畔之意人事極矣彗星出蝗蟲數起此萬世一時而愁勞聖人之所以起也故呉王欲内以鼂錯為討外隨大王後車彷徉天下所鄉者降所指者下天下莫敢不服大王誠幸而許之一言則呉王率楚王略函谷關守滎陽敖倉之粟距漢兵治次舍須大王大王有幸而臨之則天下可并兩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高歸報呉王呉王猶恐其不與乃身自為使使於膠西面結之膠西羣臣或聞王謀諫曰承一帝至樂也今大王與呉西鄉第令事成兩主分爭患乃始結諸侯之地不足為漢郡什二而為畔逆以憂太后非長䇿也文穎曰王之太后也王弗聴遂發使約濟菑川膠東濟南濟北皆許諾而曰城陽景王有義攻諸吕勿與事定分之耳徐廣曰爾時城陽恭王喜景王之子諸侯既新削罰振恐多怨鼂錯及削呉㑹稽豫章郡書至則呉王先起兵膠西正月丙午誅漢吏二千石以下膠東菑川濟南楚趙亦然遂發兵西齊王後悔飲藥自殺畔約濟北王城壊未完其郎中令劫守其王不得發兵膠西為渠率膠東菑川濟南共攻圍臨菑趙王遂亦反陰使匈奴與連兵七國之發也呉王悉其士卒下令國中曰寡人年六十二徐廣曰呉王封呉四十二年矣身自將少子年十四亦為士卒先諸年上與寡人比下與少子䓁者皆發發二十餘萬人南使閩越東越東越亦發兵從孝景帝三年正月甲子初起兵於廣陵徐廣曰荆王劉賈都呉呉王移廣陵也西涉淮因并楚兵發使遺諸侯書曰呉王劉濞敬問膠西王膠東王菑川王濟南王趙王楚王淮南王衡山王廬江王故長沙王子徐廣曰呉芮之𤣥孫靖王著以文帝七年卒無嗣國除駰案如淳曰呉芮後四世無子國除庶子一人為列侯不得嗣王志將不滿故誘與之反也幸教寡人以漢有賊臣無功天下侵奪諸侯地使吏劾繫訊治以僇辱之為故漢書音義曰故事也不以諸侯人君禮遇劉氏骨肉絶先帝功臣進任姦宄詿亂天下欲危社禝陛下多病志失不能省察欲舉兵誅之謹聞教敝國雖狭地方三千里人雖少精兵可具五十萬寡人素事南越二十餘年其王君皆不辭分其卒以隨寡人又可得三十餘萬寡人雖不肖願以身從諸王越直音值長沙者因王子定長沙以北如淳曰南越直長沙者因王子定也西走蜀漢中告越如淳曰告東越使定之楚王淮南三王與寡人西面齊諸王與趙王定河間河内或入臨晉關或與寡人㑹雒陽燕王趙王固與胡王有約燕王北定代雲中搏胡衆入蕭關走長安匡正天子以安高廟願王勉之楚元王子淮南三王或不沐洗十餘年怨入骨髓欲一有所出之乆矣寡人未得諸王之意未敢聴今諸王茍能存亡繼絶振弱伐暴以安劉氏社禝之所願也敝國雖貧寡人節衣食之用積金錢修兵革聚穀食夜以繼日三十餘年矣凡為此願諸王勉用之能斬捕大將者賜金五千斤封萬户列將三千斤封五千户裨將二千斤封二千户二千石千斤封千户千石五百金封五百户皆為列侯其以軍若城邑降者卒萬人邑萬戸如得大將人戸五千如得列將人户三千如得裨將人户千如得二千石其小吏皆以差次受爵金佗封賜皆倍軍法服䖍曰封賜倍漢之常法其有故爵邑者更益勿因願諸王明以令士大夫弗敢欺也寡人金錢在天下者徃徃而有非必取於呉諸王日夜用之弗能盡有當賜者告寡人寡人且徃遺之敬以聞七國反書聞天子天子乃遣太尉條侯周亞夫將三十六將軍徃擊呉楚遣曲周侯酈寄擊趙將軍欒布擊齊大將軍竇嬰屯滎陽監齊趙兵呉楚反書聞兵未發竇嬰未行言故呉相袁盎盎時家居詔召入見上方與鼂錯調兵笇軍食上問袁盎曰君常為呉相知吴臣田禄伯為人乎今呉楚反於公何如對曰不足憂也今破矣上曰呉王即山鑄錢煮海水為鹽誘天下豪傑白頭舉事若此其計不百全豈發乎何以言其無能為也袁盎對曰呉有銅鹽利則有之安得豪傑而誘之誠令呉得豪傑亦且輔王為義不反矣呉所誘皆無賴子弟亡命鑄錢姦人故相率以反鼂錯曰袁盎䇿之善上問曰計安出盎對曰願屏左右上屏人獨錯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也乃屏錯錯趨避東廂恨甚上卒問盎盎對曰呉楚相遺書曰高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賊臣鼂錯擅適過諸侯削奪之地故以反為名西共誅鼂錯復故地而罷方今計獨斬鼂錯發使赦呉楚七國復其故削地則兵可無血刃而俱罷於是上嘿然良乆曰顧誠何如吾不愛一人以謝天下盎曰臣愚計無出此願上孰計之乃拜盎為太常呉王弟子徳侯為宗正徐廣曰名通其父名廣駰案漢書曰呉王弟子德侯廣為宗正也盎裝治行後十餘日上使中尉召錯紿載行東市錯衣朝衣斬東市則遣袁盎奉宗廟宗正輔親戚使告呉如盎䇿至呉呉楚兵已攻梁壁矣宗正以親故先入見諭呉王使拜受詔呉王聞袁盎來亦知其欲説已笑而應曰我已為東帝尚何誰拜不肯見盎而畱之軍中欲劫使將盎不肯使人圍守且殺之盎得夜出步亡去走梁軍遂歸報條侯將乗六乗傳㑹兵滎陽至雒陽見劇孟喜曰七國反吾乗傳至此不自意全又以為諸侯已得劇孟劇孟今無動吾據滎陽以東無足憂者至淮陽問父絳侯故客鄧都尉曰䇿安出客曰呉兵鋭甚難與爭鋒楚兵輕不能乆方今為將軍計莫若引兵東北壁昌邑以梁委呉呉必盡鋭攻之將軍深溝高壘使輕兵絶淮泗口塞呉饟道彼呉梁相敝而糧食竭乃以全强制其罷極破呉必矣條侯曰善從其䇿遂堅壁昌邑南輕兵絶呉饟道呉王之初發也呉臣田禄伯為大將軍田禄伯曰兵屯聚而西無佗竒道難以就功臣願得五萬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長沙入武關與大王㑹此亦一竒也呉王太子諫曰王以反為名此兵難以藉人藉人亦且反奈何且擅兵而别多佗利害未可知也蘇林曰禄伯儻將兵降漢自為已利於呉為生患也徒自損耳呉王即不許田禄伯呉少將桓將軍説王曰呉多步兵步兵利險漢多車騎車騎利平地願大王所過城邑不下直棄去疾西據雒陽武庫食敖倉粟阻山河之險以令諸侯雖毋入關天下固已定矣即大王徐行畱下城邑漢軍車騎至馳入梁楚之郊事敗矣呉王問諸老將老將曰此少年推鋒之計可耳安知大慮乎於是王不用桓將軍計呉王專并將其兵未渡淮諸賔客皆得為將校尉𠉀司馬獨周丘不得用周邱者下邳人亡命呉酤酒無行呉王濞薄之弗任周邱上謁説王曰臣以無能不得待罪行間臣非敢求有所將願得王一漢節必有以報王王乃予之周邱得節夜馳入下邳下邳時聞呉反皆城守至傳舍召令令入户使從者以罪斬令遂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曰呉反兵且至至屠下邳不過食頃今先下家室必完能者封侯矣出乃告下邳皆下周邱一夜得三萬人使人報呉王遂將其兵北略城邑比至城陽兵十餘萬破城陽中尉軍聞呉王敗走自度無與共成功即引兵歸下邳未至疽發背死二月中呉王兵既破敗走於是天子制詔將軍曰葢聞為善者天報之以福為非者天報之以殃高皇帝親表功徳建立諸侯幽王悼惠王絶無後孝文皇帝哀憐加惠王幽王子遂悼惠王子卬等令奉其先王宗廟為漢藩國徳配天地明並日月呉王濞倍徳反義誘受天下亡命辠人亂天下幣如淳曰幣錢也以私錢淆亂天下錢也稱病不朝二十餘年有司數請濞罪孝文皇帝寛之欲其改行為善今乃與楚王戊趙王遂膠西王卬濟南王辟光菑川王賢膠東王雄渠約從反為逆無道起兵以危宗廟賊殺大臣及漢使者迫劫萬民夭殺無罪燒殘民家掘其邱冢甚為暴虐今卬等又重逆無道燒宗廟鹵御物如淳曰鹵抄掠也宗廟在郡縣之物皆為御物朕甚痛之朕素服避正殿將軍其勸士大夫擊反虜擊反虜者深入多殺為功斬首捕虜比三百石以上者皆殺之無有所置敢有議詔及不如詔者皆要斬初呉王之度淮與楚王遂西敗棘壁乗勝前鋭甚梁孝王恐遣六將軍擊呉又敗梁兩將士卒皆還走梁梁數使使報條侯求救條侯不許又使使惡條侯於上上使人告條侯救梁復守便宜不行梁使韓安國及楚死事相弟張羽為將軍徐廣曰楚相張尚諫王而死乃得頗敗呉兵呉兵欲西梁城守堅不敢西即走條侯軍㑹下邑徐廣曰屬梁國欲戰條侯壁不肯戰呉糧絶卒饑數挑戰遂夜奔條侯壁驚東南條侯使備西北果從西北入呉大敗士卒多饑死乃畔散於是呉王乃與其麾下壯士數千人夜亡去度江走丹徒保東越東越兵可萬餘人乃使人收聚亡卒漢使人以利啗東越韋昭曰啗音徒覽反東越即紿呉王呉王出勞軍即使人鏦殺呉王孟康曰方言㦸謂之鏦盛其頭馳傳以聞呉地記曰呉王濞葬武進縣南地名相唐呉王子子華子駒亡走閩越呉王之棄其軍亡也軍遂潰徃徃降太尉梁軍楚王戊軍敗自殺三王之圍齊臨菑也三月不能下漢兵至膠西膠東菑川王各引兵歸膠西王乃袒跣席槀飲水謝太后王太子徳曰漢兵逺臣觀之已罷可襲願收大王餘兵擊之擊之不勝乃逃入海未晚也王曰吾士卒皆已壞不可發用弗聴漢將弓高侯頽當徐廣曰姓韓遺王書曰奉詔誅不義降者赦其罪復故不降者滅之王何處須以從事王肉袒叩頭漢軍壁謁曰臣卬奉法不謹驚駭百姓乃苦將軍逺道至於窮國敢請葅醢之罪弓高侯執金鼓見之曰王苦軍事願聞王發兵狀王頓首膝行對曰今者鼂錯天子用事臣變更高皇帝法令侵奪諸侯地卬等以為不義恐其敗亂天下七國發兵且以誅錯今聞錯已誅卬等謹以罷兵歸將軍曰王茍以錯不善何不以聞及未有詔虎符擅發兵擊義國以此觀之意非欲誅錯也乃出詔書為王讀之讀之訖曰王其自圖王曰如卬等死有餘罪遂自殺太后太子皆死膠東菑川濟南王皆死徐廣曰一云自殺國除納于漢酈將軍圍趙十月而下之趙王自殺濟北王以劫故得不誅徙王菑川初呉王首反并將楚兵連齊趙正月起兵三月皆破獨趙後下復置元王少子平陸侯禮為楚王續元王後徙汝南王非王呉故地為江都王
  太史公曰呉王之王由父省也言濞之王呉由父代王被省封郃陽侯省音所幸反能薄賦歛使其衆以擅山海利逆亂之萌自其子興爭技發難卒亡其本親越謀宗竟以夷隕鼂錯為國逺慮禍反近身袁盎權説初寵後辱故古者諸侯地不過百里山海不以封毋親夷狄以䟽其屬葢謂呉邪毋為權首反受其咎豈盎錯邪












  史記集解卷一百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七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七
  魏其武安侯列傳第四十七
  魏其侯竇嬰者孝文后從兄子也父世觀津人喜賔客孝文時嬰為呉相病免孝景初即位為詹事梁孝王者孝景弟也其母竇太后愛之梁孝王朝因昆弟燕飲是時上未立太子酒酣從容言曰千秋之後傳梁王太后驩竇嬰引巵酒進上曰天下者高祖天下父子相傳此漢之約也上何以得擅傳梁王太后由此憎竇嬰竇嬰亦薄其官因病免太后除竇嬰門籍不得入朝請律諸侯春朝天子曰朝秋曰請孝景三年呉楚反上察宗室諸竇毋如竇嬰賢乃召嬰嬰入見固辭謝病不足任太后亦慙於是上曰天下方有急王孫寧可以讓邪漢書曰竇嬰字王孫乃拜嬰為大將軍賜金千斤竇嬰乃言袁盎欒布諸名將賢士在家者進之所賜金陳之廊廡下軍吏過輙令財取為用蘇林曰自令裁度取為用也金無入家者竇嬰守滎陽監齊趙兵七國兵己盡破封嬰為魏其侯諸游士賔客爭歸魏其侯孝景時每朝議大事條侯魏其侯諸列侯莫敢與亢禮孝景四年立栗太子使魏其侯為太子傅孝景七年栗太子廢魏其數爭不能得魏其謝病屏居藍田南山之下數月諸賔客辯士説之莫能來梁人高遂乃説魏其曰能富貴將軍者上也能親將軍者太后也今將軍傅太子太子廢而不能爭爭不能得又弗能死自引謝病擁趙女屏間處而不朝相提而論徐廣曰提音徒抵反是自明揚主上之過有如兩宫螫將軍張晏曰兩宫太后景帝也螫怒也毒蟲怒必螫人又火各反則妻子母類矣魏其侯然之乃遂起朝請如故桃侯免相服䖍曰劉舍也竇太后數言魏其侯孝景帝曰太后豈以為臣有愛不相魏其魏其者沾沾徐廣曰一作恬又昌兼反又當牒反自喜耳多易張晏曰沾沾言自整頓也多易多輕易之行也或曰沾音憺也難以為相持重遂不用用建陵侯衞綰為丞相
  武安侯田蚡者孝景后同母弟也生長陵魏其已為大將軍方盛蚡為諸郎徐廣曰一云諸卿時人相號長老者為諸公年少者為諸卿如今人相號為士大夫未貴徃來侍酒魏其跪起如子侄及孝景晚節蚡益貴幸為太中大夫蚡辯有口學盤盂諸書應邵曰黃帝使孔甲所作銘也凡二十六篇書槃盂中所為法戒諸書諸子文書也孟康曰孔甲槃盂二十六篇雜家書兼儒墨名法王太后賢之徐廣曰即蚡同母姊者孝景崩即日太子立稱制所鎮撫多有田蚡賔客計筴蚡弟田勝皆以太后弟孝景後三年徐廣曰孝景後三年即是孝武初嗣位之年也封蚡為武安侯勝為周陽侯武安侯新欲用事為相卑下賔客進名士家居者貴之欲以傾魏其諸將相建元元年丞相綰病免上議置丞相太尉籍福説武安侯曰魏其貴乆矣天下士素歸之今將軍初興未如魏其即上以將軍為丞相必讓魏其魏其為丞相將軍必為太尉太尉丞相尊等耳又有讓賢名武安侯乃微言太后風上於是乃以魏其侯為丞相武安侯為太尉籍福賀魏其侯因弔曰君侯資性喜善疾惡方今善人譽君侯故至丞相然君侯且疾惡惡人衆亦且毁君侯君侯能兼容則幸乆不能今以毁去矣魏其不聼魏其武安俱好儒術推轂趙綰為御史大夫王臧為郎中令迎魯申公欲設明堂令列侯就國除關以禮為服制以興太平舉適諸竇宗室母節行者除其屬籍時諸外家為列侯列侯多尚公主皆不欲就國以故毁日至竇太后太后好黃老之言而魏其武安趙綰王臧等務隆推儒術貶道家言是以竇太后滋不説魏其等及建元二年御史大夫趙綰請無奏事東宫韋昭曰欲奪其政也竇太后大怒乃罷逐趙綰王臧等而免丞相太尉以栢至侯許昌為丞相武彊侯莊青翟為御史大夫魏其武安由此以侯家居武安侯雖不任職以王太后故親幸數言事多效天下吏士趨勢利者皆去魏其歸武安武安日益橫建元六年竇太后崩丞相昌御史大夫青翟坐喪事不辦免以武安侯蚡為丞相以大司農韓安國為御史大夫天下士郡國諸侯愈益附武安武安者貌侵韋昭曰侵音寑短小也又云醜惡也刻确也音核生貴甚又以為諸侯王多長張晏曰多長年上初即位富於春秋蚡以肺腑為京師相非痛折節以禮詘之天下不肅當是時丞相入奏事坐語移日所言皆聴薦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權移主上上乃曰君除吏已盡未吾亦欲除吏嘗請考工地益宅漢書百官表曰少府有考工室如淳曰官名也上怒曰君何不遂取武庫是後乃退嘗召客飲坐其兄葢侯徐廣曰王后兄王信也太山有葢縣樂安有益縣也南鄉自坐東鄉以為漢相尊不可以兄故私橈武安由此滋驕治宅甲諸第徐廣曰為諸第之上也田園極膏腴而市買郡縣器物相屬於道前堂羅鍾鼓立曲旃如淳曰旌旗之名通帛曰旃曲旃僣也蘇林曰禮大夫立曲旃曲柄上曲也後房婦女以百數諸侯奉金玉狗馬玩好不可勝數魏其失竇太后益疏不用無勢諸客稍稍自引而怠傲唯灌將軍獨不失故魏其日黙黙不得志而獨厚遇灌將軍
  灌將軍夫者潁陰人也夫父張孟嘗為潁陰侯嬰舍人得幸因進之至二千石故𫎇灌氏姓為灌孟呉楚反時潁陰侯灌何為將軍屬太尉請灌孟為校尉夫以千人與父俱漢書音義曰官主千人如漢司馬灌孟年老潁陰侯彊請之鬱鬱不得意故戰常陷堅遂死呉軍中軍法父子俱從軍有死事得與喪歸灌夫不肯隨喪歸奮曰張晏曰自奮厲也願取呉王若將軍頭以報父仇於是灌夫被甲持㦸募軍中壯士所善願從者數十人及出壁門莫敢前獨二人及從奴十數騎馳入呉軍至呉將麾下所殺傷數十人不得前復馳還走入漢壁皆亡其奴獨與一騎歸夫身中大創十餘適有萬金良藥故得無死夫創少瘳又復請將軍曰吾益知呉壁中曲折請復徃將軍壯義之恐亡夫乃言太尉太尉乃固止之呉已破灌夫以此名聞天下潁陰侯言之上上以夫為中郎將數月坐法去後家居長安長安中諸公莫弗稱之孝景時至代相孝景崩今上初即位以為淮陽天下交勁兵處故徙夫為淮陽太守建元元年入為太僕二年夫與長樂衞尉竇甫飲輕重不得晉灼曰飲酒輕重不得其平也夫醉搏甫甫竇太后昆弟也上恐太后誅夫徙為燕相數歲坐法去官家居長安灌夫為人剛直使酒不好面諛貴戚諸有勢在己之右不欲加禮必陵之諸士在己之左愈貧賤尤益敬與鈞稠人廣衆薦寵下輩士亦以此多之夫不喜文學好任俠已然諾諸所與交通無非豪傑大猾家累數千萬食客日數千百人陂池田園宗族賔客為權利橫於潁川潁川兒乃歌之曰潁水清灌氏寧潁水濁灌氏族灌夫家居雖富然失勢卿相侍中賔客益衰及魏其侯尖勢亦欲倚灌夫引繩批根生平慕之後棄之者蘇林曰二人相倚引繩直之意批根賔客也去之者不與交通孟康曰根根括引繩以持彈灌夫亦倚魏其而通列侯宗室為名高兩人相為引重張晏曰相薦逹為聲勢其游如父子然相得驩甚無厭恨相知晚也灌夫有服過丞相丞相從容曰吾欲與仲孺過魏其侯漢書曰灌夫字仲孺㑹仲孺有服灌夫曰將軍乃肯幸臨況魏其侯夫安敢以服為觧請語魏其侯帳具將軍且日蚤臨武安許諾灌夫具語魏其侯如所謂武安侯魏其與其夫人益市牛酒夜灑埽早帳具至旦平明令門下𠉀伺至日中丞相不來魏其謂灌夫曰丞相豈忘之哉灌夫不懌曰夫以服請宜徃徐廣曰一云以服請不宜徃乃駕自徃迎丞相丞相特前戱許灌夫殊無意徃及夫至門丞相尚卧於是夫入見曰將軍昨日幸許過魏其魏其夫妻治具自旦至今未敢嘗食武安鄂徐廣曰一作悟謝曰吾昨日醉忽忘與仲孺言乃駕徃又徐行灌夫愈益怒及飲酒酣夫起舞屬丞相丞相不起夫從坐上語侵之魏其乃扶灌夫去謝丞相丞相卒飲至夜極驩而去丞相嘗使籍福請魏其城南田魏其大望曰老僕雖棄將軍雖貴寧可以勢奪乎不許灌夫聞怒罵籍福籍福惡兩人有郄乃謾自好謝丞相曰魏其老且死易忍且待之已而武安聞魏其灌夫實怒不與田亦怒曰魏其子嘗殺人蚡活之蚡事魏其無所不可何愛數頃田且灌夫何與也吾不敢復求田武安由此大怨灌夫魏其元光四年徐廣曰疑此當是三年也其説在後丞相言灌夫家在潁川横甚民苦之請案上曰此丞相事何請灌夫亦持丞相陰事為姦利受淮南王金與語言賔客居間遂止俱解夏丞相取燕王女為夫人有太后詔召列侯宗室皆徃賀魏其侯過灌夫欲與俱夫謝曰夫數以酒失得過丞相丞相今者又與夫有郄魏其曰事已解彊與俱飲酒酣武安起為壽如淳曰上酒為稱壽非大行酒坐皆避席伏已魏其侯為壽獨故人避席耳餘半膝席蘇林曰下席而膝半在席上如淳曰以膝跪席上也灌夫不悦起行酒至武安武安膝席曰不能滿觴夫怒因嘻笑曰將軍貴人也屬之徐廣曰屬一作畢時武安不肯行酒次至臨汝侯徐廣曰灌嬰孫名賢也臨汝侯方與程不識耳語又不避席夫無所發怒乃罵臨汝侯曰生平毁程不識不直一錢今日長者為壽乃效兒女呫囁耳語韋昭曰呫囁附耳小語聲武安謂灌夫曰程李俱東西宫衞尉漢書音義曰李廣為東宫程不識為西宫今衆辱程將軍仲孺獨不為李將軍地乎如淳曰李將軍李廣也猶今人言為除地也灌夫曰今日斬頭陷胷何知程李乎坐乃起更衣稍稍去魏其侯去麾灌夫出武安遂怒曰此吾驕灌夫罪乃令騎畱灌夫灌夫欲出不得籍福起為謝案灌夫項令謝夫愈怒不肯謝武安乃麾騎縛夫置傳舍召長吏曰今日召宗室有詔劾灌夫罵坐不敬繫居室如淳曰百官表居室為保宫今守宫也遂案其前事遣吏分曹逐捕諸灌氏支屬皆得棄市罪魏其侯大媿為資使賔客請莫能解如淳曰為出資費使人為夫言武安吏皆為耳目諸灌氏皆亡匿夫繫遂不得告言武安陰事魏其鋭身為救灌夫夫人諫魏其曰灌將軍得罪丞相與太后家忤寧可救邪魏其侯曰侯自我得之自我捐之無所恨且終不令灌仲孺獨死嬰獨生乃匿其家晉灼曰恐其夫人復諫止也竊出上書立召入具言灌夫醉飽事不足誅上然之賜魏其食曰東朝廷辯之如淳曰東朝太后朝魏其之東朝盛推灌夫之善言其醉飽得過乃丞相以他事誣罪之武安又盛毁灌夫所有横恣罪逆不道魏其度不可奈何因言丞相短武安曰天下幸而安樂無事蚡得為肺腑所好音樂狗馬田宅蚡所愛倡優巧匠之屬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傑壯士與議論腹誹而心謗仰視天而俯畫地張晏曰視天占三光也畫地知分野所在也畫地諭欲作反事辟倪兩宫間徐廣曰辟音芳細反倪音詣張晏曰占太后與帝吉凶之期幸天下有變而欲有大功張晏曰幸為反者當得為大將立功也瓉曰天下有變謂天子崩因變難之際得立大功臣乃不如魏其等所為於是上問朝臣兩人孰是御史大夫韓安國曰魏其言灌夫父死事身荷㦸馳入不測之呉軍身被數十創名冠三軍此天下壯士非有大惡爭杯酒不足引他過以誅也魏其言是也丞相亦言灌夫通姦猾侵細民家累巨萬橫恣潁川凌轢宗室侵犯骨肉此所謂枝大於本脛大於股不折必披丞相言亦是唯明主裁之主爵都尉汲黯是魏其内史鄭當時是魏其後不敢堅對餘皆莫敢對上怒内史曰公平生數言魏其武安長短今日廷論局趣效轅下駒張晏曰挽頭於車轅下隨母而已瓉曰小馬在轅下吾并斬若屬矣即罷起入上食太后太后亦已使人𠉀伺具以告太后太后怒不食曰今我在也而人皆籍吾弟令我百歲後皆魚肉之矣且帝寧能為石人邪此特帝在即録録設百歲後是屬寧有可信者乎上謝曰俱宗室外家故廷辯之不然此一獄吏所決耳是時郎中令石建為上分别言兩人事武安已罷朝出止車門召韓御史大夫載怒曰與長孺共一老禿翁何為首鼠兩端漢書音義曰禿老翁言嬰無官位扳援也首䑕一前一却也韓御史良乆謂丞相曰君何不自喜蘇林曰何不自解釋為喜樂邪夫魏其毁君君當免冠解印綬歸曰臣以肺腑幸得待罪固非其任魏其言皆是如此上必多君有讓不廢君魏其必内愧杜門齚舌自殺今人毁君君亦毁之譬如賈豎女子爭言何其無大體也武安謝罪曰爭時急不知出此於是上使御史薄責魏其所言灌夫頗不讐欺謾劾繫都司空孝景時魏其常受遺詔曰事有不便以便宜論上及繫灌夫罪至族事日急諸公莫敢復明言於上魏其乃使昆弟子上書言之幸得復召見書奏上而案尚書大行如淳曰大行主諸侯官也無遺詔詔書獨藏魏其家家丞封漢書音義曰以家臣印封遺詔乃劾魏其矯先帝詔罪當棄市五年十月徐廣曰疑非五年亦非十月悉論灌夫及家屬魏其良乆乃聞聞即恚病痱不食欲死或聞上無意殺魏其魏其復食治病議定不死矣乃有蜚語為惡言聞上張晏曰蚡偽作飛揚誹謗之語故以十二月晦徐廣曰凝非十二月也駰案張晏曰月晦者春垂至也論棄市渭城其春武安侯病専呼服謝罪漢書音義曰言蚡號呼謝服罪也使巫視鬼者視之見魏其灌夫共守欲殺之竟死子恬嗣徐廣曰蚡疾見魏其灌夫鬼殺之則其春共在一春内邪武帝本紀四年三月乙卯田蚡薨嬰死在蚡薨之前何復云五年十二月邪疑十二月當為二月也案侯表蚡事武帝九年而卒元光四年侯恬之元年建元元年元光三年而九年大臣表蚡以元光四年辛亦云嬰四年棄市未詳此正安在然蚡薨在嬰死後分明元朔三年武安侯坐衣襜褕入宫不敬徐廣曰表云坐衣不敬國除淮南王安謀反覺治王前朝徐廣曰建元二年武安侯為太尉時迎王至霸上謂王曰上未有太子大王最賢高祖孫即宫車晏駕非大王立當誰哉淮南王大喜厚遺金財物上自魏其時不直武安特為太后故耳及聞淮南王金事上曰使武安侯在者族矣
  太史分曰魏其武安皆以外戚重灌夫用一時決筴而名顯魏其之舉以呉楚武安之貴在日月之際然魏其誠不知時變灌夫無術而不遜兩人相翼乃成禍亂武安負貴而好權杯酒責望陷彼兩賢鳴呼哀哉遷怒及人命亦不延衆庻不載竟被惡言鳴呼哀哉禍所從來矣












  史記集解卷一百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八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八
  韓長孺列傳第四十八
  御史大夫韓安國者梁城安人也徐廣曰在汝潁之間也後徙雒陽嘗受韓子雜家説於騶田生所事梁孝王為中大夫呉楚反時孝王使安國及張羽為將扞呉兵於東界張羽力戰安國持重以故呉不能過梁呉楚已破安國張羽名由此顯梁孝王景帝母弟竇太后愛之令得自請置相二千石出入游戲僭於天子天子聞之心弗善也太后知帝不善乃怒梁使者弗見案責王所為韓安國為梁使見大長公主徐廣曰景帝姑而泣曰何梁王為人子之孝為人臣之忠而太后曾弗省也夫前日呉楚齊趙七國反時自關以東皆合從西鄉惟梁最親為艱難梁王念太后帝在中而諸侯擾亂一言泣數行下跪送臣等六人將兵繫卻呉楚呉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梁王之力也今太后以小節苛禮責望梁王梁王父兄皆帝王所見者大故出稱蹕入言警車旗皆帝所賜也即欲以侘丑亞反誇也鄙縣徐廣曰侘一作絎也驅馳國中以夸諸侯令天下盡知太后帝愛之也今梁使來輒案責之梁王恐日夜涕泣思慕不知所為何梁王之為子孝為臣忠而太后弗恤也大長公主具以告太后太后喜曰為言之帝言之帝心乃解而免冠謝太后曰兄弟不能相教乃為太后遺憂悉見梁使厚賜之其後梁王益親驩太后長公主更賜安國可直千餘金名由此顯結於漢其後安國坐法抵罪䝉䝉縣名獄吏田甲辱安國安國曰死灰獨不復然乎田甲曰然即溺之居無何梁内史缺漢使使者拜安國為梁内史起徒中為二千石田甲亡走安國曰甲不就官我滅而宗甲因肉袒謝安國笑曰可溺矣公等足與治乎卒善遇之梁内史之缺也孝王新得齊人公孫詭説之欲請以為内史竇太后聞乃詔王以安國為内史公孫詭羊勝説孝王求為帝太子及益地事恐漢大臣不聴乃陰使人刺漢用事謀臣及殺故呉相袁盎景帝遂聞詭勝等計畫乃遣使捕詭勝必得漢使十輩至梁相以下舉國大索月餘不得内史安國聞詭勝匿孝王所安國入見王而泣曰主辱臣死大王無良臣故事紛紛至此今詭勝不得請辭賜死王曰何至此安國泣數行下曰大王自度於皇帝孰與太上皇之與髙皇帝及皇帝之與臨江王親孝王曰弗如也安國曰夫太上臨江親父子之間然而高帝曰提三尺劎取天下者朕也故太上皇終不得制事居於櫟陽臨江王適長太子也以一言過廢王臨江如淳曰景帝常屬諸姬太子母栗姬言不遜由是廢太子栗姬憂死用宫垣事卒自殺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終不以私亂公語曰雖有親父安知其不為虎雖有親兄安知其不為狼今大王列在諸侯悦一邪臣浮説犯上禁撓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於王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而大王終不覺寤有如太后宫車即晏駕大王尚誰攀乎語未卒孝王泣數行下謝安國曰吾今出詭勝詭勝自殺漢使還報梁事皆得釋安國之力也於是景帝太后益重安國孝王卒共王即位安國坐法失官居家建元中武安侯田蚡為漢太尉親貴用事安國以五百金物遺蚡蚡言安國太后天子亦素聞其賢即召以為北地都尉遷為大司農閩越東越相攻安國及大行王恢將兵未至越越殺其王降漢兵亦罷建元六年武安侯為丞相安國為御史大夫匈奴來請和親天子下議大行王恢燕人也數為邊吏習知胡事議曰漢與匈奴和親率不過數歲即復倍約不如勿許興兵擊之安國曰千里而戰兵不獲利今匈奴負戎馬之足懷禽獸之心遷徙鳥舉難得而制也得其地不足以為廣有其衆不足以為彊自上古不屬為人漢數千里爭利則人馬罷彼以全制其敝且彊弩之極矢不能穿魯縞許慎曰魯之縞尤薄衝風之末力不能漂鴻毛非初不勁末力衰也擊之不便不如和親羣臣議者多附安國於是上許和親其明年則元光元年鴈門馬邑豪聶翁壹張晏曰豪猶帥也因大行王恢言上曰匈奴初和親親信邊可誘以利陰使聶翁壹為間亡入匈奴謂單于曰吾能斬馬邑令丞吏以城降財物可盡得單于愛信之以為然許聶翁壹聶翁壹乃還詐斬死罪囚縣其頭馬邑城示單于使者為信曰馬邑長吏已死可急來於是單于穿塞將十餘萬騎入武州塞徐廣曰在鴈門當是時漢伏兵車騎材官三十餘萬匿馬邑旁谷中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漢書曰北貉燕人来致驍騎應劭曰驍健也張晏曰曉勇也若六搏之梟也太僕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大行王恢為將屯將軍太中大夫李息為材官將軍御史大夫韓安國為䕶軍將軍諸將皆屬䕶軍約單于入馬邑而漢兵縱發王恢李息李廣别從代主撃其輜重於是時單于入漢長城武州塞未至馬邑百餘里行掠鹵徒見畜牧於野不見一人單于怪之攻烽燧得武州尉史欲刺問尉史尉史曰漢兵數十萬伏馬邑下單于顧問左右曰幾為漢所賣乃引兵還出塞曰吾得尉史乃天也命尉史為天王塞下傳言單于己引去漢兵追至塞度弗及即罷王恢等兵三萬聞單于不與漢合度徃擊輜重必與單于精兵戰漢兵勢必敗則以便宜罷兵皆無功天子怒王恢不出擊單于輜重擅引兵罷也恢曰始約敵入馬邑城兵與單于接而臣擊其輜重可得利今單于聞不至而還臣以三萬人衆不敵禔取辱耳徐廣曰禔一作祗也臣固知還而斬然得完陛下士三萬人於是下恢廷尉廷尉當恢逗橈當斬漢書音義曰逗曲行避敵也橈顧望軍法語也恢私行千金丞相蚡蚡不敢言上而言於太后曰王恢首造馬邑事今不成而誅恢是為匈奴報仇也上朝太后太后以丞相言告上上曰首為馬邑事者恢也故發天下兵數十萬從其言為此且縱單于不可得恢所部擊其輜重猶頗可得以尉士大夫心今不誅恢無以謝天下於是恢聞之乃自殺安國為人多大略智足以當世取舍而出於忠厚焉貪嗜於財然所推舉皆亷士賢於已者也於梁舉壺遂臧固郢他皆天下名士士亦以此稱慕之唯天子以為國器安國為御史大夫四歲餘丞相田蚡死安國行丞相事奉引墮車蹇如淳曰為天子導引而墮車跛足天子議置相欲用安國使使視之蹇甚乃更以平棘侯薛澤為丞相安國病免數月蹇愈上復以安國為中尉歲餘徙為衛尉車騎將軍衛青擊匈奴徐廣曰元光六年出上谷破胡蘢音龍城將軍李廣為匈奴所得復失之公孫敖大亡卒皆當斬贖為庶人明年匈奴大入邊殺遼西太守及入鴈門所殺畧數千人車騎將軍衛青撃之出鴈門衞尉安國材官將軍屯於漁陽安國捕生虜言匈奴逺去即上書言方田作時請且罷軍屯罷軍屯月餘匈奴大入上谷漁陽安國壁乃有七百餘人出與戰不勝復入壁匈奴虜略千餘人及畜産而去天子聞之怒使使責讓安國徙安國益東屯右北平是時匈奴虜言當入東方安國始為御史大夫及䕶軍後稍斥䟽下遷而新幸壯將軍衛青等有功益貴安國既疏逺黙黙也將屯又為匈奴所欺失亡多甚自愧幸得罷歸乃益東徙屯意忽忽不樂數月病歐血死安國以元朔二年中卒
  太史公曰余與壺遂定律厯觀韓長孺之義壺遂之深中隠厚徐廣曰一云亷正忠厚世之言梁多長者不虚哉壺遂官至詹事天子方倚以為漢相㑹遂卒不然壺遂之内亷行修斯鞠躬君子也









  史記集解卷一百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九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九
  李將軍列傳第四十九
  李將軍廣者隴西成紀人也其先曰李信秦時為將逐得燕太子丹者也故槐里徙成紀廣家世世受射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入蕭關而廣以良家子從軍撃胡用善騎射殺首虜多為漢中郎廣從弟李蔡亦為郎皆為武騎常侍秩八百石嘗從行有所衝陷折闗及格猛獸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時如令子當高帝時萬户侯豈足道哉及孝景初立廣為隴西都尉徙為騎郎將張晏曰為武騎郎將呉楚軍時廣為驍騎都尉從太尉亞夫擊呉楚軍取旗顯功名昌邑下以梁王授廣將軍印還賞不行文頴曰廣為漢將私授梁印故不以賞也徙為上谷太守匈奴日以合戰典屬國公孫昆邪昆音魂為上泣曰李廣才氣天下無䨇自負其能數與匈奴戰恐亡之於是乃徙為上郡太守後廣轉為邊郡太守徙上郡嘗為隴西北地鴈門代郡雲中太守皆以力戰為名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貴人從廣漢書音義曰内官之幸貴者勒習兵擊匈奴中貴人將騎數十縱徐廣曰放縱馳騁見匈奴三人與戰三人還射傷中貴人殺其騎且盡中貴人走廣廣曰是必射雕者也文頴曰雕鳥也故使善射者射也廣乃遂從百騎徃馳三人三人亡馬歩行行數十里廣令其騎張左右翼而廣身自射彼三人者殺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雕者也已縛之上馬望匈奴有數千騎見廣以為誘騎皆驚上山陳廣之百騎皆大恐欲馳還走廣曰吾去大軍數十里今此以百騎走匈奴追射我立盡今我畱匈奴必以我為大軍誘之必不敢擊我廣令諸騎曰前前未到匈奴陳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馬解鞍其騎曰敵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廣曰彼將以我為走今且解鞍以示不走用堅其意於是胡騎遂不敢擊有白馬將出䕶其兵李廣上馬與十餘騎犇射殺胡白馬將而復還至其騎中解鞍令士皆縱馬卧是時㑹暮胡兵終怪之不敢撃夜半時胡兵亦以為漢有伏軍於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平旦李廣乃歸其大軍大軍不知廣所之故弗從居乆之孝景崩武帝立左右以為廣名將也於是廣以上郡太守為未央衛尉而程不識亦為長樂衛尉程不識故與李廣皆以邊太守將軍屯及出撃胡而廣行無部伍行陣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擊刁斗以自衛孟康曰以銅作鐎器受一斗晝炊飯食夜擊持行名曰刁斗莫府省約文書籍事然亦逺斥𠉀未嘗遇害程不識正部曲行伍營陳擊刁斗士吏治軍簿至明軍不得休息然亦未嘗遇害不識曰李將軍極簡易然敵卒犯之無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樂咸樂為之死我軍雖煩擾然敵亦不得犯我是時漢邊郡李廣程不識皆為名將然匈奴畏李廣之略士卒亦多樂從李廣而苦程不識程不識孝景時以數直諫為太中大夫為人亷謹於文法後漢以馬邑城誘單于使大軍伏馬邑旁谷而廣為驍騎將軍領屬䕶軍將軍是時單于覺之去漢軍皆無功其後四歲廣以衛尉為將軍出鴈門撃匈奴匈奴兵多破敗廣軍生得廣單于素聞廣賢令曰得李廣必生致之胡騎得廣廣時傷病置廣兩馬間絡而盛卧廣行十餘里廣佯死睨其旁有一胡兒騎善馬廣暫騰而上胡兒馬因推墮兒徐廣曰一云抱兒鞭馬南馳也取其弓鞭馬南馳數十里復得其餘軍因引而入塞匈奴捕者騎數百追之廣行取胡兒弓射殺追騎以故得脱於是至漢漢下廣吏吏當廣所失亡多為敵所生得當斬贖為庶人頃之家居數歲廣家與故潁陰侯孫孫灌嬰之孫名强屏野居藍田南山中射獵嘗夜從一騎出從人田間飲還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廣廣騎曰故李將軍尉曰今將軍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廣宿亭下居無何匈奴入殺遼西太守敗韓將軍韓將軍後徙右北平蘇林曰韓安國於是天子乃召拜廣為北平太守廣即請霸陵尉與俱至軍而斬之廣居右北平匈奴聞之號曰漢之飛將軍避之數歲不敢入右北平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石没鏃徐廣曰一作没羽視之石也因復更射之終不能復入石矣廣所居郡聞有虎常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騰傷廣廣亦竟射殺之廣亷得賞賜輒分其麾下飲食與士共之終廣之身為二千石四十餘年家無餘財終不言家産事廣為人長猨臂如淳曰臂如猨通肩其善射亦天性也雖其子孫他人學者莫能及廣廣訥口少言與人居則畫地為軍陳射闊狹以飲如淳曰射戲求䟽宻持酒以飲不勝者専以射為戲竟死廣之兵將乏絶之處見水士卒不盡飲廣不近水士卒不盡食廣不嘗食寛緩不苛士以此愛樂為用其射見敵急非在數十步之内度不中不發發即應弦而倒用此其將兵數困辱其射猛獸亦為所傷云居頃之石建卒於是上召廣代建為郎中令元朔六年廣復為後將軍從大將軍軍出定襄撃匈奴諸將多中首虜率以功為侯者如淳曰中猶充也本義法得首若干封侯而廣軍無功後三歲廣以郎中令將四千騎出右北平博望侯張騫將萬騎與廣俱異道行可數百里匈奴左賢王將四萬騎圍廣廣軍士皆恐乃使其子敢徃馳之敢獨與數十騎馳直貫胡騎出其左右而還告廣曰匈奴易與耳軍士乃安廣為圓陳外嚮敵急擊之矢下如雨漢兵死者過半漢矢且盡廣乃令士持滿母發而廣身自以大黃射其裨將徐廣曰南郡賦曰黃問機張善弩之名駰案鄭德曰黄肩弩淵中黃朱之孟康曰太公六韜曰䧟堅敗强敵用大黃連弩韋昭曰角弩色黃而體大也殺數人匈奴益解㑹日暮吏士皆無人色而廣意氣自如益治軍軍中自是服其勇也明日復力戰而博望侯軍亦至匈奴軍乃解去漢軍罷弗能追是時廣軍幾没罷歸漢法博望侯留遲後期當死贖為庶人廣軍功自如無賞初廣之從弟李蔡與廣俱事孝文帝景帝時蔡積功勞至二千石孝武帝時至代相以元朔五年為輕車將軍從大將軍擊右賢王有功中率封為樂安侯元狩二年中代公孫𢎞為丞相蔡為人在下中名聲出廣下甚逺然廣不得爵邑官不過九卿而蔡為列侯位至三公諸廣之軍吏及士卒或取封侯廣嘗與望氣王朔燕語曰自漢擊匈奴而廣未嘗不在其中而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擊胡軍功取侯者數十人而廣不為後人然無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豈吾相不當侯邪且固命也朔曰將軍自念豈嘗有所恨乎廣曰吾嘗為隴西守羌嘗反吾誘而降降者八百餘人吾詐而同日殺之至今大恨獨此耳朔曰禍莫大於殺已降此乃將軍所以不得侯者也後二歳大將軍驃騎將軍大出擊匈奴廣數自請行天子以為老弗許良乆乃許之以為前將軍是歲元狩四年也廣既從大將軍青擊匈奴既出塞青捕虜知單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廣并於右將軍軍徐廣曰主爵趙食其為右將軍出東道東道少回逺而大軍行水草少其勢不屯行張晏曰以水草少不可羣輩廣自請曰臣部為前將軍今大將軍乃徙令臣出東道且臣結髪而與匈奴戰今乃一得當單于臣願居前先死單于大將軍青亦陰受上誡以為李廣老數竒如淳曰數為匃奴所敗竒為不偶也母令當單于恐不得所欲而是時公孫敖新失侯為中將軍從大將軍大將軍亦欲使敖與俱當單于故徙前將軍廣廣時知之固自辭於大將軍大將軍不聴令長史封書與廣之莫府曰急詣部如書廣不謝大將軍而起行意甚愠怒而就部引兵與右將軍食其合軍出東道軍亡導或失道後大將軍大將軍與單于接戰單于遁走弗能得而還南絶幕遇前將軍右將軍廣已見大將軍還入軍大將軍使長史持糒醪遺廣因問廣食其失道狀青欲上書報天子軍曲折廣未對大將軍使長史急責廣之幕府對簿廣曰諸校尉無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莫府廣謂其麾下曰廣結髪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于兵而大將軍又徙廣部行囬逺而又迷失道豈非天哉且廣年六十餘矣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遂引刀自剄廣軍士大夫一軍皆哭百姓聞之知與不知無老壯皆為垂涕而右將軍獨下吏當死贖為庶人廣子三人當户椒敢為郎天子與韓嫣戲嫣少不遜當户擊嫣嫣走於是天子以為勇當户早死拜椒為代郡太守皆先廣死當户有遺腹子名陵廣死軍時敢從驃騎將軍廣死明年李蔡以丞相坐侵孝景園壖地當下吏治蔡亦自殺不對獄國除李敢以校尉從驃騎將軍撃胡左賢王力戰奪左賢王鼔旗斬首多賜爵關内侯食邑二百户代廣為郎中令頃之怨大將軍青之恨其父乃擊傷大將軍大將軍匿諱之居無何敢從上雍至甘泉宫獵驃騎將軍去病與青有親射殺敢去病時方貴幸上諱云鹿觸殺之居歳餘去病死徐廣曰兀狩六年而敢有女為太子中人愛幸敢男禹有寵於太子然好利李氏陵遲衰微矣李陵既壯選為建章監監諸騎善射愛士卒天子以為李氏世將而使將八百騎嘗深入匈奴二千餘里過居延徐廣曰屬張掖視地形無所見虜而還拜為騎都尉將丹陽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張掖以屯衞胡數歲天漢二年秋貳師將軍李廣利將三萬騎擊匈奴右賢王於祁連天山徐廣曰出燉煌至天山而使陵將其射士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可千餘里欲以分匈奴兵母令專走貳師也陵既至期還而單于以兵八萬圍撃陵軍陵軍五千人兵矢既盡士死者過半而所殺傷匈奴亦萬餘人且引且戰連鬭八日還未到居延百餘里匈奴遮狭絶道陵食乏而救兵不到敵急撃招降陵陵曰無面目報陛下遂降匈奴其兵盡没餘亡散得歸漢者四百餘人單于既得陵素聞其家聲及戰又壯乃以其女妻陵而貴之漢聞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後李氏名敗而隴西之士居門下者皆用為恥焉
  太史公曰傳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其李將軍之謂也余睹李將軍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辭及死之日天下知與不知皆為盡哀彼其忠實心誠信於士大夫也諺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雖小可以諭大也

  史記集解卷一百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集解>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十
  匈奴列傳第五十
  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維漢書音義曰匈奴始祖唐虞以上有山戎獫狁葷粥晉灼曰堯時曰葷粥周曰獫狁秦曰匈奴居于北蠻隨畜牧而轉移其畜之所多則馬牛羊其竒畜則槖駞驢驘駃騠徐廣曰北狄駿馬騊駼徐廣曰似馬而青驒騱徐廣曰音顛巨虚之屬逐水草遷徙母城郭常處耕田之業然亦各有分地毋文書以言語為約束兒能騎羊引弓射鳥鼠少長則射狐兔用為食士力能彎弓盡為甲騎其俗寛則隨畜因射獵禽獸為生業急則人習戰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長兵則弓矢短兵則刀鋋韋昭曰鋋形似矛鐵柄音時年反利則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茍利所在不知禮義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壯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餘貴壯健賤老弱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其俗有名不諱而無姓字漢書曰單于姓攣鞮氏夏道衰而公劉失其稷官徐廣曰后稷之曽孫變于西戎邑于豳其後三百有餘嵗戎狄攻太王亶父徐廣曰公劉九世孫亶父亡走岐下而豳人悉從亶父而邑焉作周其後百有餘嵗周西伯昌伐畎夷氏後十有餘年武王伐紂而營雒邑復居于酆鄗放逐戎夷涇洛之北以時入貢命曰荒服其後二百有餘年周道衰而穆王伐大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之後荒服不至於是周遂作甫刑之辟穆王之後二百有餘年周幽王用寵姬褒姒之故與申后有郤申侯怒而與犬戎共攻殺周幽王于驪山之下韋昭曰戎後來居此山故號曰驪戎遂取周之焦穫而居于涇渭之間侵㬥中國秦襄公救周於是周平王去酆鄗而東徙雒邑當是之時秦襄公伐戎至岐始列為諸侯是後六十有五年而山戎越燕而伐齊齊釐公與戰于齊郊其後四十四年而山戎伐燕燕告急于齊齊桓公北伐山戎山戎走其後二十有餘年而戎狄至洛邑伐周襄王襄王奔于鄭之汜邑初周襄王欲伐鄭故娶戎狄女為后與戎狄兵共伐鄭已而黜狄后狄后怨而襄王後母曰恵后有子子帶欲立之於是惠后與狄后子帶為内應開戎狄戎狄以故得入破逐周襄王而立子帶為天子於是戎狄或居于陸渾徐廣曰一為陸邑東至於衛侵盜㬥虐中國中國疾之故詩人歌之曰戎狄是膺薄伐獫狁至於太原毛詩傳曰言逐出之而已出輿彭彭城彼朔方毛詩傳曰彭彭四馬貌朔方北方周襄王既居外四年乃使使告急于晉晉文公初立欲修霸業乃興師伐逐戎翟誅子帶迎内周襄王居于雒邑當是之時秦晉為彊國晉文攘戎翟居于西河圁洛之間徐廣曰圁在西河音銀洛在上郡馮翊間號曰赤翟白翟秦穆公得由余西戎八國服于秦故自隴以西有緜諸緄戎翟䝠徐廣曰在天水䝠音丸之戎岐梁山涇漆之北有義渠大荔徐廣曰後更名臨晉在馮翊烏氏徐廣曰在安定朐衍徐廣曰在北地朐音項之戎而晉北有林胡樓煩之戎燕北有東胡山戎漢書音義曰烏丸或云鮮卑各分散居谿谷自有君長往往而聚者百有餘戎然莫能相一自是之後百有餘年晉悼公使魏絳和戎翟戎翟朝晉後百有餘年趙襄子踰句注音鈎山名在鴈門而破并代以臨胡貉其後既與韓魏共滅智伯分晉地而有之則趙有代句注之北魏有河西上郡以與戎界邉其後義渠之戎築城郭以自守而秦稍蠶食至於恵王遂拔義渠二十五城惠王擊魏魏盡入西河及上郡於秦秦昭王時義渠戎王與宣太后服䖍曰昭王母也亂有二子宣太后詐而殺義渠戎王於甘泉遂起兵伐滅義渠於是秦有隴西北地上郡築長城以拒胡而趙武靈王亦變俗胡服習騎射北破林胡樓煩築長城自代竝音白浪反隂山下至髙闕為塞徐廣曰在朔方而置雲中鴈門代郡其後燕有賢将秦開為質於胡胡甚信之歸而襲破走東胡東胡郤千餘里與荆軻刺秦王秦舞陽者開之孫也燕亦築長城自造陽韋昭曰地名在上谷至襄平置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郡以拒胡當是之時冠帶戰國七而三國邉於匈奴其後趙将李牧時匈奴不敢入趙邉後秦滅六國而始皇帝使𫎇恬将十萬之衆北擊胡悉收河南地因河為塞築四十四縣城臨河徙適音丁革反戍以充之而通直道自九原至雲陽因邉山險壍谿谷可繕者治之起臨洮至遼東萬餘里又度河據陽山北假中北假北方田官主以田假與貧人故云北假當是之時東胡彊而月氏盛匈奴單于漢書音義曰單于者廣大之貌言其象天單于然曰頭曼韋昭曰音瞞頭曼不勝秦北徙十餘年而䝉恬死諸侯畔秦中國擾亂諸秦所徙適戍邊者皆復去於是匈奴得寛復稍度河南與中國界於故塞單于有太子名冒頓後有所愛閼氏生少子而單于欲廢冒頓而立少子乃使冒頓質於月氏冒頓既質於月氏而頭曼急擊月氏月氏欲殺冒頓冒頓盜其善馬騎之亡歸頭曼以為壯令将萬騎冒頓乃作為鳴鏑漢書音義曰鏑箭也如今鳴箭也韋昭曰矢鏑飛則鳴習勒其騎射令曰鳴鏑所射而不悉射者斬之行獵鳥獸有不射鳴鏑所射者輒斬之已而冒頓以鳴鏑自射其善馬左右或不敢射者冒頓立斬不射善馬者居頃之復以鳴鏑自射其愛妻左右或頗恐不敢射冒頓又復斬之居頃之冒頓出獵以鳴鏑射單于善馬左右皆射之於是冒頓知其左右皆可用從其父單于頭曼獵以鳴鏑射頭曼其左右亦皆隨鳴鏑而射殺單于頭曼遂盡誅其後母與弟及大臣不聽從者冒頓自立為單于冒頓既立徐廣曰秦二世元年壬辰𡻕立是時東胡彊盛聞冒頓殺父自立乃使使謂冒頓欲得頭曼時有千里馬冒頓問羣臣羣臣皆曰千里馬匈奴寶馬也勿與冒頓曰奈何與人鄰國而愛一馬乎遂與之千里馬居頃之東胡以為冒頓畏之乃使使謂冒頓欲得單于一閼氏冒頓復問左右左右皆怒曰東胡無道乃求閼氏請擊之冒頓曰奈何與人鄰國愛一女子乎遂取所愛閼氏予東胡東胡王愈益驕西侵與匈奴間中有棄地莫唐千餘里各居其邉為甌脱韋昭曰界上屯守處東胡使使謂冒頓曰匈奴所與我界甌脱外棄地匈奴非能至也吾欲有之冒頓問羣臣羣臣或曰此棄地與之亦可勿與亦可於是冒頓大怒曰地者國之本也奈何子之諸言予之者皆斬之冒頓上馬令國中有後者斬遂東襲擊東胡東胡初輕冒頓不為備及冒頓以兵至擊大破滅東胡王而虜其民人及畜産既歸西撃走月氏南并樓煩白羊河南王侵燕代悉復収秦所使䝉恬所奪匈奴地者與漢闗故河南塞至朝那膚施徐廣曰在上郡遂侵燕代是時漢兵與項羽相距中國罷於兵革以故冒頓得自彊控弦之士三十餘萬自淳維以至頭曼千有餘嵗時大時小别散分離尚矣其世傳不可得而次云然至冒頓而匈奴最彊大盡服從北夷而南與中國為敵國其世傳國官號乃可得而記云置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服䖍云音鹿離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戸左右骨都侯骨都異姓大臣匈奴謂賢曰屠耆徐廣曰屠一作諸故常以太子為左屠耆王自左右賢王以下至當戸大者萬騎小者數千凡二十四長立號曰萬騎諸大臣皆世官呼衍氏呼衍氏須卜氏常與單于婚姻蘭氏其後有須卜氏須卜氏主獄訟此三姓其貴種也諸左方王将居東方直上谷以往者東接穢貉朝鮮右方王将居西方直上郡以西接月氏氐羌而單于之庭直代雲中各有分地逐水草移徙而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最為大國左右骨都侯輔政諸二十四長亦各自置千長百長什長裨小王相封徐廣曰一作将都尉當戸且渠之屬𡻕正月諸長小㑹單于庭祠五月大㑹籠城祭其先天地鬼神秋馬肥大㑹蹛林漢書音義曰匈奴秋社八月中皆㑹祭處蹛音帶課校人畜計其法拔刃尺者死坐盜者沒入其家有罪小者軋漢書音義曰刃刻其面大者死獄久者不過十日一國之凶不過數人而單于朝出營拜日之始生夕拜月其坐長左而北鄉日上戊巳其送死有棺槨金銀衣裘而無封樹䘮服張華曰匈奴名冢曰逗落近幸臣妾從死者多至數十百人舉事而候星月月盛壯則攻戰月虧則退兵其攻戰斬首虜賜一巵酒而所得鹵獲因以予之得人以為奴婢故其戰人人自為趣利善為誘兵以冒敵故其見敵則逐利如鳥之集其困敗則瓦解雲散矣戰而扶輿死者盡得死者家財後北服渾庾屈射丁靈鬲昆薪犂之國於是匈奴貴人大臣皆服以冒頓單于為賢是時漢初定中國徙韓王信於代都馬邑匈奴大攻圍馬邑韓王信降匈奴匈奴得信因引兵南踰句注攻太原至晉陽下髙帝自将兵往擊之㑹冬大寒雨雪卒之墮指者十二三於是冒頓佯敗走誘漢兵漢兵逐撃冒頓冒頓匿其精兵見其羸弱於是漢悉兵多歩兵三十二萬北逐之髙帝先至平城徐廣曰在鴈門歩兵未盡到冒頓縱精兵四十萬騎圍髙帝於白登七日漢兵中外不得相救餉匈奴騎其西方盡白馬東方盡青駹馬北方盡烏驪馬南方盡騂馬髙帝乃使使間厚遺閼氏閼氏乃謂冒頓曰兩主不相困今得漢地而單于終非能居之也且漢王亦有神單于察之冒頓與韓王信之将王黄趙利期而黄利兵又不來疑其與漢有謀亦取閼氏之言乃解圍之一角於是髙帝令士皆持滿傅矢外鄉從解角直出竟與大軍合而冒頓遂引兵而去漢亦引兵而罷使劉敬結和親之約是後韓王信為匈奴将及趙利王黄等數倍約侵盜代雲中居無㡬何陳豨反又與韓信合謀擊代漢使樊噲往撃之復拔代鴈門雲中郡縣不出塞是時匈奴以漢将衆往降故冒頓常往來侵盜代地於是漢患之髙帝乃使劉敬奉宗室女公主為單于閼氏嵗奉匈奴絮繒酒米食物各有數約為昆弟以和親冒頓乃少止後燕王盧綰反率其黨數千人降匈奴往來苦上谷以東髙祖崩孝惠吕太后時漢初定故匈奴以驕冒頓乃為書遺髙后妄言髙后欲擊之諸将曰以髙帝賢武然尚困於平城於是髙后乃止復與匈奴和親至孝文帝初立復修和親之事其三年五月匈奴右賢王入居河南地侵盜上郡葆塞蠻夷殺略人民於是孝文帝詔丞相灌嬰發車騎八萬五千詣髙奴擊右賢王右賢王走出塞文帝幸太原是時濟北王反文帝歸罷丞相擊胡之兵其明年單于遺漢書曰天所立匈奴大單于敬問皇帝無恙前時皇帝言和親事稱書意合歡漢邉吏侵侮右賢王右賢王不請聽後義盧侯難氏等計與漢吏相距絶二主之約離兄弟之親皇帝讓書再至發使以書報不來漢使不至漢以其故不和鄰國不附今以小吏之敗約故罰右賢王使之西求月氏撃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馬彊力以夷滅月氏盡斬殺降下之定樓蘭徐廣曰一云樓湟烏孫呼揭音桀及其旁二十六國皆以為匈奴諸引弓之民并為一家北州已定願寢兵休士卒養馬除前事復故約以安邉民以應始古使少者得成其長老者安其處世世平樂未得皇帝之志也故使郎中係虖音大胡反淺奉書請獻槖他一匹騎馬二匹駕二駟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則且詔吏民遠舍使者至即遣之以六月中來薪望之地漢書音義曰塞下地名書至漢議擊與和親孰便公卿皆曰單于新破月氏乘勝不可擊且得匈奴地澤鹵非可居也和親甚便漢詐之孝文皇帝前六年漢遺匈奴書曰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使郎中係虖淺遺朕書曰右賢王不請聽後義盧侯難氏等計絶二主之約離兄弟之親漢以故不和鄰國不附今以小吏敗約故罰石賢王使西擊月氏盡定之願寢兵休士卒養馬除前事復故約以安邉民使少者得成其長老者安其處世世平樂朕甚嘉之此古聖主之意也漢與匈奴約為兄弟所以遺單于甚厚倍約離兄弟之親者常在匈奴然右賢王事已在赦前單于勿深誅單于若稱書意明告諸吏使無負約有信敬如單于書使者言單于自将伐國有功甚苦兵事服繡袷綺衣繡袷長襦徐廣曰一本無袷字錦袷袍各一比余一徐廣曰或作疏比也黄金飾具帶一漢書音義曰要巾大帶黄金胥紕一徐廣曰或作犀毗而無一字繡十匹錦三十匹赤綈緑繒各四十匹使中大夫意謁者令肩遺單于後頃之冒頓死子稽粥立號曰老上單于老上稽粥單于初立徐廣曰一云稽粥第二單于自後皆以第别之孝文皇帝復遣宗室女公主為單于閼氏使宦者燕人中行説傅公主説不欲行漢彊使之説曰必我行也為漢患者中行説既至因降單于單于甚親幸之初匈奴好漢繒絮食物中行説曰匈奴人衆不能當漢之一郡然所以彊者以衣食異無仰於漢也今單于變俗好漢物漢物不過什二則匈奴盡歸於漢矣韋昭曰言漢物什中之一入匈奴匈奴則動心歸漢矣其得漢繒絮以馳草棘中衣袴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漢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湩酪湩乳汁也音都奉反之便美也於是説敎單于左右疏記以計課其人衆畜物漢遺單于書牘以尺一寸辭曰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所遺物及言語云云中行說令單于遺漢書以尺二寸牘及印封皆令廣大長倨傲其辭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照匈奴大單于敬問漢皇帝無恙所以遺物言語亦云云漢使或言曰匈奴俗賤老中行説窮漢使曰而漢俗屯戌從軍當發者其老親豈有不自脱温厚肥美以齎送飲食行戌乎漢使曰然中行説曰匈奴明以戰攻為事其老弱不能鬬故以其肥美飲食壯健者葢以自為守衛如此父子各得乆相保何以言匈奴輕老也漢使曰匈奴父子乃同穹廬而卧漢書音義曰穹廬旃帳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盡取其妻妻之無冠帶之飾闕庭之禮中行説曰匈奴之俗人食畜肉飲其汁衣其皮畜食草飲水隨時轉移故其急則人習騎射寛則人樂無事其約束輕易行也君臣簡易一國之政猶一身也父子兄弟死取其妻妻之惡種姓之失也故匈奴雖亂必立宗種今中國雖詳不取其父兄之妻親屬益疏則相殺至乃易姓皆從此類且禮義之敝上下交怨望而室屋之極生力必屈夫力耕桑以求衣食築城郭以自備故其民急則不習戰攻緩則罷於作業嗟土室之人顧無多辭令喋喋喋音謀利口也而佔佔佔音昌占反衣裳貌冠固何當言雖復著冠固何當所益自是之後漢使欲辯論者中行説輒曰漢使無多言顧漢所輸匈奴繒絮米蘖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已矣何以為言乎且所給備善則已不備苦惡韋昭曰苦麄也音若靡盬之盬則𠉀秋孰以騎馳蹂而稼穡耳徐廣曰蹂音而九反日夜敎單于𠉀利害處漢孝文皇帝十四年匈奴單十四萬騎入朝那蕭闗殺北地都尉卬徐廣曰姓孫其子單封為缾侯白丁反虜人民畜產甚多遂至彭陽徐廣曰柱安定使奇兵入燒囘中宫𠉀騎至雍甘泉於是文帝以中尉周召郎中令張武為將軍發車千乘騎十萬軍長安旁以備胡宼而拜昌侯盧卿為上郡将軍寗侯魏遫為北地将軍隆慮侯周竈為隴西将軍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将軍成侯董赤為前将軍大發車騎往擊胡徐廣曰内史欒布亦為将軍單于留塞内月餘乃去漢逐出塞即還不能有所殺匈奴日已驕歲入邊殺略人民畜産甚多雲中遼東最甚至代郡萬餘人漢患之乃使使遺匈奴書單于亦使當户報謝復言和親事孝文帝後二年使使遺匈奴書曰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使當戸且居雕渠難郎中韓遼遺朕馬二匹已至敬受先帝制長城以北引弓之國受命單于長城以内冠帶之室朕亦制之使萬民耕織射獵衣食父子無離臣主相安俱無㬥逆今聞渫惡民貪降其進取之利倍義絶約亡萬民之命離兩主之驩然其事已在前矣書曰二主已和親兩主驩説寢兵休卒養馬世世昌樂闟然更始徐廣曰闟音掄安定意也朕甚嘉之聖人者日新改作更始使老者得息幼者得長各保其首領而終其天年朕與單于俱由此道順天恤民世世相傳施之無窮天下莫不咸便漢與匈奴鄰敵之國匈奴處北地寒殺氣早降故詔吏遺單于𥝰蘖金帛絲絮佗物嵗有數今天下大安萬民熈熈朕與單于為之父母朕追念前事薄物細故謀臣計失皆不足以離兄弟之驩朕聞天不頗覆地不偏載朕與單于皆捐往細故俱蹈大道墮壞前惡以圖長乆使兩國之民若一家子元元萬民下及魚鼈上及飛鳥跂行喙息蠕動之類莫不就安利而辟危殆故來者不止天之道也俱去前事朕釋逃虜民單于無言章尼等朕聞古之帝王約分明而無食言單于留志天下大安和親之後漢過不先單于其察之單于既約和親於是制詔御史曰匈奴大單于遺朕書言和親已定亡人不足以益衆廣地匈奴無入塞漢無出塞犯今約者殺之可以乆親後無咎俱便朕已許之其布告天下使明知之後四𡻕老上稽粥單于死子軍臣立為單于旣立徐廣曰後元二年孝文皇帝復與匈奴和親而中行説復事之軍臣單于立四嵗徐廣曰孝文後元七年崩而二年答單于書其間五年而此云後四年又立四嵗數不云爾也孝文後六年冬匈奴入上郡雲中也匈奴復絶和親大入上郡雲中各三萬騎所殺略甚衆而去於是漢使三将軍軍屯北地代屯句注趙屯飛狐口緣邉亦各堅守以備胡宼又置三将軍軍長安西細栁渭北棘門霸上以備胡胡騎入代句注邉烽火通於甘泉長安數月漢兵至邉匈奴亦去逺塞漢兵亦罷後𡻕餘孝文帝崩孝景帝立而趙王遂乃隂使人於匈奴呉楚反欲與趙合謀入邉漢圍破趙匈奴亦止自是之後孝景帝復與匈奴和親通闗市給遺匈奴遣公主如故約終孝景帝時時小入盜邉無大宼今帝即位明和親約束厚遇通闗市饒給之匈奴自單于以下皆親漢往來長城下漢使馬邑下人聶翕壹姧音干于蘭犯禁私出物也出物與匈奴交漢書音義曰私出塞與匈奴交市詳為賣馬邑城以誘單于單于信之而貪馬邑財物乃以十萬騎入武州塞漢伏兵三十餘萬馬邑旁御史大夫韓安國為䕶軍䕶四将軍以伏單于單于既入漢塞未至馬邑百餘里見畜布野而無人牧者怪之乃攻亭是時鴈門尉史行徼見寇葆此亭知漢兵謀單于得欲殺之徐廣曰一云乃下具告單于尉史乃告單于漢兵所居單于大驚曰吾固疑之乃引兵還出曰吾得尉史天也天使若言以尉史為天王漢兵約單于入馬邑而縱單于不至以故漢兵無所得漢将軍王恢部出代擊胡輜重聞單于還兵多不敢出漢以恢本造兵謀而不進斬恢韓長孺傳曰恢自殺自是之後匈奴絶和親攻當路塞往往入盜於漢邉不可勝數然匈奴貪尚樂闗市嗜漢財物漢亦尚闗市不絶以中之自馬邑軍後五年之秋漢使四将軍各萬騎擊胡闗市下将軍衛青出上谷至龍城得胡首虜七百人公孫賀出雲中無所得公孫敖出代郡為胡所敗七千餘人李廣出鴈門為胡所敗而匈奴生得廣廣後得亡歸漢囚敖廣敖廣贖為庶人其冬匈奴數入盜邉漁陽尤甚漢使将軍韓安國屯漁陽備胡其明年秋匈奴二萬騎入漢殺遼西太守略二千餘人胡又入敗漁陽太守軍千餘人圍漢将軍安國安國時千餘騎亦且盡會燕救至匈奴乃去匈奴又入鴈門殺略千餘人於是漢使将軍衛青将三萬騎出鴈門李息出代郡撃胡得虜數千人其明年衛青復出雲中以西至隴西撃胡之樓煩白羊王於河南得胡首虜數千牛羊百餘萬於是漢遂取河南地築朔方復繕故秦時䝉恬所為塞因河為固漢亦棄上谷之什音斗辟縣漢書音義曰言縣斗辟西近胡造陽地以予胡是嵗漢之元朔二年也其後冬匈奴軍臣單于死軍臣單于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為單于攻破軍臣單于太子於單於單亡降漢漢封於單為陟安侯數月而死伊稚斜單于旣立其夏匈奴數萬騎入殺代郡太守恭友略千餘人其秋匈奴又入鴈門殺略千餘人其明年匈奴又復入代郡定襄上郡各三萬騎殺略數千人匈奴右賢王怨漢奪之河南地而築朔方數為寇盜邉及入河南侵擾朔方殺略吏民甚衆其明年春漢以衛青為大将軍将六将軍十餘萬人出朔方髙闕擊胡右賢王以為漢兵不能至飲酒醉漢兵出塞六七百里夜圍右賢王右賢王大驚脱身逃走諸精騎往往隨後去漢得右賢王衆男女萬五千人裨小王十餘人其秋匈奴萬騎入殺代郡都尉朱英略千餘人其明年春漢復遣大将軍衛青将六将軍兵十餘萬騎乃再出定襄數百里擊匈奴得首虜前後凡萬九千餘級而漢亦亡兩将軍軍三千餘騎徐廣曰合有三千耳右将軍建得以身脱而前将軍翕侯趙信兵不利降匈奴趙信者故胡小王降漢漢封為翕侯以前将軍與右将軍并軍分行獨遇單于兵故盡没單于旣得翕侯以為自次王用其姊妻之與謀漢信敎單于益北絶幕應劭曰幕沙幕匈奴之南界瓚曰沙土曰幕直度曰絶以誘罷漢兵徼極而取之無近塞單于從其計其明年胡騎萬人入上谷殺數百人其明年春漢使驃騎将軍去病将萬騎出隴西過焉支山千餘里擊匈奴得胡首虜騎萬八千餘級破得休屠王祭天金人漢書音義曰匈奴祭天處本在雲陽甘泉山下秦奪其地後徙之休屠王右地故休屠有祭天金人象祭天人也其夏驃騎将軍復與合騎侯數萬騎出隴西北地二千里擊匈奴過居延攻祁連山得胡首虜三萬餘人裨小王以下七十餘人是時匈奴亦來入代郡鴈門殺略數百人漢使博望侯及李将軍廣出右北平撃匈奴左賢王左賢王圍李将軍卒可四千人且盡殺虜亦過當㑹博望侯軍救至李将軍得脱漢失亡數千人合騎侯後驃騎将軍期及與博望侯皆當死贖為庶人其秋單于怒渾邪王休屠王居西方為漢所殺虜數萬人欲召誅之渾邪王與休屠王恐謀降漢徐廣曰元狩二年漢使驃騎将軍往迎之渾邪王殺休屠王并将其衆降漢凡四萬餘人號十萬於是漢已得渾邪王則隴西北地河西益少胡宼徙闗東貧民處所奪匈奴河南新秦中以實之而减北地以西戍卒半其明年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數萬騎殺略千餘人而去其明年春漢謀曰翕侯信為單于計居幕北以為漢兵不能至乃粟馬發十萬騎負私從馬凡十四萬匹糧重不與焉令大将軍青驃騎将軍去病中分軍大将軍出定襄驃騎将軍出代咸約絶幕擊匈奴匈奴單于聞之逺其輜重以精兵待於幕北與漢大将軍接戰一日㑹暮大風起漢兵縱左右翼圍單于單于自度戰不能如漢兵單于遂獨身與壯騎數百潰漢圍西北遁走漢兵夜追不得行斬捕匈奴首虜萬九千級北至闐顔山趙信城而還如淳曰信前降匈奴匈奴築城居之單于之遁走其兵往往與漢兵相亂而隨單于單于乆不與其大衆相得其右谷蠡王以為單于死乃自立為單于真單于復得其衆而右谷蠡王乃去其單于號復為右谷蠡王漢驃騎将軍之出代二千餘里與左賢王接戰漢兵得胡首虜凡七萬餘級左賢王将皆遁走驃騎封於狼居胥山禪姑衍臨翰海而還如淳曰翰海北海名是後匈奴逺遁而幕南無王庭漢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徐廣曰在金城往往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萬人稍蠶食地接匈奴以北初漢兩将軍大出圍單于所殺虜八九萬而漢士卒物故亦數萬漢馬死者十餘萬匈奴雖病逺去而漢亦馬少無以復往匈奴用趙信之計遣使於漢好辭請和親天子下其議或言和親或言遂臣之丞相長史任敞曰匈奴新破困宜可使為外臣朝請於邉漢使任敞於單于單于聞敞計大怒留之不遣先是漢亦有所降匈奴使者單于亦輒留漢使相當漢方復收士馬㑹驃騎将軍去病死於是漢乆不北擊胡數嵗伊稚斜單于立十三年死子烏維立為單于是𡻕漢元鼎三年也烏維單于立而漢天子始出廵郡縣其後漢方南誅兩越不擊匈奴匈奴亦不侵入邉烏維單于立三年漢已滅南越遣故大僕賀将萬五千騎出九原二千餘里至浮苴井而還不見匈奴一人漢又遣故從驃侯趙破奴萬餘騎出令居數千里至匈奴河水而還亦不見匈奴一人是時天子廵邉至朔方勒兵十八萬騎以見武節而使郭吉風告單于郭吉既至匈奴匈奴主客韋昭曰主使來主客也問所使郭吉禮卑言好曰吾見單于而口言單于見吉吉曰南越王頭已懸於漢北闕今單于能即前與漢戰天子自将兵待邉單于即不能即南面而臣於漢何但遠走亡匿於幕北苦寒無水草之地毋為也語卒而單于大怒立斬主客見者而留郭吉不歸遷之北海上而單于終不肯為宼於漢邉休養息士馬習射獵數使使於漢好辭甘言求請和親漢使王烏等窺匈奴匈奴法漢使非去節而以墨黥其面者不得入穹廬王烏北地人習胡俗去其節黥面得入穹廬單于愛之詳許甘言為遣其太子入漢為質以求和親漢使楊信於匈奴是時漢東拔穢貉朝鮮以為郡而西置酒泉郡以鬲絶胡與羌通之路漢又西通月氏大夏又以公主妻烏孫王以分匈奴西方之援國又北益廣田至胝靁為塞漢書音義曰胝靁地名在烏孫北而匈奴終不敢以為言是嵗翕侯信死漢用事者以匈奴為已弱可臣從也楊信為人剛直倔强素非貴臣單于不親單于欲召入不肯去節單于乃坐穹廬外見楊信楊信既見單于説曰即欲和親以單于太子為質於漢單于曰非故約故約漢常遣公主給繒絮食物有品以和親而匈奴亦不擾邉今乃欲反古令吾太子為質無㡬矣匈奴俗見漢使非中貴人其儒先先先生也漢書作儒生也以為欲説折其辯其少年以為欲刺折其氣每漢使入匈奴匈奴輒報償漢留匈奴使匈奴亦留漢使必得當乃肯止楊信既歸漢使王烏而單于復讇以甘言欲多得漢財物紿謂王烏曰吾欲入見漢天子面相約為兄弟王烏歸報漢漢為單于築邸于長安匈奴曰非得漢貴人使吾不與誠語匈奴使其貴人至漢病漢與藥欲愈之不幸而死而漢使路充國佩二千石印綬往使因送其喪厚𦵏直數千金曰此漢貴人也單于以為漢殺吾貴使者留路充國不歸諸所言者單于特空紿王烏殊無意入漢及遣太子來質於是匈奴數使竒兵侵犯邉漢乃拜郭昌為拔胡将軍及浞野侯徐廣曰趙破奴屯朔方以東備胡路充國留匈奴三嵗單于死烏維單于立十𡻕而死子烏師廬徐廣曰烏一作詹立為單于年少號為兒單于是嵗元封六年也自此之後單于益西北左方兵直雲中右方直酒泉燉煌郡兒單于立漢使兩使者一弔單于一弔右賢王欲以乖其國使者入匈奴匈奴悉将致單于單于怒而盡留漢使漢使留匈奴者前後十餘輩而匈奴使來漢亦輒留相當是嵗漢使貳師将軍廣利西伐大宛而令因杆将軍𢾕築受降城其冬匈奴大雨雪畜多飢寒死兒單于年少好殺伐國人多不安左大都尉欲殺單于使人間告漢曰我欲殺單于降漢漢遠即兵來迎我我即發初漢聞此言故築受降城猶以為逺其明年春漢使浞野侯破奴将二萬餘騎出朔方西北二千餘里期至浚稽山而還浞野侯既至期而還左大都尉欲發而覺單于誅之發左方兵擊浞野浞野侯行捕首虜得數千人還未至受降城四百里匈奴兵八萬騎圍之浞野侯夜自出求水匈奴間捕生得浞野侯因急撃其軍軍中郭縱為䕶維王為渠相與謀曰及諸校尉畏亡将軍而誅之莫相勸歸軍遂没於匈奴匈奴兒單于大喜遂遣奇兵攻受降城不能下乃宼入邉而去其明年單于欲自攻受降城未至病死兒單于立三嵗而死子年少匈奴乃立其季父烏維單于弟右賢王呴音鉤又音吁犁湖為單于是嵗太初三年也呴犁湖單于立漢使光祿徐自為出五原塞數百里逺者千餘里築城障列亭至廬昫音衢匈奴地名又山名而使游擊将軍韓説長平侯衛伉屯其旁使强弩都尉路博徳築居延澤上其秋匈奴大入定襄雲中殺略數千人敗數二千石而去行破壞光祿所築城列亭障又使右賢王入酒泉張掖略數千人㑹任文擊救漢書音義曰漢将也盡復失所得而去是嵗貳師将軍破大宛斬其王而還匈奴欲遮之不能至其冬欲攻受降城㑹單于病死呴犁湖單于立一嵗死匈奴乃立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侯為單于漢既誅大宛威震外國天子意欲遂困胡乃下詔曰髙皇帝遺朕平城之憂髙后時單于書絶悖逆昔齊襄公復百世之讎春秋大之春秋傳曰九世猶可復讎乎雖百世可也是嵗太初四年也且鞮侯單于既立盡歸漢使之不降者路充國等得歸單于初立恐漢襲之乃自謂我兒子安敢望漢天子漢天子我丈人行也漢遣中郎将蘇武厚幣賂遺單于單于益驕禮甚倨非漢所望也其明年浞野侯破奴得亡歸漢其明年漢使貳師将軍廣利以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於天山得胡首虜萬餘級而還匈奴大圍貳師将軍㡬不脱漢兵物故什六七漢復使因杵将軍𢾕出西河與强弩都尉㑹涿涂山徐廣曰涂音邪毋所得又使騎都尉李陵将歩騎五千人出居延北千餘里與單于㑹合戰陵所殺傷萬餘人兵及食盡欲解歸匈奴圍陵陵降匈奴其兵遂没得還者四百人單于乃貴陵以其女妻之後二嵗復使貳師将軍将六萬騎歩兵十萬出朔方强弩都尉路博徳将萬餘人與貳師㑹游擊将軍説将歩騎三萬人出五原因杆将軍𢾕将萬騎歩兵三萬人出鴈門匈奴聞悉逺其累重於余吾水北徐廣曰余一作斜音邪而單于以十萬騎待水南與貳師将軍接戰貳師乃解而引歸與單于連戰十餘日貳師聞其家以巫蠱族滅因并衆降匈奴徐廣曰案史記将相年表乃漢書征和二年巫蠱始起三年廣利與商丘成出擊胡軍敗乃降得來還千人一兩人耳游擊説無所得因杆𢾕與左賢王戰不利引歸是嵗徐廣曰天漢四年漢兵之出擊匈奴者不得言功多少功不得御有詔捕太醫令隨但言貳師将軍家室族滅使廣利得降匈奴
  太史公曰孔氏著春秋隠桓之間則章至定哀之際則微為其切當世之文而罔襃忌諱之辭也世俗之言匈奴者患其徼一時權徐廣曰徼音校而務讇納其説以便偏指不參彼已詩云彼已之子将率席中國廣大氣奮人主因以決䇿是以建功不深堯雖賢興事業不成得禹而九州寧且欲興聖統唯在擇任将相哉唯在擇任将相哉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一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十一
  衛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一
  大将軍衛青者平陽人也其父鄭季為吏給事平陽侯家與侯妾衛媪通生青青同母兄衛長子而姊衛子夫自平陽公主家得幸天子徐廣曰曹參曽孫平陽夷侯時尚武帝姊平陽公主主子襄故冒姓為衛氏字仲卿長子更字長君長君母號為衛媪媪長女衛孺次女少兒次女即子夫後子夫男弟歩廣徐廣曰歩一作少皆冒衛氏青為侯家人少時歸其父其父使牧羊先母之子服䖍曰先母適妻也青之適母皆奴畜之不以為兄弟數青嘗從人至甘泉居室有一鉗徒張晏曰甘泉中徒所居也相青曰貴人也官至封侯青笑曰人奴之生得母笞罵即足矣安得封侯事乎青壯為侯家騎從平陽主建元二年春青姊子夫得入宫幸上皇后堂邑大長公主女也徐廣曰堂邑安侯陳嬰之孫夷侯午尚景帝姊長公主生子季須元鼎年季須坐姧自殺無子妒大長公主聞衛子夫幸有身妒之乃使人捕青青時給事建章未知名大長公主執囚青欲殺之其友騎郎公孫敖敖與壯士簒取之以故得不死上聞乃召青為建章監侍中及同母昆弟貴賞賜數日間累千金孺為太僕公孫賀妻少兒故與陳掌通徐廣曰陳平曽孫名掌也上召貴掌公孫敖由此益貴子夫為夫人青為太中大夫元光五年青為車騎将軍擊匈奴出上谷太僕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出雲中太中大夫公孫敖為騎將軍出代郡衛尉李廣為驍騎将軍出鴈門軍各萬騎青至籠城斬首虜數百騎將軍敖亡七千騎衛尉李廣為虜所得得脱歸皆當斬贖為庶人賀亦無功元朔元年春衛夫人有男立為皇后其秋青為車騎將軍出鴈門三萬騎擊匈奴斬首虜數千人明年匈奴入殺遼西太守虜畧漁陽二千餘人敗韓將軍軍漢令將軍李息撃之出代令車騎将軍青出雲中以西至髙闕遂畧河南地至於隴西捕首虜數千畜數十萬走白羊樓煩王遂以河南地為朔方郡以三千八百户封青為長平侯青校尉蘇建有功以千一百户封建為平陵侯使建築朔方城青校尉張次公有功封為岸頭侯天子曰匈奴逆天理亂人倫暴長虐老以盜竊為務行詐諸蠻夷造謀藉兵數為邉害張晏曰從蠻夷借兵鈔邉也故興師遣將以征厥罪詩不云乎薄伐玁狁至於太原出車彭彭城彼朔方今車騎將軍青度西河至髙闕𫉬首虜二千三百級車輜畜產畢收為鹵已封為列侯遂西定河南地按榆谿舊塞如淳曰按行也榆谿舊塞名或曰按尋也絶梓領梁北河如淳曰絶度也為北河作橋梁討蒲泥破符離晉灼曰二王號斬輕鋭之卒捕服聴者三千七十一級張晏曰伏於隠處聴軍虚實執訊𫉬醜驅馬牛羊百有餘萬全甲兵而還益封青三千户其明年匈奴入殺代郡太守友徐廣曰友者太守名也姓共也入畧雁門千餘人其明年匈奴大入代定襄上郡殺畧漢數千人其明年元朔之五年春漢令車騎将軍青將三萬騎出髙闕衛尉蘇建為游擊将軍左内史李沮文潁曰音俎為彊弩将軍太僕公孫賀為騎将軍代相李蔡為輕車将軍皆領屬車𮪍将單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将軍出右北平咸擊匈奴匈奴右賢王當衛青等兵以為漢兵不能至此飲醉漢兵夜至圍右賢王右賢王驚夜逃獨與其愛妾一人壯騎數百馳潰圍北去漢輕騎校尉郭成等逐數百里不及得右賢裨王十餘人衆男女萬五千餘人畜數千百萬於是引兵而還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因軍中拜車騎將軍青為大將軍諸將皆以兵屬大將軍大將軍立號而歸天子曰大將軍青躬率戎士師大㨗𫉬匈奴王十有餘人益封青六千户而封青子伉為宜春侯青子不疑為隂安侯青子登為發干侯青固辭曰臣幸得待罪行間賴陛下神靈軍大㨗皆諸校尉力戰之功也陛下幸已益封臣青臣青子在繦緥中未有勤勞上幸列地封為三侯非臣待罪行間所以勸士力戰之意也伉等三人何敢受封天子曰我非忘諸校尉功也今固且圖之乃詔御史曰䕶軍都尉公孫敖三從大將軍擊匈奴常䕶軍傅校獲王以千五百戸封敖為合騎侯都尉韓説從大將軍出窳渾徐廣曰窳渾在朔方音瘐至匈奴右賢王庭為麾下搏戰獲王以千三百戸封說為龍額侯騎將軍公孫賀從大將軍獲王以千三百戸封賀為南窌侯徐廣曰窌宜作奅音匹孝反輕車將軍李蔡再從大将軍獲王以千六百戸封蔡為樂安侯校尉李朔校尉趙不虞校尉公孫戎奴各三從大将軍獲王以千三百戸封朔為渉軹侯以千三百户封不虞為隨成侯以千三百戸封戎奴為從平侯将軍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有功賜爵闗内侯食邑各三百户其秋匈奴入代殺都尉朱英其明年春大將軍青出定襄合騎侯敖為中将軍太僕賀為左将軍翕侯趙信為前将軍衛尉蘇建為右将軍郎中令李廣為後将軍右内史李沮為彊弩将軍咸屬大將軍斬首數千級而還月餘悉復出定襄擊匈奴斬首虜萬餘人右将軍建前将軍信并軍三千餘騎獨逢單于兵與戰一日餘漢兵且盡前将軍故胡人降為翕侯見急匈奴誘之遂将其餘騎可八百犇降單于石将軍蘇建盡亡其軍獨以身得亡去自歸大將軍大将軍問其罪正閎張晏曰正軍正也閎名也長史安議郎周霸等徐廣曰儒生建當云何霸曰自大将軍出未甞斬禆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将軍之威閎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大敵之禽也今建以數千當單于數萬力戰一日餘士盡不敢有二心自歸自歸而斬之是示後無反意也不當斬大将軍曰青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間不患無威而霸説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職雖當斬将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専誅於境外而具歸天子天子自裁之於是以見為人臣不敢専權不亦可乎軍吏皆曰善遂囚建詣行在所蔡邕曰天子自謂所居曰行在所言今雖在京師行所至耳巡狩天下所奏事處皆為宫在長安則曰奏長安宫在泰山則曰奉髙宫唯當時所在入塞罷兵是嵗也大將軍姊子霍去病徐廣曰姊即少兒也年十八幸為天子侍中善騎射再從大將軍大将軍受詔與壯士為剽姚校尉與輕勇騎八百直棄大軍數百里赴利斬捕首虜過當於是天子曰剽姚校尉去病斬首虜二千二十八級及相國當户斬單于大父行藉若侯產張晏曰藉若胡侯生捕季父羅姑比再冠軍以千六百戸封去病為冠軍侯上谷太守郝賢四從大將軍捕斬首虜二千餘人以千一百户封賢為衆利侯是嵗失兩将軍軍亡翕侯軍功不多故大将軍不益封右将軍建至天子不誅赦其罪贖為庶人大将軍既還賜千金是時王夫人方幸於上𡩋乗説大将軍曰将軍所以功未甚多身食萬户三子皆為侯者徒以皇后故也今王夫人幸而宗族未富貴願将軍奉所賜千金為王夫人親夀大将軍乃以五百金為壽天子聞之問大将軍大将軍以實言上乃拜𡩋乗為東海都尉校尉張騫從大将軍以甞使大夏留匈奴中乆導軍知善水草處軍得以無飢渇因前使絶國功封騫博望侯冠軍侯去病既侯三𡻕元狩二年春以冠軍侯去病為驃騎將軍徐廣曰驃一亦作剽将萬騎出隴西有功天子曰驃騎将軍率戎cq=5士踰烏盭漢書音義曰音戾山名也討遫濮渉狐奴晉灼曰水名也歴五王國輜重人衆懾慴者弗取文頴曰恐懼也冀獲單于子徐廣曰一作與轉戰六日過焉支山千有餘里合短兵殺折蘭王斬盧胡王張晏曰折蘭盧胡國名也殺者殺之而已斬者獲其首誅全甲徐廣曰全一作金執渾邪王子及相國都尉首虜八千餘級收休屠祭天金人如淳曰祭天為主益封去病二千户其夏驃騎将軍與合騎侯敖俱出北地異道博望侯張騫郎中令李廣俱出右北平異道皆撃匈奴郎中令将四千騎先至博望侯將萬騎在後至匈奴左賢王将數萬騎圍郎中令郎中令與戰二日死者過半所殺亦過當博望侯至匈奴兵引去博望侯坐行留當斬贖為庶人而驃騎将軍出北地已遂深入與合騎侯失道不相得驃騎将軍踰居延至祁連山捕首虜甚多天子曰驃騎将軍踰居延張晏曰水名也遂過小月氏攻祁連山得酋涂王張晏曰胡王也以衆降者二千五百人斬首虜三萬二百級獲五王五王母單于閼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國将軍當户都尉六十三人師大率減什三益封去病五千戸賜校尉從至小月氏爵左庶長鷹擊司馬破奴再從驃騎将軍斬遬濮王捕稽且王千騎将得王王母各一人王子以下四十一人捕虜三千三百三十人前行捕虜千四百人以千五百戸封破奴為從驃侯張晏曰從驃騎将軍有功因以為號校尉句王徐廣曰句音鉤匈奴以為號髙不識從驃騎将軍捕呼于屠王王子以下十一人捕虜千七百六十八人以千一百户封不識為宜冠侯校尉僕多有功封為煇渠侯合騎侯敖坐行留不與驃騎㑹當斬贖為庶人諸宿将所将士馬兵亦不如驃騎驃騎所将常選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将軍軍亦有天幸未甞困絶也然而諸宿将常坐留落不遇由此驃騎日以親貴比大将軍其秋單于怒渾邪王居西方數為漢所破亡數萬人以驃騎之兵也單于怒欲召誅渾邪王渾邪王與休屠王等謀欲降漢使人先遣使向邉境要遮漢人令報天子要邉是時大行李息将城河上得渾邪王使即馳傳以聞天子聞之於是恐其以詐降而襲邉乃令驃騎将軍将兵往迎之驃騎既渡河與渾邪王衆相望渾邪王裨将見漢軍而多欲不降者頗遁去驃騎乃馳入與渾邪王相見斬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獨遣渾邪王乗傳先詣行在所盡将其衆渡河降者數萬號稱十萬既至長安天子所以賞賜者數十巨萬封渾邪王萬尸為漯隂侯封其裨王呼毒尼文頴曰胡王名為下麾侯鷹庇徐廣曰一云篇訾為煇渠侯禽棃為河綦侯徐廣曰禽一作鳥大當户銅離徐廣曰一作稠離也為常樂侯於是天子嘉驃騎之功曰驃騎將軍去病率師攻匈奴西域王渾邪王及厥衆萌咸相犇率以軍糧接食并將控弦萬有餘人誅獟駻晉灼曰獟音欺譙反獲首虜八千餘級降異國之王三十二人戰士不離傷十萬之衆咸懷集服仍與之勞爰及河塞庶㡬無患幸既永綏矣以千七百户益封驃騎将軍減隴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寛天下之繇居頃之乃分徙降者邉五郡故塞外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為屬國其明年匈奴入右北平定襄殺畧漢千餘人其明年天子與諸將議曰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常以為漢兵不能度幕輕留今大發士卒其勢必得所欲是嵗元狩四年元狩四年春上令大将軍青驃騎将軍去病将各五萬騎歩兵轉者踵軍數十萬而敢力戰深入之士皆屬驃騎驃騎始為出定襄當單于捕虜言單于東乃更令驃騎出代郡令大将軍出定襄郎中令為前将軍太僕為左将軍主爵趙食其為右将軍平陽侯襄為後将軍皆屬大将軍兵即度幕軍人馬凡五萬騎與驃騎等咸擊匈奴單于趙信為單于謀曰漢兵既度幕人馬罷匈奴可坐收虜耳乃悉逺北其輜重皆以精兵待幕北而適值大将軍軍出塞千餘里見單于兵陳而待於是大将軍令武剛車孫吴兵法曰有巾有葢謂之武剛車也自環為營而縱五千騎往當匈奴匈奴亦縱可萬騎㑹日且入大風起砂礫擊面兩軍不相見漢益縱左右翼繞單于單于視漢兵多而士馬尚彊戰而匈奴不利薄萛單于遂乗六驘壯騎可數百直冒漢圍西北馳去時已昏漢匈奴相紛拏殺傷大當漢軍左校捕虜言單于未昏而去漢軍因發輕騎夜追之大将軍軍因隨其後匈奴兵亦散走遲明行二百餘里徐廣曰遲一作黎不得單于頗獲斬首虜萬餘級遂至窴顔山趙信城徐廣曰窴音田得匈奴積粟食軍軍留一日而還悉燒其城餘粟以歸大將軍之與單于㑹也而前將軍廣右将軍食其軍别從東道或失道後擊單于大将軍引還過幕南乃得前将軍右將軍大将軍欲使使歸報令長史簿責前將軍廣廣自殺右将軍至下吏贖為庶人大將軍軍入塞凡斬捕首虜萬九千級是時匈奴衆失單于十餘日右谷蠡王聞之自立為單于單于後得其衆右王乃去單于之號驃騎将軍亦将五萬騎車重與大将軍軍等而無裨将悉以李敢等為大校當裨將出代右北平千餘里直左方兵所斬捕功已多大將軍軍既還天子曰驃騎将軍去病率師躬将所獲葷粥之士徐廣曰粥一作允駰案應劭曰所降士有材力者約輕齎絶大幕渉獲章渠徐廣曰獲一作䕶以誅比車耆晉灼曰王號也轉撃左大将斬獲旗鼔厯涉離侯濟弓閭晉灼曰水名也獲屯頭王漢書音義曰胡王號也韓王等三人徐廣曰王一作藉将軍相國當户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登臨翰海張晏曰登海邉山以望海也執鹵獲醜七萬有四百四十三級師率減什三取食於敵逴行殊逺而粮不絶以五千八百户益封驃騎将軍右北平太守路博徳屬驃騎將軍㑹與城不失期從至檮余山斬首捕虜二千七百級以千六百户封博徳為符離侯北地都尉邢山徐廣曰一作衛山從驃騎将軍獲王以千二百户封山為義陽侯故歸義因淳王復陸支樓専王伊即靬皆從驃騎将軍有功以千三百户封陸支為壯侯以千八百户封伊即靬為衆利侯從驃侯破奴昌武侯安稽徐廣曰姓趙故匈奴王從驃騎有功益封各三百户校尉敢得旗鼓為闗内侯食邑二百户校尉自為爵大庶長軍吏卒為官賞賜甚多而大将軍不得益封軍吏卒皆無封侯者兩軍之出塞塞閱官及私馬凡十四萬匹而復入塞者不滿三萬匹乃益置大司馬位大将軍驃騎将軍皆為大司馬如淳曰大将軍驃騎将軍皆有大司馬之號也定令今驃騎将軍秩禄與大将軍等自是之後大将軍青日退而驃騎将軍日益貴舉大将軍故人門下多去事驃騎輒得官爵唯任安不肯驃騎将軍為人少言不泄有氣敢任天子常欲教之孫吴兵法對曰顧方畧何如耳不至學古兵法天子為治第令驃騎視之對曰匈奴未滅無以家為也由此上益重愛之然少而侍中貴不省士其從軍天子為遣太官齎數十乗既還重車餘棄粱肉而士有飢者其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而驃騎尚穿域蹋鞠徐廣曰穿地為營域事多此類大將軍為人仁善退讓以和柔自媚於上然天下未有稱也驃騎將軍自四年軍後三年元狩六年而卒天子悼之發屬國𤣥甲軍陳自長安至茂陵為冢像祁連山謚之并武與廣地曰景桓侯蘇林曰景武諡也桓廣地諡也張晏曰諡法布義行剛曰景闢土服逺曰桓子嬗代侯嬗少字子侯上愛之幸其壯而將之居六嵗元封元年嬗卒諡哀侯無子絶國除自驃騎将軍死後大将軍長子宜春侯伉坐法失侯後五嵗伉弟二人隂安侯不疑及發干侯登皆坐酎金失侯失侯後二嵗冠軍侯國除其後四年大将軍青卒徐廣曰元封五年諡為烈侯子伉代為長平侯自大将軍圍單于之後十四年而卒竟不復擊匈奴者以漢馬少而方南誅兩越東伐朝鮮擊羌西南夷以故乆不伐胡大将軍以其得尚平陽長公主故長平侯伉代侯六嵗坐法失侯左方兩大将軍及諸禆將名最大將軍青凡七出擊匈奴斬捕首虜五萬餘級一與單于戰収河南地遂置朔方郡再益封凡萬一千八百户封三子為侯二千三百户并之萬五千七百户其校尉裨将以從大将軍侯者九人其裨将及校尉已為将者十四人為裨將者曰李廣自有傳無傳者曰将軍公孫賀賀義渠人其先胡種賀父渾邪景帝時為平曲侯徐廣曰為隴西太守坐法失侯賀武帝為太子時舍人武帝立八嵗以太僕為輕車将軍軍馬邑後四嵗以輕車将軍出雲中後五嵗以騎将軍從大将軍有功封為南窌侯後一嵗以左将軍再從大将軍出定襄無功後四嵗以坐酎金失侯後八嵗徐廣曰元鼎六年以浮沮将軍出五原二千餘里無功後八嵗徐廣曰大初二年以太僕為丞相封葛繹侯賀七為将軍出擊匈奴無大功而再侯為丞相坐子敬聲與陽石公主姧徐廣曰陽石一云徳邑為巫蠱族滅無後 将軍李息郁郅人服䖍曰郅音窒事景帝至武帝立八嵗為材官将軍軍馬邑後六嵗為将軍出代從三嵗為将軍從大将軍出朔方皆無功凡三為将軍其後常為大行 将軍公孫敖義渠人以郎事武帝武帝立十二嵗為驃騎将軍出代亡卒七千人當斬贖為庶人後五嵗以校尉從大将軍有功封為合騎侯後一嵗以中将軍從大将軍再出定襄無功後二嵗以将軍出北地後驃騎期當斬贖為庶人後二嵗以校尉從大将軍無功後十四嵗以因杆将軍築受降城七嵗復以因杆将軍再出擊匈奴至余吾亡士卒多下吏當斬詐死亡居民間五六嵗後發覺復繫坐妻為巫蠱族凡四為将軍出撃匈奴一侯 将軍李沮雲中人事景帝武帝立十七嵗以左内史為彊弩将軍後一嵗復為彊弩将軍 将軍李蔡成紀人也事孝文帝景帝武帝以輕車将軍從大将軍有功封為樂安侯已為丞相坐法死 将軍張次公河東人以校尉從衛将軍青有功封為岸頭侯其後大后崩為将軍軍北軍後一嵗為将軍從大将軍再為將軍坐法失侯次公父隆輕車武射也以善射景帝幸近之也 将軍蘇建杜陵人以校尉從衛将軍青有功為平陵侯以将軍築朔方後四嵗為游擊将軍從大将軍出朔方後一嵗以右将軍再從大将軍出定襄亡翕侯失軍當斬贖為庶人其後為代郡太守卒冢在大猶鄉 将軍趙信以匈奴相國降為翕侯武帝立十七嵗為前将軍與單于戰敗降匈奴 将軍張騫以使通大夏還為校尉從大将軍有功封為博望侯後三嵗為将軍出右北平失期當斬贖為庶人其後使通烏孫為大行而卒冢在漢中 将軍趙食其祋祤人也武帝立二十二嵗以主爵為右将軍從大将軍出定襄迷失道當斬贖為庶人 將軍曹襄以平陽侯為後将軍從大将軍出定襄襄曹參孫也 将軍韓説弓髙侯庶孫也以校尉從大将軍有功為龍頟侯坐酎金失侯元鼎六年以待詔為横海将軍撃東越有功為按道侯以太初三年為游撃将軍屯於五原外列城為光禄勲掘蠱太子宫衛太子殺之 将軍郭昌雲中人也以校尉從大将軍元封四年以太中大夫為拔胡将軍屯朔方還撃昆明母功奪印 将軍荀彘太原廣武人以御見侍中為校尉數從大将軍以元封三年為左将軍撃朝鮮無功以捕樓船将軍坐法死最 驃騎将軍去病凡六出擊匈奴其四出以将軍徐廣曰再出以剽姚校尉也斬捕首虜十一萬餘級及渾邪王以衆降數萬遂開河西酒泉之地西方益少胡宼四益封凡萬五千一百户其校吏有功為侯者凡六人而後為将軍二人 将軍路博徳平州人以右北平太守從驃騎将軍有功為符離侯驃騎死後博徳以衛尉為伏波将軍伐破南越益封其後坐法失侯為彊弩都尉屯居延卒 将軍趙破奴故九原人甞亡入匈奴已而歸漢為驃騎将軍司馬出北地時有功封為從驃侯坐酎金失侯後一嵗為匈河将軍攻胡至匈河水無功後二嵗徐廣曰元封二年擊虜樓蘭王復封為浞野侯後六嵗徐廣曰太初二年為浚稽将軍将二萬騎擊匈奴左賢王左賢王與戰兵八萬騎圍破奴破奴生為虜所得遂沒其軍居匈奴中十嵗復與其太子安國亡入漢徐廣曰以太初二年入匈奴天漢元年亡歸涉四年後坐巫蠱族 自衛氏興大将軍青首封其後枝屬為五侯凡二十四嵗而五侯盡奪衛氏無為侯者
  太史公曰蘇建語余曰吾甞責大将軍至尊重而天下之賢大夫毋稱焉願将軍觀古名将所招選擇賢者勉之哉大将軍謝曰自魏其武安之厚賔客天子常切齒彼親附士大夫招賢絀不肖者人主之柄也人臣奉法遵職而已何與招士驃騎亦放此意其為将如此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集解>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二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十二
  平津侯主父列傳第五十二
  丞相公孫𢎞者菑川薛縣人也字季少時為薛獄吏有辠免家貧牧豕海上年四十餘乃學春秋雜説養後母孝謹建元元年天子初即位招賢良文學之士是時𢎞年六十徴以賢良為博士使匈奴還報不合上意上怒以為不能𢎞乃病免歸元光五年有詔徴文學菑川國復推上公孫𢎞𢎞讓謝國人曰臣以甞西應命以不能罷歸願更推選國人固推𢎞𢎞至太常太常令所徴儒士各對䇿百餘人𢎞第居下䇿奏天子擢𢎞䇿為第一召入見狀貎甚麗拜為博士是時通西南夷道置郡巴蜀民苦之詔使𢎞視之還奏事盛毁西南夷無所用上不聴𢎞為人恢竒多聞常稱以為人主病不廣大人臣病不節儉𢎞為布被食不重肉後母死服䘮三年毎朝㑹議開陳其端令人主自擇不肯面折庭爭於是天子察其行敦厚辯論有餘習文法吏事而又縁飾以儒術上大説之二嵗中徐廣曰云一嵗至左内史𢎞奏事有不可不庭辯之常與主爵都尉汲黯請間汲黯先發之𢎞推其後天子常説所言皆聴以此日益親貴甞與公卿約議至上前皆倍其約以順上㫖汲黯庭詰𢎞曰齊人多詐而無情實始與臣等建此議今皆倍之不忠上問𢎞𢎞謝曰夫知臣者以臣為忠不知臣者以臣為不忠上然𢎞言左右幸臣每毁𢎞上益厚遇之元朔三年張歐免以𢎞為御史大夫是時通西南夷東置滄海北築朔方之郡𢎞數諌以為罷敝中國以奉無用之地願罷之於是天子乃使朱買臣等難𢎞置朔方之便發十䇿𢎞不得一韋昭曰以𢎞之才非不能得一也以為不可不敢逆上耳𢎞迺謝曰山東鄙人不知其便若是願罷西南夷滄海而専奉朔方上乃許之汲黯曰𢎞位在三公奉禄甚多然為布被此詐也上問𢎞𢎞謝曰有之夫九卿與臣善者無過黯然今日庭詰𢎞誠中𢎞之病夫以三公為布被誠飾詐欲以釣名且臣聞管仲相齊有三歸侈擬於君桓公以霸亦上僣於君晏嬰相景公食不重肉妾不衣絲齊國亦治此下比於民今臣𢎞位為御史大夫而為布被自九卿以下至於小吏無差誠如汲黯言且無汲黯忠陛下安得聞此言天子以為謙讓愈益厚之卒以𢎞為丞相封平津侯徐廣曰大臣表曰元朔五年十一月乙丑公孫𢎞為丞相功臣表曰元朔三年十一月乙丑封平津侯駰案漢書髙成之平津侯也𢎞為人意忌外寛内深諸甞與𢎞有郤者雖佯與善隂報其禍殺主父偃徙董仲舒於膠西皆𢎞之力也食一肉脫粟之飯故人所善賔客仰衣食𢎞奉禄皆以給之家無所餘士亦以此賢之淮南衡山謀反治黨與方急𢎞病甚自以為無功而封位至丞相宜佐明主鎮撫國家使人由臣子之道今諸侯有畔逆之計此皆宰相奉職不稱恐竊病死無以塞責乃上書曰臣聞天下之通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父子兄弟夫婦長幼之序此五者天下之通道也知仁勇此三者天下之通徳所以行之者也故曰力行近乎仁好問近乎知知恥近乎勇知斯三者則知所以自治知所以自治然後知所以治人天下未有不能自治而能治人者也此百世不易之道也今陛下躬行大孝鑒三王建周道兼文武厲賢予禄徐廣曰厲一作廣也量能授官今臣𢎞罷駑之質無汗馬之勞陛下過意擢臣𢎞卒伍之中封為列侯致位三公臣𢎞行能不足以稱素有負薪之疾恐先狗馬填溝壑終無以報徳塞責願歸侯印乞骸骨避賢者路天子報曰古者賞有功襃有徳守成尚文遭遇右武未有易此者也朕宿昔庶㡬獲承尊位懼不能寧惟所與共為治者君宜知之葢君子善善惡惡君宜知之君若謹行常在朕躬君不幸罹霜露之病何恙不已漢書音義曰何恙喻小疾不以時愈乃上書歸侯乞骸骨是章朕之不徳也今事少間君其省思慮一精神輔以醫藥因賜告牛酒雜帛居數月病有瘳視事元狩二年𢎞病竟以丞相終漢書曰年八十子度嗣為平津侯度為山陽太守十餘嵗坐法失侯
  主父偃者齊臨菑人也學長短縱横之術晚乃學易春秋百家言游齊諸生間莫能厚遇也齊諸儒生相與排擯不容於齊家貧假貸無所得乃北游燕趙中山皆莫能厚遇為客甚困孝武元光元年中以為諸侯莫足游者乃西入闗見衛将軍衛将軍數言上上不召資用之留乆諸公賔客多厭之乃上書闕下朝奏暮召入見所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一事諌伐匈奴其辭曰臣聞明主不惡切諌以博觀忠臣不敢避重誅以直諌是故事無遺䇿而功流萬世今臣不敢隠忠避死以效愚計願陛下幸赦而少察之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凱應劭曰大凱周禮還師振旅之樂春蒐秋獮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戰也宋均曰春秋少陽少隂氣弱未全須人功而後用士庶法之教而後成宗仁本義天子諸侯必春秋講武簡閲車徒以順時氣不忘戰也且夫怒者逆徳也兵者凶器也爭者末節也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故聖王重行之夫務戰勝窮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任戰勝之威蠶食天下并吞戰國海内為一功齊三代務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諫曰不可夫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遷徙鳥舉難得而制也輕兵深入糧食必絶踵糧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為利也遇其民不可役而守也勝必殺之非民父母也靡敝中國快心匈奴非長䇿也秦皇帝不聽遂使䝉恬將兵攻胡辟地千里以河為境地固澤徐廣曰一作斥鹹鹵瓚曰其地多水澤又有鹵不生五榖然後發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師十有餘年死者不可勝數終不能踰河而北是豈人衆不足兵革不備哉其勢不可也又使天下蜚芻輓粟文穎曰轉芻穀就戰是也起於東腄徐廣曰腄在東萊音縋琅邪負海之郡轉輸北河率三十鍾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於糧饟女子紡績不足於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養道路死者相望葢天下始畔秦也及至髙皇帝定天下略地於邉聞匈奴聚於代谷之外而欲擊之御史成進諌曰不可夫匈奴之性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徳攻匈奴臣竊危之髙帝不聴遂北至於代谷果有平城之圍髙皇帝葢悔之甚乃使劉敬往結和親之約然後天下㤀干戈之事故兵法曰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夫秦常積衆暴兵數十萬人雖有覆車殺将係虜單于之功亦適足以結怨深讎不足以償天下之費夫上虚府庫下敝百姓甘心於外國非完事也夫匈奴難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盜侵驅所以為業也天性固然上及虞夏殷周固弗程督禽獸畜之不屬為人夫上不觀虞夏殷周之統而下修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憂百姓之所疾苦也且夫兵乆則變生事苦則虞易乃使邉境之民靡敝愁苦而有離心将吏相疑而外市張晏曰與外國交求利己若章邯之比故尉佗章邯得以成其私也夫秦政之所以不行者權分乎二子此得失之效也故周書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願陛下詳察之少加意而熟慮焉是時趙人徐樂齊人嚴安俱上書言世務各一事徐樂曰臣聞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不在於瓦觧古今一也何謂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陳涉無千乘之尊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後無鄉曲之譽非有孔墨曽子之賢陶朱猗頓之富也然起窮巷奮棘矜矜音勤偏袒大呼而天下從風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也俗已亂而政不修此三者陳涉之所以為資也是之謂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何謂瓦解吴楚齊趙之兵是也七國謀為大逆號皆稱萬乗之君帶甲數十萬威足以嚴其境内財足以勸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為禽於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權輕於匹夫而兵弱於陳涉也當是之時先帝之徳澤未衰而安土樂俗之民衆故諸侯無境外之助此之謂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由是觀之天下誠有土崩之勢雖布衣窮處之士或首惡而危海内陳涉是也况三晉之君或存乎天下雖未有大治也誠能無土崩之勢雖有彊國勁兵不得旋踵而身為禽矣吴楚齊趙是也况羣臣百姓能為亂乎哉此二體者安危之明要也賢主所留意而深察也間者闗東五榖不登年嵗未復民多窮困重之以邉境之事推數循理而觀之則民且有不安其處者矣不安故易動易動者土崩之勢也故賢主獨觀萬化之原明於安危之機修之廟堂之上而銷未形之患其要期使天下無土崩之勢而已矣故雖有彊國勁兵陛下逐走獸射蜚鳥𢎞游燕之囿淫縱恣之觀極馳騁之樂自若也金石絲竹之聲不絶於耳帷帳之私俳優侏儒之笑不乏於前而天下無宿憂名何必湯武俗何必成康雖然臣竊以為陛下天然之聖寛仁之資而誠以天下為務則湯武之名不難侔而成康之俗可復興也此二體者立然後處尊安之實揚名廣譽於當世親天下而服四夷餘恩遺徳為數世隆南面負扆攝袂而揖王公此陛下之所服也臣聞圖王不成其敝足以安安則陛下何求而不得何為而不成何征而不服乎哉嚴安上書曰臣聞周有天下其治三百餘嵗成康其隆也刑錯四十餘年而不用及其衰也亦三百餘嵗故五伯更起五伯者常佐天子興利除害誅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沒賢聖莫續天子孤弱號令不行諸侯恣行強陵弱衆暴寡田常簒齊六卿分晉竝為戰國此民之始苦也於是强國務攻弱國備守合從連横馳車擊轂介胄生蟣蝨民無所告愬及至秦王蠶食天下并吞戰國稱號曰皇帝一海内之政壞諸侯之城銷其兵鑄以為鐘虡示不復用元元黎民得免於戰國逢明天子人人自以為更生嚮使秦緩其刑罰薄賦斂省繇役貴仁義賤權利上篤厚下智巧變風易俗化於海内則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風而修其故俗為智巧權利者進篤厚忠信者退法嚴政峻謟諛者衆日聞其美意廣心軼欲肆威海外乃使䝉恬将兵以北攻胡辟地進境戍於北河蜚芻輓粟以隨其後又使尉佗屠雎将樓船之士南攻百越使監禄韋昭曰監御史名禄也鑿渠運糧深入越越人遁逃曠日持乆糧食絶乏越人擊之秦兵大敗秦乃使尉佗将卒以戍越當是時秦禍北搆於胡南挂於越宿兵無用之地進而不得退行十餘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於道樹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叛陳勝吴廣舉陳武臣張耳舉趙項渠舉吴田儋舉齊景駒舉郢周市舉魏韓廣舉燕窮山通谷豪士竝起不可勝載也然皆非公侯之後非長官之吏也無尺寸之勢起閭巷杖棘矜應時而皆動不謀而俱起不約而同㑹壤長地進張晏曰壤進益也至於霸主時教使然也秦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滅世絶祀者窮兵之禍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強不變之患也今欲招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略濊州如淳曰東夷也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蘢城議者美之此人臣之利也非天下之長䇿也今中國無狗吠之驚而外累於逺方之備靡敝國家非所以子民也行無窮之欲甘心快意結怨於匈奴非所以安邉也禍結而不解兵休而復起近者愁苦逺者驚駭非所以持乆也今天下鍜甲砥劒橋箭累弦轉輸運糧未見休時此天下之所共憂也夫兵乆而變起事煩而慮生今外郡之地或㡬千里列城數十形束壤制服䖍曰言所束在郡守土壤足以専民制蘇林曰言其土地形勢足以束制其民也㫄脅諸侯非公室之利也上觀齊晉之所以亡者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觀秦之所以滅者嚴法刻深欲大無窮也今郡守之權非特六卿之重也地㡬千里非特閭巷之資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遭萬世之變則不可稱諱也書奏天子天子召見三人謂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徐廣曰它史記本皆不見嚴安此旁所纂者皆取漢書耳然漢書不冝乃容大異或寫史記相承闕脫也於是上乃拜主父偃徐樂嚴安為郎中數見上疏言事詔拜偃為謁者遷樂為中大夫一嵗中四遷偃偃説止曰古者諸侯不過百里彊弱之形易制今諸侯或連城數十地方千里緩則驕奢易為淫亂急則阻其彊而合從以逆京師今以法割削之則逆節萌起前日鼂錯是也今諸侯子弟或十數而適嗣代立餘雖骨肉無尺寸地封則仁孝之道不宣願陛下令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願上以徳施實分其國不削而稍弱矣於是上從其計徐廣曰元朔二年始令諸侯王分封子弟也又説上曰茂陵初立天下豪桀并兼之家亂衆之民皆可徙茂陵内實京師外銷姦猾此所謂不誅而害除上又從其計尊立衛皇后及發燕王定國隂事偃有功焉大臣皆畏其口賂遺累千金人或説偃曰太横矣主父曰臣結髪游學四十餘年身不得遂親不以為子昆弟不收賔客棄我我阨日乆矣且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吾日暮途逺故倒行暴施之偃盛言朔方地肥饒外阻河䝉恬城之以逐匈奴内省轉輸戍漕廣中國滅胡之本也上覽其説下公卿議皆言不便公孫𢎞曰秦時常發三十萬衆築北河終不可就已而棄之主父偃盛言其便上竟用主父計立朔方郡元朔二年主父言齊王内淫佚行僻上拜主父為齊相至齊徧召昆弟賔客散五百金與之數之曰始吾貧時昆弟不我衣食賔客不我内門今吾相齊諸君迎我或千里吾與諸君絶矣毋復入偃之門乃使人以王與姊姧事動王王以為終不能脫罪恐效燕王論死乃自殺有司以聞主父始為布衣時嘗游燕趙及其貴發燕事趙王恐其為國患欲上書言其隂事為偃居中不敢發及為齊相出闕即使人上書告言主父偃受諸侯金以故諸侯子弟多以得封者及齊王自殺上聞大怒以為主父刼其王令自殺乃徴下吏治主父服受諸侯金實不劫王令自殺上欲勿誅是時公孫𢎞為御史大夫乃言曰齊王自殺無後國除為郡入漢主父偃本首惡陛下不誅主父偃無以謝天下乃遂族主父偃主父方貴幸時賔客以千數及其族死無一人收者唯獨洨孔車徐廣曰孔車洨人也沛有洨縣收𦵏之天子後聞之以為孔車長者也
  太史公曰公孫𢎞行義雖修然亦遇時漢興八十餘年矣徐廣曰漢初至元朔二年八十年也上方鄉文學招俊乂以廣儒墨𢎞為舉首主父偃當路諸公皆譽之及名敗身誅士爭言其惡悲夫 太皇太后詔大司徒大司空徐廣曰此詔是平帝元始中王元后詔後人寫此及班固所稱以續卷后葢聞治國之道富民為始富民之要在於節儉孝經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禮與奢也寧儉昔者管仲相齊桓霸諸侯有九合一匡之功而仲尼謂之不知禮以其奢泰侈擬於君故也夏禹卑宫室惡衣服後聖不循由此言之治之盛也徳優矣莫髙於儉儉化俗民則尊卑之序得而骨肉之恩親爭訟之原息斯乃家給人足刑錯之本也歟可不務哉夫三公者百寮之率萬民之表也未有樹直表而得曲影者也孔子不云乎子率而正孰敢不正舉善而教不能則勸維漢興以來股肱宰臣身行儉約輕財重義較然著明未有若故丞相平津侯公孫𢎞者也位在丞相而為布被脫粟之飯不過一肉故人所善賔客皆分奉禄以給之無有所餘誠内自克約而外從制汲黯詰之乃聞于朝此可謂減於制度應劭曰禮貴有常尊衣服有常品而可施行者也徳優則行否則止與内奢泰而外為詭服以釣虚譽者殊科以病乞骸骨孝武皇帝即制曰賞有功襃有徳善善惡惡君宜知之其省思慮存精神補以醫藥賜告治病牛酒雜帛居數月有瘳視事至元狩二年竟以善終于相位夫知臣莫若君此其效也𢎞子度嗣爵後為山陽太守坐法失侯夫表徳章義所以率俗厲化聖王之制不易之道也其賜𢎞後子孫之次當為後者爵闗内侯食邑三百户徴詣公車上名尚書朕親臨拜焉
  班固稱曰公孫𢎞卜式兒寛皆以鴻漸之翼困於燕雀李奇曰漸進也鴻一舉而進千里者羽翼之材也𢎞等皆以大材初為俗所薄若燕雀不知鴻鵠之志也逺迹羊豕之間韋昭曰逺跡謂耕牧在於逺方非遇其特焉能致此位乎是時漢興六十餘載海内乂安府庫充實而四夷未賔制度多闕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始以蒲輪迎枚生見主父而歎息羣臣慕嚮異人竝出卜式試於芻牧𢎞羊擢於賈䜿衛青奮於奴僕日磾出於降虜斯亦曩時版築飯牛之明矣漢之得人於兹為盛儒雅則公孫𢎞董仲舒兒寛篤行則石建石慶質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鄭當時定令則趙禹張湯文章則司馬遷相如滑稽則東方朔枚臯應對則嚴助朱買臣厯數則唐都落下閎恊律則李延年運籌則桑𢎞羊奉使則張騫蘇武将帥則衛青霍去病受遺則霍光金日磾其餘不可勝紀是以興造功業制度遺文後世莫及孝宣承統纂修洪業亦講論六藝招選茂異而蕭望之梁邱賀夏侯勝韋𤣥成嚴彭祖尹更始以儒術進劉向王褒以文章顯将相則張安世趙充國魏相邴吉于定國杜延年治民則黃霸王成龔遂鄭宏邵信臣韓延壽尹翁歸趙廣漢之屬皆有功迹見述於後累其名臣亦其次也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三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十三
  南越尉陀列傳第五十三
  南越王尉陀者真定人也姓趙氏秦時已并天下略定揚越張晏曰揚州之南越也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謫徙民與越雜處十三嵗徐廣曰秦并天下至二世元年十三年并天下八嵗乃平越地至二世元年六年也陀秦時用為南海龍川令至二世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徐廣曰爾時未言都尉也召龍川令趙陀語曰聞陳勝等作亂秦為無道天下苦之項羽劉季陳勝吴廣等州郡各共興軍聚衆虎爭天下中國擾亂未知所安豪傑畔秦相立南海僻逺吾恐盜兵侵地至此吾欲興兵絶新道自備待諸侯變㑹病甚且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千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國郡中長吏無足與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書韋昭曰被之以書音光被之被行南海尉事囂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陽山湟谿闗曰徐廣曰在桂陽通四㑹也盜兵且至急絶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誅秦所置長吏以其黨為假守秦已破滅佗即擊并桂林象郡自立為南越武王韋昭曰生以武為號不稽於古也髙帝已定天下為中國勞苦故釋佗弗誅漢十一年遣陸賈因立佗為南越王與剖符通使和集百越毋為南邉患害與長沙接境髙后時有司請禁南越闗市鐵器佗曰髙帝立我通使物今髙后聴讒臣别異蠻夷隔絶器物此必長沙王計也欲倚中國擊滅南越而并王之自為功也於是佗乃自尊號為南越武帝發兵攻長沙邉邑敗數縣而去焉髙后遣将軍隆慮侯竈往擊之㑹暑溼士卒大疫兵不能踰嶺嵗餘髙后崩即罷兵佗因此以兵威邉財物賂遺閩越西甌駱役屬馬漢書音義曰駱越也東西萬餘里迺乗黄屋左纛稱制與中國侔及孝文帝元年初鎮撫天下使告諸侯四夷從代來即位意喻盛徳焉乃為佗親冢在真定置守邑嵗時奉祀召其從昆弟尊官厚賜寵之詔丞相陳平等舉可使南越者平言好畤陸賈先帝時習使南越迺召賈以為大中大夫往使因讓佗自立為帝曽無一介之使報者陸賈至南越王甚恐為書謝稱曰蠻夷大長老夫臣陀前日髙后隔異南越竊疑長沙王讒臣又遥聞髙后盡誅陀宗族掘燒先人冡以故自棄犯長沙邉境且南方早溼蠻夷中間其東閩越千人衆號稱王其西甌駱裸國亦稱王老臣妄竊帝號聊以自娱豈敢以聞天王哉乃頓首謝願長為藩臣奉貢職於是乃下令國中曰吾聞兩雄不俱立兩賢不竝世皇帝賢天子也自今已後去帝制黄屋左纛陸賈還報孝文帝大説遂至孝景時稱臣使人朝請然南越其居國竊如故號名其使天子稱王朝命如諸侯至建元四年卒陀孫胡為南越王徐廣曰皇甫謐曰越王趙陀以建元四年卒爾時漢興七十年陀葢百嵗矣此時閩越王郢興兵撃南越邉邑粤使人上書曰兩越俱為藩臣毋得擅興兵相攻撃今閩越興兵侵臣臣不敢興兵唯天子詔之於是天子多南越義守職約為興師遣兩将軍往討閩越兵未踰嶺閩越王弟餘善殺郢以降於是罷兵天子使莊助往諭意南越王胡頓首曰天子乃為臣興兵討閩越死無以報徳遣太子嬰齊入宿衛謂助曰國新被宼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裝入見天子助去後其大臣諌胡曰漢興兵誅郢亦行以驚動南越且先王昔言事天子期無失禮要之不可以説好語入見入見則不得復歸亡國之勢也於是胡稱病竟不入見後十餘嵗胡實病甚太子嬰齊請歸胡薨諡為文王嬰齊代立即藏其先武帝璽嬰齊其入宿衛在長安時取邯鄲樛氏女生子興徐廣曰一作典及即位上書請立樛氏女為后興為嗣漢數使使者風諭嬰齊嬰齊尚樂擅殺生自恣懼入見要用漢法比内諸侯固稱病遂不見遣子次公入宿衛嬰齊薨諡為明王太子興代立其母為太后太后自未為嬰齊姬時嘗與霸陵人安國少季通及嬰齊薨後元鼎四年漢使安國少季往諭王王太后以入朝比内諸侯令辯士諌大夫終軍等宣其辭勇士魏臣等輔其缺徐廣曰一作決衛尉路博徳将兵屯桂陽待使者王年少太后中國人也嘗與安國少季通其使復私焉國人頗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亂起亦欲倚漢威數勸王及羣臣求内屬即因使者上書請比内諸侯三嵗一朝除邉闗於是天子許之賜其丞相吕嘉銀印及内史中尉太傅印餘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漢法比内諸侯使者皆留填撫之王王太后飭治行裝重齎為入朝具其相吕嘉年長矣相三王宗族官仕為長吏者七十餘人男盡尚王女女盡嫁王子兄弟宗室及蒼梧秦王有連漢書音義曰蒼梧越中王自名為秦王連親婚也其居國中甚重越人信之多為耳目者得衆心愈於王王之上書數諌止王王弗聴有畔心數稱病不見漢使者使者皆注意嘉勢未能誅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發乃置酒介漢使者權韋昭曰恃使者為介冑也謀誅嘉等使者皆東鄉太后南鄉王北鄉相嘉大臣皆西鄉侍坐飲嘉弟為将将卒居宫外酒行太后謂嘉曰南越内屬國之利也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杖遂莫敢發嘉見耳目非是即起而出太后怒欲鏦嘉以矛韋昭曰鏦撞也王止太后嘉遂出分其弟兵就舍稱病不肯見王及使者乃隂與大臣作亂王素無意誅嘉嘉知之以故數月不發太后有淫行國人不附欲獨誅嘉等力又不能天子聞嘉不聴王王太后弱孤不能制使者怯無決又以為王王太后已附漢獨吕嘉為亂不足以興兵欲使莊參以二千人往使參曰以好往數人足矣以武往二千人無足以為也辭不可天子罷參也郟壯士徐廣曰縣屬頴川音古治反故濟北相韓千秋奮曰以區區之越又有王太后應獨相吕嘉為害願得勇士三百人必斬嘉以報於是天子遣千秋徐廣曰為校尉與王太后弟樛樂将二千人往入越境吕嘉等乃遂反下令國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國人也又與使者亂専欲内屬盡持先王寳器入獻天子以自媚多從人行至長安虜賣以為僮僕取自脫一時之利無顧趙氏社稷為萬世慮計之意乃與其弟将卒攻殺王太后及漢使者遣人告蒼梧秦王及其諸郡縣立明王長男越妻子術陽侯建徳為王徐廣曰元鼎四年以南越王兄越封髙昌侯而韓千秋兵入破數小邑其後越直開道給食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擊千秋等遂滅之使人函封漢使者節置塞上好為謾辭謝罪發兵守要害處於是天子曰韓千秋雖無成功亦軍鋒之冠封其子延年為成安侯樛樂其姊為王太后首願屬漢封其子廣徳為龍亢侯乃下赦曰天子㣲諸侯力政譏臣不討賊今吕嘉建徳等反自立晏如令罪人及江淮以南徐廣曰淮一作滙也樓船十萬師應劭曰時欲撃越非水不至故作大船船上施樓故號曰樓船也往討之元鼎五年秋衛尉路博徳為伏波将軍出桂陽下匯水徐廣曰一作湟案地理志曰桂陽有匯水通四㑹或作淮字主爵都尉楊僕為樓船将軍出豫章下横浦故歸義越侯二人張晏曰故越人降為侯為戈船下厲將軍徐廣曰厲一作瀬駰案張晏曰越人於水中負人船又有蛟龍之害故置戈於船下因以為名也應劭曰瀨水流涉上也瓚曰伍子胥書有戈船以載干戈因謂之戈船也出零陵或下離水徐廣曰在零陵通廣信或扺蒼梧使馳義侯徐廣曰越人也名遺因巴蜀罪人發夜郎兵下䍧牱江咸㑹番禺元鼎六年冬樓船将軍将精卒先陷尋陜破石門得越船粟因推而前挫越鋒以數萬人待伏波伏波将軍将罪人道逺㑹期後與樓船㑹乃有千餘人遂俱進樓船居前至番禺建徳嘉皆城守樓船自擇便處居東南面伏波居西北面㑹暮樓船攻敗越人縱火燒城越素聞伏波名日𦱤不知其兵多少伏波乃為營遣使者招降者賜印復縱令相招樓船力攻燒敵反驅而入伏波營中犂旦城中皆降伏波徐廣曰吕靜曰犂結也音力奚反結猶連及逮至也漢書犂旦為遲旦謂待明也吕嘉建徳已夜與其屬數百人亡入海以船西去伏波又因問所得降者貴人以知吕嘉所之遣人追之以其故校尉司馬蘇宏得建徳封為海常侯徐廣曰在東萊越郎徐廣曰南越之郎官都稽徐廣曰表曰孫都得嘉封為臨蔡侯曰蒼梧王趙光者越王同姓聞漢兵至及越掲陽令定韋昭曰掲音其逝反自定屬漢越桂林監居翁漢書音義曰桂林郡中監姓居名翁也諭甌駱屬漢皆得為侯戈船下厲将軍兵及馳義侯所發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矣遂為九郡徐廣曰儋耳珠崖南海蒼梧九真鬱林日南合浦交趾伏波将軍益封樓船将軍以陷堅為将梁侯自尉陀初王後五世九十三嵗而國亡焉
  太史公曰尉陀之王本由任囂遭漢初定列為諸侯隆慮離溼疫佗得以益驕甌駱相攻南越動揺漢兵臨境嬰齊入朝其後亡國徴自樛女吕嘉小忠令陀無後樓船從欲怠傲失惑伏波困窮智慮愈殖因禍為福成敗之轉譬若糾墨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四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十四
  東越列傳第五十四
  閩越王無諸韋昭曰閩音武巾反東越之别名及越東海王揺者其先皆越王句踐之後也姓騶氏徐廣曰騶一作駱秦已并天下皆廢為君長以其地為閎中郡徐廣曰今建安侯官是及諸侯畔秦無諸揺率越歸鄱陽令吴芮所謂鄱君者也從諸侯滅秦當是之時項籍主命弗王漢書音義曰主號令諸侯不王無諸揺等以故不附楚漢擊項籍無諸揺率越人佐漢漢五年復立無諸為閩越王王閩中故地都東冶孝惠三年舉髙帝時越功曰閩君揺功多其民便附乃立揺為東海王應劭曰在吴郡東南濵海云都東甌徐廣曰今之永寧也世俗號為東甌王後數世至孝景三年呉王濞反欲從閩越閩越未肯行獨東甌從吴及吴破東甌受漢購殺吴王丹徒以故皆得不誅歸國吴王子子駒亡走閩越怨東甌殺其父常勸閩越擊東甌至建元三年閩越發兵圍東甌東甌食盡困且降乃使人告急天子天子問大尉田蚡蚡對曰越人相攻撃固其常又數反覆不足以煩中國往救也自秦時棄弗屬於是中大夫莊助詰蚡曰特患力弗能救徳弗能覆誠能何故棄之且秦舉咸陽而棄之何乃越也今小國以窮困來告急天子天子弗振當安所告愬又何以子萬國乎上曰太尉未足與計吾初即位不欲出虎符發兵郡國乃遣莊助以節發兵㑹稽㑹稽太守欲距不為發兵助乃斬一司馬諭意指遂發兵浮海救東甌未至閩越引兵而去東甌請舉國徙中國乃悉舉衆來處江淮之間徐廣曰年表曰東甌王廣武侯望率其衆四萬餘人來降家廬江郡建元六年閩越撃南越南越守天子約不敢擅發兵擊而以聞上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農韓安國出㑹稽皆為将軍兵未踰嶺閩越王郢發兵距險其弟餘善乃與相宗族謀曰王以擅發兵撃南越不請故天子兵來誅今漢兵衆彊今即幸勝之後來益多終滅國而止今殺王以謝天子天子聴罷兵固一國完不聴乃力戰不勝即亡入海皆曰善即鏦殺王使使奉其頭致大行大行曰所謂來者誅王今王頭至謝罪不戰而耘徐廣曰漢書作運耘義當取耘除或言耘音子粉反此楚人聲重耳隕耘當同音但字有假借聲有輕重利莫大焉乃以便宜案兵告大農軍而使使奉王頭馳報天子詔罷兩將兵曰郢等首惡獨無諸孫繇君丑不與謀焉乃使中郎将立丑為越繇王奉閩越先祭祀餘善已殺郢威行於國國民多屬竊自立為王繇王不能矯其衆持正天子聞之為餘善不足復興師曰餘善數與郢謀亂而後首誅郢師得不勞因立餘善為東越王與繇王竝處至元鼎五年南越反東越王餘善上書請以卒八千人從樓船将軍撃吕嘉等兵至掲陽以海風波為解不行持兩端隂使南越及漢破番禺不至是時樓船将軍楊僕使使上書願便引兵撃東越上曰士卒勞倦不許罷兵令諸校屯豫章梅嶺待命徐廣曰在㑹稽界元鼎六年秋餘善聞樓船請誅之漢兵臨境且往乃遂反發兵距漢道號将軍騶力等為吞漢将軍入白沙武林徐廣曰在豫章介梅嶺殺漢三校尉是時漢使大農張成故山川侯齒徐廣曰成陽共王子将屯弗敢擊却就便處皆坐畏懦誅餘善刻武帝璽自立詐其民為妄言天子遣横海将軍韓説出句章浮海從東方往樓船将軍楊僕出武林中尉王温舒出梅嶺越侯為戈船下瀨将軍出若邪白沙元封元年冬咸入東越東越素發兵距險使徇北将軍守武林敗樓船軍數校尉殺長吏樓船将軍率錢唐轅終古斬徇北将軍為禦兒侯漢書音義曰今吴南亭是也自兵未往故越衍侯吴陽前在漢漢使歸諭餘善餘善弗聴及横海將軍先至越衍侯吴陽以其邑七百人反攻越軍於漢陽從建成侯敖徐廣曰亦東越臣與其率從繇王居股謀曰餘善首惡劫守吾屬今漢兵至衆彊計殺餘善自歸諸将儻幸得脱乃遂俱殺餘善以其衆降横海将軍故封繇王居股為東成侯萬户封建成侯敖為開陵侯封越衍侯吴陽為北石侯封横海将軍説為按道侯封横海校尉福為繚嫈侯漢書音義曰音遼縈福者成陽共王子故為海常侯坐法失侯奮從軍無功以宗室故侯諸将皆無成功莫封東越将多軍漢書音義曰多軍名也漢兵至棄其軍降封為無錫侯於是天子曰東越狹多阻閩越悍數反覆詔軍吏皆将其民徙處江淮間東越地遂虚
  太史公曰越雖蠻夷其先豈嘗有大功徳於民哉何其乆也厯數代常為君王句踐一稱伯然餘善至大逆滅國遷衆其先苗裔繇王居股等猶尚封為萬戸侯由此知越世世為公侯矣葢禹之餘烈也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五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十五
  朝鮮列傳第五十五張晏曰朝鮮有濕水洌水汕水三水合為洌水疑樂浪朝鮮取名於此也朝鮮王滿者故燕人也自始全燕時嘗略屬真番徐廣曰一作莫遼東有番汙縣番音普塞反朝鮮為置吏築鄣塞秦滅燕屬遼東外徼漢興為其逺難守復修遼東故塞至浿水為界漢書音義口浿音滂沛反屬燕燕王盧綰反入匈奴滿亡命聚黨千餘人魋結蠻夷服而東走出塞度浿水居秦故空地上下鄣稍役屬真番朝鮮蠻夷及故燕齊亡命者王之都王險徐廣曰昌黎有險瀆縣也㑹孝惠高后時天下初定遼東太守即約滿為外臣保塞外蠻夷無使盜邉諸蠻夷君長欲入見天子勿得禁止以聞上許之以故滿得兵威財物侵降其旁小邑真番臨屯皆來服屬方數千里傳子至孫右渠所誘漢亡人滋多又未嘗入見真番旁衆國欲上書見天子又擁閼不通元封二年漢使渉何誘諭右渠終不肯奉詔何去至界上臨浿水使御刺殺送何者朝鮮禆王長即度馳入塞遂歸報天子曰殺朝鮮将上為其名美即不詰拜何為遼東東部都尉朝鮮怨何發兵襲攻殺何天子募罪人撃朝鮮其秋遣樓船将軍楊僕從齊浮渤海兵五萬人左将軍荀彘出遼東討右渠右渠發兵距險左将軍卒正多率遼東兵先縱敗散多還走坐法斬樓船将軍将齊兵七千人先至王險右渠城守窺知樓船軍少即出城撃樓船樓船軍敗散走将軍楊僕失其衆遁山中十餘日稍求收散卒復聚左将軍撃朝鮮浿水西軍未能破自前天子為兩将未有利乃使衛山因兵威往諭右渠右渠見使者頓首謝願降恐兩将詐殺臣今見信節請服降遣太子入謝獻馬五千匹及饋軍糧人衆萬餘持兵方渡浿水使者及左将軍疑其為變謂太子已服降宜命人毋持兵太子亦疑使者左将軍詐殺之遂不渡浿水復引歸山還報天子天子誅山左将軍破浿水上軍乃前至城下圍其西北樓船亦住㑹居城南右渠遂堅守城數月未能下左将軍素侍中幸将燕代卒悍乘勝軍多驕樓船将齊卒入海固已多敗亡其先與右渠戰困辱亡卒卒皆恐将心慙其圍右渠常持和節左将軍急擊之朝鮮大臣乃隂間使人私約降樓船往來言尚未肯決左将軍數與樓船期戰樓船欲急就其約不㑹左将軍亦使人求間郤降下朝鮮朝鮮不肯心附樓船以故兩将不相能左将軍心意樓船前有失軍罪今與朝鮮私善而又不降疑其有反計未敢發天子曰将率不能前及使衛山諭降右渠右渠遣太子山使不能剸決與左将軍計相誤卒沮約今兩将圍城又乖異以故乆不決使濟南太守公孫遂往征之有便宜得以從事遂至左将軍曰朝鮮當下乆矣不下者有狀言樓船數期不㑹具以素所意告遂曰今如此不取恐為大害非獨樓船又且與朝鮮共滅吾軍遂亦以為然而以節召樓船将軍入左将軍營計事即命左将軍麾下執捕樓船将軍并其軍以報天子天子誅遂左将軍已并兩軍即急擊朝鮮朝鮮相路人相韓隂尼谿相參将軍王唊漢書音義曰凡五人也戎狄不知官紀故皆稱相唊音頰相與謀曰始欲降樓船樓船今執獨左将軍并将戰益急恐不能與戰王又不肯降隂唊路人皆亡降漢路人道死元封三年夏尼谿相參乃使人殺朝鮮王右渠來降王險城未下故右渠之大臣成已又反復攻吏左将軍使右渠子長徐廣曰表云長路漢書表云長路音各降相路人之子最告諭其民誅成已以故遂定朝鮮為四郡真番臨屯樂浪𤣥菟也封參為澅清侯韋昭曰屬齊隂為荻苴侯韋昭曰屬勃海唊為平州侯韋昭曰屬梁父長為㡬侯韋昭曰屬河東最以父死頗有功為温陽侯韋昭曰屬齊左将軍徴至坐爭功相嫉乖計棄市樓船将軍亦坐兵至列口當待左将軍擅先縱失亡多當誅贖為庶人
  太史公曰右渠負固國以絶祀涉何誣功為兵發首樓船将狹徐廣曰言其所将卒狹少及難離咎悔失番禺乃反見疑荀彘爭勞與遂皆誅兩軍俱辱将率莫侯矣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集解>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六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十六
  西南夷列傳第五十六
  西南夷君長以什數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屬以什數滇最大如淳曰滇音顛顛馬出其國也自滇以北君長以什數卭都最大此皆魋結耕田有邑聚其外西自同師以東韋昭曰邑名也北至楪榆韋昭曰在益州楪音葉名為嶲昆明徐廣曰永昌有嶲唐縣皆編髪隨畜遷徙毋常處毋君長地方可數千里自嶲以東北君長以什數徙筰都最大徐廣曰徙在漢嘉筰音昨在越嶲自筰以東北君長以什數冉駹最大其俗或土著或移徙在蜀之西自冉駹以東北君長以什數白馬最大皆氐類也此皆巴蜀西南外蠻夷也始楚威王時使將軍莊蹻將兵循江上畧巴蜀黔中以西莊蹻者故楚莊王苖裔也蹻至滇池地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饒數千里以兵威定屬楚欲歸報㑹秦擊奪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還以其衆王滇變服從其俗以長之秦時常頞音案畧通五尺道諸此國頗置吏焉十餘嵗秦滅及漢興皆棄此國而開蜀故檄巴蜀民或竊出商賈取其筰馬僰僮髦牛以此巴蜀殷富建元六年大行王恢擊東越東越殺王郢以報恢因兵威使番陽令唐蒙風指曉南越南越食蒙蜀枸醬徐廣曰枸一作茍音窶駰案漢書音義曰枸木似榖樹其葉如桑葉用其葉作醬酢美蜀人以為珍味蒙問所從來曰道西北牂牱牂牱江廣數里出番禺城下䝉歸至長安問蜀賈人賈人曰獨蜀出枸醬多持竊出市夜郎夜郎者臨牂牱江江廣百餘歩足以行船南越以財物役屬夜郎西至同師然亦不能臣使也蒙乃上書說上曰南越王黄屋左纛地東西萬餘里名為外臣實一州主也今以長沙豫章往水道多絶難行竊聞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餘萬浮舩牂牱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竒也誠以漢之彊巴蜀之饒通夜郎道為置吏易甚上許之乃拜蒙為郎中將將千人食重萬餘人從巴蜀筰闗入遂見夜郎侯多同蒙厚賜喻以威徳約為置吏使其子為令夜郎旁小邑皆貪漢繒帛以為漢道險終不能有也乃且聽䝉約還報乃以為犍為郡發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牱江蜀人司馬相如亦言西夷卭筰可置郡使相如以郎中將往喻皆如南夷為置一都尉十餘縣屬蜀當是時巴蜀四郡徐廣曰漢中巴郡廣漢蜀郡通西南夷道戍轉相饟數嵗道不通士罷饑離溼死者甚衆西南夷又數反發兵興擊耗費無功上患之使公孫宏往視問焉還對言其不便及宏為御史大夫是時方築朔方以據河逐胡宏因數言西南夷害可且罷專力事匈奴上罷西夷獨置南夷夜郎兩縣一都尉徐廣曰元光六年南夷始置郵亭稍令犍為自葆就及元狩元年博望侯張騫使大夏來言居大夏時見蜀布卭竹杖韋昭曰卭縣之竹屬蜀瓚曰卭山名此竹節髙實中可作杖使問所從來曰從東南身毒國徐廣曰字或作竺漢書直云身毒史記一本作乾毒駰案漢書音義曰一名天竺則浮屠胡是也可數千里得蜀賈人市或聞卭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國騫因盛言大夏在漢西南慕中國患匈奴隔其道誠通蜀身毒國道便近有利無害於是天子乃令王然于柏始昌呂越人等使間出西夷西指求身毒國至滇滇王嘗羌徐廣曰嘗一作賞乃留為求道西十餘軰嵗餘皆閉昆明如淳曰為昆明所閉道莫能通身毒國滇王與漢使者言曰漢孰與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為一州主不知漢廣大使者還因盛言滇大國足事親附天子注意焉及至南越反上使馳義侯因犍為發南夷兵且蘭君恐逺行旁國虜其老弱乃與其衆反殺使者及犍為太守漢乃發巴蜀罪人嘗擊南越者八校尉擊破之㑹越已破漢八校尉不下即引兵還行誅頭蘭頭蘭常隔滇道者也已平頭蘭遂平南夷為牂牱郡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已滅㑹還誅反者夜郎遂入朝上以為夜郎王南越破後及漢誅且蘭卭君并殺筰侯冉駹皆震恐請臣置吏乃以卭都為越嶲郡筰都為沈犁郡冉駹為汶山郡應劭曰今蜀郡岷江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上使王然于以越破及誅南夷兵威風喻滇王入朝滇王者其衆數萬人其旁東北有勞𣹰靡莫皆同姓相扶未肯聽勞𣹰靡莫數侵犯使者吏卒元封二年天子發巴蜀兵擊滅勞𣹰靡莫以兵臨滇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誅滇王離難西南夷舉國降請置吏入朝於是以為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復長其民西南夷君長以百數獨夜郎滇受王印滇小邑最寵焉
  太史公曰楚之先豈有天禄哉在周為文王師封楚及周之衰地稱五千里秦滅諸侯唯楚苖裔尚有滇王漢誅西南夷國多滅矣唯滇復為寵王然南夷之端見枸醬番禺大夏杖卭竹西夷後揃剽分二方史記音義曰音翦卒為七郡徐廣曰犍為牂牱越巂益州武都沈犂汶山地也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七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十七
  司馬相如列傳第五十七
  司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也字長卿少時好讀書學擊劒故其親名之曰犬子相如既學慕藺相如之為人更名相如以貲為郎事孝景帝為武騎常侍非其好也㑹景帝不好辭賦是時梁孝王來朝從游說之士齊人鄒陽淮隂枚乘呉莊忌夫子之徒徐廣曰名忌字夫子相如見而說之因病免客遊梁梁孝王令與諸生同舍相如得與諸生游士居數嵗乃著子虛之賦㑹梁孝王卒相如歸而家貧無以自業素與臨卭令王吉相善吉曰長卿乆宦游不遂而來過我於是相如乃舍都亭臨卭令繆為恭敬日往朝相如相如初尚見之後稱病使從者謝吉吉愈益謹肅臨卭中多富人而卓王孫家僮八百人程鄭亦數百人二人乃相謂曰令有貴客為具召之并召令令既至卓氏客以百數至日中謁司馬長卿長卿謝病不能往臨卭令不敢嘗食自往迎相如相如不得已強往一坐盡傾酒酣臨卭令前奏琴曰竊聞長卿好之願以自娯相如辭謝為鼓一再行是時卓王孫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繆與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郭璞曰以琴中音挑動之相如之臨卭從車騎雍容閒雅甚都韋昭曰閒讀曰閑甚得都邑之容也郭璞曰都猶姣也詩曰洵羙且都及飲卓氏弄琴文君竊從户窺之心悅而好之恐不得當也既罷相如乃使人重賜文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與馳歸成都家居徒四壁立郭璞曰言貧窮也卓王孫大怒曰女至不材我不忍殺不分一錢也人或謂王孫王孫終不聽文君乆之不樂曰長卿第俱如臨卭從昆弟假貸猶足為生何至自苦如此相如與俱之臨卭盡賣其車騎買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當鑪韋昭曰鑪酒肆也以土為墮邉髙似鑪相如身自著犢鼻褌韋昭曰今三尺布作形如犢鼻矣稱此者言其無恥也今銅印言犢鈕此其類矣與保庸雜作方言曰保庸調之南方奴婢賤稱也滌器於市中韋昭曰瓦器也每食必滌溉者卓王孫聞而恥之為杜門不出昆弟諸公郭璞曰諸公父行也更謂王孫曰有一男兩女所不足者非財也今文君已失身於司馬長卿長卿故倦游郭璞曰厭游宦也雖貧其人材足依也且又令客獨奈何相辱如此卓王孫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錢百萬及其嫁時衣被財物文君及與相如歸成都買田宅為富人居乆之蜀人楊得意為狗監侍上郭璞曰主獵犬也上讀子虚賦而善之曰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馬相如自言為此賦上驚乃召問相如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諸侯之事未足觀也請為天子游獵賦賦成奏之上許令尚書給筆札相如以子虚虛言也為楚稱郭璞曰稱說楚之美烏有先生者徐廣曰烏一作惡烏有此事也為齊難郭璞曰詰難楚事也無是公者無是人也明天子之義郭璞曰以為折中之談也故空藉此三人為辭以推天子諸侯之苑囿其卒章歸之於節儉因以風諫奏之天子天子大說其辭曰楚使子虚使於齊齊王悉發境内之士備車騎之衆與使者出田田罷子虛過詫烏有先生郭璞曰詫誇也音詫夏反而無是公在焉坐定烏有先生問曰今日田樂乎子虛曰樂獲多乎曰少然則何樂曰僕樂齊王之欲夸僕以車騎之衆而僕對以雲夢之事也曰可得聞乎子虛曰可王駕車千乘選徒萬騎田於海濱列卒滿澤罘罔彌山郭璞曰罘罝也音浮兔轔鹿射麋脚鱗徐廣曰轔音吝駰案郭璞曰脚掎足轔車轢騖於鹽浦割鮮染輪郭璞曰鹽浦海邊地多鹽鹵鮮生肉也染擩也音而㳂反又音而兌反擩之於輪鹽而食之騖馳也音務射中獲多矜而自功顧謂僕曰楚亦有平原廣澤遊獵之地饒樂若此者乎楚王之獵何與寡人郭璞曰與猶如也僕下車對曰臣楚國之鄙人也幸得宿衛十有餘年時從出遊遊於後園覽於有無然猶未能遍覩也又惡足以言其外澤者乎齊王曰雖然畧以子之所聞見而言之僕對曰唯唯臣聞楚有七澤嘗見其一未覩其餘也臣之所見葢特其小小者耳名曰雲夢雲夢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則盤紆茀鬱隆崇嵂崒岑巖參差日月蔽虧漢書音義曰髙山壅蔽日月虧𡙇半見交錯糾紛上干青雲罷池陂陁下屬江河其土則丹青赭堊徐廣曰一作瑕雌黄白坿徐廣曰音符駰案漢書音義曰白符白石英也錫碧金銀衆色炫燿照爛龍鱗郭璞曰如龍之鱗采其石則赤玉玟瑰郭璞曰赤瑾也見楚辭玟瑰石珠也琳瑉琨珸漢書音義曰琳球也瑉石次玉者琨珸山名也出善金尸子曰昆吾之金者瑊玏𤣥厲徐廣曰瑊音古咸反玏音勒皆次玉者駰案漢書音義曰𤣥厲黒石可用磨者瑌石武夫徐廣曰石似玉駰案漢書音義曰瑌石出雁門武夫出長沙也其東則有蕙圃衡蘭芷若射干穹窮昌蒲漢書音義曰衡杜衡也其狀若葵其臰若糜蕪芷白芷若杜若江離麋蕪諸蔗猼且徐廣曰猼音匹沃反駰案漢書音義曰江離香草麋蕪蘄芷也似蛇牀而香諸蔗甘柘也猼且蘘荷也其南則有平原廣澤登降陁靡音移糜案衍壇曼縁以大江限以巫山郭璞曰巫山今在建平巫縣也其髙燥則生葴䔮苞荔徐廣曰葴音針馬監也䔮或曰草生水中華可食荔音力詣反草似蒲駰案漢書音義曰苞藨也薛莎青薠徐廣曰薛音先結反駰案漢書音義曰薛頼蒿也莎鎬侯也青薠似莎而大也音煩其卑溼則生藏莨蒹葭東薔雕胡徐廣曰烏桓國有薔似蓬草實如葵子十月熟駰案漢書音義曰藏似薍而葉大莨莨尾草也蒹薕也葭蘆也蓮藕菰蘆徐廣曰生水中奄閭軒芊漢書音義曰奄閭蒿也軒芊蕕草也衆物居之不可勝圗郭璞曰圗畫也其西則有涌泉清池激水推移外發芙蓉菱華内𨼆巨石白沙其中則有神龜蛟鼉瑇瑁鼈黿其北則有隂林巨樹郭璞曰林在山北隂地楩柟豫章郭璞曰楩也似梓柟葉似桑豫章大木也生七年乃可知也桂椒木蘭檗離朱楊徐廣曰檗音扶戾反駰案郭璞曰木蘭樹皮辛香可食漢書音義曰離山梨朱楊赤楊也樝梸梬栗橘柚芬芳徐廣曰梬音郢駰案漢書音義曰梬梬棗也其上則有赤猨蠼蝚徐廣曰音劬柔鴛鶵孔鸞騰逺射干郭璞曰鴛鶵鳯屬也孔孔雀鸞鸞鳥也漢書音義曰騰逺鳥名射干似狐能縁木其下則有白虎𤣥豹蟃蜒貙豻郭璞曰蟃蜒大獸長百尋貙似貍而大漢書音義曰豻胡地野犬似狐而小也兕象野犀窮竒獌狿於是乃使専諸之倫手格此獸楚王乃駕馴駁之駟漢書音義曰馴擾也駁如馬白身黒尾一角鋸牙食虎而駕之以當駟馬也乘雕玉之輿靡魚須之橈旃郭璞曰以海魚須為旒旌言橈弱也通帛為旃也曳明月之珠旗漢書音義曰以明月珠綴飾旗建干將之雄㦸漢書音義曰干將韓王劒師雄㦸胡中有𧣒干將所造也左烏嘷之雕弓右夏服之勁箭徐廣曰韋昭曰夏夏屏也矢室名曰服吕静曰歩义謂之服也陽子驂乘纎阿為御漢書音義曰陽子僊人陽陵子纎阿月御也韋昭曰陽子古賢也按節未舒即陵狡獸轔卭卭蹵距虚郭璞曰卭卭似馬而青距虚即卭卭變文互言之穆天子傳曰卭卭距虚日走五百里也軼野馬而𨎥騊駼徐廣曰𨎥音鋭駰案郭璞曰野馬如馬而小騊駼似馬𨎥車軸頭乘遺風而射游騏漢書音義曰遺風千里馬爾雅曰巂如馬一角不角者騏也儵眒淒浰徐廣曰淒音七見反浰音力詣反駰案漢書音義曰皆疾也靁動熛至星流霆擊弓不虚發中必決眥韋昭曰在目所指中必決于眼眥也洞胸逹腋絶乎心繫獲若雨獸掩草蔽地於是楚王乃弭節裵回郭璞曰或云節今之所杖信節也翺翔容與覽乎隂林觀壯士之暴怒與猛獸之恐懼徼𧮬受詘徐廣曰𧮬音劇駰案郭璞曰𧮬疲極也詘盡也言獸有倦游者則徼而取之殫睹衆物之變態於是鄭女曼姬郭璞曰曼姬謂鄧曼姬婦人之總稱被阿錫漢書音義曰阿細繒也錫布也揄紵縞徐廣曰揄音臾雜纎羅垂露縠郭璞曰言細如露垂以覆頭襞積褰縐紆徐委曲鬱撓谿谷漢書音義曰襞積簡齰也褰縮也縐裁也其縐中文理茀鬱囬曲有似於谿谷也衯衯裶裶楊袘䘏削徐廣曰袘音迤衣袖也駰案漢書音義曰䘏削裁制貎也蜚纎巫髾徐廣曰纎音芟駰案郭璞曰纎袿衣飾髾髻髾也扶與猗靡郭璞曰淮南所謂曽折磨地扶與猗委也噏呷萃蔡漢書音義曰噏呷衣裳張起也萃蔡衣聲也下摩蘭蕙上拂羽葢錯翡翠之威蕤徐廣曰錯音措或作錯紛翠蕤繆繞玉綏郭璞曰綏所執以登車縹乎忽忽若神僊之彷彿於是乃相與獠於蕙圃郭璞曰獠獵也音遼媻珊勃窣上金堤掩翡翠射鵕䴊漢書音義曰鵕䴊鳥似鳯也㣲矰出纎繳施徐廣曰繳音斫弋白鵠連駕鵞郭璞曰野鵞也駕音加雙鶬下𤣥鶴加郭璞曰詩云弋言加之是也怠而後發游於清池浮文鷁漢書音義曰鷁水鳥也畫其象於船首淮南子曰龍舟鷁首天子之乘也楊桂枻徐廣曰音曳駰案韋昭曰枻檝也張翠帷建羽葢罔瑇瑁釣紫貝郭璞曰紫貝黒文也樅金鼓吹鳴籟漢書音義曰樅撞也籟簫也榜人歌郭璞曰唱櫂歌也榜船也音謗聲流喝徐廣曰烏邁反水蟲駭波鴻沸涌泉起奔揚㑹礧石相擊硠硠𮁌𮁌若靁霆之聲聞乎數百里之外將息獠者擊靈鼓郭璞曰靈鼓六面也起烽燧車案行騎就隊纚乎淫淫班乎裔裔郭璞曰皆羣行貎也於是楚王乃登陽雲之臺徐廣曰宋玉云楚王游於陽雲之臺駰案郭璞曰在雲夢之中泊乎無為澹乎自持勺藥之和具而後御之郭璞曰勺藥五味也不若大王終日馳騁而不下輿脟割輪淬自以為娯徐廣曰淬千内反駰案郭璞曰脟膊淬染也脟音臠也臣竊觀之齊殆不如於是王黙然無以應僕也烏有先生曰是何言之過也足下不逺千里來况齊國郭璞曰言有恵況也王悉發境内之士而備車騎之衆以出田乃欲戮力致獲以娯左右也何名為夸哉問楚地之有無者願聞大國之風烈先王之餘論也今足下不稱楚王之徳厚而盛推雲夢以為髙奢言淫樂而顯侈靡竊為足下不取也必若所言固非楚國之美也有而言之是章君之惡無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章君之惡而傷私義二者無一可而先生行之必且輕於齊而累於楚矣且齊東有海南有琅琊郭璞曰山名在琅邪縣界觀乎成山徐廣曰在東萊不夜縣射乎之罘漢書音義曰之罘山在牟平縣射獵其上也浮渤澥漢書音義曰海别枝名也游孟諸郭璞曰宋之藪澤名邪與肅慎為鄰右以湯谷為界秋田乎青丘傍偟乎海外郭璞曰青丘山名亦有田出九尾狐在海外矣吞若雲夢者八九其於胸中曽不蔕芥乃俶儻瑰偉異方殊類珍怪鳥獸萬端鱗萃充仭其中者不可勝記禹不能名契不能計然在諸侯之位不敢言游戱之樂苑囿之大先生又見客是以王辭而不能復何為無用應哉無是公听然而笑郭璞曰听然笑貌也曰楚則失矣齊亦未為得也夫使諸侯納貢者非為財幣所以述職也郭璞曰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言述所職見孟子封疆畫界者非為守禦所以禁淫也郭璞曰禁絶淫放也今齊列為東藩而外私肅慎捐國踰限越海而田其於義固未可也且二君之論不務明君臣之義而正諸侯之禮徒事争游獵之樂苑囿之大欲以奢侈相勝荒淫相越此不可以揚名發譽而適足以貶君自損也且夫齊楚之事又焉足道邪君未睹夫巨麗也獨不聞天子之上林乎左蒼梧右西極郭璞曰西極國也見爾雅丹水更其南漢書音義曰丹水出上洛冡領山紫淵徑其北郭璞曰紫淵所未詳終始霸滻出入徑渭酆鄗潦潏郭璞曰皆水流貎音決紆餘委蛇經營乎其内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郭璞曰八川名在上東西南北馳騖往來出乎椒丘之闕行乎洲淤之浦郭璞曰椒丘丘名言有巖闕也見楚辭淤亦洲名蜀人云見方言徑乎桂林之中郭璞曰桂林林名也見南海經過乎泱莾之野漢書音義曰山海經所謂大荒之野汨乎渾流順阿而下郭璞曰阿大陵赴隘陜之口觸穹石激堆埼郭璞曰穹隆伏石貎堆沙堆埼曲岸頭音祈沸乎暴怒洶許勇反音勇浦横反浦拜反滭浡滵汨湢測泌瀄郭璞曰逼側筆櫛四音横流逆折轉騰潎洌澎濞沆瀣穹隆雲橈蜿灗膠戾踰波趨浥徐廣曰烏狹反莅莅下瀬批巖衝壅犇揚滯沛臨坁注壑瀺灂霣墜湛湛徐廣曰湛音沈𨼆𨼆砰磅訇𮁌潏潏淈淈湁潗鼎沸郭璞曰湁音敕立反潗音緝馳波跳沬徐廣曰一云吸呷汨濦漂疾悠逺長懐寂漻無聲肆乎永歸然後灝溔潢漾安翔徐⿰彳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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徊翯乎滈滈東注太湖衍溢陂池於是乎蛟龍赤螭䱎䲛螹離徐廣曰螹音漸駰案郭璞曰䱎䲛鮪也音亘瞢螹離未聞鰅鱅鰬魠徐廣曰鰅音娯皮有文出樂浪鰬音䖍魠音託多口魚駰案郭璞曰鱅似鰱而黒漢書音義曰鰬似鯉而大也禺禺鱋魶徐廣曰禺禺魚牛也鱋一作魼音榻魶音納一作⿰駰案漢書音義曰魼比目魚也魶鯷魚揵鰭擢尾搌鱗奮翼濳處於深巖魚鼈歡聲萬物衆夥明月珠子玓瓅江靡郭璞曰靡崖也蜀石黄碝郭璞曰碝石黄色也水玉磊砢郭璞曰水玉水精也磷磷爛爛采色澔旰叢積乎其中鴻鵠鷫鴇⿰䳘鸀鳿郭璞曰鷫鷫霜鸀鳿似鴨而大長頸赤目紫紺色也⿰𪂴䴋目徐廣曰䴋環煩鶩鷛⿰徐廣曰煩鶩一作番䴌鷛音容駰案漢書音義曰煩鶩鳬也鷛⿰似鶩灰色而雞足⿰䳄鵁鸕徐廣曰⿰音斟水鳥也䳄音斯鵁音火交反駰案漢書音義曰⿰䳄蒼黒色郭璞曰鵁魚鵁也脚近尾鸕鸕鷀也羣浮乎其上汎淫泛濫隨風澹淡與波揺蕩掩薄草渚唼喋菁藻郭璞曰菁水草吕氏春秋曰太湖之精也咀嚼蔆藕於是乎崇山巃嵸崔巍嵳峩深林鉅木嶄巖嵾嵳九嵏嶻嶭南山峩峩漢書音義曰九嵏山在左馮翊谷口縣西嶻嶭山在池陽縣北巖陁音遲甗錡嶊崣崫崎郭璞曰陁崖際甗音魚晩反錡音蟻嶊音作罪反振谿通谷蹇産溝瀆漢書音義曰蹇産屈折也谽呀豁閜郭璞曰皆澗谷之形容也谽音呼含反呀音呼加反閜音呼下反𠂤陵别島崴磈嵔瘣丘墟崫藟𨼆轔鬱𡾊登降施靡陂池貏豸郭璞曰貏音衣被豸音蟲豸也沇溶淫鬻散渙夷陸亭臯千里靡不被築郭璞曰言為亭𠉀於臯隰皆築地令平賈山所謂𨼆以金椎也掩以緑蕙被以江離糅以蘪蕪雜以流夷漢書音義曰流夷新夷也専結縷徐廣曰専古布字一作怖駰案漢書音義曰結縷似白茅蔓聨而生布種之者攢戾莎徐廣曰草可染紫揭車衡蘭槀本射干徐廣曰揭音桀駰案郭璞曰揭車一名乞與槀本槀苃射干十月生皆香草茈薑蘘荷葴橙若蓀郭璞曰葴未詳橙柚若蓀皆香草也鮮枝黄礫郭璞曰皆未詳蔣芧青薠徐廣曰芧音佇駰案漢書音義曰蔣菰也芧三稜布濩閎澤延曼大原麗靡廣衍應風披靡吐芳揚烈郭璞曰香酷烈也郁郁斐斐衆香發越𦙝蠁布寫䁆瞹苾勃於是乎周覽泛觀瞋盼軋沕徐廣曰瞋音丑人反盼一作緡駰案郭璞曰皆不可分貎芒芒恍忽視之無端察之無崖日出東沼入於西陂其南則隆冬生長踊水躍波獸則𤛑旄獏犛徐廣曰𤛑音容獸類也犛音狸一音茅駰案郭璞曰旄旄牛獏似熊痺脚銳頭犛牛黒色出西南徼外也沈牛麈麋漢書音義曰沈牛水牛也赤首圜題郭璞曰題額也所未詳窮竒象犀漢書音義曰窮竒狀如牛而蝟毛其音如嘷狗食人也其北則盛夏含凍裂地渉氷揭河郭璞曰言水漫凍不解地拆裂也揭蹇衣獸則騏驎角𧤗郭璞曰角𧤗音端似豬角在鼻上堪作弓李陵嘗以此弓十張遺蘇武也騊駼橐駞蛩蛩驒騱駃騠驢騾於是乎離宫别館彌山跨谷髙廊四注重坐曲閣郭璞曰重坐重軒也曲閣閣道曲也華榱璧璫輦道纚屬歩櫩周流長途中宿郭璞曰途樓閣間陛道中宿言長逺也夷嵏築堂纍臺増成巖突洞房郭璞曰嵏山名平之以安堂其上成亦重也周禮曰為壇三成在岩穴底為室潜通臺上者俛杳眇而無見仰攀橑而捫天奔星更於閨闥宛虹拖於楯軒徐廣曰楯音食尹反青虯蚴蟉於東箱象輿婉蟬於西清漢書音義曰山出象輿瑞應車也郭璞曰西清西箱清凈地也靈圉燕於間觀郭璞曰靈圉淳圉僊人名也偓佺之倫暴於南榮漢書音義曰偓佺僊人名也醴泉涌於清室通川過乎中庭槃石祳崖徐廣曰祳音脣嶔巖倚傾嵳峩磼礏徐廣曰峩一作池磼音雜礏音五合反刻削峥嶸玟瑰碧琳珊瑚叢生瑉玉旁唐璸斒文鱗徐廣曰璸音彬斒音斑赤瑕駁犖雜臿其間徐廣曰雜一云插插一云遝垂綏琬琰和氏出焉徐廣曰垂綏一作朝采駰案郭璞曰汲冡竹書曰桀伐岷山得女二人曰琬曰琰桀愛二女斲其名于苕華之玉苕是琬華是琰也於是乎盧橘夏孰郭璞曰今蜀中有給客橙似橘而非若抽而芬香冬夏華實相繼或如彈丸或如拳通嵗食之即盧橘也黄甘橙楱徐廣曰音湊橘屬枇杷橪柿徐廣曰橪音而善反果也楟㮈厚朴徐廣曰楟音亭山梨梬棗楊梅徐廣曰梬音弋井反梬枣似柿櫻桃蒲陶郭璞曰蒲陶似燕薁可作酒也𨼆夫鬱棣榙𣗶荔枝徐廣曰鬱一作薁榙音荅駰案郭璞曰鬱車下李也棣實似櫻桃荅𣗶似李棣音逮𣗶音㳫𨼆夫未聞羅乎後宫列乎北園䝯丘陵郭璞曰䝯猶延也音施下平原揚翠葉杌紫莖郭璞曰杌揺也發紅華秀朱榮煌煌扈扈照曜鉅野沙棠櫟櫧漢書音義曰沙棠似棠黄華赤實其味如李吕氏春秋曰果之美者沙棠之實櫟果名櫧似樜葉冬不落也華汜檘櫨徐廣曰汜一作楓駰案漢書音義曰華木皮可以為索也留落胥餘仁頻并閭徐廣曰頻一作賔駰案郭璞曰落穫也胥餘一似并閭并閭㯶也皮可作索餘未詳欃檀木蘭豫章女貞漢書音義曰欃檀檀别名也女貞木葉冬不落長千仭大連抱夸條直暢實葉葰茂攢立叢倚連卷累佹崔錯癹骩古委字阬衡閜砢徐廣曰癹音拔駰案郭璞曰骩音委閜音惡可反砢音魯可反垂條扶於落英幡纚郭璞曰扶於猶扶踈也幡纚偏幡也音灑紛容蕭蔘旖旎從風瀏莅芔吸徐廣曰莅音栗葢象金石之聲管籥之音柴池茈虒徐廣曰柴音差虒音彖旋轘後宫雜遝累輯徐廣曰雜一作插被山縁谷循阪下隰視之無端究之無窮於是𤣥猿素雌蜼玃飛鸓徐廣曰蜼音于季反駰案漢書音義曰蜼似獼猴仰鼻而長尾玃似獼猴而大飛鸓飛䑕也其狀如兔而䑕首以其飛也蛭蜩蠗蝚徐廣曰蛭音質駰案漢書音義曰山海經曰不咸之山有飛蛭四翼郭璞曰蠗蝚似獼猴而黄蜩未聞螹胡豰蛫徐廣曰螹音在㢘反似猿黒身豰音呼谷反蛫音詭駰案漢書音義曰豰白狐子也棲息乎其間長嘯哀鳴翩幡互經夭矯枝格偃蹇杪顛於是乎隃絶梁騰殊榛捷垂條踔稀間郭璞曰踔縣蹢也記釣反牢落陸離爛漫逺遷若此軰者數千百處嬉游往來宫宿館客庖厨不徙後宫不移百官備具於是乎背秋渉冬天子挍獵乘鏤象六玉虯徐廣曰以玉為飾駰案郭璞曰鏤象山所出輿言有雕鏤虯龍屬也韓子曰黄帝駕象車六交龍是也拖蜺旌靡雲旗前皮軒後道游郭璞曰皮軒革車也或曰即曲禮前有士師則載虎皮者也道道車游游車皆見周禮也孫叔奉轡衛公驂乗漢書音義曰孫叔者太僕公孫賀也衛公者衞青也太僕御大將軍驂乘也扈從横行出乎四挍之中郭璞曰言跋扈縱恣不安鹵簿矣鼓嚴簿縱獠者漢書音義曰鼓嚴嚴鼔也簿鹵簿也駰謂鼔嚴於林薄之中然後縱獠也江河為阹泰山為櫓郭璞曰櫓望樓也因山谷遮禽獸為阹音去車反車騎靁起𨼆天動地先後陸離離散别追淫淫裔裔縁陵流澤雲布雨施生貔豹郭璞曰貔執夷虎屬也音毗搏豺狼手熊羆足野羊郭璞曰野羊如羊千斤手足謂拍蹹殺人蒙鶡蘇徐廣曰蘇尾也絝白虎徐廣曰絝音袴駰案郭璞曰絝謂絆絡之被𡺳文郭璞曰著斑衣跨野馬陵三嵏之危漢書音義曰三嵏三成之山下磧歴之坻郭璞曰磧歴阪名也俓陵赴險越壑厲水推蜚㢘郭璞曰飛㢘龍雀也鳥身鹿頭者弄解豸漢書音義曰解豸似鹿而一角人君刑罰得中則生於朝廷主觸不直者可得而弄也格瑕蛤鋌猛氏漢書音義曰瑕蛤猛氏皆獸名罥騕褭射封豕郭璞曰騕褭神馬日行萬里封豕大豬兩音窈嫋箭不苟害解脰䧟腦弓不虚發應聲而倒於是乎乘輿彌節裴囬翺翔往來睨部曲之進退覽將率之變態然後浸潭促節儵夐逺去郭璞曰夐音詡盛反流離輕禽蹵履狡獸轊白鹿捷狡兔徐廣曰轊音鋭一作惠也軼赤電遺光耀徐廣曰超陵赤電電光不及言去速也追怪物出宇宙彎繁弱滿白羽射游梟櫟蜚虡郭璞曰梟梟羊也似人長脣及踵被髪食人飛虡鹿頭龍身神獸櫟梢也擇肉後發先中命處弦矢分藝殪仆徐廣曰射準的曰藝仆音赴然後揚節而上浮陵驚風歴駭飈乘虚無與神俱轔𤣥鶴亂昆鷄徐廣曰轔音躪遒孔鸞促鵔鸃拂鷖鳥捎鳯皇漢書音義曰山海經云九疑之山有五采之鳥名曰鷖鳥也捷鴛鶵掩焦明焦明似鳯道盡塗殫逥車而還招揺乎襄羊降集乎北紘郭璞曰紘維也北方之紘曰委羽率乎直指闇乎反鄉蹷石闕歴封巒過䧴鵲望露寒徐廣曰䧴音支駰案漢書音義曰皆甘泉左右觀名也下棠梨漢書音義曰宫名也在雲陽縣東南三十里息宜春西馳宣曲濯鷁牛首漢書音義曰宣曲宫名在昆明池西牛首池名在上林苑西頭登龍臺漢書音義曰觀名在豐水西北近渭掩細栁觀士大夫之勤畧鈞獵者之所得獲徐廣曰鈞一作診也觀徒車之所轔轢乗騎之所蹂若徐廣曰蹂音人久反人民之所蹈躤與其窮極倦谻徐廣曰音劇驚憚慴伏不被創刃而死者佗佗籍籍填坑滿谷掩平彌澤於是乎游戱懈怠置酒乎昊天之臺張樂乎轇輵之宇徐廣曰輵音葛撞千石之鐘立萬石之鉅建翠華之旗樹靈鼉之鼓郭璞曰木貫鼔中加羽葆其上所謂樹鼓奏陶唐氏之舞聽葛天氏之歌漢書音義曰葛天氏古帝王之號也吕氏春秋曰葛天氏之樂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千人唱萬人和山陵為之震動徐廣曰一作勲川谷為之蕩波巴俞宋蔡淮南于遮郭璞曰巴西閬中有俞水獠人居其上皆剛勇好舞漢髙募以平三秦後使樂府習之因名巴俞舞也駰案漢書音義曰于遮歌曲名文成顛歌郭璞曰未聞也族舉逓奏徐廣曰舉一作居金鼓迭起鏗鏘鐺䶀洞心駭耳郭璞曰鐺䶀鼓名荆呉鄭衛之聲韶䕶武象之樂隂淫案衍之音鄢郢繽紛激楚結風郭璞曰激楚歌曲也列女傳曰聽激楚之遺風也俳優侏儒狄鞮之倡徐廣曰韋昭曰狄鞮地名也在河内出善倡者所以娛耳目而樂心意者麗靡爛漫於前靡曼美色於後若夫青琴宓妃之徒漢書音義曰皆古神女也絶殊離俗妖冶嫻都靚莊刻飾便嬛綽約郭璞曰靘莊粉白黛黒也柔橈嬛嬛徐廣曰音娟娬媚姌嫋徐廣曰姌音乃丹反嫋音弱抴獨繭之褕袘徐廣曰抴音曳襜褕眇閻易以戌削徐廣曰閻易衣長貎戍削言如刻畫作之媥姺徶㣯郭璞曰衣服婆娑貎與世殊服芬香漚鬱酷烈淑郁皓齒粲爛宜笑的皪長眉連娟㣲睇緜藐色授魂與心愉於側於是酒中樂酣天子芒然而思似若有亡曰嗟乎此泰奢侈朕以覽聽餘閒無事棄日順天道以殺伐時休息於此恐後世靡麗遂往而不返非所以為繼嗣創業垂統也於是乃解酒罷獵而命有司曰地可以墾辟悉為農郊以贍萌隸隤牆填𡐛使山澤之民得至焉實陂池而勿禁虚宫觀而勿仭發倉廩以賑貧窮補不足恤鰥寡存孤獨出徳號省刑罰改制度易服色更正朔與天下為始於是厯吉日以齋戒襲朝衣乗法駕建華旗鳴玉鸞游乎六藝之囿鶩乎仁義之途覽觀春秋之林郭璞曰春秋所以觀成敗明善惡者射狸首兼騶虞禮射義曰天子以騶虞為節諸侯以貍首為節騶虞者樂官備也狸首者樂㑹時也弋𤣥鶴建干戚載雲䍐掩羣雅漢書音義曰大雅小雅也悲伐檀樂樂胥修容乎禮園翺翔于書圃述易道放怪獸登明堂坐清廟恣羣臣奏得失四海之内靡不受獲於斯之時天下大說嚮風而聽隨流而化喟然興道而遷義刑錯而不用徳隆乎三皇功美於五帝若此故獵乃可喜也若夫終日暴露馳騁勞神苦形罷車馬之用抗士卒之精費府庫之財而無徳厚之恩務在獨樂不顧衆庶忘國家之政而貪雉兔之獲則仁者不由也從此觀之齊楚之事豈不哀哉地方不過千里而囿居九百是草木不得墾辟而民無所食也夫以諸侯之細而樂萬乗之所侈僕恐百姓之被其尤也於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巡避席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諱乃今日見教謹聞命矣賦奏天子以為郎無是公言天子上林廣大山谷水泉萬物及子虚言楚雲夢所有甚衆侈靡過其實且非義理所尚故刪取其要歸正道而論之相如為郎數嵗㑹唐蒙使畧通夜郎西僰中徐廣曰羌之别種也音扶逼反發巴蜀吏卒千人郡又多為發轉漕萬餘人用興法漢書曰用軍興法也誅其渠帥巴蜀民大驚恐上聞之乃使相如責唐蒙等因諭告巴蜀民以非上意檄曰告巴蜀太守蠻夷自擅不討之日乆矣時侵犯邉境勞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撫天下輯安中國然後興師出兵北征匈奴單于怖駭交臂受事詘膝請和康居西域重譯請朝稽首來享移師東指閩越相誅右弔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之長常效貢職不敢怠墮延頸舉踵喁喁然皆争歸義欲為臣妾道里遼逺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順者已誅而為善者未賞故遣中郎將往賔之發巴蜀士民各五百人以奉幣帛衛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戰鬬之患今聞其乃發軍興制驚懼子弟憂患長老却又擅為轉粟運輸皆非陛下之意也當行者或亡逃自賊殺亦非人臣之節也夫邉郡之士聞烽舉燧燔漢書音義曰烽如覆米䉛縣著桔橰頭有冦則舉之燧積薪有冦則燔然之皆攝弓而馳荷兵而走流汗相屬唯恐居後觸白刃冐流矢義不反顧計不旋踵人懐怒心如報私讐彼豈樂死惡生非編列之民而與巴蜀異主哉計深慮逺急國家之難而樂盡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而爵位為通侯居列東第終則遺顯號於後世傳土地於子孫行事甚忠敬居位甚安佚名聲施於無窮功烈著而不滅是以賢人君子肝腦塗中原膏液潤野草而不辭也今奉幣役至南夷即自賊殺或亡逃抵誅身死無名諡為至愚恥及父母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豈不逺哉然此非獨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謹也寡㢘鮮恥而俗不長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喻曉百姓以發卒之事因數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讓三老孝弟以不教誨之過方今田時重煩百姓己親見近縣恐逺所谿谷山澤之民不徧聞檄到亟下縣道漢書百官表曰縣有蠻夷曰道使咸知陛下之意唯無忽也相如還報唐蒙已畧通夜郎因通西南夷道發巴蜀廣漢卒作者數萬人治道二嵗道不成士卒多物故費以巨萬計蜀民及漢用事者多言其不便是時卭筰之君長聞南夷與漢通得賞賜多多欲願為内臣妾請吏比南夷天子問相如相如曰卭筰冉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時嘗通為郡縣至漢興而罷今誠復通為置郡縣愈於南夷天子以為然乃拜相如為中郎將建節往使副使王然于壺充國吕越人馳四乘之傳因巴蜀吏幣物以賂四夷至蜀蜀太守以下郊迎縣令負弩矢先驅蜀人以為寵於是卓王孫臨卭諸公皆因門下獻牛酒以交驩卓王孫喟然而嘆自以得使女尚司馬長卿晩而厚分與其女財與男等同司馬長卿便畧定西夷卭筰冉駹斯榆之君皆請為内臣除邉闗闗益斥西至沬若水南至䍧牱為檄通零闗道徐廣曰越雋有零闗縣橋孫水韋昭曰為孫水作橋以通卭都還報天子天子大說相如使時蜀長老多言通西南夷不為用唯大臣亦以為然相如欲諫業已建之不敢乃著書籍以蜀父老為辭而已詰難之以風天子且因宣其使指令百姓知天子之意其辭曰漢興七十有八載徐廣曰元光六年徳茂存乎六世威武紛紜湛恩汪濊羣生澍濡洋溢乎方外於是乃命使西征隨流而攘風之所被罔不披靡因朝冉從駹定筰存卭畧斯榆舉苞滿結𮜿還轅東鄉將報至於蜀都耆老大夫薦紳先生之徒二十有七人儼然造焉辭畢因進曰葢聞天子之於夷狄也其義羈縻勿絶而已今罷三軍之士通夜郎之途三年於兹而功不竟士卒勞倦萬民不贍今又接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業此亦使者之累也竊為左右患之且夫卭筰西僰之與中國並也厯年兹多不可記已仁者不以徳來彊者不以力並意者其殆不可乎今割齊民以附夷狄弊所恃以事無用鄙人固陋不識所謂使者曰烏謂此耶必若所云則是蜀不變服而巴不化俗也余尚惡聞若說然斯事體大固非觀者之所覯也余之行急其詳不可得聞已且為大夫麄陳其畧葢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人之所異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昔者洪水浡出汜濫衍溢民人登降移徙陭䧢而不安夏后氏戚之乃堙鴻水決江疏河漉沉贍菑徐廣曰漉一作灑東歸之於海而天下永寧當斯之勤豈唯民哉心煩於慮而身親其勞躬胝無胈膚不生毛徐廣曰胝音竹移反胈踵也一作腠音凑膚理也胈音魃故休烈顯乎無窮聲稱浹乎于兹且夫賢君之踐位也豈特委瑣握𪘏拘文牽俗循誦習傳當世取說云爾哉必將崇論閎議創業垂統為萬世規故馳騖乎兼容並包而勤思乎參天兩地且詩不云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毛詩傳曰濱涯也是以六合之内八方之外浸潯衍溢懐生之物有不浸潤於澤者賢君恥之今封疆之内冠帶之倫咸獲嘉祉靡有闕遺矣而夷狄殊俗之國遼逺異黨之地舟輿不通人迹罕至政教未加流風猶㣲内之則犯義侵禮於邉境外之則邪行横作放弑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兄不辜幼孤為奴係累號泣内嚮而怨曰葢聞中國有至仁焉徳洋而恩普物靡不得其所今獨曷為遺已舉踵思慕若枯旱之望雨盭夫為之垂涕徐廣曰盭音戾况乎上聖又惡能已故比出師以討彊胡南馳使以誚勁越四面風徳二方之君鱗集仰流願得受號者以億計故乃闗沬若漢書音義曰以沬若水為闗徼䍧牱鏤零山梁孫原創道徳之塗垂仁義之統將博恩廣施逺撫長駕使疏逖不閉阻深闇昧得耀乎光明以偃甲兵於此而息誅伐於彼遐邇一體中外提福徐廣曰提作禔音支不亦康乎夫拯民於沉溺奉至尊之休徳反衰世之陵遲繼周氏之絶業斯乃天子之急務也百姓雖勞又惡可以已哉且夫王事固未有不始於憂勤而終於佚樂者也然則受命之符合在於此矣方將増泰山之封加梁父之事鳴和鸞揚樂頌上咸五下登三徐廣曰咸一作函駰案韋昭曰咸同於五帝登三王之上觀者未睹指徳者未聞音猶鷦明已翔乎寥廓而羅者猶視乎藪澤悲夫於是諸大夫芒然喪其所懐來而失厥所以進喟竝稱曰允哉漢徳此鄙人之所願聞也百姓雖怠請以身先之敞罔靡徙因遷延而辭避其後人有上書言相如使時受金失官居嵗餘復召為郎相如口吃而善著書常有消渴疾與卓氏婚饒於財其進仕宦未常肯與公卿國家之事常稱病閒居不慕官爵常從上至長楊獵是時天子方好自擊熊彘馳逐野獸相如上書諌之其詞曰臣聞物有同類而殊能者故力稱烏獲㨗言慶忌勇期賁育臣之愚竊以為人誠有之獸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險射猛獸卒然遇軼材之獸駭不存之地犯屬車之清塵蔡邕曰古者諸侯貳車九乘秦滅九國兼其車服故大駕屬車八十一乗輿不及還轅人不暇施巧雖有烏獲逢蒙之技力不得用吴越春秋曰羿傳射於逢蒙枯木朽株盡為害矣是胡越起於轂下而羌夷接軫也豈不殆哉雖萬全無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且夫清道而後行中路而後馳猶時有銜橛之變徐廣曰橛音巨月反鉤逆者謂之撅矣而况渉乎蓬蒿馳乎丘墳前有利獸之樂内無存變之意其為禍也不亦難矣夫輕萬乗之重不以為安而樂出於萬有一危之塗以為娱臣竊為陛下不取也葢明者逺見於未萌而智者避危於無形禍固多藏於𨼆㣲而發於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諺曰家累千金者坐不垂堂此言雖小可以喻大臣願陛下之留意幸察上善之還過宜春宫相如奏賦以哀二世行失也其辭曰登陂阤之長阪兮坌入曽宫之嵳峩漢書音義曰坌竝也臨曲江之隑州兮漢書音義曰隑長也苑中有曲江之象泉中有長洲也望南山之參差巖巖深山之谾谾兮徐廣曰谾力工反通谷谾兮谽𧯋汨淢噏習以永逝兮注平臯之廣衍觀衆樹之蓊薆兮覽竹林之榛榛東馳土山兮北揭石瀬彌節容與兮厯弔二世持身不謹兮亡國失埶信䜛不寤兮宗廟滅絶嗚呼哀哉操行之不得兮墳墓蕪穢而不修兮魂無歸而不食夐邈絶而不齊兮彌久逺而愈佅精罔閬而飛揚兮拾九天而永逝嗚呼哀哉相如拜為孝文園令天子既美子虚之事相如見上好仙道因曰上林之事未足美也尚有靡者臣嘗為大人賦未就請具而奏之相如以為列僊之傳居山澤間形容甚臞徐廣曰臞痩也此非帝王之僊意也乃遂就大人賦其辭曰世有大人兮在於中州宅彌萬里兮曽不足以少留悲世俗之廹隘兮朅輕舉而逺游垂絳幡之素蜺兮載雲氣而上浮建格澤之長竿兮總光耀之采旄漢書音義曰格澤之氣如炎火狀黄白色起地上至天以此氣為竿旄葆也總係也係光耀之氣於長竿以為葆者垂旬始以為幓兮抴彗星而為髾漢書音義曰旬始氣如雄鷄縣於葆下以為旒也髾燕尾也抴彗星綴著旒以為燕尾掉指橋以偃蹇兮又旖旎以招揺漢書音義曰指橋隨風指靡攬欃槍以為旌兮靡屈虹而為綢漢書音義曰綢韜也以斷虹為旌旂之韜紅杳𣺌以眩湣兮猋風涌而雲浮漢書音義曰旬始屈虹氣色紅杳𣺌眩湣闇冥無光也駕應龍象輿之蠖畧逶麗兮驂赤螭青虯之幽蟉蜿蜒低卬蟜据以驕驁兮詘折隆窮躩以連卷沛艾赳螑仡以佁儗兮漢書音義曰赳螑申頭低卬也佁儗不前也放散畔㟁驤以孱顔跮踱輵轄容以委麗兮綢繆偃蹇怵㚟以梁倚徐廣曰跮踱乍前乍郤也跮音丑栗反踱音敕畧反輵烏葛反輵音曷綢一作雕㚟音他畧反駰案漢書音義曰怵㚟走也梁倚相著也糾蓼叶奡蹋以艐路兮徐廣曰音介至也蔑蒙踊躍騰而狂趡漢書音義曰蔑蒙飛揚也趡走莅颯卉翕熛至電過兮煥然霧除霍然雲消邪絶少陽而登太隂兮與真人乎相求漢書音義曰少陽東極太隂北極邪度東極而升北極者也互折窈窕以右轉兮横厲飛泉以正東悉徴靈圉而選之兮部乗衆神於瑶光漢書音義曰瑶光北斗杓頭第一星使五帝先導兮反太一而從陵陽漢書音義曰仙人陵陽子明也左𤣥㝠而右含靁兮漢書音義曰含雷黔嬴也天上造化神名也或曰水神前陸離而後潏湟漢書音義曰皆神名斯征北僑徐廣曰燕人也形解而僊也而役羡門兮屬岐伯使尚方徐廣曰岐伯黄帝臣駰案漢書音義曰尚主也岐伯黄帝太醫屬使主方藥祝融驚而蹕御兮清雰氣而後行屯余車其萬乘兮綷雲葢而樹華旗使勾芒其將行兮吾欲往乎南嬉歴唐堯於崇山兮過虞舜於九疑紛湛湛其差錯兮雜遝膠葛以方馳騷擾衝蓯其相紛挐兮滂濞泱軋灑以林離鑽羅列聚叢以蘢茸兮衍曼流爛壇以陸離徑入靁室之砰磷鬱律兮洞出鬼谷之崫礨嵬䃶漢書音義曰鬼谷在北辰下衆鬼之所聚也楚詞有曰贅鬼谷于北辰也徧覽八紘而觀四荒兮朅渡九江而越五河經營炎火而浮弱水兮杭絶浮渚而渉流沙漢書音義曰抗船也絶度也浮渚流沙中渚也奄息總極汜濫水嬉兮漢書音義曰總極葱領山也在西域中也使靈媧鼓瑟而舞馮夷徐廣曰媧一作貽駰案漢書音義曰靈媧女媧也馮夷河伯字也淮南子曰馮夷得道以潜大川時若薆薆將混濁兮召屏翳誅風伯而刑雨師西望崑崙之軋沕洸忽兮直徑馳乎三危三危山名也排閶闔而入帝宫兮載玉女而與之歸舒閬風而揺集兮亢烏騰而一止漢書音義曰亢然髙飛如烏之騰也低囬隂山翔以紆曲兮吾乃今日睹西王母皬然白首徐廣曰皬音下沃反載勝而穴處兮郭璞曰勝玉勝也亦幸有三足烏為之使必長生若此而不死兮雖濟萬世不足以喜囬車朅來兮絶道不周漢書音義曰不周山在崑崙東南㑹食幽都呼吸沆□飱朝霞兮噍咀芝英兮嘰瓊華徐廣曰嘰音祈小食也駰案韋昭曰瓊華玉英嬐侵潯而髙縱兮紛鴻涌而上厲徐廣曰嬐音纎貫列缺之倒景兮渉豐隆之滂沛漢書音義曰列缺天閃也倒景日在下馳游道而循降兮騖遺霧而逺逝廹區中之隘陜兮舒節出乎北垠遺屯騎於𤣥闕兮軼先驅於寒門漢書音義曰𤣥闕北極之山寒門天北門下峥嶸而無地兮上寥廓而無天視眩眠而無見兮聽惝恍而無聞乗虚無而上假兮超無友而獨存徐廣曰假音古下反至也相如既奏大人之頌天子大說飄飄有凌雲之氣似游天地之間意相如既病免家居茂陵天子曰司馬相如病甚可往從悉取其書若不然後失之矣使所忠往而相如已死家無書問其妻對曰長卿固未甞有書也時時著書人又取去即空居長卿未死時為一卷書曰有使者來求書奏之無他書其遺扎書言封禪事奏所忠忠奏其書天子異之其書曰伊上古之初肇自昊穹兮生民歴撰列辟以迄于秦徐廣曰撰一作選率邇者踵武徐廣曰率循也邇近也武迹也循省世近之遺迹逖聽者風聲徐廣曰逖逺也聽察逺古之風聲紛綸葳蕤堙滅而不稱者不可勝數也續韶夏崇號諡畧可道者七十有二君漢書音義曰昭明也夏大也徳明大相繼封禪於泰山者有七十二人罔若淑而不昌疇逆失而能存徐廣曰若順也駰案韋昭曰疇諸也言順善必昌逆失必亡軒轅之前遐哉邈乎其詳不可得聞也五三六經載籍之傳維見可觀也書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因斯以談君莫盛於唐堯臣莫賢於后稷后稷創業於唐公劉發迹於西戎文王改制爰周郅隆徐廣曰郅葢字誤皇甫謐曰王季徙程故漢書曰維王季宅程孟子稱文王生於畢程或者郅字其為程乎或為胵北地有郁郅縣胵大也音質駰案漢書音義曰郅至也大行越成漢書音義曰行道也文王始開王業改正朔易服色太平之道於是成矣而後陵夷衰㣲千載無聲徐廣曰周之王四海千載之後聲教乃絶駰案韋昭曰無惡聲豈不善始善終哉然無異端慎所由於前謹遺教於後耳故軌於夷易易遵也湛恩濛涌易豐也憲度著明易則也垂統理順易繼也是以業隆於繈褓而崇冠于二后漢書音義曰繈褓謂成王也二后謂文武也周公負成王致太平功徳冠於文武者道成法易故也揆厥所元終都攸卒漢書音義曰都於卒終也未有殊尤絶迹可考于今者也然猶躡梁父登泰山建顯號施尊名大漢之徳㷭涌原泉韋昭曰漢徳㷭涌如泉原也沕潏漫衍旁魄四塞雲専霧散徐廣曰専音布上暢九⿰下泝八埏徐廣曰音衍駰案漢書音義曰暢逹垓重也泝流也埏若八埏地之際也言其徳上逹於九重之天下流於地之八際也懐生之類霑濡浸潤協氣横流武節飄逝邇陜游原迥濶泳沬漢書音義曰邇近原本也迥逺濶廣也泳浮也恩徳比之於水近者游其原逺者浮其沬首惡湮没闇昧昭晢漢書音義曰始為惡者皆湮滅闇昧喻夷狄皆化昆蟲凱澤囬首面内韋昭曰面向也然後囿騶虞之珍羣徼糜鹿之怪獸漢書音義曰徼遮也麋鹿得其竒怪者謂獲白麟也䆃一莖六穗於庖徐廣曰䆃瑞禾也駰案漢書音義曰謂嘉禾之米於庖厨以供祭祀犧雙觡共扺之獸徐廣曰扺音底駰案漢書音義曰犧牲也觡角也底本也武帝獲白麟兩角共一本因以為牲也獲周餘珍牧龜于岐徐廣曰一作放龜駰案漢書音義曰餘珍得周鼎也岐水名也招翠黄乘龍於沼漢書音義曰翠黄乗黄也龍翼馬身黄帝乘之而登仙言見乘黄而招呼之禮樂志曰紫黄湛河不下來余吾渥洼水中出神馬故曰乗龍於沼鬼神接靈圉賓於閒館徐廣曰言至徳與神明通接故靈圉為賓旅于間館矣郭璞曰靈圉仙人名也竒物譎詭俶儻窮變欽哉符瑞臻兹猶以為薄不敢道封禪葢周躍魚隕杭休之以燎㣲夫斯之為符也以登介丘不亦恧乎漢書音義曰介大丘山也言周以白魚為瑞登泰山封禪不亦慙乎進讓之道其何爽與徐廣曰爽差異也駰案漢書音義曰進周也讓漢也言周未可封禪而封禪為進漢可封禪而不封禪為讓也於是大司馬進曰陛下仁育羣生義征不憓漢書音義曰大司馬上公也故先進議憓音惠順也諸夏樂貢百蠻執贄徳侔往初功無與二休烈浹洽符瑞衆變期應紹至不特創見徐廣曰不但初顯符瑞而已葢將終以封禪之事意者泰山梁父設壇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望幸葢號以況榮徐廣曰以況受上天之榮為名號上帝垂恩儲祉將以薦成徐廣曰以衆瑞物初至封禪處薦之上天告成功也陛下謙讓而弗發也挈三神之驩徐廣曰挈猶言垂也駰案韋昭曰挈缺也三神上帝泰山梁父也缺王道之儀羣臣恧焉或謂且天為質闇珍符固不可辭漢書音義曰言天道質昧以符瑞見意不可辭讓也若然辭之是泰山靡記而梁父靡㡬也漢書音義曰泰山之上無所表記梁山壇場無所庶㡬亦各竝時而榮咸濟世而屈漢書音義曰屈絶之也言古帝王但作一時之榮畢代而絶也說者尚何稱於後徐廣曰若無封禪之遺迹則榮盡於當時至於歴世之後人何所述而云七十二君乎夫修徳以錫符奉符以行事不為進越故聖王弗替而修禮地祇謁欵天神漢書音義曰欵誠也謁告之報誠也勒功中嶽以彰至尊舒盛徳發號榮受厚福以浸黎民也皇皇哉斯事天下之壯觀王者之丕業不可貶也願陛下全之而後因雜薦紳先生之畧術使獲燿日月之末光絶炎以展采錯事徐廣曰錯音厝駰案漢書音義曰采官也使諸儒記功著業得覩日月末光殊絶之用而以展其官職設厝其事業者也猶兼正列其義挍飭厥文作春秋一藝徐廣曰挍一作祓祓猶拂也音廢也駰案漢書音義曰春秋者正天時列人事諸儒既得展事業因兼正天時列人事叙述大義為一經將襲舊六為七韋昭曰今漢時増一仍舊六為七也攄之無窮徐廣曰攄一作臚臚叙也俾萬世得激清流揚㣲波蜚英聲騰茂實前聖之所以永保鴻名而常為稱首者用此宜命掌故悉奏其義而覽焉漢書音義曰掌故太史官屬王故事也於是天子沛然改容曰愉乎朕其試哉乃遷思囬慮總公卿之議詢封禪之事詩大澤之博廣符瑞之富漢書音義曰詩歌詠功徳也下四章之頌也犬澤之博謂自我天覆雲之油油廣符符大富謂班斑之獸以下三章言符瑞廣大富饒也乃作頌曰自我天覆雲之油油漢書音義曰油油雲行貎孟子曰油然作雲沛然下雨甘露時雨厥壤可游滋液滲漉何生不育徐廣曰滲音色隂反嘉榖六穗我穡曷蓄徐廣曰何所蓄邪畜嘉榖非惟雨之又潤澤之非為濡之汜旉濩之徐廣曰古布字作旉萬物熙熙懐而慕思名山顯位望君之來韋昭曰名山大山也顯位封禪也君乎君乎侯不邁哉般般之獸樂我君囿白質黒章其儀可嘉旼旼睦睦君子之能徐廣曰旼音旻和貌也能一作態駰案漢書音義曰旻和穆敬言和且敬有似君子葢聞其聲今觀其來厥塗靡蹤天瑞之徴徐廣曰其所來路非有迹葢自天降瑞不行而至也兹亦於舜虞氏以興濯濯之麟游彼靈畤漢書音義曰武帝祠五畤獲白麟故言游靈時孟冬十月君徂郊祀馳我君輿帝以享祉三代之前葢未嘗有宛宛黄龍興徳而升采色炫燿熿炳煇煌徐廣曰熿音晃煇音魂正陽顯見覺寤黎烝於傳載之云受命所乗厥之有章不必諄諄徐廣曰諄止純反告之丁寧駰案漢書音義曰天之所命表以符瑞章明其德不必諄諄然有語言也依類記寓諭以封巒漢書音義曰寓寄也巒山也言依事類託寄以喻封禪者披藝觀之天人之際已交上下相發允答聖王之徳兢兢翼翼故曰興必慮衰安必思危是以湯武至尊嚴不失肅祇舜在假典顧省厥遺此之謂也徐廣曰假大也司馬相如既卒徐廣曰元狩五年五嵗天子始祭后土八年而遂先禮中嶽封于泰山至梁父禪肅然徐廣曰小山在泰山下趾東北相如他所著若遺平陵侯書徐廣曰蘇建也與五公子相難草木書篇不采采其尤著公卿者云
  太史公曰春秋推見至𨼆韋昭曰推見争至於𨼆諱謂若晉文召天子經言狩河陽之屬易本𨼆之以顯韋昭曰易本𨼆㣲妙出為人事乃顯著也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徳逮黎庶韋昭曰先言王公大人之徳乃後及衆庶也小雅譏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韋昭曰小雅云人志狹小先道已之憂苦其流乃及上政之得失者所以言雖外殊其合徳一也相如雖多虚辭濫說然其要歸引之節儉此與詩之風諫何異揚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風一猶馳騁鄭衛之聲曲終而奏雅不已虧乎余采其語可論者者于篇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八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十八
  淮南衡王列傳第五十八
  淮南厲王長者髙祖少子也其母故趙王張敖美人髙祖八年從東垣過趙趙王獻之美人厲王母得幸焉有身趙王敖弗敢内宫為築外宫而舍之及貫髙等謀反柏人事發覺并逮治王盡𭣣捕王母兄弟美人繫之河内厲王母亦繫告吏曰得幸上有身吏以聞上上方怒趙王未理厲王母厲王母弟趙兼因辟陽侯言呂后呂后妒弗肯白辟陽侯不彊争及厲王母已生厲王恚即自殺吏奉厲王詣上上悔令呂后母之而葬厲王母真定真定厲王母之家在焉父世縣也髙祖十一年十月淮南王黥布反立子長為淮南王王黥布故地凡四郡徐廣曰九江盧江衡山豫章也上自將兵擊滅布厲王遂即位厲王蚤失母常附呂后孝惠呂后時以故得幸無患害而常心怨辟陽侯弗敢發及孝文帝初即位淮南王自以為最親驕蹇數不奉法上以親故常寛赦之三年入朝甚横從上入苑囿獵與上同車常謂上大兄厲王有材力力能扛鼎乃往請辟陽侯辟陽侯出見之即自袖鐵椎椎辟陽侯令從者魏敬剄之厲王乃馳走闕下肉袒謝曰臣母不當坐趙事其時辟陽侯力能得之呂后弗争罪一也趙王如意子母無罪呂后殺之辟陽侯弗争罪二也呂后王諸呂欲以危劉氏辟陽侯弗争罪三也臣謹為天下誅賊臣辟陽侯報母之仇謹伏闕下請罪孝文傷其志為親故弗治赦厲王當是時薄太后及太子諸大臣皆憚厲王厲王以此歸國益驕恣不用漢法出入稱警蹕稱制自為法令擬於天子六年令男子但等七十人與棘蒲侯柴武太子竒謀以輂車四十乗徐廣曰大車駕馬曰輂音已足反反谷口漢書音義曰谷口在長安北故縣也處多險阻令人使閩越匈奴事覺治之使使召淮南王淮南王至長安丞相臣張蒼典客臣馮敬行御史大夫事宗正臣逸廷尉臣賀備盜賊中尉臣福昧死言淮南王長廢先帝法不聴天子詔居處無度為黄屋葢乗輿出入擬於天子擅為法令不用漢法及所置吏以其郎中春為丞相聚收漢諸侯人及有罪亡者匿與居為治家室賜其財物爵禄田宅爵或至關内侯奉以二千石所不當得欲以有為如淳曰賜亡畔來者如賜其國二千石也瓚曰奉以二千石之秩禄大夫但張晏曰大夫姓也上云男子但明其姓大夫也瓚曰官為大夫名但者也士伍開章等七十人如淳曰律有罪失官爵稱士伍者也開章名與棘蒲侯太子竒謀反徐廣曰棘蒲侯柴武以文帝後元年卒諡剛嗣子謀反不得置後國除欲以危宗廟社稷使開章隂告長與謀使閩越及匈奴發其兵開章之淮南見長長數與坐語飲食為家室娶婦以二千石俸奉之開章使人告但已言之王春使使報但等吏覺知使長安尉竒等往捕開章長匿不予與故中尉簡忌謀殺以閉口為棺椁衣衾𦵏之肥陵邑謾吏曰不知安在又佯聚土樹表其上曰開章死埋此下及長身自賊殺無罪者一人令吏論殺無罪者六人為亡命棄市罪詐捕命者以除罪晉灼曰亡命者當棄市而王藏之詐捕不命者而言命以脫命者之罪擅罪人罪人無告劾繫治城旦舂以上十四人赦免罪人死罪十八人城旦舂以下五十八人賜人爵關内侯以下九十四人前日長病陛下憂苦之使使者賜書棗脯長不欲受賜不肯見拜使者南海民處廬江界中者反淮南吏卒擊之陛下以淮南民貧苦遣使者賜長帛五千匹以賜吏卒勞苦者長不欲受賜謾言曰無勞苦者南海民王織上書獻璧皇帝忌擅燔其書不以聞文穎曰忌簡忌吏請召治忌長不遣謾言曰忌病舂又請長願入見長怒曰女欲離我自附漢長當棄市臣請論如法制曰朕不忍致法於王其與列侯二千石議臣蒼臣敬臣逸臣福臣賀昧死言臣謹與列侯吏二千石臣嬰等四十三人議皆曰長不奉法度不聴天子詔乃隂聚徒黨及謀反者厚飬亡命欲以有為臣等議論如法制曰朕不忍致法於王具赦長死罪廢勿王臣蒼等昧死言長有大死罪陛下不忍致法幸赦廢勿王臣請處蜀郡嚴道邛郵徐廣曰嚴道有卭僰九折阪又冇郵置駰案張晏曰嚴道蜀郡縣遣其子母從居縣為築葢家室皆廩食給薪菜鹽豉炊食器席蓐臣等昧死請請布告天下制曰計食長給肉日五斤酒二斗令故美人才人得幸者十人從居他可盡誅所與謀者於是乃遣淮南王載以輜車令縣以次𫝊是時袁盎諌上曰上素驕淮南王弗為置嚴傅相以故至此且淮南王為人剛今暴摧折之臣恐卒逢霧露病死陛下為有殺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令復之縣傳淮南王者皆不敢發車封漢書音義曰檻車有檻封也淮南王乃謂侍者曰誰謂乃公勇者吾安能勇吾以驕故不聞吾過至此人生一世間安能邑邑如此乃不食死至雍雍令發封以死聞上哭甚悲謂袁盎曰吾不聴公言卒亡淮南王盎曰不可奈何願陛下自寛上曰為之奈何盎曰獨斬丞相御史以謝天下乃可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考諸縣傳送淮南王不發封餽侍者皆棄市乃以列侯𦵏淮南王於雍守冡三十戸孝文八年上憐淮南王淮南王有子四人皆七八歲乃封子安為阜陵侯子勃為安陽侯子賜為周陽侯子良為東城侯孝文十二年民有作歌歌淮南厲王曰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漢書音義曰尺布斗粟猶尚不棄況兄弟而相更逐乎瓚曰一尺布尚可縫而共衣一斗粟尚可舂而共食也況以天下之廣而不能相容上聞之乃歎曰堯舜放逐骨肉周公殺管蔡天下稱聖何者不以私害公天下豈以我為貪淮南王地耶乃徙城陽王王淮南故地徐廣曰景王章之子而追尊諡淮南王為厲王置園復如諸侯儀孝文十六年徙淮南王喜復故城陽上憐淮南厲王廢法不軌自使失國蚤死乃立其三子阜陵侯安為淮南王安陽侯勃為衡山王周陽侯賜為廬江王皆復得厲王時地參分之東城侯良前薨無後也孝景三年吴楚七國反吴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欲發兵應之其相曰大王必欲發兵應吴臣願為將王乃屬相兵淮南相已將兵因城守不聴王而為漢漢亦使曲城侯徐廣曰曲城侯姓蟲名捷其父名逢髙祖功臣將兵救淮南淮南以故得完吳使者至廬江廬江王弗應而往來使越吳使者至衡山衡山王堅守無二心孝景四年吴楚已破衡山王朝上以為貞信乃勞苦之曰南方卑溼徙衡山王王濟北所以襃之及薨遂賜諡為貞王廬江王邉越數使使相交故徙為衡山王王江北淮南王如故
  淮南王安為人好讀書鼔琴不喜弋獵狗馬馳騁亦欲以行隂徳拊循百姓流譽天下時時怨望厲王死時欲畔逆未有因也及建元二年淮南王入朝素善武安侯武安侯時為太尉乃逆王霸上與王語曰方今上無太子大王親髙皇帝孫行仁義天下莫不聞即宫車一日晏駕非大王當誰立者淮南王大喜厚遺武安侯金財物隂結賔客拊循百姓為畔逆事建元六年彗星見淮南王心怪之或説王曰先吴軍起時彗星出長數尺然尚流血千里今彗星長竟天天下兵當大起王心以為上無太子天下有變諸侯竝争愈益治器械攻戰具積金錢賂遺郡國諸侯游士竒材諸辯士為方畧者妄作妖言諂䛕王王喜多賜金錢而謀反滋甚淮南王有女陵慧有口辯王愛陵常多予金錢為中詗長安徐廣曰詗伺候採察之名也音空政反安平侯鄂千秋𤣥孫伯與淮南王女陵通而中絶又遺淮南王書稱臣盡力故棄市約結上左右元朔三年上賜淮南王几杖不朝淮南王王后荼王愛幸之王后生太子遷遷取王皇太后外孫修成君女為妃應劭曰王太后先適金氏女也王謀為反具畏太子妃知而内泄事乃與太子謀令詐弗愛三月不同席王乃詳為怒太子閉太子使與妃同内三月太子終不近妃妃求去王乃上書謝歸去之王后荼太子遷及女陵得愛幸王擅國權侵奪民田宅妄致繫人徐廣曰一云歐擊元朔五年太子學用劒自以為人莫及聞郎中靁被巧乃召與戲被一再辭讓誤中太子太子怒被恐此時有欲從軍者輒詣京師被即願奮擊匈奴太子遷數惡被於王王使郎中令斥免欲以禁後被遂亡至長安上書自明詔下其事廷尉河南河南治逮淮南太子王王后計欲無遣太子遂發兵反計猶豫十餘日未定㑹有詔即訊太子當是時淮南相怒壽春丞畱太子逮不遣如淳曰丞主刑獄囚徒丞順王意不遣太子應逮書劾不敬王以請相相弗聴王使人上書告相事下廷尉治蹤跡連王王使人候伺漢公卿公卿請逮捕治王王恐事發太子遷謀曰漢使即逮王王令人衣衛士衣持㦸居庭中王旁有非是則刺殺之臣亦使人刺殺淮南中尉乃舉兵未晚是時上不許公卿請而遣漢中尉宏即訊驗王王聞漢使來即如太子謀計漢中尉至王視其顔色和訊王以斤靁被事耳王自度無何如淳曰無何罪不發中尉還以聞公卿治者曰淮南王安擁閼奮擊匈奴者靁被等廢格明詔當棄市詔弗許公卿請廢勿王詔弗許公卿請削五縣詔削二縣使中尉宏赦淮南王罪罰以削地中尉入淮南界宣言赦王王初聞漢公卿請誅之未知得削地聞漢使來恐其捕之乃與太子謀刺之如前計及中尉至即賀王王以故不發其後自傷曰吾行仁義見削甚恥之然淮南王削地之後其為反謀益甚諸使道從長安來為妄妖言言上無男漢不治即喜即言漢廷治有男王怒以為妄言非也王日夜與伍被漢書曰伍被楚人或言其先伍子胥後左吳等按輿地圖蘓林曰輿猶盡載之意部署兵所從入王曰上無太子宫車即晏駕廷臣必徴膠東王不即常山王徐廣曰皆景帝子也諸侯竝争吾可以無備乎且吾髙祖孫親行仁義陛下遇我厚吾能忍之萬世之後吾寜能北面臣事豎子乎王坐東宫召伍被與謀曰將軍上被悵然曰上寛赦大王王復安得此亡國之語乎臣聞子胥諫吳王吳王不用乃曰臣今見麋鹿遊姑蘓之臺也今臣亦見宫中生荆棘露霑衣也王怒繫伍被父母囚之三月復召曰將軍許寡人乎被曰不直來為大王畫耳臣聞聰者聴於無聲明者見於未形故聖人萬舉萬全昔文王一動而功顯於千世列為三代此所謂因天心以動作者也故海内不期而隨此千嵗之可見者夫百年之秦近世之吳楚亦足以喻國家之存亡矣臣不敢避子胥之誅願大王毋為吳王之聴昔秦絶聖人之道殺術士燔詩書棄禮義尚詐力任刑罰轉負海之粟致之西河當是之時男子疾耕不足於糟糠女子紡績不足於葢形遣䝉恬築長城東西數千里暴兵露師常數十萬死者不可勝數僵尸千里流血頃畝百姓力竭欲為亂者十家而五又使徐福入海求神異物還為偽辭曰臣見海中大神言曰汝西皇之使耶臣答曰然汝何求曰願請延年益壽藥神曰汝秦王之禮薄得觀而不得取即從臣東南至蓬萊山見芝成宫闕有使者銅色而龍形光上照天於是臣再拜問曰宜何資以獻海神曰以令名男子若振女徐廣曰西京賦曰振子萬童駰案薛綜曰振子童男女與百工之事即得之矣秦皇帝大説遣振男女三千人資之五榖種種百工而行徐福得平原廣澤止王不來於是百姓悲痛相思欲為亂者十家而六又使尉佗踰五嶺攻百越尉佗知中國勞極止王不來使人上書求女無夫家者三萬人以為士卒衣補秦皇帝可其萬五千人於是百姓離心瓦解欲為亂者十家而七客謂髙皇帝曰時可矣髙皇帝曰待之聖人當起東南間不一年陳勝吴廣發矣髙皇始於豐沛一倡天下不期而響應者不可勝數也此所謂蹈瑕候間因秦之亡而動者也百姓怨之若旱之望雨故起於行陳之中而立為天子功髙三王徳傳無窮今大王見髙皇帝得天下之易也獨不觀近世之吴楚乎夫吳王賜號為劉氏祭酒應劭曰禮飲酒必祭示有先也故稱祭酒尊也復不朝王四郡之衆地方數千里内鑄消銅以為錢東煮海水以為鹽上取江陵木以為船一船之載當中國數十兩車國富民衆行珠玉金帛賂諸侯宗室大臣獨竇氏不與計定謀成舉兵而西破於大梁敗於狐父徐廣曰在梁碭之間奔走而東至於丹徒越人禽之身死絶祀為天下笑夫以吳越之衆不能成功者何誠逆天道而不知時也方今大王之兵衆不能十分吳楚之一天下安寜有萬倍吳楚之時願大王從臣之計大王不從臣之計今見大王事必不成而語先泄也臣聞㣲子過故國而悲於是作麥秀之歌是痛紂之不用王子比干也故孟子曰紂貴為天子死曾不若匹夫是紂先自絶於天下久矣非死之日而天下去之今臣亦竊悲大王棄千乗之君必且賜絶命之書為羣臣先死於東宫也如淳曰王時所居也於是王氣怨結而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涕滿匡而横流即起歴階而去王有孽子不害最長王弗愛王王后太子皆不以為子兄數如淳曰不以為子兄秩數不害有子建材髙有氣常怨望太子不省其父服䖍曰不省録著兄弟數中又怨時諸侯皆得分子弟為侯而淮南獨二子一為太子建父獨不得為侯建隂結交欲告敗太子以其父代之太子知之數捕繫而榜笞建建具知太子之謀欲殺漢中尉即使所善壽春莊芷以元朔六年上書於天子曰毒藥苦於口利於病忠言逆於耳利於行今淮南王孫建材能髙淮南王王后荼荼子太子遷常疾害建建父不害無罪擅數捕繫欲殺之今建在可徴問具知淮南隂事書聞上以其事下廷尉廷尉下河南治是時故辟陽侯孫審卿善丞相公孫宏怨淮南厲王殺其大父乃深構淮南事於宏宏乃疑淮南有畔逆計謀深窮治其獄河南治建辭引淮南太子及黨與淮南王患之欲發問伍被曰漢廷治亂伍被曰天下治王意不説謂伍被曰公何以言天下治也被曰被竊觀朝廷之政君臣之義父子之親夫婦之别長幼之序皆得其理上之舉錯遵古之道風俗紀綱未有所缺也重裝富賈周流天下道無不通故交易之道行南越賔服羌僰入獻東甌入降廣長榆如淳曰廣謂拓大之也長榆塞名王恢所謂樹榆為塞開朔方匈奴折翅傷翼失援不振雖未及古太平之時然猶為治也王怒被謝死罪王又謂被曰山東即有兵漢必使大將軍將而制山東公以為大將軍何如人也被曰被所善者黄義從大將軍擊匈奴還告被曰大將軍遇士大夫有禮於士卒有恩衆皆樂為之用騎上下山若蜚材幹絶人被以為材能如此數將習兵未易當也及謁者曹梁使長安來言大將軍號令明當敵勇敢常為士卒先休舍穿井未通須士卒盡得水乃敢飲軍罷卒盡已度河乃度皇太后所賜金帛盡以賜軍吏雖古名將弗過也王黙然淮南王見建已徴治恐國隂事且覺欲發被又以為難乃復問被曰公以為吴興兵是耶非也被曰以為非也吳王至富貴也舉事不當身死丹徒頭足異處子孫無遺類徐廣曰一作唯音寂笑反臣聞吳王悔之甚願王孰慮之無為吳王之所悔王曰男子之所死者一言耳徐廣曰一本無此言字駰案張晏曰不成則死一計耳瓚曰或有一言之交以死報之矣且吳何知反瓚曰言吴王不知舉兵反漢將一日過成臯者四十餘人如淳曰言吴不塞成臯口而令漢將得出之今我令樓緩漢書直云緩無樓字樓緩乃六國時人疑此後人所益也李竒曰緩似人姓名韋昭曰淮南臣名先要成臯之口周被下潁川兵塞 轅伊闕之道陳定發南陽兵守武關河南太守獨有洛陽耳何足憂然此北尚有臨晉關河東上黨與河内趙國人言曰絶成臯之口天下不通據三川之險招山東之兵舉事如此公以為何如被曰臣見其禍未見其福也王曰左吴趙賢朱驕如皆以為有福什事九成公獨以為有禍無福何也被曰大王之羣臣近幸素能使衆者皆前繋詔獄餘無可用者王曰陳勝吳廣無立錐之地千人之聚起於大澤奮臂大呼而天下響應西至於戲而兵百二十萬今吾國雖小然而勝兵者可得十餘萬非直適戍之衆鐖鑿棘矜也徐廣曰大䥥謂之剴音五哀反或是鐖乎公何以言有禍無福被曰往者秦為無道殘賊天下興萬乗之駕作阿房之宫收太平之賦發閭左之戍父不寜子兄不便弟政苛刑峻天下熬然若焦民皆引領而望傾耳而聴悲號仰天叩心而怨上故陳勝大呼天下響應當今陛下臨制天下一齊海内汎愛蒸庶布徳施惠口雖未言聲疾雷霆今雖未出化馳如神心有所懷威動萬里下之應上猶影響也而大將軍材能不特章邯楊熊也大王以陳勝吳廣喻之被以為過矣王曰茍如公言不可徼幸耶被曰被有愚計王曰奈何被曰當今諸侯無異心百姓無怨氣朔方之郡田地廣水草美民徙者不足以實其地臣之愚計可偽為丞相御史請書徙郡國豪傑任俠及有耐罪以上應劭曰輕罪不至于髠完其耐鬢故曰耐古耐字與彡髮膚之意蘓林以為法度之字皆從寸後改如是耐音若能如淳曰律耐為司冠耐為鬼薪白粲耐猶任也蘓林曰一嵗為罰作二歲刑已上為耐耐能任其罪赦令除其罪家產五十萬以上者皆徙其家屬朔方之郡益發甲卒急其㑹日又偽為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詔獄逮書諸侯太子幸臣晉灼曰百官表宗正有左右都司空上林有水司空皆主囚徒官也如此則民怨諸侯懼即使辯武徐廣曰淮南人名士曰武隨而説之儻可徼幸什得一乎王曰此可也雖然吾以為不至若此於是王乃令官奴入宫作皇帝璽丞相御史大將軍軍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印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漢使節法冠蔡邕曰法冠楚王冠也秦滅楚以其君冠賜御史欲如伍被計使人偽得罪而西蘓林曰詐作罪人而西也事大將軍丞相一日發兵如淳曰發淮南兵也使人即刺殺大將軍青而説丞相下之如發䝉耳如淳曰以物䝉覆其頭而為發去其人欲之耳韋昭曰如䝉巾發之甚易王欲發國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聴王乃與伍被謀先殺相二千石偽失火宫中相二千石救火至即殺之計未決又欲令人衣求盜衣漢書音義曰卒衣也持羽檄從東方來呼曰南越兵入界欲因以發兵乃使人至廬江㑹稽為求盜未發王問伍被曰吾舉兵西鄉諸侯必有應我者即無應奈何被曰南收衡山以撃廬江有尋陽之船守下雉之城徐廣曰在江夏駰案蘓林曰下雉縣名結九江之浦絶豫章之口彊弩臨江而守以禁南郡之下東收江都㑹稽南通勁越屈彊淮南間猶可得延嵗月之壽王曰善無以易此急則走越耳於是廷尉以王孫建辭連淮南王太子遷聞上遣廷尉監因拜淮南中尉逮捕太子至淮南淮南王聞與太子謀召相二千石欲殺而發兵召相相至内史以出為解中尉曰臣受詔使不得見王王念獨殺相而内史中尉不來無益也即罷相王猶豫計未決太子念所坐者謀刺漢中尉所與謀者已死以為口絶乃謂王曰羣臣可用者皆前繫今無足與舉事者王以非時發恐無功臣願㑹逮王亦偷欲休徐廣曰偷茍且也即許太子太子即自剄不殊晉灼曰不殊不死伍被自詣吏因告與淮南王謀反反蹤跡具如此吏因捕太子王后圍王宫盡求捕王所與謀反賔客在國中者索得反具以聞上下公卿治所連引與淮南王謀反列侯二千石豪傑數千人皆以罪輕重受誅衡山王賜淮南王弟也當坐收有司請逮捕衡山王天子曰諸侯各以其國為本不當相坐與諸侯王列侯㑹肄丞相諸侯議徐廣曰詣都座就丞相共議也趙王彭祖列侯臣讓等四十三人議皆曰淮南王安甚大逆無道謀反明白當伏誅膠西王臣端議曰淮南王安廢法行邪懷詐偽心以亂天下熒惑百姓倍畔宗廟妄作妖言春秋曰臣無將將而誅安罪重於將謀反形已定臣端所見其書節印圖及他逆無道事驗明白甚大逆無道當伏其法而論國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徐廣曰比吏而非真宗室近幸臣不在法中者不能相教當皆免削削爵為士伍毋得宦為吏其非吏他贖死金二斤八兩蘓林曰非吏故曰他以章臣安之罪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毋敢復有邪僻倍畔之意丞相宏廷尉湯等以聞天子使宗正以符節治王未至淮南王安自剄殺徐廣曰即位凡四十二年元符元年十月死王后荼太子遷諸所與謀反者皆族天子以伍被雅辭多引漢之美欲勿誅廷尉湯曰被首為王畫反計被罪無赦遂誅被國除為九江郡徐廣曰又為六安國以陳縣為都
  衡山王賜王后乗舒生子三人長男爽為太子次男孝次女無采又姬徐來生子男女四人美人厥姬生子二人衡山王淮南王兄弟相責望禮節間不相能衡山王聞淮南王作為畔逆反具亦心結賔客以應之恐為所并元光六年衡山王入朝其謁者衛慶有方術欲上書事天子王怒故劾慶死罪彊榜服之衡山内史以為非是郤其獄王使人上書告内史内史治言王不直王又數侵人田壞人冢以為田有司請逮治衡山王天子不許為置吏二百石以上如淳曰漢儀注吏四百石以下自調除國中今王惡天子皆為置之衡山王以此恚與奚慈張廣昌謀求能為兵法候星氣者日夜從容王宻謀反事徐廣曰宻預作計校王后乗舒死立徐來為王后厥姬俱幸兩人相妒厥姬乃惡王后徐來於太子曰徐來使婢蠱道殺太子母太子心怨徐來徐來兄至衡山太子與飲以刃刺傷王后兄王后怨怒數毁惡太子於王太子女弟無采嫁棄歸與奴姧又與客姧太子數讓無采無采怒不與太子通王后聞之即善遇無采無采及中兄孝少失母附王后王后以計愛之與共毁太子王以故數擊笞太子元朔四年中人有賊傷王后假母者漢書音義曰𫝊母屬王疑太子使人傷之笞太子後主病太子時稱病不侍孝王后無采惡太子太子實不病自言病有喜色王大怒欲廢太子立其弟孝王后知王決廢太子又欲并廢孝王后有侍者善舞王幸之王后欲令侍者與孝亂以汙之欲並廢兄弟而立其子廣代太子太子爽知之念后數惡已無已時欲與亂以止其口王后飲太子前為壽因據王后股求與王后卧王后怒以告王王乃召欲縛而笞之太子知王常欲廢已立其弟孝乃謂王曰孝與王御者姧無采與奴姧王彊食請上書即倍王去王使人止之莫能禁乃自駕追捕太子太子妄惡言王械繫太子宫中孝日益親幸王竒孝材能乃佩之王印號曰將軍令居外宅多給金錢招致賔客賔客來者㣲知淮南衡山有逆計日夜從容勸之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枚赫陳喜作輣車鏃矢徐廣曰輣車戰車也音扶萌反刻天子璽將相軍吏印王日夜求壯士如周邱等數引吳楚反時計畫以約束衡山王非敢效淮南王求即天子位畏淮南起并其國以為淮南已西發兵定江淮之間而有之望如是元朔五年秋衡山王當朝六年過淮南淮南王乃昆弟語除前郤約束反具衡山王即上書謝病上賜書不朝元朔六年中衡山王使人上書請廢太子爽立孝為太子爽聞即使所善白嬴之長安上書言孝作輣車鏃矢與王御者姧欲以敗孝白嬴至長安未及上書吏捕嬴以淮南事繫王聞爽使白嬴上書恐言國隂事即上書反告太子爽所為不道棄市罪事事下沛郡治元朔七年冬有司公卿下沛郡求捕所與淮南謀反者未得得陳喜於衡山王子孝家吏劾孝首匿喜孝以為陳喜雅數與王計謀反恐其發之聞律先自告除其罪又疑太子使白嬴上書發其事即先自告告所與謀反者枚赫陳喜等廷尉治驗公卿請逮捕衡山王治之天子曰勿捕遣中尉安大行息即問王王具以情實對吏皆圍王宫而守之中尉大行還以聞公卿請遣宗正大行與沛郡雜治王王聞即自剄殺孝先自告反除其罪坐與王御婢姧棄市王后徐來亦坐蠱殺前王后乗舒及太子爽王后不孝皆棄市諸與衡山王謀反者皆族國除為衡山郡
  太史公曰詩之所謂戎狄是膺荆舒是懲信哉是言也淮南衡山親為骨肉疆土千里列為諸侯不務遵蕃臣職以承輔天子而専挾邪僻之計謀為畔逆仍父子再亡國各不終其身為天下笑此非獨王過也亦其俗薄臣下漸靡使然也夫荆楚僄勇輕悍好作亂乃自古記之矣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九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十九
  循吏列傳第五十九
  太史公曰法令所以導民也刑罰所以禁姦也文武不備良民懼然身修者官未曽亂也奉職循理亦可以為治何必威嚴哉
  孫叔敖者楚之處士也虞邱相進之於楚莊王以自代也三月為楚相施教導民上下和合世俗盛美政緩禁止吏無姦邪盜賊不起秋冬則勸民山採春夏以水徐廣曰乘多水時而出材竹各得其所便民皆樂其生莊王以為幣輕更小以為大百姓不便皆去其業市令言之相曰市亂民莫安其處次行不定相曰如此幾何頃乎市令曰三月頃相曰罷吾今令之復矣後五日朝相言之王曰前日更幣以為輕今市令來言曰市亂民莫安其處次行之不定臣請遂令復如故王許之下令三日而市復如故楚民俗好庳車王以為庳車不便馬欲下令使髙之相曰令數下民不知所從不可王必欲髙車臣請教閭里使髙其梱乘車者皆君子君子不能數下車王許之居半歲民悉自髙其車此不教而民從其化近者視而効之逺者四面望而法之故三得相而不喜知其材自得之也三去相而不悔知非己之罪也皇覽曰孫叔敖冢在南郡江陵故城中曰土里民傳孫叔敖曰葬我廬江陂後當為萬戸邑去故楚都郢城北二十里所或曰孫叔敖激沮水作雲夢大澤之池也
  子産者鄭之列大夫也鄭昭君之時以所愛徐摯為相國亂上下不親父子不和大宫子期言之君以子産為相為相一年豎子不戲狎班白不提挈僮子不犁畔二年市不豫賈三年門不夜關徐廣曰一作閉道不拾遺四年田器不歸五年士無尺籍喪期不令而治治鄭二十六年而死丁壯號哭老人兒啼曰子産去我死乎民將安歸皇覽曰子産冢在河南新鄭城外大冢是也
  公儀休者魯博士也以髙第為魯相奉法循理無所變更百官自正使食禄者不得與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客有遺相魚者相不受客曰聞君嗜魚遺君魚何故不受也相曰以嗜魚故不受也今為相能自給魚今受魚而免誰復給我魚者吾故不受也食茹而美拔其園葵而棄之見其家織好布而疾出其家婦燔其機云欲令農士工女安所讐其貨乎
  石奢者楚昭王相也堅直廉正無所阿避行縣道有殺人者相追之乃其父也縱其父而還自繋焉使人言之王曰殺人者臣之父也夫以父立政不孝也廢法縱罪非忠也臣罪當死王曰追而不及不當伏罪子其治事矣石奢曰不私其父非孝子也不奉王法非忠臣也王赦其罪上惠也伏誅而死臣職也遂不受令自刎而死李離者晉文公之理也過聴殺人自拘當死文公曰官有貴賤罰有輕重下吏有過非子之罪也李離曰臣居官為長不與吏讓位受禄為多不與下分利今過聽殺人𫝊其罪下吏非所聞也辭不受令文公曰子則自以為有罪寡人亦有罪邪李離曰理有法失刑則刑失死則死公以臣能聽微決疑故使為理今過聽殺人罪當死遂不受令伏劍而死
  太史公曰孫叔敖出一言郢市復子産病死鄭民號哭公儀子見好布而家婦逐石奢縱父而死楚昭名立李離過殺而伏劍晉文以正國法








  史記集解卷一百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一百二十
  宋 裴駰 撰
  史記一百二十
  汲鄭列傳第六十
  汲黯字長孺濮陽人也其先有寵於古之衛君文穎曰六國時衛但稱君至黯七世世為卿大夫黯以父任孝景時為太子洗馬以莊見憚孝景帝崩太子即位黯為謁者東越相攻上使黯往視之不至至吳而還報曰越人相攻固其俗然不足以辱天子之使河内失火延燒千餘家上遣黯往視之還報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燒不足憂也臣過河南河南貧人傷水旱萬餘家或父子相食臣謹以便宜持節發河南倉粟以振貧民臣請歸節伏矯制之罪上賢而釋之遷為滎陽令黯耻為令病歸田里上聞乃召拜為中大夫以數切諌不得久留内遷為東海太守黯學黃老之言治官理民好清静擇丞史而任之如淳曰律太守都尉諸侯内史史各一人卒史書佐各十人今總言丞史或以為擇郡丞及史使任之鄭當時為大農推官屬丞史亦是也其治責大指而已不苛小黯多病卧閨閤内不出歲餘東海大治稱之上聞召以為主爵都尉列於九卿治務在無為而已宏大體不拘文法黯為人性倨少禮面折不能容人之過合已者善待之不合已者不能忍見士亦以此不附焉然好學游狹任氣節内行修潔好直諌數犯主之顏色常慕傅伯袁盎之為人也應劭曰傅柏梁人為孝主將素伉直善灌夫鄭當時及宗正劉棄徐廣曰一云名棄疾亦以數直諌不得久居位當是時太后弟武安侯蚡為丞相中二千石來拜謁蚡不為禮然黯見蚡未嘗拜常損之天子方招文學儒者上曰吾欲云云張晏曰所言欲施仁義也黯對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義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黙然怒變色而罷朝公卿皆為黯懼上退謂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戅也羣臣或數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輔弼之臣寜令從䛕承意陷主於不義乎且已在其位縱愛身奈辱朝廷何黯多病病且滿三月上常賜告者數如淳曰杜欽所謂病滿賜告詔恩也數者非一也或曰賜告得去官歸家與告居官不視事終不愈最後病莊助為請告徐廣曰最一作明也上曰汲黯何如人哉助曰使黯任職居官無以踰人然至其輔少主守城深堅招之不來麾之不去雖自謂賁育亦不能奪之矣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黯近之矣大將軍青侍中上踞厠而視之如淳曰厠音側謂牀邉踞牀視之一云溷厠也厠牀邉側丞相宏燕見上或時不冠至如黯見上不冠不見也上嘗坐武帳中應劭曰武帳織成為武士象也孟康曰今御武帳置兵蘭五兵於帳中韋昭曰以武名之示威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見黯避帳中使人可其奏其見敬禮如此張湯方以更定律令為廷尉黯數質責湯於上前曰公為正卿上不能裦先帝之功業下不能抑天下之邪心安國富民使囹圄空虚二者無一焉非苦就行放析就功何乃取髙皇帝約束紛更之為如淳曰紛亂也公以此無種矣黯時與湯論議湯辨常在文深小苛黯伉厲守髙不能屈忿發罵曰天下謂刀筆吏不可以為公卿果然必湯也令天下重足而立側目而視矣是時漢方征匈奴招懷四夷黯務少事承上間常言與胡和親無起兵上方向儒術尊公孫宏及事益多吏民巧弄上分别文法湯等數奏決讞以幸而黯常毁儒面觸宏等徒懷詐飾智以阿人主取容而刀筆吏專深文巧詆陷人於罪使不得反其真以勝為功上愈益貴宏湯宏湯深心疾黯唯天子亦不説也欲誅之以事宏為丞相乃言上曰右内史界部中多貴人宗室難治非素重臣不能任請徙黯為右内史為右内史數歲官事不廢大將軍青既益尊姊為皇后然黯與亢禮人或説黯曰自天子欲羣臣下大將軍大將軍尊重益貴君不可以不拜黯曰夫以大將軍有揖客反不重邪大將軍聞愈賢黯數請問國家朝廷所疑遇黯過於平生淮南王謀反憚黯曰好直諌守節死義難惑以非至如説丞相宏如發䝉振落耳天子既數征匈奴有功黯之言益不用始黯列為九卿而公孫宏張湯為小吏及宏湯稍益貴與黯同位黯乂非毁宏湯等已而宏至丞相封為侯湯至御史大夫故黯時丞相史皆與黯同列或尊用過之黯褊心不能無少望見上前言曰陛下用羣臣如積薪耳後來者居上上黙然有間黯罷上曰人果不可以無學觀黯之言也日益甚居無何匈奴渾邪王率衆來降漢發車二萬乘縣官無錢從民貰馬民或匿馬馬不具上怒欲斬長安令黯曰長安令無罪獨斬黯民乃肯出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漢漢徐以縣次傳之何至今天下騷動罷弊中國而以事夷狄之人乎上黙然及渾邪至賈人與市者坐當死者五百餘人黯請間見髙門如淳曰黄圗未央宫中有髙門殿曰夫匈奴攻當路塞絶和親中國興兵誅之死傷者不可勝計而費以巨萬百數臣愚以為陛下得胡人皆以為奴婢以賜從軍死事者家所鹵獲因予之以謝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今縱不能渾邪率數萬之衆來降虚府庫賞賜發良民侍飬譬若奉驕子愚民安知市買長安中物而文吏繩以為闌出財物于邉關乎應劭曰闌妄也律胡市吏民不得持兵器出開雖於京師市買其法一也瓚曰無符傳出入為闌陛下縱不能得匈奴之資以謝天下又以㣲文殺無知者五百餘人是所謂庇其葉而傷其枝者也臣竊為陛下不取也上黙然不許曰吾久不聞汲黯之言今又復妄發矣後數月黯坐小法㑹赦免官於是黯𨼆於田園居數年會更五銖錢徐廣曰元狩五年行五銖錢民多盜鑄錢楚地尤甚上以為淮陽楚地之郊乃召拜黯為淮陽太守黯伏謝不受印詔數强予然後奉詔詔召見黯黯為上泣曰臣自以為填溝壑不復見陛下不意陛下復收用之臣常有狗馬病力不能任郡事臣願為中郎出入禁闥補過拾遺臣之願也上曰君薄淮陽邪吾今召君矣顧淮陽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卧而治之黯既辭行過大行李息曰黯棄居郡不得與朝廷議也然御史大夫張湯智足以拒諌詐足以飾非務巧佞之語辯數之辭非肯正為天下言專阿主意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因而譽之好興事舞文法如淳曰舞猶弄也内懷詐以御主心外挾賊吏以為威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公與之俱受其僇矣息畏湯終不敢言黯居郡如故治淮陽政清後張湯果敗上聞黯與息言抵息罪令黯以諸侯相秩居淮陽如淳曰諸侯王相在郡守上秩真二千石律真二千石奉月二萬二千石月萬六千七歲而卒徐廣曰元鼎五年卒後上以黯故官其弟汲仁至九卿子汲偃至諸侯相黯姑姊子司馬安亦少與黯為太子洗馬安文深巧善宦官四至九卿以河南太守卒昆弟以安故同時至二千石者十人濮陽段宏始事葢侯信徐廣曰太后兄王信信任宏宏亦再至九卿然衛人仕者皆嚴憚汲黯出其下鄭當時者字莊陳人也其先鄭君漢書音義曰當時父嘗為項籍將籍死已而屬漢髙祖令諸故項籍臣名籍鄭君獨不奉詔詔盡拜名籍者為大夫而逐鄭君鄭君死孝文時鄭莊以任俠自喜脫張羽於戹服䖍曰梁孝王之將楚相之弟也聲聞梁楚之間孝景時為太子舎人每五日洗沐常置驛馬長安諸郊如淳曰郊道四通處也請賔客使瓚曰諸郊謂長安四面郊祀之處間静可以請賔客存諸故人請謝賔客夜以繼日至其明旦常恐不徧莊好黄老之言其慕長者如恐不見年少官薄然其游知交皆其大父行天下有名之士也武帝立莊稍遷為魯中尉濟南太守江都相至九卿為右内史以武安侯魏其時議貶秩為詹事遷為大農令莊為太史誡門下客至無貴賤無留門者執賔主之禮以其貴下人莊廉又不治其産業仰奉賜以給諸公然其餽遺人不過算器食徐廣曰算音先管反竹器每朝候上之間説未嘗不言天下之長者其推轂士及官屬丞史誠有味其言之也常引以為賢於已未嘗名吏與官屬言若恐傷之聞人之善言進之上唯恐後山東士諸公以此翕然稱鄭莊鄭莊使視決河自請治行五日如淳曰治行謂荘嚴也上曰吾聞鄭莊行千里不齎糧請治行者何也然鄭莊在朝常趨和承意不敢甚引當否及晩節漢征匈奴招四夷天下費多財用益匱莊任人賓客為大農僦人徐廣曰一作入一云賓客為大農僦人僦人蓋興生財利如今方宜矣駰案晉灼曰當時為大農而任和其賓客辜較任僦也瓚曰任人為保任見舉者多逋負司馬安為淮陽太守發其事莊以此陷罪贖為庻人頃之守長史如淳曰丞相長史上以為老以莊為汝南太守數歳以官卒鄭莊汲黯始列為九卿廉内行修絜此兩人中廢家貧賓客益落及居郡卒後家無餘貲財莊兄弟子孫以莊故至二千石六七人焉
  太史公曰夫以汲鄭之賢有埶則賔客十倍無埶則否况衆人乎下邽翟公有言徐廣曰邽作邳始翟公為廷尉賔客闐門及廢門外可設雀羅翟公復為廷尉賓客欲往翟公乃大署其門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貧一富乃知交態一貴一賤交情乃見汲鄭亦云悲夫







  史記集解卷一百二十
<史部,正史類,史記集解>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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