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家塾讀詩記 (四庫全書本)/卷01

吕氏家塾讀詩記 卷一 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吕氏家塾讀詩記卷一
  宋 吕祖謙 撰
  綱領
  論語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程氏曰思無邪誠也 謝氏曰君子之於詩非徒誦其言又將以考其情性非徒以考其情性又將以考先王之澤蓋法度禮樂雖亡於此猶能併與其深微之意而傳之故其為言率皆樂而不淫憂而不困怨而不怒哀而不愁如綠衣傷已之詩也其言不過曰我思古人俾無訧兮擊鼓怨上之詩也其言不過曰土國城漕我獨南行至軍旅數起大夫久役止曰自詒伊阻行役無期度思其危難以風焉不過曰苟無飢渴而已若夫言天下之事美盛徳之形容固不待言而可知也其與憂愁思慮之作孰能優游不迫也孔子所以有取焉作詩者如此讀詩者其可以邪心讀之乎 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程氏曰皆孔子素所常言也 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禮記曰十有三年誦詩舞勺成童舞象學射御二十而冠始學禮 程氏曰言近而易知故人之學興起於詩 又曰夫子言興於詩觀其言是興起人意思汪洋浩大皆是此意 又曰興於詩者吟詠情性涵暢道徳之中而歆動之有吾與點也之氣象 又曰古之學者必先學詩學詩則誦讀其言善惡是非勸戒有以啟發其意故曰興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逹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程氏曰今人不解讀書如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須是未讀詩時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既讀詩後便達於政能專對四方始是讀詩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須是未讀周南召南一似面牆既讀後便不面牆方是有驗大抵讀書只此便是法 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羣可以怨邇之事父逺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謝氏曰詩吟詠情性善感發人使人易直子諒之心易以生故可以興得情性之正無所底滯則閱理自明故可以觀心平氣和於物無競故可以羣優游不迫雖怨而不怒也無鄙倍之心故可以怨 張氏曰詩中君臣父子足弟夫婦朋友莫不皆有止言事父事君舉其最重者言也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亦可以博物 程氏曰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所以明理也 陳亢音剛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逺其子也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孟子咸丘蒙問曰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舜既為天子矣敢問瞽叟之非臣如何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於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濁賢勞也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雲漢之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程氏曰不以文害辭文文字之文舉一字則是文成句是辭詩為解一字不行却遷就他說如有周不顯自是文當如此 張氏曰知詩莫如孟子以意逆志讀詩之法也 又曰凡觀書不可以類而泥文不爾則字字相梗當觀其文勢上下意 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徳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徳 公孫丑問曰高子曰小弁蒲官反小人之詩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曰固哉高叟之為詩也有人於此越人關音彎弓而射之則已談笑而道之無他疏之也其兄關弓而射之則已垂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固矣夫高叟之為詩也曰凱風何以不怨曰凱風親之過小者也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文中子子謂薛收曰昔聖人述史三焉其述書也帝王之制備矣故索焉而皆獲其述詩也興廢之由顯故究焉而皆得其述春秋也邪正之迹明故考焉而皆當
  程氏曰詩者言之述也言之不足而長言之詠歌之所由興也其發於誠感之深至於不知手之舞足之蹈故其入於人也亦深至可以動天地感鬼神虞之君臣迭相賡和始見於書夏殷之世雖有作者其傳鮮矣至周而世益文人之怨樂必形於言政之善惡必見刺美至夫子之時所傳者多矣夫子刪之得三百篇皆止於禮義可以垂世立教古之人幼而聞歌誦之聲長而識刺美之意故人之學田詩而興後世老師宿儒尚不知詩義後學豈能興起也 凡看書各有門庭詩易春秋不可逐句看尚書論語可以逐句看 作詩者未必皆聖賢當時所取者取其意思止於禮義而已其言未必盡善如比其君以碩䑕狡童之類又曰詩若以樂天知命處之則一時都無事其中亦有君子情意不到處 張氏曰詩之譏刺其間直有淺近者以其於禮義至粹美此聖人之所取 學者不可以不看詩看詩便使人長一格
  張氏曰求詩者貴平易不要崎嶇求合詩人之情温厚平易老成今以崎嶇求之其心先狹隘無由可見詩人之情本樂易只為時事拂其樂易之性故以詩道其志又曰求詩貴平易不要崎嶇求合又患泥文如烝然來思湛湛露斯思斯何必泥字遐不作人徳音不瑕之類不可以辭害君子至止樂只君子只止何必拘 又曰詩全是人之情性須先得詩人之心然後觀玩易入凡書皆然大抵聖人語言盡由徳性中出故須先得其心則詠其言易以入也 又曰詩人之志至平易故無艱險之言以平易求之則思逺以廣愈艱險則愈淺近矣大率所言皆目前事而義理存乎其中矣 後千餘年樂府皆淺近只是流連光景閨門夫婦之意無有及民憂思大體者
  謝氏曰詩須諷味以得之古詩即今之歌曲今之歌曲往往能使人感動至學詩却無感動興起處只為泥章句故也明道先生善言詩未嘗章解句釋但優游玩味吟哦上下使人有得處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逺曷云能來思之切矣百爾君子不知徳行不忮之豉反不求何用不臧歸乎正也又曰明道嘗談詩並不曾下一字訓詁只轉却一兩字點掇地念過便教人省悟點平聲
  詩樂
  尚書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吕大鈞和叔曰古人因詩而歌使叶聲律歌有高下清濁合於宫商則為聲聲叶律吕則為律 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以出納五言汝聽 工以納言時而颺之注云工樂官掌誦詩以納諫
  周禮大司樂掌成均之灋以治建國之學政而合國之子弟焉以樂徳教國子中和祗庸孝友以樂語教國子興道諷誦言語以樂舞教國子舞雲門大卷音權大咸大㲈上昭反大夏大濩大武 樂師凡射王以騶虞為節諸侯以貍首為節大夫以采蘋為節士以采蘩為節 及徹帥學士而歌徹注云徹者在周頌臣工之什 大師教六詩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以六徳為之本以六律為之音 瞽矇掌九徳六詩之教以役大師前漢禮樂志周禮既備而其器用張陳周官具焉典者自卿大夫師瞽以下皆選有道徳之人朝夕習業以教國子國子者卿大夫之子弟也皆學歌九徳誦六詩習六舞五聲八音之和然自雅頌之興而所承衰亂之音猶在是謂淫過凶嫚之聲為設禁焉
  儀禮鄉飲酒禮工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笙南陔白華華黍乃間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歌南山有臺笙由儀乃合樂周南關雎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蘩采蘋孔氏曰召南三篇越草蟲而取采蘋蓋采蘋舊在草蟲之前孔氏以後簡札始倒工告於樂正曰正歌備 鄉射禮乃合樂周南關雎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蘩采蘋告於樂正曰正歌備 燕禮工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笙奏南陔白華華黍乃間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歌南山有臺笙由儀遂歌鄉樂周南關雎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蘩采蘋大師告於樂正曰正歌備 大射禮乃歌鹿鳴三終乃管新宫三終其篇亡奏貍首以射射義天子以騶虞為節諸侯以貍首為節卿大夫以采蘋為節士以采蘩為節詩云曽孫侯氏四正具舉大夫君子凡以庶士小大莫處御于君所以燕以射則燕則譽注云騶虞采蘋采蘩今詩篇名貍首逸曽孫侯氏是也 國語叔孫穆子聘于晉晉悼公享之樂及鹿鳴之三而後拜樂三晉侯使行人問焉封曰夫先樂金奏肆夏繁遏渠天子所以饗元侯也夫歌文王大明緜則兩君相見之樂也皆非使臣之所敢聞也今伶簫詠歌鹿鳴之三君之所以况使臣也敢不拜況夫鹿鳴君之所以嘉先君之好也敢不拜嘉四牡君之所以章使臣之勤也敢不拜章皇皇者華君教使臣曰每懐靡及諏謀度詢必諮於周敢不拜教
  論語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注云樂其善使重歌而自和之 程氏曰歌必全章也 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注云師摯魯太師之名始首也師摯首識關雎之聲以理其亂者
  禮記天子五年一巡狩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 清廟之瑟朱絃而疏越壹倡而三歎有遺音者矣 子贛見師乙而問焉曰賜聞聲歌各有宜也如賜者宜何歌也師乙曰乙賤工也何足以問所宜請誦其所聞而吾子自執焉寛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頌廣大而静疏達而信者宜歌大雅恭儉而好禮者宜歌小雅正直而静廉而謙者宜歌風肆直而慈愛者宜歌商温良而能斷者宜歌齊夫歌者直已而陳徳也動已而天地應焉四時和焉星辰理焉萬物育焉故商者五帝之遺聲也商人識之故謂之商齊者三代之遺聲也齊人識之故謂之齊明乎商之音者臨事而屢斷明乎齊之音者見利而讓臨事而屢斷勇也見利而讓義也有勇有義非歌孰能保此故歌者上時掌反如抗下如隊音墜曲如折止如槀木倨中矩句中鉤古侯反纍纍力追反乎端如貫珠故歌之為言也長言之也說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長言之長言之不足故嗟歎之嗟歎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左傳呉公子札來聘請觀於周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為之歌邶蒲對反鄘衞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衞康叔武公之徳如是是其衞風乎聴聲以為别故有疑言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為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於良反乎大風也哉泱泱泓大之聲表東海者其大公乎國未可量也為之歌豳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為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秦本在西戎汧隴之西秦仲始有車馬禮樂去西戎之音而有諸夏之聲故謂之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為之歌魏曰美哉渢渢扶弓反渢渢中庸之聲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徳輔此則明主也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逺也非令徳之後誰能若是為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淫聲放蕩無所畏忌故曰國無主自鄶古外反以下無譏焉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徳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熙熙和樂之聲曲而有直體論其聲其文王之徳乎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偪逺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於艶反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矢反 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徳之所同也頌有殷魯故曰盛徳之所同
  荀子詩者中聲之所止也
  史記三百五篇孔子皆絃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毛氏曰古者教以詩樂誦之歌之弦之舞之
  張氏曰古之樂章只數句詩不能成曲調此所以有弄有引善歌者知如何為弄如何為引 善歌者使人繼其聲言使其聲常從容有餘吕和叔寄劉凡伯夀書某近與鄉人講習鄉飲鄉射之禮惟恐鄉樂音節不明雖傳得胡安定所定雅音譜有周南召南小雅十數篇而猶闕由庚由儀崇丘南陔白華華黍騶虞七篇
  刪次
  論語吾自衞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前漢禮樂志王官失業雅頌相錯孔子論而定之故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孟子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蘇氏曰詩止於陳靈非天下無詩也有而不可以訓焉耳仲尼有所不取也
  孔氏曰史記孔子世家云古者詩本三千餘篇去其重取其可施於禮義者三百五篇案書傳所引之詩見在多亡逸者少則孔子所錄不容十分去九馬遷言古詩三千餘篇未可信也據存者及亡詩六篇凡三百一十一篇而史記漢書云三百五篇闕其亡者以見在為數也歐陽修曰司馬遷謂古詩三千餘篇孔子刪之存者三百鄭學之徒皆以遷之謬言古詩雖多不容十分去九以予考之遷說然也何以知之今書傳所載逸詩何可數也以鄭康成詩譜圖推之有更十君而取其一篇者又有二十餘君而取其一篇者由是言之何啻乎三千周召風之正經固當為首自衞而下十有餘國編比先後舊無明說
  歐陽氏曰周南召南邶鄘衞王鄭齊豳秦魏唐陳曹此孔子未刪之前周太師樂歌之次第也季札觀樂於魯次序如此周召邶鄘衞王鄭齊魏唐秦陳檜曹豳此今詩次第也周召邶鄘衞檜鄭齊魏唐秦陳曹豳王此鄭氏詩譜次第也孔氏曰鄭譜以鄭因虢鄫之地而國之先譜鄶事然後譜鄭王在豳後者退就雅頌并言王世故耳
  張氏曰詩固有次序然不可一例惟二南之後次衞衞後王此有意若非以衞分之則王無異於正風也其他不必次一國之詩其首尾固有先後其中未必然當刪定之時只取得者置於其間
  程氏曰詩有四始而風居首風風也其風動於人猶風之吹物入物故曰風本乎一人而成乎國俗謂之風發於正理而形於天下謂之雅稱美盛徳與告其成功謂之頌先之家及於政以底成功其敘然也諸國之風先後各有義周南召南陳正家之道以風天下人倫之端王道之本風之正也故為首二南之風行則人倫正朝廷治二南之風變則禮義廢風俗壊天下治亂在風而已及乎周道衰政義失風遂變矣於是諸侯擅相侵伐衞首并邶鄘之地故為變風之首推其本則王道失上下亂風遂變矣言其迹則相吞滅而後王道絶衞首惡也故一國之詩而三其名得於衞地者為衞得於邶鄘者為邶鄘所以見其首亂也董氏曰商俗靡靡周雖化革其俗然其風不得盡變書之命戒告令毎懼其不得一日正也故其俗易感而風易變者亡國之餘音也風首衞且先邶鄘以著滅也刑政不能治天下諸侯放恣擅相并滅王迹熄矣故雅亡而為一國之風董氏曰諸侯至於滅國王政不行矣謂天下無王可也故以王風敘衞下先王之制苟能守之足以統臨天下廢法失道則王畿之内亦不能保鄭本畿内之封因周之衰遂自為列國故次以鄭君臣上下之分失則人倫亂人倫廢則入於禽獸人君身為禽獸之行其風可知故次以齊天下之風至於如此則無不亂之國無不變之俗魏舜禹之都唐帝堯之國久被聖人之化漸成美厚之俗歴二叔之世而遺風尚存今亦變矣故因其舊名而謂之唐所以見意唐魏之風且變則先代之風化中國之禮義消亡極矣是以秦日强大天下亦相胥而秦矣故次以秦秦之始封秦谷西戎之地國亂乃東侵而始大其俗尚侈故美其始有車馬禮樂而刺其未能用周禮也禮義之俗亡誇詐之風行先聖王之流風遺俗盡矣故次以陳陳舜之後也聖人之都風化所厚也聖人之國典法所存也王澤竭而風化熄矣誇詐行而典禮亡矣天下之所以安且治者聖人之道行也聖人之道絶則危亡至矣人情迫於危亡則思治安故思治者亂之極也檜曹懼於危亡而思周道故為亂之終孔氏曰檜曹國小而君奢民勞而政僻季札之所不譏國風次之於末宜哉亂既極必有治之之道危既甚必有安之之理自昔天下何嘗不拯亂而興治革危而為安周家之先由是道也其居豳也趨時務農以厚民生善政美化由兹而始王業之所以興也故次以豳孔氏曰豳者周公之事欲尊周公故次於衆國之後小雅之前非諸國之例也王業成而為政於天下故次以雅雅王者之政也小之先大固其叙也孔氏曰雅見積漸之義故小雅先於大雅政之衰則至於亡詩之亡王道之亡也天下之治始於以正風風天下其終也盛徳之著而成功可以告於神明始終之義也故次以頌頌之有魯蓋生於不足王道之隆也所歌頌者如是及其衰也如魯之事已足矣孔氏曰魯以其得用天子之禮故借天子美詩之名改稱為頌非周頌之流也置之商頌前者以魯是周同姓故先前代也商則頌前代之美不可廢也故附其後焉
  大小序
  程氏曰學詩而不求序猶欲入室而不由户也 或問詩如何學曰只於大序中求 又曰國史得詩必載其事然後其義可知今小序之首是也其下則說詩者之詞也 又曰詩小序要之皆得大意只後之觀詩者亦添入張氏曰詩序亦有後人添入者則極淺近自可辨 蘇氏曰詩序誠出於孔氏也則不若是詳矣孔子刪詩而取三百五篇今其亡者六焉亡詩之序未嘗詳也詩之亡者經師不得見之矣雖欲詳之而無由其存者將以解之故從而附益之以自信其說是以其言時有反覆煩重類非一人之辭 釋文舊說云關雎后妃之徳也至用之邦國焉名關雎序謂之小序自風風也訖末各為大序又曰沈重云案鄭詩譜意大序是子夏作小序是子夏毛公合作卜商意有未盡毛更足成之後漢書
  衛宏從謝曼卿受學因作毛詩序善得風雅之㫖隋經籍志曰先儒相承謂毛詩序子夏所創毛公及衛敬仲更加潤色 董氏曰古之為教者師授而傳之訓傳不立而能自見於世况夫詩之存不獨著之竹帛凡聲於樂者工師亦得以傳其言也漢史謂宏作詩序宏固不能及此或以師授之言論著於書耳
  王氏曰世傳以為言其義者子夏也詩上及於文王高宗成湯如江有汜之為美媵那之為祀成湯殷武之為祀高宗方其作時無義以示後世則雖孔子亦不可得而知况子夏乎哉
  歐陽氏曰孟子去詩世近而最善言詩推其所說詩義與今序意多同故後儒異說為詩害者當頼序文為證
  六義
  大序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
  周禮大師教六詩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 籥章掌土鼓豳籥中音仲春晝擊土鼓龡豳詩以逆暑中秋夜迎寒亦如之凡國祈年于田祖龡豳雅擊土鼓以樂田畯音俊國祭蜡上嫁反則龡豳頌擊土鼓以息老物孔氏曰鄭氏箋七月二章云是謂豳風六章云是謂豳雅卒章云是謂豳頌自始至成别為三體
  程氏曰國風大小雅三頌詩之名也六義詩之義也一篇之中有備六義者有數義者 又曰學詩而不分六義豈能知詩之體也張氏曰今一詩之中蓋有兼見風雅頌之意賦比興亦然吕氏曰詩舉有此六義得風之體多者為國風得雅之體多者為大小雅得頌之體多者為頌風非無
  雅雅非無頌也 董氏曰崧高既列於大雅矣然其詩曰其風肆好又言吉甫作頌 孔氏曰四始以風為首風之所用以賦比興為辭故於風之下即次賦比興然後次以雅頌雅頌亦以賦比興為之既見賦比興於風之下明雅頌亦同賦比興如此次者言事之道直陳為正故賦居比興之先比之與興雖同是託物比顯而興隠當先顯而後隠故比居興先也
  風大序曰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 程氏曰風者風以動之上之化下下之風上凡所刺美皆是也張氏曰風有風刺不直言之意
  賦鄭氏周禮注曰賦之言鋪直鋪陳善惡 程氏曰賦者謂鋪陳其事如齊侯之子衞侯之妻是也又曰賦者詠述其事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是也吕氏曰賦者叙事之由以盡其情狀
  比鄭司農周禮注曰比者比方於物 程氏曰以物相比狼跋其胡載疐其尾公孫碩膚赤舄几几是也又曰比者直比之蛾眉瓠犀温其如玉之類是也 朱氏曰比者以物為比而不正言其事甫田碩䑕衡門之類是也 又曰比方有兩例有繼所比而言某事者有不言其事者
  興孔氏曰興者起也 程氏曰因物而起興關關雎鳩瞻彼淇奥之類是也又曰興者興起其義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懐人寘彼周行是也 釋文曰興是譬喻之名意冇不盡故題曰興孔氏曰取譬引類起發已心諸舉草木鳥獸以見意者皆興辭也 王氏曰以其所感發而況之之謂興興兼比與賦者也 朱氏曰因所見聞或托物起興而以事繼其聲關雎樛木之類是也然有兩例興有取所興為義者則以上句形容下句之情思下句指言上句之事實有全不取其義者則但取一二字而已要之上句常虚下句常實則同也
  雅大序曰雅者正也 程氏曰雅者正言其事 又曰雅者陳其正理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徳是也張氏曰雅之體直言之比興差少無隠諷譎諫之巧故曰雅者正也 又曰雅者直言之雖是大惡亦直言此是雅之本體 吕氏曰雅者正言也無所抑揚
  頌大序曰頌者美盛徳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 鄭氏詩譜曰頌之言容李氏曰頌之為字訓容漢書志曰徐生善容容字作此頌字顔師古注云頌字與形容字古人通用 程子曰頌者稱美之言也如于嗟乎騶虞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之類是也又曰頌者稱美其事假樂君子顯顯令徳宜民宜人受祿于天是也 吕氏曰頌者稱美之詞也無所諷議
  風雅頌
  大序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至於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國史明乎得失之迹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其上達於事變而懐其舊俗者也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是以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徳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
  鄭氏詩譜序文武時詩有周南召南雅有鹿鳴文王之屬及成王周公致太平制禮作樂而有頌聲興焉盛之至也本之由此風雅而來故皆錄之謂之詩之正經孔子錄懿王夷王時詩訖於陳靈公淫亂之事謂之變風變雅孔氏曰變風之作齊衛為先陳最在後變雅則處其間齊哀公當懿王衛頃公當夷王陳靈公魯宣公十年為其臣夏徵舒所弑變雅始於厲王變雅亦稱雅者王政仍被邦國所以亦名為雅及平王東遷其政纔行境内是以變為風焉
  孔氏曰王道衰諸侯有變風王道成諸侯無正風王道明盛政出一人諸侯不得有風王道既衰政出諸侯故各從其國有美刺之别也正經述大政為大雅述小政為小雅有大雅小雅之聲王政既衰變雅兼作取大雅之音歌其政事之變者謂之變大雅取小雅之音歌其政事之變者謂之變小雅故變雅之美刺皆由音體有小大不復由政事之小大也頌者美盛徳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惟周頌爾商頌雖是祭祀之歌祭其先王之廟述其功徳非以成功告神魯頌頌僖公功徳纔如變風之美者爾又與商頌異也
  王道之盛陳列國之詩以觀民風其可采者大師播之音律以風天下如汝墳江有汜之在二南是也禮樂出於一故不得國别為風爾
  蘇氏曰衛武衛文鄭武秦襄之風宣王之雅皆美之然猶不免為變詩何也曰昔周之興也積仁行義凡數百年至於文武風俗純備是以其詩發而為正詩自成康以來周室不競至幽厲而大壊其敗亦數百年其蓄之也亦厚矣是以其詩不復其舊而謂之變夫自其正而至乎變其敗之也甚難其間必有幽厲大亂之君為之而後能自其變而復于正其反之也亦難必有后稷公劉文武積累之勤而後能今夫五人者其善之積未若其變之厚矣是以不免於變也
  李氏曰小雅則主一事而言大雅則泛言天下之事如鹿鳴之燕嘉賓四牡之勞使臣皇皇者華之遣使臣是主一事而言之也至於大雅則泛言天下之事如文王之詩言文王受命作周大明之詩言文王有明徳之類朱氏曰正小雅二十二篇皆王政之一事正大雅十八篇言王政之大體以其䂓模氣象考之意其音節亦有不同者及其變也則各以其聲而繫之歟
  章句音韻
  國語閔馬父曰昔正考父挍商之名頌十二篇於周大師以那為首其輯之亂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執事有恪韋昭注曰輯成也凡作篇章義既成撮其大要以為亂辭詩者歌也所以節舞者也如今三節舞矣曲終乃更變章亂節故謂之亂
  孔氏曰自古而有篇章之名故那序曰得商頌十二篇東山序曰一章言其完是也句則古者謂之為言論語云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則以思無邪一句為一言趙簡子稱子大叔遺我以九言皆以一句為一言也秦漢以來衆儒各為訓詁乃有句稱風雅之篇無一章者頌者述成功以告神故一章而已後漢祭祀志東平王蒼議詩傳曰頌者成也一章成篇宜列徳故登歌清廟一章魯頌不一章者魯頌美僖公之事非告神之歌也商頌長發殷武重章者或詩人之意所作不同詩之大體必須依韻其有乖者古人之韻不協爾之兮矣也之類本取以為辭雖在句不以為義故處末者皆字上為韻左右流之寤寐求之其實七兮迨其吉兮之類是也亦有即將助句之字以當聲韻者是究是圖亶其然乎其虚其邪既亟只且之類是也
  卷帙
  孔氏曰漢初為傳訓者皆與經别行三傳之文不與經連故石經書公羊傳皆無經文藝文志云毛詩經二十九卷毛詩詁訓傳三十卷是毛為詁訓亦與經别也又馬融為周禮之注乃云欲省學者兩讀故具載本文然則後漢以來始就經為注未審此詩引經附傳是誰為之其毛詩二十九卷不知併何卷也訓詁傳授
  前漢藝文志詩凡三百五篇遭秦而全者以其諷誦不獨在竹帛也漢興魯申公儒林傳申公魯人也少與楚元王交俱事齊人浮丘伯受詩為詩訓詁而齊轅固儒林傳轅固齊人也以治詩孝景時為博士燕韓生儒林傳韓嬰燕人也孝文時為博士景帝時至常山太傅推詩人之意而作内外傳數萬言其語頗與齊魯間殊然歸一也皆為之傳三家皆列於學官又有毛公之學自謂子夏所傳而河間獻王好之未得立河間獻王徳修學好古實事求是時淮南王安亦好書所招致率多浮辨獻王所得書皆古文先秦舊書其學舉六藝立毛氏詩左氏春秋博士 釋文曰平帝世毛詩始立劉歆移太常博士書曰文帝時詩始萌芽至武帝然後鄒魯梁趙頗有詩禮春秋先師皆起於建元之間當此之時一人不能獨盡其經或為雅或為頌相合而成
  孔氏曰鄭氏詩譜曰魯人大毛公為詁訓傳於其家河間獻王得而獻之以小毛公為博士前漢儒林傳毛公趙人為河間獻王博士不言其名後漢儒林傳趙人毛萇傳詩然則小毛公名為萇也呉陸璣草木疏云子夏傳魯人申公申公傳魏人李尅李尅傳魯人孟仲子孟仲子傳趙人孫卿孫卿傳魯人大毛公大毛公傳小毛公釋文曰呉太常卿徐整曰子夏授高行子高行子授薛倉子薛倉子授帛妙子帛妙子授河間人大毛
  公大毛公為詩詁訓傳於家以授趙人小毛公前漢儒林傳毛公授同國貫長卿長卿授解延年延年為阿武令授徐敖敖授九江陳俠陸璣草木疏云陳俠傳謝曼卿後漢儒林傳衞宏字敬仲東海人初九江謝曼卿善毛詩宏從曼卿受學中興後鄭衆賈逵傳毛詩後馬融作毛詩傳鄭𤣥作毛詩箋釋文曰鄭𤣥作毛詩箋申明毛義難三家於是三家遂廢矣魏太常王肅更述毛非鄭荆州刺史王基駮王肅申鄭義晉豫州刺史孫毓為詩評毛鄭王肅三家同異朋於王徐州從事陳統難孫申鄭
  隋書志齊詩魏代已亡魯詩亡於西晉韓詩雖存無傳之者惟毛詩鄭箋至今獨立
  程氏曰西漢儒者有風度惟董仲舒大毛公解經雖未必皆當然味其言大槩然爾又曰漢儒如大毛公董仲舒最得聖賢之意然見道不甚分明下此即至揚雄
  歐陽氏曰六經焚於秦自漢以來收拾亡逸正其譌謬得以粗備者豈止一人之力哉後之學者徒抱焚餘殘脫之經倀倀丑良反於去聖人千百年後不見先儒中間之說而欲特立一家之學者吾未之信也先儒之論苟非詳其終始而牴牾質諸聖人而悖有不得已而後改易者何以徒為異論以相訾也
  條例
  諸家解定從一說辨析名物敷繹文義可以足成前說者注其下說雖不同當兼存者亦附注焉
  諸家解文句小未安者用啖趙集傳例頗為刪削陸淳曰啖趙所取三傳之文皆委曲翦裁去其妨礙故行有刋句句有刋字實懼曾學三傳之人不達斯意以為文句脫漏隨即注之此則集傳之蠧也閱此記者亦然
  諸家先後以經文為序或一章首用甲說次用乙說末復用甲說則再出甲姓氏
  經子史傳引詩文句與毛氏不同者各見章末
  諸家或未備頗以已說足之錄於每條之後比諸家解低一字冩
  吕氏家塾讀詩記卷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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