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春秋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八

卷第十七 呂氏春秋 卷第十八
漢 高誘 注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卷第十九

呂氏春秋第十八卷    髙氏訓解

 雲間 宋邦乂 張邦瑩 徐益孫 何玉畏校

 審應覽第六

  審應

一曰人主出聲應容不可不審凡主有識言不欲先

淮南記曰先唱者窮之路後動者達之原也故言動欲後人唱我和人先我随以

其出為之入以其言為之名取其實以責其名實徳行之

實也名徳行之名也虚稱不可以為致顯實難以詐成故以其實考責其名也則説者不敢

妄言其為名實不相當也而人主之所執其要矣要約孔思請

行魯君曰天下主亦猶寡人也將焉之孔思子思伯魚之子也行

去之他也孔思對曰蓋聞君子猶鳥也駭則舉魯君曰主

不肖而皆以然也違不肖過不肖而自以為能論天

下之主乎凡鳥之舉也去駭從不駭駭擾去駭從不

駭未可知也去駭從駭則鳥曷為舉矣孔思之對魯

君也亦過矣魏惠王使人謂韓昭侯曰夫鄭乃韓氏

亡之也願君之封其後也惠王魏武侯子也孟子所見梁惠王也韓哀侯滅鄭

初兼其國昭侯哀侯之孫也故適使封鄭之後此所謂存亡繼絶之義君若

封之則大名昭侯患之公子食我曰臣請往對之公

子食我至於魏見魏王曰大國命𡚁邑封鄭之後弊

邑不敢當也𡚁邑為大國所患昔出公之後聲氏為

晉公拘於銅鞮大國弗憐也而使𡚁邑存亡繼絶𡚁

邑不敢當也大國謂魏國也言韓當為大國所憂出公聲氏韓之先君也曾為晉公所執於

銅鞮魏國不救故曰大國不憐也欲使韓封鄭之後故曰𡚁邑不敢當之魏王慙曰固非

寡人之志也客請勿復言言封鄭非寡人意也故令客勿復言也是舉

不義以行不義也魏王雖無以應韓之為不義愈益

厚也厚多公子食我之辯適足以飾非遂過飾好其非遂成

魏昭王問於田詘曰寡人之在東宫之時昭王襄王之子

也東宫世子也詩云東宫之妹邢侯之姨聞先生之議曰為聖易有諸乎

有是言不可田詘對曰臣之所舉也言有是言昭王曰然則先

生聖于于乎田詘對曰未有功而知其聖也是堯之

知舜也待其功而後知其舜也是市人之知聖也今

詘未有功而王問詘曰若聖乎敢問王亦其堯邪昭

王無以應田詘之對昭王固非曰我知聖也耳問曰

先生其聖乎已因以知聖對昭王已謂田詘昭王有非其

有田詘不察察知趙惠王謂公孫龍曰寡人事偃兵

十餘年矣而不成兵不可偃乎惠王趙㐮子後七世武靈王之子吴SKchar

生事治偃止也公孫龍對曰偃兵之意兼愛天下之心也兼

愛天下不可以虚名為也必有其實虚空實誠今藺離石

入秦二縣叛趙自入於秦也今屬西河而王縞素出一作縞素出總䘮國

東攻齊得城而王加膳置酒得國之樂也言王不兼愛也秦得

地而王出一作秦得藺離石也齊亡地而王加膳置酒而為懽

所非兼愛之心也此偃兵之所以不成也今有人於

此無禮慢易而求敬阿黨不公而求令煩號數變而

求静暴戾貪得而求定雖黄帝猶若困困不能諧衛嗣君

欲重税以聚粟民弗安以告薄疑曰民甚愚矣嗣君蒯聵

後也八世平侯之子也秦貶其號為君薄疑其臣也故以重税告之謂民為愚夫聚粟也將

以為民也其自藏之與在於上奚擇言民自藏粟於家與藏之於官

何擇擇失也薄疑曰不然其在於民而君弗知知猶得也其不

如在上也為官言不如其在上上謂官其在於上而民弗知其不

如在民也為民言不如在於民凡聽必反諸已審則令無不聽

國久則固固則難亡今虞夏殷周無存者皆不

知反諸已也公子沓相周申向説之而戰申向周人申不害之

族也為公子沓相説見公子而戰戰懼也公子沓訾之曰申子説我而戰

為吾相也夫訾毁也説我我説之也而戰懼毀之言不任為吾相也夫不滿之辭申向

曰向則不肖雖然公子年二十而相見老者而使之

戰請問孰病哉孰誰公子沓無以應應荅戰者不習

不慣習見尊者故懼而戰使人戰者嚴駔也嚴尊駔驕意者恭節而

人猶戰任不在貴者矣故人雖時有自失者猶無以

易恭節自失不足以難以嚴駔則可言以嚴駔者失則可也

  重言

二曰人主之言不可不慎髙宗天子也即位諒闇三

年不言髙宗殷王盤庚之弟小乙之子也徳義髙美殷人尊之故曰髙宗諒闇三年不言在小乙

之䘮也論語曰髙宗諒闇三年不言何謂也孔子曰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緫巳聽於冢宰三年此之謂

卿大夫恐懼患之髙宗乃言曰以余一人正四

方余惟恐言之不𩔗也兹故不言𩔗善兹此古之天子其

重言如此故言無遺者遺失成王與唐叔虞燕居援

梧葉以爲珪而授唐叔虞曰余以此封女削桐葉以爲珪冒以

授叔虞周禮侯執信圭七寸故曰余以此封女叔虞喜以告周公周公以請

曰天子其封虞邪成王曰余一人與虞戯也戯不誠也

公對曰臣聞之天子無戲言天子言則史書之工誦

之士稱之於是遂封叔虞于晉叔虞成王之母弟也傳曰當武王邑姜方

娠太叔夢天帝謂已曰余命而子曰虞將與之虞及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封太

叔為晉侯此之謂也周公旦可謂善説矣一稱而令成王益重

言明愛弟之義有輔王室之固荆莊王立三年不

聽而好讔莊王楚繆王商臣之子旅也讔謬言成公賈入諫王曰不糓

禁諫者今子諫何故禁止對曰臣非敢諫也願與君

王讔也王曰胡不設不糓施設也何不施讔言於不糓對曰有

鳥止于南方之阜三年不動不飛不鳴是何鳥也王

射之使王射不動不鳴何意也曰有鳥止於南方之阜其三年不

動將以定志意也其不飛將以長羽翼也其不鳴將

以覽民則也是鳥雖無飛飛將冲天雖無鳴鳴將

駭人冲至也駭驚也賈出矣不糓知之矣明日朝所進者五

人所退者十人羣臣大説荆國之衆相賀也故詩曰

何其久也必有以也何其處也必有與也其莊王之

謂邪成公賈之讔也賢於太宰噽之説也太宰噽之

説聽乎夫差而吴國為墟噽晉栢州犂之子州犂奔楚噽自楚之吴以為太宰

成公賈之讔喻乎荆王而荆國以霸莊王齊桓公與

管仲謀伐莒謀未發而聞於國發行聞知桓公怪之曰與

仲父謀伐莒謀未發而聞於國其故何也管仲曰國

必有聖人也桓公曰譆日之役者有執蹠𤹇而上視

意者其是耶乃令復役無得相代少頃東郭牙

至管仲曰此必是已乃令賔者延之而上分級而立

延引級階陛管子曰子邪言伐莒者對曰然子謂東郭牙曰然也

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故言伐莒對曰臣聞君子善

謀小人善意臣竊意之也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

以意之對曰臣聞君子有三色顯然善樂者鐘皷之

色也湫然清淨者衰絰之色也艴然充盈手足矜者

兵革之色也矜嚴日者臣望君之在臺上也艴然充

盈手足矜者此兵革之色也君呿而不𠱴呿開𠱴閉所言

者莒也君舉臂而指所當者莒也臣竊以慮諸侯之

不服者其惟莒乎臣故言之凡耳之聞以聲也今不

聞其聲而以其容與臂是東郭牙不以耳聽而聞也

桓公管仲唯善匿弗能𨼆矣匿藏𨼆蔽故聖人聽於無聲

視於無形詹何田子方老耽是也詹何體道人也田子方學於子貢尚

賢仁而貴禮義魏文侯友之老耽學於無為而貴道徳周史伯陽也三川竭知周將亡孔子師之也

  精諭

三曰聖人相諭不待言有先言言者也海上之人有

好蜻者每居海上從蜻游蜻之至者百數而不止前

後左右盡蜻也蜻蜻蜓小蟲細腰四翅一名白宿終日玩之而不去

其父告之曰聞蜻皆從女居取而来吾將玩之

明日之海上而蜻無至者矣勝書説周公旦曰廷小

人衆徐言則不聞疾言則人知之徐言乎疾言乎周

公旦曰徐言勝書曰有事於此而精言之而不明勿

言之而不成精言乎勿言乎精微勿無周公旦曰勿言故

勝書能以不言説而周公旦能以不言聽此之謂不

言之聽不言之謀不聞之事殷雖惡周不能疵矣

口㗃不言以精相告紂雖多心弗能知矣紂多惡周之心不能

知周必病目視於無形耳聽於無聲商聞雖衆弗能窺矣

窺猶同惡同好志皆有欲雖為天子弗能離矣孔子

見温伯雪子不言而出伯雪子得道人子貢曰夫子之欲見

温伯雪子好矣今也見之而不言其故何也孔子曰

若夫人者目擊一作而道存矣不可以容聲矣故未

見其人而知其志見其人而心與志皆見天符同也

符道也同合也聖人之相知豈待言哉白公問於孔子曰人

可與微言乎孔子不應白公楚平王之孫太子建之子勝也白楚縣也楚僭稱王

守縣大夫皆稱公子建為費無極所譖出奔鄭與晉通謀欲反鄭於晉鄭人殺之勝與庶父令尹子西司

馬子期伐鄭報父之𬽦許而未行晉人伐鄭子西子期率師救鄭勝怒曰鄭人在此讐不逺矣欲殺子西

子期故問微言微言隂謀宻事也孔子知之故不應之白公曰若以石投水奚

喻微言若石沉没水中人不知孔子曰没人能取之没行水中之人能取之

白公曰若以水投水奚若孔子曰淄澠之合者易牙

嘗而知之淄澠齊之兩水名也易牙齊桓公識味臣也能别淄澠之味也白公曰然

則人不可與微言乎孔子曰胡為不可唯知言之謂

者為可耳知言言仁言義言忠信仁義大行於民民欣而戴之則可用也白公弗得

弗得不得知言之言知謂則不以言矣不欲白公以微言言言者謂之

屬也謂不仁不義之言求魚者濡争獸者趨非樂之也故至

言去言去不仁不義之言至為無為至徳之人為乃無為無為因天無為天無為而

萬物成乃有為也故至徳之人能体之也淺智者之所争則末矣此白公

之所以死於法室末小也白公不能蹈無為遂行其志殺子西子期而有荆國葉公子

髙率方城外衆攻白公九日而殺之法室法室司寇也一曰浴室澡浴之室也齊桓公合諸

合㑹衛人後至公朝而與管仲謀伐衛退朝而入

SKchar望見君下堂再拜請衛君之罪公曰吾於衛無

故子曷為請對曰妾望君之入也足髙氣疆有伐國

之志也見妾而有動色伐衛也明日君朝揖管仲而

進之管仲曰君舍衛乎公曰仲父安識之管仲曰君

之楫朝也恭而言也徐見臣而有慙色臣是以知之

君曰善仲父治外夫人治内寡人知終不為諸侯笑

矣桓公之所以匿者不言也今管子乃以容貌音聲

夫人乃以行歩氣志桓公雖不言若暗夜而燭燎也

晉襄公使人於周曰弊邑寡君寢疾卜以守龜曰三

塗為祟𡚁邑寡君使下臣願藉途而祈福焉三塗之山陸渾

之南故假道於周也襄公文公之子驩也按春秋經襄公以魯僖三十三年即位至魯文公六年卒無卜

三塗為祟之言也魯昭十七年傳曰晉侯使屠蒯如周請事於洛與萇𢎞謂劉子容猛非祥也其伐戎乎

陸渾二於楚必是故也君其備之乃儆戎九月丁夘晉曷帥師渉自棘津使祭吏先用牲于洛陸渾人不

知師從之庚午遂滅陸渾數之以自二於楚也計襄公卒至此乃九十六年曆世亾矣按傳晉頃公也此

云襄公復妄言也天子許之天子周景王子朝禮使者事畢客出萇

𢎞謂劉康公曰夫祈福於三塗而受禮於天子此柔

嘉之事也而客武色殆有他事願公備之也晉㐮公周㐮王

時也萇𢎞乃景王敬王之大夫春秋之末也以世推之當為晉頃公其不得為襄王明矣劉康公

乃儆戎車卒士以待之晉果使祭事先因令楊子將

卒十二萬而随之渉於棘津襲𦕅阮梁蠻氏滅三國

焉此形名不相當聖人之所察也萇𢎞則審矣故言

不足以斷小事唯知言之謂者可為

  離謂

四曰言者以諭意也言意相離凶也亂國之俗甚多

流言而不顧其實務以相毁務以相譽毁譽一本作巧辭

成黨衆口熏天熏感動也賢不肖不分以此治國賢主猶

惑之也分别惑疑又况乎不肖者乎惑者之患不自以為

惑故惑惑之中有曉焉冥冥之中有昭焉亡國之主

不自以為惑故與桀紂幽厲皆也然有亡者國無二

道矣鄭國多相縣以書者子産令無縣書鄧析致之

子産令無致書鄧析倚之令無窮則鄧析應之亦無

窮矣是可不可無辨也可不可無辨而以賞罰其

罰愈疾其亂愈疾此爲國之禁也爲治禁法故辨而不當

理則僞僞巧知而不當理則詐詐僞之民先王之所

誅也理也者是非之宗也宗本洧水甚大鄭之富人

有溺者人得其死者富人請贖之其人求金甚多以

告鄧析鄧析曰安之人必莫之賣矣得死者患之以

告鄧析鄧析又荅之曰安之此必無所更買矣夫傷

忠臣者有似於此也夫無功不得民則以其無功不

得民傷之有功得民則又以其有功得民傷之此鄧析之

讒辨所以車裂而死人主之無度者無以知此豈不悲哉比干

萇𢎞以此死以世詭辯反白為黒而主不知故死箕子商容以此窮

紂之庶父也商容紂時賢人老子所從學者也以主不知故窮周公召公以此疑

蔡流言故疑也論語曰雖有周親不如仁人此之謂也范蠡子胥以此流

生存亡安危從此生矣此讒辯無理若鄧析子産治鄭鄧析務

難之與民之有獄者約大獄一衣小獄襦袴一作䘹下同

民之獻衣襦袴而學訟者不可勝數以非為是以是

為非是非無度而可與不可日一作變所欲勝因勝

所欲罪因罪鄭國大亂民口讙譁子産患之於是殺

鄧析而戮之民心乃服是非乃定法律乃行今世之

人多欲治其國而莫之誅鄧析之𩔗有如鄧析者無能誅此所

以欲治而愈亂也齊有事人者所事有難而弗死也

遇故人於塗故人曰固不死乎對曰然凡事人以為

利也死不利故不死故人曰子尚可以見人乎對曰

子以死為顧可以見人乎是者數傳不死於其君

長大不義也其辭猶不可服辭之不足以斷事也明

矣夫辭者意之表也鑒其表而棄其意悖故古之

人得其意則舍其言矣聽言者以言觀意也聽言而

意不可知其與橋言無擇橋戾也擇猶異齊人有淳于髠者

以從説魏王魏王辯之闗東六國為從也魏王以為辯達約車十乗

將使之荆辭而行有以横説魏王魏王乃止其行西

爲横髠以合闗東從爲未足復説欲連關西之横王多其言故輟不使行之也失從之意又

失横之事夫其多能不若寡能其有辯不若無辯

周𪔂著倕而齕其指先王有以見大巧之不可爲也

倕堯之巧工也以巧聞天下周家鑄𪔂著倕於𪔂使自齧其指明不當大巧爲也一説周鑄𪔂象百物技

巧絶殊假令倕見之則自御齧其指不能復爲故言大巧之不可爲也

  淫辭

五曰非辭無以相期從辭則亂亂辭之中又有辭焉

心之謂也言不欺心則近之矣凡言者以諭心也言

心相離而上無以參之則下多所言非所行也所行

非所言也言行相詭不祥莫大焉空雄之遇秦趙相

與約空雄地名遇㑹也約盟也約曰自今以来秦之所欲為趙助

之趙之所欲為秦助之居無幾何秦興兵攻魏趙欲

救之秦王不説使人讓趙王曰約曰秦之所欲為趙

助之趙之所欲為秦助之今秦欲攻魏而趙因欲救

之此非約也趙王以告平原君趙王趙惠王也平原君趙公子勝孫也

平原君以告公孫龍公孫龍曰亦可以發使而讓秦

王曰趙欲救之今秦王獨不助趙此非約也孔穿公

孫龍相與論於平原君所深而辯至於藏三牙公孫

龍言藏之三牙甚辯公孫龍孔穿皆辯士也論相易奪也龍言藏之三牙辯説也若

乗白馬禁不得度闗因言馬白非白馬此之𩔗也故曰甚辯也孔穿不應少選辭而

少選須臾明日孔穿朝朝見平原君謂孔穿曰昔者公

孫龍之言甚辯昔昨日也甚辯謂藏三牙之説也孔穿曰然幾能令

藏三牙矣雖然難言藏三牙之説近難成也願得有問於君謂藏

三牙甚難而實非也謂藏兩牙甚易而實是也難易之説

不知君將從易而是也者乎將從難而非者乎平

原君不應明日謂公孫龍曰公無與孔穿辯辯相易奪也

荆柱國莊伯柱國官名若秦之有相國令其父視曰日在天視其

奚如曰正圓視其時日當今令謁者駕曰無馬令涓

人取冠進上問馬齒圉人曰齒十二與牙三十馬上下齒

十二牙上下十八合為三十謂若公孫龍滅去其三牙多而偏不可均故難也藏去其二少而均故易

人有任臣不亡者臣亡莊伯决之任者無罪斷之便無罪析

言破律之刑宋有澄子者亡緇衣求之塗塗道見婦人衣

緇衣援而弗舍欲取其衣曰今者我亡緇衣婦人曰

公雖亡緇衣此實一作吾所自為也澄子曰子不如

速與我衣昔吾所亡者紡緇也今子之衣禪緇也以

禪緇當紡緇子豈不得哉得猶便也澄子横認路婦緇衣計其禪與紡以為便

非其理也言宋亂無法也宋王謂其相唐鞅曰寡人所殺戮者衆

矣而羣臣愈不畏其故何也宋王康王也言何故不畏我唐鞅對

曰王之所罪盡不善者也罪不善善者故為不畏王

欲羣臣之畏也不若無辨其善與不善而時罪之若

此則羣臣畏矣居無幾何宋君殺唐鞅唐鞅之對也

不若無對鞅令宋王善與不善皆罪之以立威王是以殺唐鞅故曰唐鞅之對不若無對

子爲魏惠王爲法爲法已成以示諸民人一作良人民人

皆善之惠子惠施宋人也仕魏爲惠王相也孟子所見梁惠王也獻之惠王惠王

善之以示翟剪翟剪曰善也翟剪翟黄之後也惠王曰可行

耶翟剪曰不可惠王曰善而不可行何故翟剪對曰

今舉大木者前呼輿謣後亦應之此其於舉大木者

善矣輿謣或作邪謣前人倡後人和舉重勸力之歌聲也豈無鄭衛之音哉然

不若此其宜也鄭衛之音皆新聲非雅樂凡人所説也不如呼輿謣宜於舉大木也

國亦木之大者也言惠子之法若鄭衛之音宜於衆人之耳於治國之法未可用也故

曰善而不可行也

  不屈

六曰察士以為得道則未也雖然其應物也辭難窮

矣辭雖一作窮其為禍福猶未可知猶尚察而以達

理明義則察為福矣察而以飾非惑愚則察為禍矣

古者之貴善御也以逐暴禁邪也魏惠王謂惠子

曰上世之有國必賢者也今寡人實不若先生願得

傳國惠子辭謝不受之王又固請曰寡人莫有之國於

此者也而傳之賢者民之貪爭之心止矣欲先生之

以此聽寡人也惠子曰若王之言則施不可而聽

矣王固萬乗之主也以國與人猶尚可今施布衣也

可以有萬乗之國而辭之此其止貪爭之心愈甚也

惠王謂惠子曰古之有國者必賢者也大受而賢者

舜也是欲惠子之爲舜也夫辭而賢者許由也是惠

子欲爲許由也傳而賢者堯也是惠王欲爲堯也堯

舜許由之作非獨傳舜而由辭也他行稱此今無其

他而欲爲堯舜許由故惠王布冠而拘于鄄鄄邑名也自拘

於鄄將服於齊也齊威王幾弗受威王田和之孫孟子所見宣王之父幾危危不受魏

惠王惠子易衣變冠乗輿而走幾不出乎魏境言幾不免

難於魏境龙也凡自行不可以幸為必誠言惠王幸享傳國之名惠子幸享以

不受之名以為必誠也匡章謂惠子於魏王之前曰蝗螟農夫

得而殺之奚故為其害稼也匡章孟子弟子也蝗螽也食心曰螟食葉曰螣

今兖州謂蝗為螣諭王與惠子擅相禪受害於義者也今公行多者數百乗歩

者數百人少者數十乗歩者數十人此無耕而食者

其害稼亦甚矣甚於蝗螟惠王曰惠子施也難以辭與公

相應公謂匡章雖然請言其志惠子曰今之城者或者操

大築乎城上或負畚而赴乎城下或操表掇以善晞

望若施者其操表掇者也施惠子名也表掇儀度使工女化而

為絲不能治絲使大匠化而為木不能治木使聖人

化而為農夫不能治農夫施而治農夫者也而能

何事比施於螣螟乎惠子之治魏為本其治不治當

惠王之時五十戰而二十敗所殺者不可勝數大將

愛子有禽者也言惠王用惠子之謀為土地之故麋爛其民而戰之大敗又將復之恐不

勝用乃驅其所愛子弟以殉之此謂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故曰大將愛子有禽者矣大術之

愚為天下笑得舉其諱天下人笑之得舉書其諱惡乃請令周太

史更著其名言惠王比惠子於管夷吾欲更著其名名仲父之名也圍邯鄲三

年而弗能取士民罷潞潞羸國家空虚府藏竭也天下之

兵四至救邯鄲之兵從四方来至也衆庶誹謗怨望多也諸侯不譽

舉皆道其惡也謝於翟翦而更聽其謀社稷乃存翟翦言恵子之法善

而不可行又為惠王説舉大木前呼輿謣後亦和之豈無鄭衛之音不若此其宜也嘗謝負於翟翦而從

其謀社稷乃存之名寳散出土地四削魏國從此衰矣名寳散出

以賂隣國也土地為四方所侵削故曰魏國從此衰仲父大名也讓國大實也

説以不聽不信聽而若此不可謂工矣不工而治賊

天下莫大焉幸而獨聽於魏也言惠子之言獨見聽用於魏者幸也

以賊天下為實以治之為名匡章之非不亦可乎

之非惠子不亦可也白圭新與惠子相見也惠子説之以疆

白圭無以應惠子出白圭告人曰人有新取婦者

婦至宜安矜煙視媚行媚行徐行竪子操蕉火而鉅新婦

曰蕉火大鉅入於門門中有歛䧟䧟一作堛歛讀曰脅新婦曰

塞之將傷人之足此非不便之家氏也家氏婦氏然而有

大甚者今惠子之遇我尚新其説我有大甚者惠

子聞之曰不然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愷者大也

悌者長也君子之徳長且大者則為民父母父母之

教子也豈待久哉何事比我於新婦乎詩豈曰愷悌

新婦哉誹汙因汙誹辟因辟是誹者與所非同也白

圭曰惠子之遇我尚新其説我有大甚者惠子聞而

誹之因自以為為之父母其非有甚於白圭亦有大

甚者

  應言

七曰白圭謂魏王曰市丘之𪔂以烹雞多洎之則淡

而不可食市丘魏邑也𪔂大𪔂不宜烹小也能知五味也肉汁曰洎淡者洎多無味故不可食

少洎之則焦而不熟焦燥雞難曘熟然而視之蝺焉美無

所可用蝺讀齲齒之齲齲𪔂好貌惠子之言有似於此似此𪔂好而不可用

惠子聞之曰不然使三軍饑而居𪔂旁適為之甑則

莫宜之此𪔂矣白圭聞之曰無所可用者意者徒加

其甑邪白圭之論自悖其少魏王大甚以惠子之言

蝺焉美無所可用是魏王以言無所可用者為仲父

也是以言無所用者為美也公孫龍説燕昭王以偃

龍魏人也昭王燕王噲之子也偃止也昭王曰甚善寡人願與客計

之公孫龍曰竊意大王之弗爲也王曰何故公孫龍

曰日者大王欲破齊諸天下之士其欲破齊者大王

盡養之知齊之險阻要塞君臣之際者大王盡養之

雖知而弗欲破者大王猶若弗養其卒果破齊以爲

功今大王曰我甚取偃兵諸侯之士在大王之本朝

者盡善用兵者也臣是以知大王之弗爲也王無以

應司馬喜難墨者師於中山王前以非攻司馬喜趙之相國也

曰先生之所術非攻夫墨者師曰然然如曰今王興

兵而攻燕先生將非王乎墨者師對曰然則相國是

攻之乎司馬喜曰然墨者師曰今趙興兵而攻中山

相國將是之乎司馬喜無以應路説謂周頗曰公不

愛趙天下必從周頗曰固欲天下之從也天下從則

秦利也路説應之曰然則公欲秦之利夫周頗曰欲

之路説曰公欲之則胡不為從矣魏令孟卬割絳𥦋

安邑之地以與秦王王喜令起賈為孟卬求司徒於

魏王魏王不說應起賈曰卬寡人之臣也寡人寧以

臧為司徒無用卬臧亦魏臣願大王之更以他人詔之也

起賈出遇孟卬於廷曰公之事何如起賈曰公甚

賤於公之主公之主甚賤公公之主曰寧用臧為司徒無用

公謂孟卭入見謂魏王曰秦客何言王曰求以女

為司徒孟卭曰王應之謂何王曰寧以臧無用卭也

孟卭太息曰宜矣王之制於秦也王何疑秦之善臣

也以絳𥦋安邑令負牛書與秦猶乃一作善牛也

使負牛持絳𥦋安邑之書致之於秦秦猶善牛卭雖不肖獨不如牛乎且王

令三將軍為臣先曰視卭如身是重臣也令二輕

臣也二疑也臣見疑則不重矣令臣責令秦責臣卭雖賢固能乎言不能也

居三日魏王乃聽起賈聽起賈言用卭為司徒凡人主之與其

大官也為有益也今割國之錙錘矣而因得大官

也錙錘銖兩也謂分絳𥦋安邑而得大官大官司徒也且何地以給之大官

人臣之所欲也孟卭令秦得其所欲所欲田邑秦亦令孟

卭得其所欲所欲司徒責以償矣尚有何責魏雖疆猶不

能責無責又况於弱魏王之令乎孟卭為司徒以棄

其責則拙也秦王立帝宜陽令許綰誕魏王誕詐也許綰秦

臣也秦實未為帝也詐魏王言帝欲令魏王入朝也魏王將入秦魏敬謂王曰

以河内孰與梁重王曰梁重又曰梁孰與身重王曰

身重又曰若使秦求河内則王將與之乎王曰弗與

也魏敬曰河内三論之下也三論謂河内與梁及身也身三論之

上也秦索其下而王弗聽索其上而王聽之臣竊不

取也王曰甚然乃輒輟行輟止不入秦秦雖大勝於長

平三年然後决秦將白起攻趙三年坑其卒四十萬衆於長平故曰大勝也 士 民

倦糧食當此時也兩周全其北存魏舉陶削衛地方

六百有之勢是有之勢是有是之勢而入大蚤入秦大蚤奚待於魏

敬之説也言何必待魏敬之説乃不入秦耶夫未可以入而入其患

有將可以入而入其患有將可以入而不入入

與不入之時不可不熟論也論辯

  具備

八曰今有羿蠭蒙繁弱於此而一作無弦則必不能

中也羿夏之諸侯有窮之君也善射百發百中蠭蒙羿弟子也亦能百中繁弱良弓所出地也因以

爲弓中非獨弦也而弦爲弓中之具也夫立功名亦

有具不得其具賢雖過湯武則勞而無功矣湯嘗約

於郼薄矣薄或作亳武王嘗窮於畢䄇矣畢䄇畢豐伊尹嘗居

於庖厨矣太公嘗隠於釣魚矣賢非衰也智非愚也

皆無其具也故凡立功名雖賢必有其具然後可成

宓子賤治亶父恐魯君之聽説人而令已不得行其

術也子賤孔子弟子宓不齊將辭而行請近吏二人於魯君與

之俱至於亶父邑吏皆朝宓子賤令吏二人書吏方

將書宓子賤從旁時掣摇其肘吏書之不善則宓子

賤為之怒吏甚患之辭而請歸宓子賤曰子之書甚

不善子勉歸矣勉猶趣也二吏歸報於君報魯君也曰宓子不

可為書君曰何故吏對曰宓子使臣書而時掣摇臣

之肘書惡而有甚怒吏皆笑宓子吏邑吏也此臣所以辭

而去也魯君太息而嘆曰宓子以此諫寡人之不肖

也寡人之亂子而令宓子不得行其術必數有之矣

微二人寡人幾過遂發所愛而令之亶父告宓子

曰自今以来亶父非寡人之有也子之有也有便於

亶父者子决為之矣五嵗而言其要要約最簿書宓子敬

諾乃得行其術於亶父三年巫馬旗短褐衣𡚁裘而

往觀化於亶父見夜漁者得則舍之巫馬旗問焉曰

漁為得也今子得而舍之何也對曰宓子不欲人之

取小魚也古者魚不尺不升于爼宓子體聖人之化為盡𩔗也故不欲人取小魚所舍

者小魚也巫馬旗歸告孔子曰宓子之徳至矣使小

民闇行若有嚴刑於旁敢問宓子何以至於此孔

子曰丘嘗與之言曰誠乎此者刑乎彼施至誠於近以化之使刑

行於宓子必行此術於亶父也夫宓子之得行此術

也魯君後得之也魯君後得之者宓子先有其備也

先有其備豈遽必哉此魯君之賢也三月嬰兒軒冕

在前弗知欲也斧龯在後弗知惡也慈母之愛諭焉

誠也故誠有誠乃合於情精有精乃通於天乃通於

天水木石之性皆可動也又况於有血氣者乎故凢

説與治之務莫若誠以誠説則信著之以誠治則化行之聽言哀者不

若見其哭也聽言怒者不若見其鬬也説與治不誠

其動人心不神動感神化言不誠不能行其化也








吕氏春秋第十八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