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粹 (四庫全書本)/全覽2

全覽1 唐文粹 全覽2 全覽3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二十六上
  宋 姚鉉 編
  表奏書䟽乙揔九首
  政事三
  請太宗不詰難臣寮上言書并答詔 劉洎論時政書栁澤
  諫太宗勤政改過岑文本
  傳導一
  敎本書元積
  崇儒五
  請修太學書李觀
  請置詩學博士書李行脩
  請孟子為學科書皮日休
  請韓文公配饗書
  論貢士書舒元輿
  請太宗不詰難臣寮上言書并答詔
  劉 洎
  臣聞帝主之與凡庶聖哲之與賢愚上下相懸擬倫斯絶若乃以至愚而對至聖以極卑而對極尊徒思自强不可得也陛下䧏恩㫖假慈顔凝旒以聽其言虚襟以納其說猶恐羣下未敢對揚況動神聰縱天辯飾辭以扸其理援古以排其議欲令凡庶何階應荅臣聞皇天以無言為貴聖人以不言為徳老君稱大辯若訥莊生稱至道無文此皆不欲煩也是以齊侯讀書輪扁竊笑漢皇慕古長孺陳詞此亦不欲勞也且多記則損心多言則損氣心氣内損形神外勞初雖不覺後必爲累湏為社稷自愛豈為性好自傷乎竊以今日升平皆陛下力行所至欲令長乆匪由辯慱但當忘彼愛憎愼兹取捨毎事敦朴無非至公若貞觀之初則可矣至如秦政强辯失人心於自矜魏文宏才虧衆望於虛說此才辯之累較然可知矣伏願略兹雄辯浩然飬氣簡彼緗圖淡焉怡目固萬夀於南嶽齊百姓於東户則皇恩斯畢天下幸甚
  答詔
  非慮無以臨下非言無以述慮比有談論遂致煩多輕物驕人恐由兹道形神心氣非此為勞今聞讜言虚懐以改
  論時政書         桞 澤
  頃者因韋氏險詖姦臣同惡賞罰紊㢮綱紀紛綸政以賄成官因寵進言正者獲戾行殊者見疑海内寒心實将莫救頼神祗祐徳宗廟降靈天討有罪人用不保陛下叡謀神聖勇智聰明安宗社於已危拯黎庶於将溺今龎眉鮐背歡忻踊躍望聖朝之撫輯聽聖朝之徳音今陛下蠲煩省傜法明徳舉萬邦愷樂家室胥慶臣又聞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伏惟陛下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亂則克享天心國家長保也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伏惟陛下慎厥終惟其初非禮勿視非禮勿聼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書曰惟徳㒺小萬邦惟慶惟不徳㒺大墜厥宗甚可畏也甚可懼也伏惟陛下慎之哉夫驕奢起於親貴綱紀亂於寵倖願陛下禁之於親貴則天下風随矣制之於寵倖則天下法明矣詩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若親貴為之而不禁寵倖撓之而見從是政之不恒令之不一則姦詐斯起暴亂生焉雖嚴刑制戮而法不行矣縱陛下親之愛之莫若安之福之寵禄之過罪之漸也非安之也驕奢之滛危之本也非福之也前事不忘後之師也伏願陞下精求俊哲朝夕納誨縱有逆于耳謬于心者無速之以罰姑籌之以道省于厥躬雖木樸千忌諱願恕之以直用開諫諍之路也或有順于耳便于身者無急之以賞當求諸非道稽之典訓其不叶於徳必寘之以法用杜側媚之行也有羞滛巧於陛下者遽黜之則淫巧息矣有進忠讜於陛下者遽賞之則忠讜進矣臣又聞生於富者驕生於貴者傲石碏曰臣聞愛子敎之以義方不納於邪驕奢滛佚所自邪也書曰㒺滛於逸罔遊於樂穆王有命曰實頼前後左右有位之士繩愆糾謬格其非心今儲官肇建王府初啓至於寮友必惟妙擇今驕奢之後流遁未變慢逰之樂餘風或存夫小人弄臣易合於意竒伎滛巧多適於心狎於非徳兹為奢怠書曰愼簡乃僚無以巧言令色其惟吉士僕臣正厥后克正僕臣諛厥后自聖伏願采温良博聞之士恭儉忠鯁之人任以東宫及諸王府仍請東宫量署拾遺補闕之職令朝夕講論出入侍從授以訓誥交修不逮臣又聞馳騁畋獵令人發狂名教之中自有樂地承前貴戚鮮克由禮或打毬擊鼓比周伎術或飛鷹奔犬盤逰藪澤此甚為不道非進徳修業之本也書曰内作色荒外作禽荒又曰無若丹朱傲惟慢遊是好朋滛于家用殄厥世伏惟陛下誕降謨訓敦勸學業示之以好惡陳之以成敗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圖之於未萌慮之於未有則福禄長享與國並休矣臣又聞富不與驕期而驕自至驕不與罪期而罪自至罪不與死期而死自至信矣斯語明哉至誡頃者韋庶人安樂公主武延秀等可謂貴矣可謂寵矣權侔人主威震天下然怙侈滅徳神怒人棄豈不謂愛之太極富之太多不節之以禮不防之以法終轉吉為㐫變福為禍諺曰千人所指無病自死不其然歟書曰殷鑒不逺在彼夏王今陛下何勸豈非皇祖謀訓之則也今陛下何懲豈非中宗寵任之甚也禮曰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善可不慎哉夫寵愛之心人則不免去其太甚閑之禮節適則可矣今諸王公駙馬亦陛下之親愛也矯枉之道在於厥初鑒誡之義其則不逺使觀過務善居寵思危庶夙夜惟寅聿修厥徳經曰在上不驕髙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制節謹度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富貴不離其身然後能保其社稷書曰制官刑警于有位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時謂巫風敢有狥于貨色恒于遊畋時謂滛風敢有侮聖言逆忠直逺耆徳比頑童時謂亂風cq=74惟兹三風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䘮邦君有一于身國必亡甚可畏也甚可懼也伏惟陛下必察而明之必信而勸之有奢僭驕怠者削其禄封樸素修業者錫以車服以朂其心使奉其命無使乆而忽之無使逺而墜之臣聞知之非艱行之惟艱又曰常厥徳保厥位厥徳匪常九有以亡伏惟陛下慎之哉前車之覆實惟明證先王之誡可以終吉若陛下奉伊尹之訓崇傳説之命不作無益不啓私門刑不差賞不濫則惟徳是輔惟人之懐天禄永終景福是集儻陛下忽精一之徳開恩倖之門爵賞有差刑罰無當則忠臣正士亦當不復談矣
  諫太宗勤政改過書     岑文本
  臣聞創撥亂之業其功既難守已成之位其道不易故居安思危所以定其業也有始有卒所以保其位也今雖億兆乂安方隅寜謐既承䘮亂之後又接凋弊之餘户口減損尚多田疇墾闢尚少覆燾之恩著矣而瘡痍未復徳敎之風被矣而資産屢空是以古人譬之種樹年祀綿逺則枝葉扶踈若種之日淺根本未固雖壅之以黒墳暖以以春日一人摇之必致枯槁今之百姓頗類於此常加含飬則日就滋息蹔有征役則随之凋耗凋耗既甚則人不聊生人不聊生則怨氣充塞怨氣充塞則離叛之心生矣故帝舜曰可愛非君可畏非民孔安國曰人以君為命故可愛君失道則人叛之故可畏仲尼曰君猶舟也人猶水也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是以古之哲王雖休勿休日愼一日者良為此也伏惟陛下覽古今之事察安危之機上以社稷為重下以億兆在念明選舉慎賞罰進賢才退不肖聞過即改從諫如流為善在於不疑出令期於必信頥神飬性省畋逰之娯去奢從儉减工役之費務静方内而不求闢土載櫜弓矢而無忘武備凡此數者雖為國之恒道陛下之所常行臣之愚心惟願陛下思之而不倦行之而不怠則至道之美與三五比崇億載之祚随天地長乆雖使桑榖為妖龍蛇作孽雉雊於鼎耳石言於晉地猶當轉禍為福變咎為祥况水雨之患隂陽恒理豈可謂之天譴而繫聖心哉臣聞古人有言農夫勞而君子飬焉愚者言而智者擇焉輙陳狂瞽伏待斧鉞
  論敎本書         元 稹
  某年日月臣稹再拜獻書皇帝陛下臣伏見陛下降明詔脩廢學増胄子選司成大哉堯之為君伯夷典禮䕫教胄子之深㫖也然而事有萬萬於此者敢昧死而言之臣聞諸賈生曰三代之君仁且久者教之然也誠哉是言且夫周成王人之中也近管蔡則讒入親周召則義聞豈可謂夫明哉然而克終於道者得不謂教之然邪始其為太子也未生胎教既生保敎太公為之師周公為之傳召公為之保伯禽唐叔與之游禮樂詩書為之翫目不得閲滛艶妖誘之色耳不得聞優笑陵亂之聲口不得習操斷擊搏之書居不得近容隂順邪之黨游不得恣追禽戮獸之樂翫不得愛遐異僻絶之珍凡此數者非謂備之於前而不為也亦将不得見之矣及其長而為君也血氣既定游習既成雖有放心快己之事日陳於前固不得奪已成之習已定之心矣則彼忠直道徳之言固吾之所習聞也陳之者有以論焉回佞庸違之說固吾之所積懼也諂之者有以辯焉人情之莫不欲耀其所能而黨其所近苟将得志則必快其所藴矣物之性亦然是以魚得水而游馬逸駕而走鳥得風而翔火得薪而熾此皆物之快其所藴也今夫成王所藴道徳也所近聖賢也是以舉其近則周公左而召公右伯禽魯而太公齊快其藴則興禮樂而朝諸𠉀措刑罰而美敎化之至也可不謂信然哉及夫秦則不然滅先王之學曰将以愚天下黜師保之位曰将以明君臣胡亥之生也詩書不得聞聖賢不得近彼趙髙者詐宦之戮人也而傅之以殘忍戕賊之術且曰恣睢天下以為貴莫見其面以為尊是以天下之人未盡愚而亥固已不能分獸畜矣趙高之威懾天下而胡亥固已自幽於深宫矣彼李斯者秦之寵丞相也困讒寃死無所自明而况於踈逺之臣庶乎若然則秦之亡有以致之也漢髙承之以兵革漢文守之以亷謹卒不能蘓復大訓是以景武昭宣天質甚羙纔可免禍亂哀平之間則不能虞篡弑矣然而惠帝廢易之際猶頼羽翼以勝其邪心是後有國之君議敎化者莫不以興㢘舉孝設學從儒為意曾不知敎化之不行自貴者始略其貴者敎其賤者無乃鄰于倒置乎洎我太宗文皇帝之在藩邸以至于為太子也選知道徳者十八人與之游習即位之後雖燕游飲食之間十八人者實在其中上失無不言下情無不逹不四三年而名髙盛古豈一日二日而致是乎游習之漸也貞觀已還師傅之官皆宰相兼領其餘官寮選亦甚重馬周以位髙恨不得為司議郎此其騐也文皇之後漸踈賤之至母后臨朝翦棄王族當中睿二聖勞勤之際雖有骨鯁敢言之士既不得在調䕶保安之職終不能措扶衞之一詞而令匠胡安金藏剖腹以明之豈不大哀哉兵興以來兹弊尤甚師資保傅之官非疾廢眊瞶不任事者為之即休戎罷帥不知書者䖏之至於友諭賛議之徒踈冗散賤之甚者搢紳恥之夫以匹士之愛其子者猶求明哲慈惠之師以敎之直諒多聞之友以輔之豈天下之元子而可以疾廢眊瞶不知書者為之師踈冗散賤不適用者為之友乎此何反上古之甚也近制官僚之外往往以沈滯僻老之儒充直講侍讀之選而又踈棄斥逺之越月踰時不得召見彼又安能傅成道徳而保飬其躬哉臣以為積此弊者豈不以皇天眷祐祚我唐徳以舜生舜以堯繼堯傳陛下十一聖矣莫不生而神明長而仁聖以是為屑屑習儀者故不之省耳臣獨以為於列聖之謀則可也計無窮之業傳後嗣則不可脱或萬代之後若有周成王之中才而又生深宫優笑之間無周召保助之敎将不能知喜怒哀樂之所自矣況稼穡之艱難乎今陛下以上聖之姿肇臨海内是天下人人傾耳注心之日也特願陛下思成王訓導之功念文皇㳺習之漸選重師保慎簡宫寮皆用博厚𢎞深之儒而又練逹機務者更進送見日就月将因令皇太子聚諸生定齒胄講業之儀行問道嚴師之禮至徳要道以成之撤膳記過以警之血氣未定則輟禽色之娛以就學聖質既備則資㳺習以𢎞徳此所謂一人元良萬方以貞之化也豈其修廢學選司成而足倫匹其盛哉而又俾則百王莫不㓜同師長同術識君道之素定知天倫之自然然後選用賢良樹為藩屏出則有晉鄭魯衞之盛人則有東牟朱虛之强蓋所謂宗子維城犬牙盤石之勢也又豈與夫魏晉已䧏因賤其兄弟而自翦其本枝者同年而語乎㣲臣竊思為陛下建永永無窮之長筭輙敢冐昧死誅而言之臣稹謹言
  請修太學書        李 觀
  草莾賤臣某再拜上言臣伏思太學之為道也厥惟大哉實所徳宇於國家敎源於萬方辨齊於人倫親親而尊尊誠宜嵗勅崇𫿞日致肅祗工度木不俟于榱桷崩朝命官取偁乎師氏當然後可以陳四代之禮禮興無窮之風開素王之堂削青衿之篇人𢡟㢘隅俗捐諍端天下之仁人相則焉是以徳由此澤敎由此流若水之潤下浲涌植物利不浩哉今覩斯壊甚不然乎在昔學有六舘居類其業生有三千盛侔於古近秊禍難寖用耗息陛下君臨宿弊尚在執事之臣顧為不急升當學之徒罔敢上逹積微成慝超稔歴紀賤臣極言誠合要道具六舘之目其曰國子太學四門書律筭等今存者三亡者三亡者職由厥司存者恐不逮修輿人有棄本之議羣生有将壓之虞至有愽士助敎鋤犂其中播五稼于三時視辟雍於農效堂室岋嶫磊砢属聮終朝之兩流潦行渟旣夕之天列宿上羅羣生寂寥攸處貿遷而陛下不以問學官不以聞執政之臣不以思所謂徳宇将摧敎源将乾先聖之道将不堪猶火之炎上燄燄至焚其為不利也豈不畏哉日者聖朝以武夷時屯有風牧建帝庸今者聖朝以文象天經有皋衡宣皇猷實曰四三六五之君子間無足以聞之然事不為加理人不為加安嵗貢之夫不能應請問晏罷之瘽音勤無以悞𤣥機天下有倒懸之悲諸侯有安忍之懐執柄之臣深惟無從但勞心於無庸全身於因循是了不知長國之之術在乎養士養士之方在乎隆學學廢則士亡士亡則國虛國虛則下危下危則禮義銷禮義銷則狂可姦聖賊可凌徳逶迤不知其終今觀執事之臣之心必以修大學為害時而他害者千之飬士者為費財而他費者萬之殊不知此費無費而他費為費也此害無害而他害為害也諺所謂溜之細穿石綆之細斷榦斯言損益有漸非聦喆靡察也今乃不明徴於儒書欽若於權輿繼統於易俗恢業於絶風而望海内俊傑靡然踵武於雲龍之庭不知其可也禮稱虞夏殷周天下之盛王以其有庇民之原祚國之仁且太學之興本於有虞逹於三王踰至於漢魏以降特盛於我太宗文皇帝重聖遵之無以增洊發於先皇而及於聖朝此乃古帝王慜醇醨亂萌故用敎於人百代奉之以𢎞長國家廣之以存濟元元陛下不宜忽之而已今四君徳以相髙八聖幽而不炤風聲隨而凋落焉夫四君之民古猶易制陛下之民猾且難矣易制之民古猶或建之難制之民得不重愼乎昔春秋書太室壊傳曰書不恭也臣今懼聖朝之史書太學廢使萬代之嗣無法矣今聖朝聚國中之兵守塞下之疉殫織婦之機悉農夫之儲豈期惡民而賤物誠社稷之謀也假一旦農夫死織婦病兵壘充郊粟帛不輸陛下此時其暇念學乎則禮義之心不素蓄於人亦難以復天下之龢矣且四方之學是太學之枝葉天子之敎是諸侯之本未有本之顛也而枝葉之存天子之亡而諸侯之興夫為國者亦猶治一身京師人之心四方人之體諸侯體之四支心平則體之患易除體平則四支之患無不可除今不嗇神於心體而竭訾於四支時變于外氣虚於中則為不起之人矣伏惟陛下察施張之㑹觀損益之圖減無用之府崇有裕之原廢闕修而百度明庠序昌而百行榮經邦於悠久熙載於登閎顧夫周營靈臺魯修泮官於陛下萬分之一焉伏惟遽令職司不至於不可持天下幸甚
  請置詩學博士書      李行脩
  元和三年六月一日鄉貢進士臣李行脩謹昧死惶恐再拜獻書闕下臣覆視漢初經籍起口傳璧匿煥然明備其所由者修廢官立太學朝夕講貫以究聖意歳時程課以嚴師道使之然也迨乎桓靈之世遂使扶持元極匡飭頽俗傳委裘以終大運其儒術已試之明效歟近學無專門經無師授以音定字以䟽釋經是能使生徒由之中才不能使天下由之致理明矣大率五經皆然臣獨以詩學上聞趨所急也伏惟陛下赦其愚瞽埀恩聼察夫詩者發人之藴故謂之風手舞足蹈之音作用之光祖宗垂風聲勞歌怨誹之音作用之察吏理審敎化是以四海雖大羣生雖廣猶民人之和氣息乎踵逹乎顱流乎手足猶草木之豐澤漸乎根窮乎杪被乎枝葉上下無滯氣内外無遁情如此則詩得其任風得其性也昔殷周相承俱有聖治道洽于下下無怏心王化盛告成功於神明徳澤衰反變化於禮素其辭主文譎諫而不訐其教温柔敦厚而不愚仲尼接於其時謂王者宜以陶冶風俗臣下宜以洗濯疑謬道濟于下吾若之何乃採其詩合三百五篇善者全而用不善者全而去非如春秋諸經或革或因相錯而成也若其禮樂征伐天地隂陽有度假於辭可見喜怒哀樂譏刺諷諭無方非其志莫傳志士躬當治亂之時氣有惨舒之變臻於極而後動積于中而後形故言之成文歌之成聲有一不至則非全矣是以聖人以全動物物莫能固未施敬于人而人敬未施哀於人而人哀頑者以之開明躁者以之舒静道源於是絶而莫嗣獨有楚屈原頗得詩人之風介於子蘭靳尚之間終以放死故其道不竟洎秦姍笑三代燔燒經籍世儒坑死於是後學軋于相語喑呃相授以及漢興雜全經者七十年師口說者四三軰漢武篤好經術立於學官雖章句大修而比興未喻時揚雄司馬相如由是選耎觀望将迎忌諱勸百諷一推波助瀾文雖有餘不足稱也然以本學寖盛時因災異屢啓直聲初或不究終得其助故自殷已降有天下者莫長焉厥後君臣道薄詩道陵夷藴義感慨之士至曰吾何從乎上之追屈原不足以全性命下之跡相如不足以匡過失故居常則欝怏其胷襟嚄唶其齒牙代莫通其源臣伏思之以為詩敎未隆於時風雅未洽於下敎未隆則士不勸風未洽則言多缺故聞者卒愕而愠者多暗投而卻也自十聖紹業盈二百載經術益試周旋百度吏事反為縁餙霸道無所舛駮及陛下又登禮巖穴發掦仄伏宸心讜議猶天地相宣儒風昌言與日月横騖以辭讓次征伐而不暴以誠明推敎化而不浮如此則詩學何為鬱然積於空虛不用之地乎書殘於古今論失于齊魯漢有毛萇鄭康成師道可觀逮聖朝劉迅者説詩三千言近代言詩者尚之伏惟陛下詔公卿諸儒講其異同綜其指要列四始之元本窮六藝之粹精不使講以多物而無譁蔽之一言而得其言極者為師法傳經而行其毛鄭不安者亦随而刋正選立博士弟子貟如漢朝故事然後命瞽史納于聰明命司成敎之世子是謂端本由朝庭被于民里由京師施之逺方是謂垂化復采詩之官以察風俗是謂兼聼優登才之選以勵生徒是謂興古四者既備大化自流則動天地感鬼神徳豚魚甘堇荼來異俗懐鬼方皆在一致推而廣之神而化之無難矣㣲臣不知時變溺於師言謹詣光順門昧死以聞伏待刑辟
  請孟子為學科書      皮日休
  聖人之道不過乎經經之䧏者不過乎史史之䧏者不過乎子子不異乎道者孟子也捨是子者必戾乎經史又率于子者則聖人之盗也夫孟子之文粲若經傳天惜其道不燼于秦自漢氏得之常置博士以專其學故其文繼乎六藝光乎百氏真聖人之㣲㫖也若然者何其道曄曄於前其書汲汲於後得非道拘乎正文極乎奥有好邪者憚正而不舉嗜淺者鄙奥而無稱邪蓋仲尼愛文王嗜昌歜以取味後之人将愛仲尼者其嗜在乎孟子矣嗚呼古之士以湯武為逆取者其不讀孟子乎以楊墨為逹智者其不讀孟子乎由是觀之孟子功利於人亦不輕矣今有司除茂才眀經外其次有熟荘周列子書者亦登於科其誘善也雖深而懸科也未正夫荘列之文荒唐之文也讀之可以為方外之士習之可以為鴻荒之民有能汲汲以救時補教為志哉伏請命有司去荘列之書以孟子為主有能精通其義者其科選視明經苟若是也不謝漢之博士矣既遂如之儒道不行聖化無補則可刑其言者
  請韓文公配饗書
  於戲聖人之道不過乎求用用於生前則一時可知也用於死後則百世可知也故孔子之封賞自漢至随其爵不過乎公矦至于吾唐乃策王號七十子之爵命自漢至隨或卿大夫至于吾唐乃封公矦曾參之孝道動天地感鬼神自漢至隨不過乎諸子至于吾唐乃旌入十哲噫天地久否忽泰則平日月乆昏忽開則明雷霆乆息忽震則驚雲霧乆鬱忽廓則清仲尼之道否於周秦而昏於漢魏息於晉宋而鬱於陳隨遇于吾唐萬世之憤一朝而釋儻死者可作其志可知也今有人身行聖人道口吐聖人言行如顔閔文若游夏死不得配食於夫子之側愚又不知尊先聖之道也夫孟子荀卿翼傳孔道以至于文中子文中子之末降及貞觀開元其傳者醨其繼者淺或引刑名以為文或援從横以為理或作詞賦以為雅文中之道曠百祀而得室授者唯昌黎文公之文蹴楊墨於不毛之地蹂釋老於無人之境故得孔道巍然而自正夫今之文人千百士之作釋其巻觀其詞無不俾造化補時政繄公之力也公之文曰僕自度若世無孔子僕不當在弟子之列以日休度之設使公生孔子之世公未必不在四科焉國家以二十賢者若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榖梁赤伏勝高堂生戴勝毛公孔安國劉向范寗杜子春馬融盧植鄭康成服子慎何休王肅王輔嗣杜元凱代用其書垂于國胄並配饗於孔聖廟堂者其為典禮也大矣美矣苟以代用其書不能以釋聖人之辭箋聖人之義哉况有身行其道口傳其文吾唐以來一人而已反不得在二十一賢之列則未聞乎典禮為備伏請命有司定其配饗之位則自兹已後天下以文化未必不由夫是也
  上論貢士書       舒元輿
  草茅臣某昧死奏書皇帝陛下聖德修三代之教盡善矣唯貢士一門闕然不修臣竊以為有司過矣臣為童子時學讀書見禮經有鄉舉里選必得其人而貢於上上然後以弓旌束帛招之臣年十五既通經無何心中有文竅開則又學之徧觀羣籍見古人有片善可稱必聞於天子有司天子有司亦修禮待之不茍臣既學文於古聖人言皆信之謂𤨏質待問上國必見上國禮無幾前年臣年二十三學文成立為州縣察臣臣得備下土貢士之數到闕下月餘待命有司始見貢院懸版様立束縛檢約之目勘磨狀書劇責與吏胥等倫臣幸狀書備不被駮放得引到尚書試試之日見八百人盡手攜脂燭水炭洎朝晡餐器或荷於肩或提於席為吏胥縱慢聲大呼其名氏試者突入棘圍重重乃分坐廡下寒餘雪飛單席在地嗚呼唐虞闢門三代貢士未有此慢昜者也臣見今之天下貢士既如此有司待之又如此乃益大不信古聖人言及覩今之甲賦律詩皆是偷拆經誥侮聖人之言者乃知非聖人之徒也臣伏見國朝開進士一門苟有登升者皆資之為宰相公侯卿大夫則此門固不輕矣凡將為公侯卿相者非賢人君子不可有司坐舉子於寒廡冷地是比僕𨽻已下非所以見徴賢之意也施棘圍以截遮是疑之以賊姦徒黨非所以示忠直之節也試甲賦律詩是待之以雕蟲微藝非所以觀人文化成之道也有司之不知其為弊若此臣恐賢人君子逺去不肖汚辱為陛下用且指近陳之今四方貢珠玉金銀有司則以篋篚皮幣承之貢賢才俊乂有司以單席冷地承之是彰陛下輕賢才而重金玉也賢才恥之臣亦恥之臣又見每歲禮部格下天下未有不言察訪行實無頗邪然後上貢苟不如格抵罪舉主臣初見之竊獨心賀謂三代之風必作於今日矣及格既下而法不下是以歲有無藝朋黨譁然扇突不可絶此又惡用格為徒亂人耳又於格中程之人數每歲多者固不出三十少或不滿二十此又非天子納士之心也何以言之今日月出没皆為陛下内地自漸海流沙朔南周環綿億萬千里其間異氣所鍾生英豪俊彦固不少矣若陛下明詔必以禮舉之忽一歲之内有百數元凱楊馬之才德者來之則有司必曰吾格取二十而黜八十是為求賢邪遺賢邪若有司以僕𨽻待之忽一歲之内負才德來者無十數軰則有司必曰吾㧞二十是繆收其半徒足滿人數是為取才邪取合格邪其不可先定人數亦昭昭矣向之數事臣乆為陛下疾有司不供職使聖朝取士首科委就地矣臣寒微若此出言不足以定貢士之得失然百慮之中或幾一得之臣竊欲陛下詔有司按三代故事明修格文使天下入貢者皆茂行實不拘人數其不茂行實法與之隨此為澄源源既澄則來者皆向方矣俾有司加嚴禮待之舉六義試之試之時免自擔荷廊廡之下特設茵榻陳爐火脂燭設朝晡飯饌則前日之病庶幾其有瘳矣人人知天子重賢奬士之道勝氣⿱漫如此士之立身無不由正以成之者為士身正公卿正公卿正未有天下不治者天下治而陛下求不垂拱以高揖羲軒不可得也茍不如此則士之求名無不由邪以成者為士名邪未有公卿不邪者公卿邪未有天下而治者天下不治而陛下欲不役聖慮而憂黔首不可得也臣雖至愚以此觀之知貢士之道所繫尤重是以願輸寫血誠以正此門陛下無以臣迹在貢士中疑臣自謂臣雖不敏竊窺太常一第不為難得何以明之若使臣為今日貢士之體事便僻巧佞馳騖關鍵固臣之力非不能也恥不為也故互以頑才干有司得之固無忝不得則納履而去蹤跡巢由以樂陛下熈熈之化何徃而無泉石之快哉伏惟陛下留神獨聼天下之幸也於臣何幸死罪死罪











  唐文粹巻二十六上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二十六下
  宋 姚鉉 編
  表奏書疏丙摠八首
  書奏
  大葬二
  諫山陵厚葬書虞世南
  諫靈駕入京書陳子昻
  廟號一
  駮義宗廟號書韋凑
  進貢一
  論進奉書皇甫湜
  佛寺三
  諫造章敬寺書髙郢
  再上諫書
  復佛寺奏孫樵
  邉事一
  請罷兵戍姚州書張柬之
  諫山陵厚𦵏書        虞世南
  臣聞古之聖帝明王所以薄𦵏者非不欲崇髙光飾珍寳具物以厚其親然審而言之高墳厚隴珍物畢備此適所以為親之累非曰孝也是以深思逺慮安於菲薄以為長乆萬代之計割其常情以定之耳昔漢成帝造延昌二陵制度甚厚功費甚多諫大夫劉向上書其言深切皆合事理其略曰孝文居㶚陵悽愴悲懷顧謂羣臣曰嗟乎以北山石為椁用紵絮斮陳漆其間豈可動哉張釋之進曰使其中有可欲雖錮南山猶有隙使其中無可欲雖無石椁又何慼焉夫死者無終極而國家有廢興釋之所言無窮計也孝文寤焉遂以薄𦵏又漢氏之法人君在位三分天下貢賦以一分入山陵武帝厯年長乆比𦵏陵中不復容物霍光暗於大體奢侈過度其後至更始之敗赤眉賊入長安破茂陵取物猶不能盡無故聚歛百姓為盗之用甚無謂也魏文帝於首陽東為壽陵作終制其略曰昔堯𦵏壽陵因山為體無封無樹無立寢殿園邑為棺椁足以藏骨為衣衾足以朽肉吾營此不食之地欲使易代之後不知其處無藏金銀銅鐵一以瓦器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無不掘之墓喪亂以來漢氏諸陵無不發掘至及燒取玉樞金縷骸骨并盡豈不重痛哉若違詔妄有變改吾為戮屍於地下死而重死不忠不孝使魂而有知將不福汝以為永制藏之宗廟魏文此制可謂逹於事矣向使陛下德止如秦漢之君臣則緘口而已不敢有言伏見聖德高逺堯舜猶所不逮而俯與秦漢之君同為奢泰捨堯舜殷周之節儉此臣所以尤感慼也今為丘隴如此其内雖不藏珍寳亦無益也萬代之後但見高墳火墓豈謂無金玉也臣之愚計以為漢文㶚陵既因山勢雖不起墳自然高廣今之所卜地勢即平不可不起宜依白虎通所陳周制為三仞之墳其方中制度事事減少事畢之日刻石於陵側明丘封大小高下之式明器所須皆以瓦木合於禮文一不得用金銀銅鐡使萬代子孫並皆遵奉一通藏之宗廟豈不美乎且臣下除服用三十六日已依㶚陵今為墳隴又以長陵為法非所宜也伏願陛下深覽古今為長乆之慮臣之赤心唯願萬歲之後神道常安陛下孝名揚於無窮耳書奏不報世南又上疏曰漢家即位之初便營陵墓近者十餘歳逺者五十年方始成就今以數月之間而造數十年之事其於人力亦以勞矣又漢家大郡都五十萬户即日人衆未及徃時而工役與之一等此臣所以致疑也
  諫靈駕入京書       陳子昻
  梓州射洪縣草莽愚臣子昻謹頓首冐死獻書闕下臣聞明王不惡切直之言以納忠烈士不憚死亡之誅以極諫故有非常之䇿者必待非常之時得非常之時者必待非常之主然後危言正色抗議直辭赴湯鑊而不迴至誅夷而無悔豈徒欲詭世誇俗厭生樂死者哉實以為殺身之害小存國之利大故審計定議而甘心焉况乎得非常之時遇非常之主言必獲用死亦何驚千載之跡將不朽於今日矣伏惟大行皇帝遺天下棄羣臣萬國震驚百姓屠裂陛下以徇齊之聖承宗廟之重天下之望喁喁如也莫不冀蒙聖化以保餘年太平之主將復在於兹日矣况皇太后又以文母之賢恊軒宫之耀軍國大事遺詔決之唐虞之際於斯盛矣臣伏見詔書梓宫將遷西京鑾輿亦欲陪幸計非上策智者失圖廟堂未聞有骨鯁之謨朝廷多見有順從之議愚臣竊惑以為過矣伏自思之生靈日沐皇風磨頂至踵莫非亭育不能厯丹鳳抵躍龍北面玉階東望金屋抗音而正諫者聖王之罪人也所以不顧萬死乞見一言願蒙聼覽甘就鼎鑊伏惟陛下察之臣聞秦據咸陽之時漢都長安之日山河為固天下服矣然猶北假胡宛之利南資巴蜀之饒自渭入河轉關東之粟踰沙絶漠致山西之寳然後能削平天下憚厭諸侯長轡利䇿横制宇宙今則不然燕代迫匈奴之侵巴隴嬰吐蕃之患西蜀疲老千里羸糧北國丁男十五乗塞歲月奔命其弊不堪秦之首尾今為闕矣即所餘者獨三輔之間耳頃遭荒饉人被荐饑自河已西莫非赤地循隴以北罕逢青草莫不父兄轉徒妻子流離委家喪業膏原潤莽此朝廷之所備知也賴以宗廟神靈皇天悔禍去歲薄稔前秋稍登使羸餓之餘得保性命天下幸甚可謂厚矣然則流人未返田野尚蕪白骨縱横阡陌無主至於蓄積猶可哀傷陛下不料其難貴從先意遂欲長驅大駕按節秦京千乗萬騎何方取給况山陵初制穿復未央士不工匠必資徒役今欲率疲𡚁之衆興數萬之軍徴發近畿鞭撲羸老鑿山採石驅以就功春作無時秋成絶望凋瘵遺噍再罹艱苦儻不堪𡚁必有逋逃子來之頌將何以速之此亦宗廟之大機不可不審圖也况國無兼歲之儲家鮮匝時之蓄一旬不雨猶可深憂忽加水旱人何以濟陛下不深察始終獨違羣議臣恐三輔之𡚁不止如前日矣且天子以四海為家聖人包六合為宇厯觀逺古以至于今何甞不以三王為仁五帝為聖故雖周公制作夫子著名莫不祖述堯舜憲章文武為百王之鴻烈作千載之貞規然而舜死陟方𦵏蒼梧而不返禹㑹羣后沒稽山而永終豈其愛蠻夷之鄉而鄙中國哉實將欲示聖人無外也故能使墳籍以為美談帝王以為懿範况我巍巍大聖轢帝登皇日月所臨莫不率俾何獨秦豐之地可置山陵河洛之都不堪園寢陛下豈可不察之愚臣竊為陛下惜也且景山崇麗秀冠羣岑南對嵩邱西望汝海居祝融之故地連太昊之遺墟帝王圖迹縱横左右園林之美復何加焉陛下曽未察之謂其不可愚臣鄙見良足尚矣况瀍澗之中天地交㑹北有太行之險南有宛葉之饒東壓江淮食湖海之利西馳崤澠據關河之寳以聖明之主養純粹之人天下和平恭已正南靣而已陛下不思瀍洛之壯觀關隴之荒蕪遂欲棄太山之安履焦原之險忘神器之大寳徇曽閔之小節愚臣闇昩以為甚也陛下何不覽諍臣之䇿採行路之謡諮謨太后平章宰輔恊蒼生之望知有所安天下豈不幸甚昔者平王遷周光武都洛山陵寢廟不在東京宗社墳塋並居西土然而春秋美為始王漢書載為代祖豈其不願孝哉何聖賢褒貶於斯濫矣實以時有不可事有必然葢欲遺小存大去禍存福聖人所以為貴也夫小不忍則亂大謀仲尼之至誠伏惟陛下察之若以臣愚不用朝議遂行臣恐關隴之憂未時休息臣又聞太原蓄巨萬之倉洛口積天下之粟國家之寳斯為大矣今欲捨而不顧皆以長驅使有識震驚天下失望儻鼠竊狗盗萬一不圖西入陜州之郊東犯武牢之鎮盗敖倉一抔之粟陛下何不預遏之此天下之至機不可不深懼也雖則盗未旋踵誅刑以及滅其九族焚其妻子泣辜雖恨將何及焉故曰先謀後事者逸先事後謀者失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斯言不徒云也願陛下念之臣西蜀野人本在林藪幸屬交泰得逰王國故知不在其位者不謀其政亦欲退身岩谷滅迹朝廷竊感婁敬委輅不非其議圖漢策於萬全取鴻名於千古臣何獨怯而不及之哉所以敢觸龍鱗死而無恨庶萬有一中或垂察焉臣子昻誠惶誠恐頓首
  駮義宗廟號書       韋 凑
  臣聞王者制禮是曰規模規模之興實資師古之道必也正名惟名與實故當相副其在宗廟禮之大者豈可失哉禮祖有功而宗有德祖宗之廟百代不毁故殷太甲為太宗太戊曰中宗武丁曰高宗周則文王為太宗武王為中宗漢則文帝為太宗武帝為代宗其後代有稱宗者以方制海内德澤可宗列於昭穆期於不毁稱宗之義不亦大乎伏惟孝敬皇帝位止東宫未甞南靣聖道誠冠於儲副德教不被於寰𤅀立廟稱宗恐非合禮况别起祀典何義稱宗而廟號義宗稱之萬代以臣庸識竊謂不可陛下率循典禮以闡大猷儻致此失或虧盡善豈不惜哉望更詳議務合於禮經
  論進奉書         皇甫湜
  臣聞一人莫非王臣尺土莫非王有山川林藪之所産殖雨露春秋之所成就莫非王財誠宜推至公示無外今國家既有公府又為私藏使州郡貢賦之外進奉相及恐非以天下為家示天下無私之道也且任土之貢生産有常履畝之收等籍既定人識所出吏難為奸進奉既無度程莫知紀極恣横徴發因縁贓私驅陛下赤子措之不存之地侈君之嗜慾惑君之聦明實大奸之門大罪之竇也臣雖熟知陛下上聖之姿深仁之理凡内藏之實以充讌賜非務積藏如四逺未知何如百姓受𡚁何如後嗣平中之主由此而傷儉德萌侈心何雖漢有少府水衡筦㩁山澤之利終不若領之大農也且地之財無盡王之用不㑹何必固之内府以開濫關邪伏望陛下罷内府歸之公藏約别進合之古制徴歛有常財用無虧絶奸之根源除政之粃蠧全大體興太和天下大幸伏見正月十一日赦書陛下深念疲民懇責貪吏徃之隨使貢來一皆罷之此實白日之明曽雲之澤也凡諸州府必有羡餘不歸之王廷必沒于私室伏請毎使當罷必上其數而謹其收水旱之不虞疾疫之不期以振罷羸以代蠲免軍旅之事工役之用以給其費以供其須居常之歲閉藏送待無敢㪚洩而干刑司如是則大賴於人大伸於用矣
  諫造章敬寺書        高 郢
  八月二十五日草莽臣前鄉貢進士高郢昧死再拜稽首獻書闕下從諫如流者君之明也有犯無隠者臣之忠也君明臣忠國之利也當陛下至明之化納練之日臣敢愛其死以隠其忠乎臣伏見奉為先太后造章敬寺陛下大孝因心與天罔極蒸蒸之思惟舜其難至德要道無以加也然臣伏見以畢力追孝誠有所益妨時勦人亦有所損先太后聖德不必以一寺増輝國家永圖無寜以百姓為本捨人就寺何福之為以臣愚蒙不知其所昔魯莊公丹桓公廟楹而刻其桷可謂孝乎然而春秋書之為非禮漢惠帝及孝景孝宣令郡國諸侯立髙祖及太宗髙宗代宗之廟當時創制不據禮經至元帝時與愽士議郎斟酌古禮一朝而罷之豈元帝不敬宗廟乃王者示人以軌物也夫廊廟者宗社之所在神靈之所憑猶不可無故而飾之越禮而立之况此寺非宗社所安神靈所宅而殫萬人之力以邀二梵之報其不可以明矣間者昆吾孔熾薦食生人今猶不悛偷居宇下百姓凛凛無日不愓遣將攘郤無尺寸之功隴外壤地委之犲狼太宗文武皇帝封殖萬有傳之陛下一夫不獲尺土見侵告成之時猶恐有闕况甚於一夫尺土者乎用武已來十三年矣傷者不救死者不收繕乗補卒至今未已夫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則十有三年百萬之衆資糧屨履取足於人人之困竭胡可勝紀勞疲宛轉十不存二父子兄弟相視無聊延頸嗷嗷以俟王命此皆陛下宜伸勤恤之恩降痛哀之詔縱未暇分㪚榖帛以贍鰥寡猶當務省侈費以懊休之奈何戎虜未平侵地未復金革未戢疲人未撫太倉無終歲之儲大農有㩁酟之𡚁陛下忍以此時興力哉自八月以來時雨𠎝候禾稼少損菽麥失時黔首狼顧憂在艱食歲若不給將何以救無寺猶可無人其可乎臣竊料此寺數年方成土木之勞工用之費不虛府庫將焉取給府庫既竭則又誅求儻窮匱不堪鼠竊之盗起戎狄乗間狗吠之驚急得不為陛下深憂乎臣聞聖人受命於天以人為主茍功濟于天天人同和其功大矣自然上則宗廟受其福下則子孫賴其慶故孝經云德教加於百姓刑于四海葢天子之孝也又云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又云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内各以其職來祭詩曰無念爾祖聿脩厥德又曰既受帝祉施于孫子是知王者之孝在於承順天地嚴配宗考敬慎德教以臨兆人俾四海諸侯歡心助祭延福流祚永永無窮耳未聞崇建梵宫彫琢金玉之為孝也且佛本無相不可以有相求道本無為不可以有為得陛下豈馳心於有為之境而邀福於有相之功哉臣竊為陛下之不取也臣聞夏禹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人到于今稱之梁武窮土木而致飾乎寺宇人無德而稱焉陛下若節用愛人當與夏后齊駕何必勞人動衆而踵梁武之遺風乎制造初興役費尚淺人貴量力不貴必成事貴相時不貴必遂陛下若迴一人之慮從萬姓之心必是陛下聖德孝思格于天地湛恩霈澤濟乎生靈生靈效誠天地幽賛千福萬禄先后受之豈與一寺較其功徳乎陛下以臣言渉於誑妄伏請令公卿列士庭議可否得其中則天下幸甚臣郢不勝愚忠懇直之至謹投招諫匭以聞
  再上諫書         高 郢
  九月十二日草莽臣前鄉貢進士高郢昧死再拜稽首獻書闕下臣聞聖主聞直言之道者豈好其犯顔忤㫖乎誠欲因天下之心以慮則無不得因天下之目以視則無不見也忠臣不避誹謗之誅者豈貪其死諌之名乎誠以君所行有否焉不隠忍偷生以負於時也臣伏見奉為先太后造章敬寺陛下奉先思孝興福除禍而羣黎百姓不知聖情議者皆以為蕃戎未殄兵革暴露國用不贍元元匱竭曽未小康又興此寺雖睿思罔極而人力有限也臣聞衆心成城衆口鑠金則輿人之誦不可輕也故書曰罔咈百姓以従已之欲易曰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詩曰愷悌君子神所勞矣此言王者將有為也將有行也必稽于衆而順于人則自然之福不求而自至未然之禍不除而自絶矣臣愚考之於古則詩書與易如此聽之於今則百姓之議如彼拳拳之極不敢不言昨八月二十五日奏書闕下事寢無報不知天門深逺愚不得上達歟聖意所㫁臣言不足聽受歟伏躬待罪旬八日矣臣聞神人無功聖人無名神人無功者不為有功之功聖人無名者不為可名之名也不為有功之功故功莫大焉不為可名之名故名莫厚焉臣又聞古之明王積善以致福不費財以求福修徳以消禍不勞人以禳禍陛下之作此寺也臣竊惑之若以為功乎則天覆地載隂施陽化未曽有為也若以為名乎則至徳要道以順天下未曽有待也若以致福乎則通于神明光于四海不在於費財也若以禳禍乎則方務厥徳罔有天災不在於勞人也今興造急促人徒竭作土木並起日計萬工書不遑食夜不遑息力不逮者隨以杖笞愁痛之聲盈於道路以此望福臣恐不然陛下戡定多難以安宗社勵精思理日昃不暇内不邇聲色外不樂遊畋務行寛仁以幸天下聖人之徳廣大悉被太平之風將可見矣而興動此役固違羣情迴正道於内心求微助於外物徇左右之過計傷皇王之大猷臣竊為陛下惜之臣是以敢昧死至于再諫伏惟陛下留神省察臣不勝愚懇切直之至
  復佛寺奏         孫 樵
  賤臣樵上言臣以為殘蠧於民者羣髠最大且十口之家謂中户也男力而耕女力而織雖乗樂歲其衣食僅自給也楝宇僅自完也若羣髠者所飽必稻梁所衣必緜縠居則邃宇出則肥馬是則中户不十不足以活一髠武皇帝元年籍天下羣髠凡十七萬夫以十家給一髠是編户一百七十萬困於羣髠矣武皇帝一旦髪天下羣髠悉歸平民是時一百七十萬家之心咸知生地陛下自即位已來詔營廢寺以復羣髠自元年正月洎今年五月斤斧之聲不絶天下而工未以訖聞陛下即復之不休臣恐數年之間天下十七萬髠如故矣臣以為武皇帝即不能除羣髠陛下尚宜勉思而去之以蘇疲甿况將興於己廢乎請以開元之事明之開元之間大駕還自東封從以干官之衆六軍之事三日留於陳留民猶有餘力今陛下即能東封道次給一食則民力殫矣何開元之民力有餘而陛下之民力不足邪開元之間率户出兵率若干户共出若干兵籍而為伍春夏縱之家以力耕稼秋冬叢之將以戒武事如此則兵未始廢於農農未甞奪於兵故開元之民力有餘也今天下常兵不下百萬皆衣食於平民歲度其費率中户五僅能活一兵如此則編户不五百萬不足以給之故陛下之民力不足也今陛下以力不足之民而欲重困於羣髠將何以踵開元太平事邪貞觀已還開元户口最為殷繁不能逾九百萬即今有問於户部其能如開元乎借如陛下以五百萬給天下之兵今又欲以百七十萬給於羣髠是七百萬無羡賦矣即今户口不下於開元其餘止二百萬而國家萬故畢出其間陛下孰與其足也即其鹽鐡不可除而㩁筦加算矣天下之民得不重困乎日者陛下甞欲營國東門諫大夫諍於前言未及終陛下非徒輟其工而又賜帛以優之今所復寺宇豈特國門之急乎聚徒嘯工豈特國門之役乎寜諫大夫不以言而陛下不以聼乎陛下則不能復廢之臣願陛下已復之髠止而勿復加已營之寺止而勿復修庶幾天下之民尚可活也今天下最不可去者兵也臣尚為陛下日夜思去兵之術究開元太平之事冀異日為陛下言之况去無用之髠也臣樵昧死以言
  請罷兵戍姚州書      張柬之
  姚州古者哀牢之舊國絶域荒外山髙水深自生人以來洎於後代不與中國交通前漢唐䝉開夜郎滇笮而哀牢不附至光武季年始請内屬漢置永昌郡以統理之乃收其鹽布氊罽之税以利中土其國西通大秦南通交趾竒珍異寳進貢歲時不闕劉備據有巴蜀常以甲兵不充及備死諸葛亮五月渡瀘收其金銀鹽布以益軍儲使張伯歧選其勁卒勇兵以增武備故蜀志稱自亮南征而國以富饒甲兵充足由此言之則前代置郡其利頗深今鹽布之税不供珍竒之貢不入戈㦸之用不實於戎行寳貨之資不輸於大國而空竭府庫驅率平人受役蠻夷肝腦塗地臣竊為國家惜之漢以得利既多歴慱南山渉蘭倉水更置慱南哀牢二縣蜀人愁怨行者作歌曰歴慱南越蘭津渡蘭倉為他人葢譏漢貪珍竒鹽布之利而為蠻夷之所馳役也漢獲其利人且怨歌今減耗國儲費用日廣而使陛下之赤子身膏野草骸骨不歸老母㓜子哀號望祭於千里之外於國家無絲髪之利在百姓受終身之酷臣竊為國家痛之徃者諸葛亮破南中使其渠率自相統領不置漢官亦不留兵鎮守人問其故亮言置官留兵有三不易大意以置官夷漢雜居猜嫌必起留兵運糧為患更重忽若反叛勞費更多但粗設綱紀自然乆定臣竊以亮之此䇿妙得羈縻蠻夷之術今姚府所置之官既無安邊靜㓂之心又無葛亮且縱且擒之技唯知詭謀狡算恣情割剥貪饕刧略積以為常扇動酋渠遺成朋黨折支諂笑取媚蠻夷拜跪趨伏無復慙耻提挈子弟嘯引兇愚聚㑹蒲慱一擲累萬劒南逋逃中原亡命有二千餘户見散在彼州專以掠奪為業姚州本龍朔中武陵縣主簿石子仁奏置之後長史李孝讓辛文協並為羣蠻所殺前朝遣郎將趙武貴討擊貴及蜀兵應時破敗噍類無遺又使將軍李義㧾等徃征郎將劉惠基在陣戰死其州遂廢臣竊以諸葛亮稱置官留兵有三不易其言乃驗至垂拱四年蠻郎將王善寳昆州刺史㸑乾福又請置州奏言所課税自出姚府管内更不勞擾蜀中及置州後録事叅軍李陵為蠻所殺延載中司馬成琛奏請於瀘南置鎮七所遣蜀兵防守自此蜀中搔擾于今不息且姚府㧾管五十七州巨猾遊客不可勝數國家設官分職以化俗防姦無恥無厭狼籍至此今不問夷夏負罪並深見道路刧殺不能禁止臣恐一朝驚擾為禍轉大伏乞省罷姚州使𨽻嶲府歲時朝覲同之蕃國瀘南諸鎮亦皆悉廢於瀘北置關百姓自非奉使入蕃不許交通來徃增嶲府兵選擇清良宰牧以統理之臣愚將為穏便


  唐文粹巻二十六下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二十七
  宋 姚鉉 編
  奏表書䟽下㧾一十三首
  
  政事二
  請崇節儉及制諸王䟽馬周
  請勤政崇儉約䟽張庭珪
  學校二
  請從學校䟽韋嗣立
  請從國學䟽李絳
  廵案一
  請每十州分置御史廵案䟽李嬌
  罷兵四
  請太宗息兵罷役䟽徐賢妃
  諫孟春講武䟽王方慶
  請罷百姓西征䟽勒等四鎮䟽狄仁桀請𤣥宗不令突厥入仗馳射䟽呂向
  寺觀二
  諫造大像䟽狄仁傑
  諫造金仙玉真二觀像卒替否
  關市一
  諫税闗市䟽崔融
  亢旱一
  請追癸巳日詔䟽羅隐
  請崇節儉及制諸王䟽    馬 周
  臣歴觀前代自夏殷及漢氏之有天下傳祚相繼多者八百餘年少者猶四五百年皆為積德累業恩結於人心豈無僻王賴前哲以免自魏晉以還降及周隋多者不過五六十年少者纔二三十年而亡良由創業之君不務廣恩化當時僅能自守後無遺德可思故傳嗣之主政教少衰一夫大呼而天下土崩矣今陛下雖以大功定天下而積德日淺固當崇禹湯文武之道廣施德化使恩有餘地為子孫立萬代之基豈欲但令政教無失以持當年而已且自古明王聖主雖因人設教寛猛隨時而大要惟以節儉於身恩加於人二者為務故其下愛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此其所以卜祚遐長而禍亂不作也今百姓承喪亂之後比於隋時纔十分之一而供官徭役道路相繼兄去弟還首尾不絶遠者徃來五六千里春秋冬夏畧無休時陛下雖每有恩詔令其減省而有司作既不廢自然須人徒行文書役之如故臣每訪問四五年來百姓頗有嗟怨之言以為陛下不存養之昔唐堯茅茨土階夏禹惡衣菲食如此之事臣知不可復行於今漢文帝惜百金之費輟露臺之役集上書囊以為殿帷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至景帝以錦繡纂組妨害女工特詔除之所以百姓乂安後至孝武帝窮奢極侈而承文景遺德故人心不動向使高祖之後即有武帝天下必不能全此於時代差近事迹可見今京師及益州諸處營造器物幷諸王妃公主服飾議者皆不以為儉臣聞昧旦丕顯後世猶怠作法於治其弊猶亂陛下少處人間知百姓辛苦前代成敗目所親見尚猶若此而況皇太子生長深宮不歴外事即萬嵗之後固聖慮所當憂也臣竊尋徃代以來成敗之事但有黎庶怨叛聚為盜賊其國無不滅亡人主雖欲改悔未有重能安全者凡脩政教當脩之於可脩之時若事變一起而後悔之則無益也故人主每見前代之亡則知其政教之所由喪而皆不知其身之失是以殷紂笑夏桀之亡幽厲亦笑殷紂之滅隋煬帝大業之初又笑齊魏之失國然今之視煬帝亦猶煬帝之視齊魏也故京房謂漢元帝云臣恐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此言不可不誡徃者貞觀之初率土饑儉一匹絹纔得一斗米而天下怡然百姓知陛下甚愛憐之故人曽無謗讟自五六年來頻嵗豐稔一匹絹得粟十餘石而百姓皆以陛下不憂憐之咸有怨言又今所營為者頗多不急之務故也自古以來國之興亡不由蓄積多少惟在百姓苦樂且以近事驗之隋家貯洛口倉而李密因之東都積布帛而王充據之西京府庫亦為國家之用至今未盡向使洛口東都無粟帛則王充李密未必能聚大衆但貯積者固是國之常事也要當人有餘力而後收之若人勞而強斂之更以資寇積之無益也然儉以息人貞觀之初陛下已躬為之故今行之不難也為之一日則天下知之式歌且舞矣若人既勞矣而用之不息儻中國被水旱之災邉方有風塵之警狂狡因之以竊發則有不可測之事非徒聖躬旰食晏寢而已古詩云動人以行不以言應天以實不以文以陛下之明誠欲勵精為政不煩遠求上古之術但及貞觀之初則天下幸甚昔賈誼謂漢文帝云可慟哭及長歎息者言當韓信王楚彭越王梁之時使文帝即天子位必不能安又言賴諸王年少傅相制之長大之後必生禍亂歴代以來皆以誼言為是臣竊觀諸將功臣陛下所與定天下者皆仰稟成規備鷹犬之用無威畧振主如韓彭之徒難駕御者而諸王年並幼少縱其長大當陛下之日必無他心然則萬代之後不可不慮自漢晉已來亂天下者何嘗不是諸王皆為樹置失宜不先為節制以至滅亡人主熟知其然但溺於私愛故使前車既覆而後車不改轍也今天下百姓極少諸王甚多寵遇之恩有過厚者臣之愚見恐其恃恩驕矜也昔魏武帝寵樹陳思王及文帝即位防守禁閉有同獄囚以先帝加恩太多故嗣主疑而畏之也此則武帝之寵陳思適苦之也且帝子何患不富貴身食大國封户不少好衣美食衣食之外更何所須而每年别加優賜曽無紀極里語曰貧不學儉富不學奢言自然也今陛下以大聖創業豈惟處置見在子弟而已當立長久之法使萬代遵行之
  請勤政崇儉約疏      張庭珪
  臣聞古有多難興王殷憂啟聖者皆以事危則志遠情迫則思深故能自下登高轉禍為福者也伏見景龍之末中宗遇禍先天之際兇黨搆謀社稷有危於懸旒國朝殆均於絶綖陛下神武超代精誠動天再掃氛沴六合清朗而後上順皇㫖俯念黔黎髙運璿衡光膺寶籙以日月所燭之地書軌未通之鄉無不霑濡渥恩被服元化十堯九舜未足稱也明明上帝照臨下土宜錫介祉以荅鴻休然頃嵗以來陰陽愆𠉀九穀失稔萬姓阻飢闗輔之間更為尤劇至有樵蘇莫爨糠籺靡資不暇聊生方憂轉死偶㑹昌運遘兹艱險臣竊思之皇天之意將恐陛下春秋鼎盛神聖在躬不崇朝而建大功自藩邸而陟元后或簡下濟之道獨滿雄圖之志輕虞舜而不法思漢武以自高是故昭見咎徵載加誘奬欲大君日慎一日雖休勿休永保天和以固邦本也斯則皇天之於陛下睠顧深矣陛下焉可不奉若休㫖而寅畏哉臣愚誠願陛下約心削志澄思勵精考羲農之書敦朴素之道登庸端士放黜佞人屛退後宮減撤外廏場無蹴踘之翫野絶從禽之賞休石田之遠境罷金甲之懸軍惠恤惸嫠蠲薄徭賦去奇技滛巧損和璧隨珠不見可欲使心不亂自然波清四海塵消九域農夫樂其業餘糧栖於畝則和氣上通於天雖五星連珠兩曜合璧未足多也珍祥下降於地雖鳳凰巢閣麒麟在郊未足奇也或謂天之炯戒不足畏者則將上帝憑怒風雨迷錯荒饉日甚無以濟下矣或謂人之窮乏不足恤者則將齊甿沮志億兆攜離愁苦勢極無以奉上矣斯盖安危所繫禍福之源奈何朝廷曽不是察况今陛下受命伊始敷政惟新卿士百寮華夷萬族莫不清耳以聽刮目以視延頸企踵冀有所聞顒顒如也何可怠棄典則坐孤其望哉
  請崇學校疏        韋嗣立
  臣伏聞古先哲王立學官所以掌教國子以六德六行六藝三教備而人道畢矣禮記曰化民成俗必由學乎學之於人其用盖博故立太學以教於國設小學以化於邑王之諸子卿大夫士之子及國之俊選皆造焉八嵗入小學十五入太學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是以教洽而化流行成而不悖故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學而成者也國家自永淳以來二十載餘國學廢散胄子衰缺時輕儒學之官莫存章句之選貴門後進競以僥倖昇班寒族常流復因陵替弛業考試之際秀茂罕登驅之臨人何以從政又垂拱之後文明在辰盛典鴻休日書月至因籍際㑹入仕尤多加以䜛邪兇黨來俊臣之屬妄執威權恣行枉酷陷正直之伍死亡為憂道路以目人無固志罕有執不撓之懷徇至公之節偷安苟免聊以卒嵗遂使綱領不振請託公行選舉之曹彌長踰濫隨班少經術之士攝職多庸𤨏之才徒以猛暴相誇罕能清惠自勗使海内黔首騷然不安賴陛下憂勞頻有處分然革弊斯近此風尚餘州縣官寮貪鄙未息而望事必循理俗致康寧求之於今不可得也陛下誠能下明制發德音廣開庠序大敦學校三館生徒即令追集王公已下子弟不容别求仕進皆入國學服膺訓典崇飾館廟尊尚儒師盛陳奠菜之儀宏敷講説之㑹使士庶觀聽有所發揚𢎞奬道德於是乎在則四海之内靡然向風延頸舉足咸知所向然後審持衡鏡妙擇良能以之臨人寄之調俗則官無侵暴之政人有安樂之心居人則相與樂業百姓則皆戀桑梓豈復憂其逃散而貧窶哉今天下户口亡逃過半租調減耗國用不足治人之急尤切於兹故知務學之源豈惟潤身進德而已將以安人利國安可不務之哉
  請崇國學疏        李 絳
  自三代哲王已降奄有天下者未嘗不崇建太學尊重名儒習干戚羽籥之容盛樽爼揖讓之禮以興教化以致太平天子親舉皇太子行齒胄之禮斯所以化成天下也故記曰如欲化民成俗必由學乎當征討之急則先武士丁治平之運則尚文德二柄相須百王不易故漢光武於兵革之中投戈講藝魏太祖於擾攘之際崇kao立學校歴代之於儒道如此急也後漢儒學之盛太學至有三萬人諷先聖之言酌當代之務鴻名碩德匡國濟時未有不遊於太學以躋於顯位者也國家自高祖初立闗中便修太學幷為功臣宗室子弟别立小學建黌舍大加儒訓増置生徒各立愽贍鴻儒碩學盛於朝列質疑應問酌古辨今咸徵經據並傳師法故朝廷無不根之論蕃夷有慕義之名風教大成禮樂咸備貞觀之理謂之太平至于開元中亦𢎞國學之制後覩儒道之盛故太學興廢從古及今皆興於理化之時廢於衰亂之代所以俾風俗趨末而背本好虛而忘實盖由國學廢講論之禮儒者靡師資之訓自是以降不本經義不識君臣父子之道不知禮樂制度之方和氣不流悖亂遂作其師氏之廢如是之害也今天下遭逢聖明蕩除瑕穢前代所不能舉百王所不能行而陛下行之萬方傾耳兆人企踵思望聖化希承德風而德盛道光闕弦歌之雅詠政流化洽鮮儒學之高風頃自羯胡亂華乘輿避狄中夏凋耗生人流離儒碩解散國學毁廢生徒無鼓篋之志愽士有倚席之譏馬廏園蔬殆恐及此伏惟陛下挺超代之姿發振俗之令復崇太學重延碩儒精選生徒奬寵愽士備徵天下名德專門之士増飾學中屋室廚饌之制殿最講習之優劣彰明義訓之得失明立科品使有懲勸拔萃出羣者縻之以祿廢業怠教者寘之以刑自然儒雅日興典墳日重先王之道日盛大學之訓日崇陛下垂拱明庭受釐清禁使師氏教德不獨美於周時橋門觀禮豈復謝於漢日伏希天造特鑒愚言起兹廢墜𢎞於教化冀禆聖教以助皇風請每十州分置御史巡案疏  李 嶠
  陛下創置右臺分巡天下察吏人善惡觀風俗得失斯政途之綱紀禮法之準繩無以加也然猶有未折衷者臣請試論之夫禁網尚疎法令宜簡簡則法易行而不煩雜疎則所羅廣而無苛碎竊見垂拱二年諸道巡察使所奏科目凡有四十四SKchar至於别准格敕令察訪者又有三十餘條而巡察使率是三月已後出都十一月終奏事時限迫促簿書填委晝夜奔逐以赴限期而每道所察文武官多至二千餘人少者一千已下皆須品量才行褒貶得失欲令曲盡行能則皆不暇此非敢墮職而慢於官也實才有限而力不及耳臣望量其功程與其節制使器周於用力濟於時然後進退可以責成得失可以精覈矣又曰今之所察但准漢之六條推而廣之則無不包矣無為多張科目空費簿書且朝廷萬機非無事也幾事之動恒在四方是故冠盖相望郵驛繼踵今巡使既出其外一州之事悉當委之則傳驛大減矣然則御史之職故不可得閒自非分州統理無由濟其繁務請大小相兼率州置御史一人以周年為限使其親至屬縣或入閭里督察姦訛觀採風俗然後可以求其實效課其成功若此法果行必大禆政化且御史出持霜簡入奏天闕其於勵已自修奉職存憲比於他吏可相百也若其案劾姦邪糾擿欺隱比於他吏可相十也陛下試用臣言妙擇賢能委之心膂假溫言以制之陳賞罰以勸之則莫不盡力而効死矣何政事之不理何禁令之不行何妖孽之敢興哉
  諫太宗息兵罷役疏     徐賢妃
  自貞觀以來二十有二載風雨調順年登嵗稔人無水旱之弊國無飢饉之災昔漢武守文之常主猶登刻玉之符齊桓小國之庸君尚圖泥金之望陛下推功損已讓德不居億兆傾心猶闕告成之禮云亭佇謁未展升中之儀此之功德足以咀嚼百王網羅千代者矣然古人有言雖休勿休良有以也守初保末聖哲罕兼是知大業者易驕願陛下難之善始者難終願陛下易之竊見頃年以來力役兼揔東有遼海之軍西有崐丘之役士馬疲於甲胄舟車倦於轉輸且召募投戎去留懷死生之痛因風阻浪往來有漂溺之危一夫力耕卒無數十之獲一船致損則傾數百之糧是猶運有盡之農工填無窮之巨浪圖未獲之他衆喪已成之我軍雖除兇伐暴有國常規然黷武翫兵先哲所戒昔秦皇幷吞六國返速危亡之兆晉武奄有三方翻成覆敗之業豈非矜功恃大棄德而輕邦圖利忘害肆情而縱欲遂使悠悠六合雖廣不救其亡嗷嗷黎庶因弊以成其禍是知地廣非常安之術人勞乃易亂之源願陛下布澤流仁矜弊恤乏減行役之煩増湛露之惠妾又聞為政之本貴在無為竊見土木之功不可兼遂北闕初建南營翠㣲曽未逾時玉華創制雖復因山藉水非無架築之勞損之又損頗有工力之賞終以茅茨示約猶興木石之疲假使和雇取人不無煩擾之弊是以卑宮菲食聖王之所安金屋瑶臺驕主之為麗故有道之君以逸逸人無道之君以樂樂身願陛下使之以時則力無竭矣用而息之則人斯悦矣夫珍翫伎巧乃喪國之斧斤珠玉錦繡實迷心之酖毒竊見服翫纎靡如變化於自然職貢珍奇若神仙之所製雖馳華於季俗實敗素於淳風是知漆器非延叛之方桀造之而人叛玉杯豈招亡之術紂用之而國亡方驗侈麗之源不可不遏作法於儉猶恐其奢作法於奢何以制後伏惟陛下明鑒未形智周無際窮奥祕於麟閣盡探賾於儒林千王治亂之蹤百代安危之跡興衰禍福之數得失成敗之機故亦苞吞心府之中循環目圍之内乃宸衷之久察無假一二言焉唯恐知之非難行之不易志驕於業㤗體逸於時安伏惟抑志裁心慎終如始削輕過以滋重德擇後是以替前非則鴻名與日月無窮盛業與乾坤永泰矣
  諫孟春講武疏       王方慶
  謹按禮記月令孟冬之月天子命將帥講武習射御角力此乃三時務農一時講武以習射御角校材力盖王者常事安不忘危之道也孟春之月不可講兵兵者甲胄干戈之揔名兵金性刻木春盛德在木而舉金以害盛德逆生氣孟春行冬令則水潦為敗雪霜大摯首種不入蔡邕月令章句云太陰新休少陽尚㣲而行冬令以遵水氣故水潦至而敗生物也雪霜大摯析陽者也太陰干時雨雪而霜故大傷首種首種謂宿麥以秋種故謂之首種入收也春為沍寒所傷故至夏麥不成長也今孟春講武是行冬令以陰政犯陽氣害發生之德臣恐水潦敗物霜雪損稼夏麥不登無所收入也伏望天恩不違時令至冬教習以順天道
  請罷百姓西戍疎勒等四鎮疏 狄仁傑
  臣聞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域之外故東距滄海西隔流沙北横大漠南阻五嶺此天所以限夷狄而隔中外也自典籍所紀聲教所及三代不能至者國家盡兼之矣此則今日之四境已逾於夏殷者也詩人矜薄伐於太原美化行於江漢是則前代之遠裔而國家之域中至前漢時匈奴無嵗不犯邉殺畧吏人後漢則西羌侵軼漢中東寇三輔入河東上黨幾至洛陽由此言之則陛下今日之土宇過於漢朝遠矣若其用武荒外邀功絶域竭府庫之實以爭磽确不毛之地得其人不足以増賦獲其土不可以耕織苟求冠帶遠夷之稱不務固本安人之術此秦皇漢武之所行非五帝三皇之事業也若使越荒外以為限竭資財以騁欲非但不愛人力亦所以失天心也昔始皇窮兵極武以求廣地男子不得耕於野女子不得蠶於室長城之下死者如亂麻於是天下潰叛漢武追高文之宿憤籍四帝之儲實於是定朝鮮討西域平南越擊匈奴府庫空虛盜賊蜂起百姓嫁妻賣子流離於道路者萬計末年覺悟息兵罷役封丞相為富民侯故能為天所佑也昔人有言曰與覆車同軌者未嘗安此言雖小可以喻大近者國家頻嵗出師所費滋廣西戍西鎮東戍安東調發日加百姓虛弊開手西域事等石田費用不支有損無益轉輸靡絶杼軸殆空越磧踰海分兵防守行役既久怨曠亦多昔詩人云王事靡盬不能藝稷黍豈不懷歸畏此罪罟念彼征人涕零如雨此則前代怨思之辭也上不是恤則政不行而邪氣作邪氣作則蟲螟生而水旱起若此雖禱祀百神不能調陰陽矣方今闗東饑饉蜀漢逃亡江淮已南徵求不息人不復業則相率為盜本根一摇憂患不淺其所以然者皆為遠戍方外以竭中國爭蠻貊不毛之地乖子育蒼生之道也昔漢元納賈捐之之謀而罷朱崖郡宣帝用魏相之䇿而棄車師之田豈不欲慕尚虛名盖憚勞人力也近貞觀年中尅平九姓𠕋李思摩為可汗使統諸部者盖以夷狄叛則伐之降則撫之得推亡固存之義無遠戍勞人之役此則近日之令典綏邉之故事竊見阿史那斛瑟羅陰山貴種代雄沙漠若委之四鎮使統諸蕃封為可汗遣禦冦患則國家有繼絶之美荒外無轉輸之役如臣所見請捐四鎮以肥中國罷安東以實遼西省軍費於遠方幷甲兵於塞上則恒代之鎮重而邉州之備實矣况綏撫夷狄盖防其越逸苟無侵侮之患則可矣何必窮其窟穴與螻蟻計校長短哉且王者外寧必有内憂盖為不勤修政故也伏惟陛下棄之度外無以絶域未平為念但當勑邉兵謹守備蓄鋭以待敵待其自致然後擊之此李牧所以制匈奴也當今所要者莫若令邉城警守備遠斥𠋫聚軍實蓄威武以逸待勞則戰士力倍以主禦客則我得其便堅壁清野則寇無所得自然賊深入必有顛躓之慮淺入必無獲虜之益如此數年可使二虜不擊而服矣
  諫𤣥宗不令突厥入仗馳射疏 呂 向
  臣聞鴟梟不鳴未為瑞鳥猛虎雖伏豈齊仁獸是由醜性毒行久務常積故也今夫突厥者正與此類安忍殘賊莫顧君親陛下持武義臨之脩文德來之既慴威靈又沐聲教以力以勢不得不庭故稽顙稱臣奔命遣使陛下乃能収其傾效雜以從官赴封禪之禮㕘玉帛之㑹此德業自盛固不可名焉因復詔許侍遊召入禁仗仰英姿之四照送神藝之百發恩意俱極誠無得喻焉乃更賜以馳逐使操弓矢競飛鏃於前同獲獸之樂是屑畧大過未敢取也雖聖胷豁達與物無猜而愚臣徘徊與時加慄儻此等各懷犬吠交肆盜憎荆卿詭動何羅竊至蹔逼嚴蹕稍冐清塵悔將何及
  諫造大像疏        狄仁傑
  臣聞為政之本必先人事陛下矜羣生迷謬溺喪無歸欲令像教兼行覩相生善非為塔廟必欲崇奢豈令僧尼皆須檀施得栰尚捨而况其餘今之伽藍制過宮闕窮奢極壯畫繢盡工寶珠殫於綴飾瓌材竭於輪奐功不使鬼必在役人物不天來終須地出不損百姓將何以求生之有時用之無度編户所奉恒苦不充痛切肌膚不辭箠楚遊僧一説矯陳禍福翦髪解衣仍慙其少亦有離間骨肉事均路人身自納妻謂無彼我背託佛法詿誤生人里陌動有經坊闤闠亦立精舍化誘倍急切於官徵法事所須嚴於制敕膏腴美業倍取其多水碾莊園數亦非少逃丁避罪倂集法門無名之僧凡有幾萬都下撿括已得數千且一夫不耕猶受其弊浮食者衆又劫人財臣每思惟實所悲痛徃在江表像法盛興梁武簡文捨施無限及其三淮沸浪五嶺騰煙列刹盈衢無救危亡之禍緇黄蔽路豈有勤王之師比年已來風塵屢擾水旱不節征役稍繁家業先空瘡痍未復時興工役力所未堪伏惟聖朝功德無量何必要營大像而以勞費為名雖歛僧錢百未支一尊容既廣不可露居覆以百層尚憂未徧自餘廊廡不得全無又云不損國財不傷百姓以此事主何謂盡忠臣今思惟兼採衆議咸以為如來設教以慈悲為主下濟羣品應是本心豈欲勞人以存虛飾當今有事邉境未寧宜寛征鎮之徭省不急之費設令雇作皆以利趨既失田時自然棄本今不樹稼來嵗必飢役在其中難以取給況無官助義無得成若費官財又盡人力一隅有難將何救之
  諫造金仙玉真二觀疏    辛替否
  臣嘗以為古之用度不時爵賞不當破家亡國者口説不如身逢耳聞不如眼見臣請以有唐以來理國之得失陛下之所眼見者以言之惟陛下審之聽之擇善而從之則萬嵗之業自可致矣何憂乎黎庶之不康福祚之不永伏以太宗文武聖皇帝陛下之祖撥亂反正開階立極得至理之體設簡要之方省其官清其吏舉天下職司無一虛授用天下財帛無一枉費賞必俟功官必得雋所為無不成所征無不尅不多造寺觀而福德自至不多度僧尼而殃咎自滅道含乎天地德通乎神明故天地憐之神明祐之陰陽不𠎝風雨合度四人樂其業五穀遂其成腐粟爛帛填街委巷千里萬里貢賦于郊九夷百蠻歸欵于闕自古有帝皇已來未有若斯之神聖者也故得享國久長多歴年祀陛下何不取而則之中宗孝和皇帝陛下之兄居先人之業忽先人之化不取賢良之言徒恣子女之意官爵非擇虛食祿者數千人封建無功妄食土者百餘户造寺不止枉費財者數百億度人不休免租庸者數十萬是使國家所出加數倍所入減數倍倉不停本嵗之儲庫不貯一時之帛所惡者逐逐多忠良所愛者賞賞多䜛慝朋佞喋喋交相傾動容身不為於朝廷保位皆由於黨附奪百姓之食以養殘兇剥萬人之衣以塗土木於是人怨神怒衆叛親離水旱不調疾疫屢起遠近殊論公私罄然五六年閒至于禍變享國不永受終于兇婦人寺舍不能保其身僧尼不能護妻子取譏萬代見笑四夷此陛下之所眼見也何不除而改之依太宗之理國則百官以理百姓無憂故太山之安立可致矣依中宗之理國則萬人以怨百事不寧故累卵之危立可待矣頃自夏以來霪雨不解穀荒于壟麥爛于場入秋已來亢旱成災苗而不實霜損蟲暴草菜枯黄下人咨嗟未知賙賑而營寺造觀日繼于時檢校試官充臺溢署伏惟陛下愛兩女為造兩觀燒瓦運木載土填坑道路流言皆云計用錢百餘萬貫惟陛下聖人也無所不知陛下明君也無所不見既知且見知倉有幾年之儲庫有幾年之帛知百姓之間可存活乎三邉之士可轉輸乎當今發一卒以禦邉陲追一兵以衛社稷多無衣食皆帶飢寒賞賜之間逈無所出軍旅驟敗莫不由斯而乃以百萬貫錢造無用之觀以賈六合之怨乎以違萬人之心乎伏惟陛下族阿韋之家而不改阿韋之亂政忍棄太宗之理本不忍棄中宗之亂階忍棄太宗久長之謀不忍棄中宗短促之計陛下又何以繼祖宗親萬國昔陛下與皇太子在阿韋之時見亡是懼常切齒於羣兇今貴為天子富有海内而不改排羣兇之事臣恐復有切齒於陛下者也陛下又何以羣兇而誅之臣徃見明勑自今已後一依貞觀故事且貞觀之時豈有今日之造寺營觀加僧尼道士益無用之官行不急之務而亂政者也臣以為棄其言而不行其信慕其善而不遷其惡陛下又何以刑於四海徃者和帝之憐悖逆也為姦人之所誤宗晉卿勸為第宅趙履溫勸為園亭損數百家之居侵數百家之地工徒斲而未息義兵紛以交馳卒使亭不得遊宅不得坐信邪佞之説成骨肉之刑此陛下之所眼見也今兹造觀臣必知非陛下公主之本意得無有趙履溫之徒將勸為之冀誤其骨肉不可不明察也臣聞出家修道者不干預於人事專清其身心以虛泊為髙以無為為妙依兩巻老子視一軀天尊無欲無營不損不害何必璇臺玉樹寶像珍龕使人困窮然後為道哉且舊觀足可歸依無造無營以取窮竭若此行之三年國不富人不安朝廷不清陛下不樂則臣請殺身於朝以令天下言事者伏惟陛下行非常之惠權停兩觀以俟豐年以兩觀之財為公主施貧窮填府庫則公主之福德無窮矣不然臣恐下人怨望不減於前朝矣前朝之時賢愚知其必敗人雖有口而不敢言言未發聲禍將及矣韋月將受誅於丹徼燕欽融見殺於紫庭此人皆不惜其身而納忠於主身既死矣主亦危矣故先朝誅之陛下賞之是陛下知直言之士有裨於國臣今直言亦先朝直言之人也惟陛下察之
  諫税闗市疏        崔 融
  伏見有司請税闗市事條不限工商但是行人盡税者臣謹按周禮九賦其七曰闗市之賦竊惟市縱繁巧闗通末遊欲令此徒止抑所以咸増賦税臣謹商度今古料量家國竊將為不可税謹條事跡如左伏惟聖㫖擇焉徃古之時醇樸未散公田籍而不税闗防譏而不征中代已來澆風驟進桑麻疲弊稼穡辛勤於是各徇通財爭趨作巧求徑捷之速忘嵗計之餘遂使田業日荒倉廩不積蠶織休廢弊溫闕如飢寒猥臻亂離斯瘼先王懲其若此所以變古隨時依本者恒科占末者増税夫闗市之税者謂市及國門闗門者也惟歛出入之商賈不税來徃之行人今若不論商人通取諸色事不師古法乃任情悠悠末代於何瞻仰濟濟聖朝自取嗤笑雖欲憲章姬典乃是違背周官臣知其不可者一也臣謹按易繫稱庖羲氏没神農氏作日中為市致天下之人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班志亦云財者帝王聚人守位養成羣生奉順天德治國安人之本也士農工商四人有業學以居位曰士闢土殖穀曰農作巧成器曰工通財鬻貨曰商聖王量能授事四人陳力受職然則四人各業久矣今復安得動而摇之蕭何又云人情一定不可復動班固又云曹參相齊齊國安集大稱賢相參去屬其後相曰以齊獄市為寄慎勿擾也後相曰理無大於此者乎參曰不然夫獄市者所以幷容也今若擾之姦人安所容乎吾是以先之夫獄市兼受善惡若窮極姦人無所容竄久且為亂秦人極刑而天下叛孝武峻法而刑獄繁此其效也老子曰我無為而人自化我好靜而人自正參欲以道化其本不欲擾其末臣知其不可者二也四海之廣九州之雜闗必據險路市必憑要津若乃富商大賈豪宗惡少輕死重義結黨連羣喑嗚則彎弓睚眦則挺劍小有失意且猶如此一朝變法定是相驚乘兹困窮或致搔動便恐南走越北走胡非唯流逬齊人亦自攪亂殊俗又如邉徼之地寇賊為鄰興胡之旅嵗月相繼儻因科賦致有猜疑一從散亡何以制禁求利雖切為害方深而有司上言不識大體徒欲益帑蔵助軍國殊不知軍國益擾帑蔵愈空臣知其不可者三也孟軻又云古之為闗也將以禦暴今之為闗也將以為暴今行者皆税本末同流且如天下諸津舟航所聚旁通巴漢前指閩越七澤十藪三江五湖控引河洛兼包淮海𢎞舸巨艦千軸萬艘交貿徃還憧憧永日今若江津河口置鋪納税則檢覆檢覆則遲留此津纔過彼鋪復止非唯國家税錢更遭主司僦賂船有大小載有多少量物而税觸途淹久統論一日之中未過十分之一因此擁滯必致吁嗟一朝失利則萬商廢業萬商廢業則人不聊生其間或有輕訬任俠之徒斬龍刺蛟之黨鄱陽暴虐之客富平悍壯之夫居則蔵鏹出便竦劍加之以重税因之以威脅一旦獸窮則摶鳥窮則攫執事者復何以安之哉臣知其不可者四也五帝之初不可詳已三王之後厥有著云秦漢相承典章大備至如闗市之税史籍有文秦政以雄圖武力捨之而不用也漢武以霸畧英姿棄之而勿取也何則闗為禦暴之所市為聚人之地税市則人散税闗則暴興暴興則起異圖人散則懷不軌夫人心莫不背善而樂禍易動而難安一市不安則天下之市心摇矣一闗不安則天下之闗心動矣況澆風久扇變法為難徒欲禁末遊規小利豈知失𤣥黙亂大倫魏晉眇小齊隋齷齪亦所謂不行斯道者也臣知其不可者五也今之所以税闗市者何也豈不以國用不足邉寇為虞一行斯術冀有殷贍然也㣲臣敢借前箸以籌之伏惟陛下當聖期御𤣥籙沉璧于洛刻石于嵩鑄寶鼎以窮姦坐明堂而布政神化廣洽至德潜通東夷蹔驚應時平殄南蠻纔動計日歸降西域五十餘國廣輪一萬餘里城堡清夷亭候靜謐比為患者惟苦二蕃今吐蕃請命邉事不起即目雖尚屯兵久後終成弛柝獨有黙啜假息孤恩惡貫禍盈覆亡不暇征役日已省矣繁費日已稀矣然猶下明制遵大樸愛人力惜人財王侯舊封妃主新禮所有支料咸令削減此陛下以躬率先堯舜之用心也且闗中河北水旱數年諸處逃亡今始安輯儻加重税或慮相驚況承平嵗積薄賦日久俗荷深恩人知自樂卒有變法必多生怨生怨則驚擾驚擾則不安中既不安外何能禦文王曰帝王富其人霸主富其地理國若不足亂國若有餘古人有言帝王蔵於天下諸侯蔵於百姓農夫蔵於庾商賈蔵於篋惟陛下詳之必若師興有費國儲多窘即請倍筭商客加斂平人如此則國保富強人免憂懼天下幸甚臣知其不可者六也陛下留神繫表屬想政源冒兹炎熾早朝晏坐一日二日機務不遺先天後天靈心密應時政得失小子何知卒陳瞽辭伏紙惶懾
  請追癸巳日詔疏      羅 隠
  嵗貢賤臣隠既以文不得意且抱犬馬之疾於長安夏五月京畿旱癸巳日聞詔大京兆用器水鑪香蒲蕭絳幡輩致於坊市門將所以用舊法而召雨也臣踴起病榻間以為明天子憂人雖舜禹不如是之勤幸甚幸甚臣又聞水旱與天地同出苟時或然不可以倉卒除去今秦地旱已逾月矣而陛下禱祠亦以頻矣天之髙地之厚五嶽之緜亘四瀆之宏遠陛下命百執事啓祈外何嘗不以心祝之雖莖槁苗乾而百姓不怨嗟者其感陛下之誠深也今以蒲蕭輩為請者豈陛下為其靈於嶽瀆者乎夫嶽瀆視陛下之公輔裂陛下之土田苟陛下憂則嶽瀆亦宜憂矣受祭據封者尚未能為陛下出力彼蒲蕭輩復何足以動天臣為陛下不取也臣又聞天之有雨澤猶陛下有渥恩雨澤可以委曲干之則陛下渥恩亦可以委曲干之矣臣聞天子有左右史將所以記事記言然後付太史氏臣必恐其得以容易編牘今冒死請追癸巳日詔苟若陛下落十六聖之教訓雖五種栖野而百姓不暇掇豈蒲蕭輩之所及乎昔殷湯之代臣不以旱為災仁聖之君在上也今旱未及殷代而陛下憂已過矣臣請因旱以賀萬姓俾其知陛下心

  唐文粹巻二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二十八
  宋 姚鉉 編
  表奏書䟽戊揔十三首
  復位一
  請則天皇后復位於皇子䟽蘓安恒
  去濫賞六
  請减去濫食封邑䟽韋嗣立
  論職官多濫䟽
  請選舉擇賢才䟽薛登
  條奏貢舉䟽楊綰
  議楊綰條奏貢舉旈賈至
  諫髙祖不以伶人為近侍䟽李網
  去濫刑三
  諫除濫刑疏朱敬則
  論刑法多濫䟽韋嗣立
  請不改反逆縁坐名名䟽崔仁師
  彈奏二
  彈李義府䟽王義方
  彈義成軍師節度使李聼䟽周太𤣥
  誅戮一
  誅誅程元振䟽栁伉
  請則天皇后復位於皇太子䟽 蘓安恒
  臣聞忠臣不順時而取寵烈士不惜死而偷生故君道不明者忠臣之過歟臣道不軌者烈士之過歟昔者先皇宴駕留其顧託将以萬務殷廣令陛下兼知政事雖唐堯虞舜居其位而共工伯鯀在其朝間陛下骨血之恩阻陛下母子之愛愚臣謂聖情以運祚将衰極斯大節天下之人謂陛下微弱李氏貪天之功何以年在耄倦而不能復子明辟使忠言莫進姦佞成朋夷狄紛擾屠害黎庶陛下雖納隍興念亦何能救此生靈臣聞天下者神堯文皇之天下也昔有隋失馭小人道長羣雄駭鹿四海瞻烏皇唐親事戎旃鳯翔參野削平㝢縣龍飛踐極歃血為盟指河為誓非李氏不王非功臣不封陛下雖居正統實因唐氏舊基故詩曰惟鵲有巢惟鳩居之此言雖小可以喻大陛下自坤生徳乘乾作主豈不以上符天意下順人心東宫昔在諒陰相王又非長子陛下恐宗祀中絶所以應其謳歌當今太子追迴年徳俱盛陛下貪其寳位而忘母子深恩臣聞京邑翼翼四方所視陛下蔽太子之元良枉太子之神器何以敎天下母慈子孝焉何能使天下移風易俗焉惟陛下思之将何聖顔以見唐家宗廟将何誥命以謁大帝墳陵陛下何故日夜積憂不知鐘鳴漏盡臣愚以為天意人事還歸李家陛下雖安天位殊不知物極則反器滿則傾故語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此之謂也陛下不如髙揖樞務自怡聖躬命史臣以書之令樂府以歌之斯亦太平之盛事也臣聞見過不諫非忠臣也畏死不言非勇士也臣何惜一朝之命而不安萬乗之國哉故曰苟利國家雖死可矣願陛下暫輟萬務詳臣愚見陛下若以臣為忠則從諫如流擇是而用若以臣為不忠則斬取臣頭以令天下
  請減去濫食封邑䟽     韋嗣立
  臣聞國無九年之儲家無三年之蓄家非其家國非其國也故知立國立家皆資於儲蓄也夫水旱之災關之隂陽運數非人智力所能及也堯遭大水湯遭大旱則知仁聖之君亦所不免當此時百姓不至於困弊者有積也今陛下倉庫之内比稍空竭尋常用度不支一年儻有水旱人須賑給徵發時動兵要資裝則将何以備之其縁倉庫不實妨於政化者觸類而是臣竊見食封之家其數甚衆昨略問户部云用六十餘萬丁一丁兩匹即是一百二十萬已上匹臣頃在太府知每年庸調絹數多不過百萬少則七八十萬以來比諸封家所入全少儻有蟲霜旱潦曾不半在國家支供何以取給臣聞自封茅土裂山河皆須業著經綸功申草昧然後配宗廟之享承帶礪之恩皇運之初功臣共定天下當時食封纔只三二十家今以尋常特恩遂至百家已上國家租賦大半私門則資用有餘國家則支計不足有餘則或致奢僣不足則坐致憂危制國之方豈謂為得封户之物諸家自徵或是官典或是奴僕多挾勢逞威陵突州縣凡是封户不勝侵漁或輸物多索裹頭或相知要取中物百姓怨歎遠近共知復有因將貨易轉更生舉徴打紛紛曾不寧息貧乏百姓何以克堪若必限丁物送太府封家但於左藏請受不得輙自徴催則必免侵漁人兾蘇息
  論職官多濫䟽       韋嗣立
  臣聞設官分職量才置吏此本於理人而務安之也故書曰在知人在安民知人則哲能官人安民則惠黎民懐之能哲而惠何憂乎驩兠何畏乎有苖者是也則明官得其人而天下自理矣古者取人必先採鄉曲之譽然後辟於州郡州郡有聲然後辟於五府才著五府然後升之天朝此則用一人所擇者甚悉擢一士所厯者甚深子産曰譬有美錦不使人學製之此明用人不可不審擇也用得其才則治非其才則亂治亂所繫焉可不深擇之哉今之取人有異此道多未甚試效即頓至遷擢夫競趨者人之常情僥倖者人之所趣而今務進不避僥倖者接踵比肩布於文武之列有文者用理内外則有回邪贓汚上下敗亂之憂有武者用將軍戎則有庸懦怯弱師旅喪亡之患補授無限貟闕不供遂至員外置官數倍正闕曹署典吏困於祗承府庫倉儲竭於資俸國家大事豈甚於此古者懸爵待士唯有才者得之若任以無才則有才之路塞賢人君子所以遁跡銷聲常懐歎恨者也且賢人君子守於正直之道遠於僥倖之門若僥倖開則賢者不可復出矣賢者遂退若欲求人安化洽復不可得也人若不安國將危矣陛下安可不深慮之
  請選舉擇賢才䟽      薛 登
  臣聞國以得賢為寳臣以舉士為忠是以子皮之讓國僑鮑叔之推管仲燕昭委兵於樂毅苻堅託政於王猛子産受國人之謗夷吾貪共賈之財昭王錫路馬以止䜛永固戮樊世以除譖處猜嫌而益信行間毁而無疑此由黙而識之委而察之深也至若宰我見愚於宣尼逢萌被知於文叔韓信無聞於項氏毛遂不齒於平原此失士之故也是以人主受不肖之士則政乖得賢良之佐則時㤗故堯資八元而庶績其理周任十亂而天下和平由是言之則知士不可不察而官不可妄授也何者比來舉薦多不以才假譽馳聲互相推奨希潤身之小計忘臣子之大猷非所以報國求賢副陛下翹翹之望者也臣竊窺古之取士實異於今先觀名行之源考其鄉邑之譽崇禮讓以勵已明節義以標信以敦朴為先最以雕蟲為後科故人崇勸讓之風士去輕浮之行希仕者必修貞確不㧞之操行難進易退之規衆議以定其高下郡將難誣於曲直故計貢之賢愚即州將之榮辱穢行之彰露亦鄉人之厚顔是以李陵降而隴西慙干木隱而西河美故名勝於利則小人之道消利勝於名則貪暴之風扇是知化俗之本須擯輕浮昔兾缺以禮讓升朝則晉人知禮文翁以儒林奨俗則蜀士多儒燕昭好馬則駿馬來庭葉公好龍則真龍入室由是言之未有上之所好而下不從其化者也自七國之季雖雜從横而漢代求才猶徴百行是以禮節之士敏德自修閭里推高然後為府寺所辟魏氏取人尤愛放逹晉宋之後秖重門資為奬人求官之風乖授職惟賢之義有梁薦士雅愛屬辭陳氏簡賢特珍賦詠故其俗以詩酒為重不以修身為務逮至隋室餘風尚存開皇中李諤論之於文帝曰魏之三祖更好文辭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代俗以此相高朝廷以兹擢士故文筆日繁其政日亂帝納李諤之策由是下制禁斷文筆浮辭其年泗州刺史司馬㓜之以表不典實得罪於是風俗改勵政化大行煬帝嗣興又變前法置進士等科於是後主之徒復相放傚因陋就寡赴速邀時緝綴小文名之䇿學不以指實為本而以浮虛為貴有唐纂厯雖漸革於前非陛下君臨思察才於共理樹本崇化唯在旌賢今之舉人有乖茂實鄉議決小人之筆行修無長者之論䇿第喧競於州府祈恩不勝於拜伏或明制䜛出試遣搜𫾻驅馳府寺之門出入王公之第上啓陳詩唯希咳唾之澤摩頂至足兾荷提攜之恩故俗號舉人皆稱覔舉覔為自求之稱未是人知之辭察其行而度其材則人品於兹見矣徇已之心切則至公之理乖貪仕之性彰則亷潔之風薄是知府命雖高異叔度勤勤之讓黄門已貴無秦嘉耿耿之辭縱不能挹已推賢亦不肯待於三命豈與夫白駒皎皎不雜風塵束帛戔戔榮高物表校量其廣狹也是以耿介之士羞自㧞而致其辭循常之人舍其踈而取其附故選司補署諠然於禮闈州貢賔王紛諍於階闥謗議雜合浸以成風夫競榮者必有競利之心謙遜者亦無貪賄之累自非上智焉能不移在於中人理由習俗若重謹厚之士則懐禄者必崇德以潔已若開趨競之門則邀仕者皆戚施而附㑹附㑹則百姓罹其弊潔已則兆庶䝉其福故風化之漸靡不由兹今訪鄉閭之談唯秖歸於里正縱使名虧禮則罪挂刑章或冐籍以偷資或邀勲而竊級假其不義之賂則是無犯鄉閭豈得比郭有道之銓量茅容望重裴逸人之賞㧞夏統名高語其優劣也秖如才應經邦之流唯令試䇿武能制敵之例秖驗彎弧若其文擅清竒便充甲第藻思微減旋即告歸以此收人恐乖事實何者樂廣假筆於潘岳靈運辭高於穆之平津文劣於長卿子建筆麗於荀彧若以射䇿為最則潘謝曹馬必居孫樂之右若使恊贊機猷則安仁靈運亦無禆附之益由此言之不可一槩而取也至如武藝則趙雲雖勇資諸葛之指撝周勃雖雄乏陳平之計略使樊噲居蕭何之任必無指蹤之機使蕭何入戱下之軍亦無免主之效鬬將長於摧鋒謀將審於料事是以文淵聚米知隗囂之可圖陳湯屈指識烏孫之自解八難之謀設高祖追慙於酈生九拒之計窮公輸息心於伐宋謀將不長於弓馬良將寧資於射䇿豈與夫元長自表妄飾辭鋒曹植題章虛飛麗藻校量其可否也伏願陛下降明制頒峻科千里一賢尚不為少僥倖冐進須立隄防斷浮虛之飾辭收實用之良䇿不取無稽之說必求忠讜之言文則試以效官武則令其守禦始既察言觀行中亦循名責實自然僥倖濫吹之伍無所藏其妄庸故晏嬰云舉之以語考之以事寡其言而多其行拙於文而工於事此取人得賢之道也其有武藝超絶文鋒挺秀有效技之褊用無經國之大才為軍鋒之爪牙作辭賦之標凖自可試凌雲之䇿練穿札之工承上命而賦甘泉禀中軍而令赴敵既有隨才之任必無負乘之憂臣謹按呉起臨戰左右進劍呉子曰夫提鼔揮桴臨難決疑此將事也一劔之任非將事也謹按諸葛亮臨戎不親戎服頓蜀兵於渭南宣王持勁卒不敢當此豈弓矢之用也謹按楊德意誦長卿之文武帝曰恨不得與此人同時及相如至終於文園令不以公卿之位處之者蓋非其所任故也謹案漢法所舉之主終身保任揚雄之坐田議責其冐薦成子之居魏相酬於得賢賞罰之令行則請謁之心絶退讓之義著則貪競之路銷自然朝廷無爭禄之人選司有撝謙之士仍請寛立年限容其採訪簡汰堪用者令其試守以觀能否叅驗行事以别是非不實免王丹之官得人加翟璜之賞自然見賢不隱食禄不專則荀彧進鍾繇郭嘉劉陶薦李膺朱穆勢不云遠有稱職者受薦賢之賞濫舉者抵欺罔之罪自然舉得賢行則君子之道長矣
  條奏貢舉䟽        楊 綰
  國之選士必籍賢良蓋取孝友純備言行敦實居常育德動不違仁體忠信之資履謙恭之操藏器則未嘗自伐虛心而所應必誠夫如是故能率已從政化人鎮俗者也自叔世澆詐兹道𥧲微爭尚文辭互相矜衒馬卿浮薄竟不偶於任用趙壹虛誕終取擯於鄉閭自時厥後其道彌盛不思實行皆徇空名敗俗傷教備載前史古人比文章於鄭衛蓋有由也近煬帝始置進士之科當時猶試䇿而已至高祖朝劉思立為考功貟外郎又奏進士加雜文明經加帖經從此積弊𥧲而成俗㓜能就學皆誦當代之詩長而慱文不越諸家之集遞相黨與用致虛聲六經則未嘗開巻三史則皆同挂壁况復徴以孔門之道責其君子之儒者哉祖習既深奔競為務矜藝者曾無愧色勇進者但欲凌人以毁讟為常談以向背為己任投刺干謁驅馳於要津露才揚已喧騰於當代古之賢良方正豈有如此者乎朝之公卿以此待士家之長老以此埀訓欲其返淳朴懐禮讓守忠信識亷隅何可得也譬之於水其流已濁若不澄本何當復清方今聖德御天再寧寰宇四海之内顒顒向化皆延頸舉踵思聖朝之理也不以此事而理之則太平之政又乖矣凡國之大柄莫不先擇下臣古先哲后皆側席待賢今之取人令将牒自舉非經國之體也望請依古制縣令察孝亷審知在鄉閭有孝悌及信義亷恥之行加以經業才堪䇿試者以孝亷為名薦之於州刺史當以禮待之試其所通之學其通者送名於省自縣至省不得令舉人輙自陳牒比來有到狀保辨識牒等一切並停其所習經左傳公羊榖梁禮記周禮儀禮尚書毛詩周易任通一經務取深義奥㫖通諸家之義試日差諸司官有儒學者對問毎經問義十條問畢對䇿三道其䇿皆問古今理體及當時要務取堪行用者其經義并䇿全通為上第望付吏部便與官其經義通八䇿通二為中第與出身下第罷歸其明經比試帖經例非古義皆誦帖括兾圖僥倖并近有道舉亦非理國之體望請與明經進士並停其國子監舉人亦請准此如有行業不著所由妄相推薦請量加貶黜所兾數年之間人倫一變既歸實學當識大猷居家者自修德業從政者皆知亷恥浮競自止敦龎自勸教人之本實在兹焉事若施行即别立條例詔左右丞諸司侍郎御史大夫中丞給舍同議聞奏
  議楊綰條奏貢舉䟽     賈 至
  謹按夏之政尚忠殷之政尚敬周之政尚文然則文與忠敬皆統人之行也且夫述行美極人文人文興則忠敬存焉是故前代以文取士本文行也由辭以觀行則及辭也宣父稱顔子不遷怒不貳過謂之好學至乎修春秋則游夏之徒不能措一辭不亦明乎間者禮部取人有乖斯義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關睢之義曰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道美教化移風俗蓋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故延陵聽樂知諸侯之存亡今試學者以帖字為精通而不窮旨義豈能知遷怒貳過之道乎考文者以聲病為是非而務澤浮豔豈能知移風易俗化天下之事乎是以上失其源而下襲其流乘流波蕩不知所止先王之道莫能行也夫先王之道消則小人之道長小人之道長則亂臣賊子由是生焉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來者漸矣漸者何謂志信之陵頽恥尚之失所末學之馳騁儒道之不舉四者皆由取士之失也夫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賛揚其風繫卿大夫也卿大夫何常不出於士乎今取士試之小道而不以逺者大者使干禄之徒趨馳末術是誘導之差也夫以蝸蚓之餌雜埀滄海而望呑舟之魚至不亦難乎所以食埀餌者皆小魚就科目者皆小藝四人之業士最關於風化近代趨仕靡然向風致使禄山一呼而四海震蕩思明再亂而十年不復向使禮讓之道𢎞仁義之風著則忠臣孝子比屋可封逆節不得而萌也人心不得而摇也且夏有天下四百載禹之道喪而殷始興焉殷有天下六百祀湯之法棄而周始興焉周有天下八百年文武之政廢而秦始并焉觀三代之選士任賢皆考實行故能風俗淳一運祚長逺秦坑儒士二代而亡漢興雜三代之政𢎞四科之舉西京始振經術之學東都終持名節之行至有近戚竊位强臣擅權弱主孤立母后專政而社稷不隕終彼四百豈非學行扇化於鄉里哉厥後文章道弊尚於浮侈取士術異苟濟一時自魏至隋僅四百載三光分景九州阻域竊號僣位德義不修是以子孫速顛享國咸促國家革魏晉梁隋之弊承夏殷周漢之業四隩既宅九州攸同覆燾亭育合德天地安有捨皇王舉士之道蹤亂代取人之術此公卿大夫之辱也楊綰所奏實為正論然自典午覆敗中原版蕩戎狄亂華衣冠遷徙南北分裂人多僑處聖朝一平區宇尚復因循版圖則張閭井未設士居鄉土百無一二因縁官族所在耕築地望繫之數百年之外而身皆東西南北之人焉今欲依古制鄉舉里選猶恐取士之未盡也請兼廣學校以𢎞訓誘今兩京有太學州縣有小學兵革一動生徒流離儒臣師氏禄廩無向貢士不稱行實胄子何嘗講習獨禮部每歳擢甲乙之第謂𢎞奨擢不甚謬哉秖足長浮薄之風啓僥倖之路矣其國子慱士等望加貟數厚其禄秩選通儒碩生閒居其職十道大郡量置太學館令慱士出外兼領郡官召置生徒依乎故事保桑梓者鄉里舉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朝而行之夕見其效如此則青青不復興刺擾擾由其歸本矣人倫之始王化之先不是過也
  諌高祖不以伶人為近侍䟽  李 綱
  臣按周禮均工樂官不得厠於仕伍雖復才如子野妙等師襄皆身終子繼不易其業故魏武使禰衡擊鼔衡先觧朝服露體而擊之云不敢以先王法服為伶人之衣惟齊高緯封曹妙逹為王授安馬駒為開府既招物議大斁彞倫有國有家者以為殷鑒方今新定天下開太平之業起義功臣行賞未徧高才碩學猶滯草萊而先令舞胡致位五品鳴玉曵組趨馳廊廡故非創業垂統貽則子孫之道也
  諌除濫刑䟽        朱敬則
  臣聞李斯之相秦也行申商之法重刑名之家杜私門張公室棄無用之費損不急之官惜日愛功疾耕急戰人繁國富乃屠諸侯此救弊之術也故曰刻薄可施於進趨變詐可陳於攻戰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况鋒鏑已銷石城又毁諒可易之以寛泰潤之以淳和八風之樂以柔之三代之禮以導之秦既不然滛虐滋甚徃而不返卒至土崩此不知變之禍也陸賈叔孫通之事漢王也當滎陽成臯之間糧饋已窮智勇俱困不敢開一說效一竒惟進豪猾之才薦貪暴之客及區宇適平干戈向戢金鼔之聲未歇傷痍之痛尚聞二子顧盻綽有餘態及陳詩書說禮樂開王道謀帝圖高皇帝忿曰吾以馬上得之安事詩書乎對曰馬上得之可馬上理之乎高皇黙然於是陸賈著新語叔孫通定禮儀始知天子之尊此知變之善也向使高皇排二子而不教置詩書而不顧重攻戰之吏尊首級之材複道爭功張良已知其變拔劔擊柱吾屬不得無謀即晷漏難逾何二十帝乎亡秦是續何二百年乎故曰仁義者聖人之蘧廬禮經者先王之陳迹然則祝辭向畢芻狗須投淳精已流糟粕可棄仁義尚捨況輕此者乎自文明草昧天地屯蒙二叔流言四凶構難不設鉤距無以應天順人不切刑名不可摧姦息暴故置神器開吉端曲直之影必呈包藏之心盡露神道助直無罪不除人心保寧無妖不戮以兹妙筭窮造化之幽深用此神謀入天人之祕術故能計不下席聽不出闈蒼生晏然紫宸易主大哉偉哉無得而稱也豈比造攻鳴條大戰牧野血變草木頭折不周可同年而語乎然而急趨無善迹促柱少和聲拯溺不規行療飢非鼎食即向時之妙䇿乃當今之芻狗也伏願覽秦漢之得失考時事之合宜審糟粕之可遺覺蘧廬之須毁見機而作豈勞終日乎陛下必不可偃蹇太平徘徊中路伏願改法制立章程下恬愉之辭流曠蕩之澤斷萋菲之牙角頓姦險之鋒芒塞羅織之源掃朋黨之迹使天下蒼生坦然大恱豈不樂哉
  論刑法多濫䟽       韋嗣立
  臣竊甞聞之在堯舜之日畫其衣冠當文景之時幾致刑措厯兹千載以為美談臣伏惟陛下睿哲欽明窮神知化自軒昊以降莫之與京獨有徃之論法或未盡善皆由主司姦兇惑亂視聽尋而陛下聖察具詳之矣然竟未能明其本源察其前事今天下萬姓識陛下本心尚使四海多銜寃之人九泉有抱痛之鬼臣誠愚暗不識大綱請為陛下始末而言其事楊豫之後刑獄漸興用法之伍務於窮竟連坐相牽數年不絶遂使巨姦大猾伺隙乗間内包犲狼之心外示鷹鸇之跡隂圖潛結共相影㑹構似是之言成不赦之罪皆深為巧誣恣行楚毒人不勝痛便乞自誣公卿士庶連頸受戮道路籍籍雖知非辜而鍜錬已成辯占皆合縱臯陶為理于公定刑則謂汚宫毁柩猶未塞責雖陛下仁慈哀念恤獄緩死及覽辭狀便已周密皆謂勘鞫得情是其實犯雖欲寛捨其如法何於是小乃身誅大則族滅相縁共坐者不可勝言此豈宿搆讎嫌將申報復皆圖苟成功效自求官賞當時稱傳謂為羅織其中䧟刑得罪者雖有敏識通才被告言者便遭枉抑心徒痛其怨酷口莫能以自明或受誅夷或遭殛竄並甘心引分赴之如歸故知弄法侮文傷人實甚賴陛下特迴聖察昭然詳䆒周興丘勣之類𢎞義俊臣之徒皆相次伏誅事暴遐邇而朝野慶泰若再覩陽和且如仁傑元忠俱罹枉䧟被勘鞫之際亦皆已自誣向非陛下至明垂以省察則葅醢之戮已及其身欲望輸忠聖代安可復得陛下擢而升之各為良輔國之棟榦稱此二人何乃前非而後是哉誠由枉䧟與甄明耳臣但恐徃之得罪者多並皆此流則向時之流其數甚衆昔殺一孝婦尚或降災而濫者蓋多寧無怨氣怨氣上逹則水旱所興欲望歳登不可得也陛下儻𢎞天地之大德施雷雨之深仁歸罪於削刻之徒降恩於枉濫之伍自垂拱已來大辟罪已下常赦所不原者罪無輕重一皆原洗被以昭蘇伏法之輩追還官爵緣累之徒普霑恩造如此則天下皆知比所䧟罪元非陛下之意咸是虐吏之辜幽明歡欣則感通和氣和氣下降則風雨以時風雨以時則五榖豐稔歳既稔矣人亦安矣太平之美亦何逺哉伏願陛下深察請不改反逆縁坐刑名䟽   崔仁師
  自昔羲農以降爰及唐虞或設言而人不犯或畫像而下知禁三代之盛泣辜解網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咸臻至理俱為稱首及其叔代亂獄滋繁周之季年不勝其弊烈火原於子産峭澗起於安于韓季申商爭持急刻叅夷相坐始於此也秦用其法遂至土崩漢高之務寛大未為盡善文帝之存仁厚仍多涼徳遂使新垣族滅信越葅醢見嗤良史謂之過刑晉魏至隋雖有損益凝脂猶密秋荼尚煩皇上爰發至仁念兹刑憲酌前王之令典採徃哲之嘉猷革弊蠲苛可大可乆仍降綸綍頒之九區故得斷獄數簡手足有措刑清化治未有不安忽以暴秦酷法為隆周中典垂惻隱之情反惟行之令進退叅詳未見其可且父子天屬昆季同氣誅其父子足累其心此而不顧何愛兄弟既欲改法請更審量
  彈李義府䟽        王義方
  義府擅殺寺丞陛下雖已釋放臣不應更有鞫劾然天子置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本欲水火相濟鹽梅相成然後庶績咸熈風雨交泰則知人主不得獨謂皆由聖㫖昔唐堯至聖失之於四兇漢祖深仁失之於陳豨光武聦明寛恕失之於逢萌魏武勇略英雄失之於張邈此並英傑之主莫不失之於前得之於後陛下繼聖撫有萬邦蠻陬夷落猶懼刑網況輦轂咫尺姦臣肆虐殺一六品寺丞足使忠臣抗憤義士扼腕縱令正義自取絞縊此事彌不可容便是畏義府之權勢能殺身以滅口此則生殺之威上非主出賞罰之柄下移姦回臣聞履霜堅冰積小成大請乞重勘當畢正義致死之由雪寃氣於幽泉誅姦臣於白日對仗叱義府不退義方三叱上既無言義府趨出義方乃讀彈文曰義府善柔成性佞媚為心昔事馬周分桃見寵後交劉洎割䄂承恩生其羽翼長其光價因縁際㑹遂階通逹不能盡忠端節對敭王休䇿蹇勵駑祗奉皇眷而反慿附城社蔽虧日月請託公行交遊羣小貪冶容之好原有罪之淳于恐漏洩其謀殞無辜之正義雖挾山超海之力望此猶輕迴天轉日之威方斯更劣此如可恕孰不可容金風戒節玉露啓途霜簡與秋典共清忠臣將鷹鸇並擊請除君側少答鴻私碎首玉階庶明臣節伏請付法推斷以申典憲
  彈義成軍節度使李聽䟽   周太𤣥
  臣聞賞罰不明無以示天下是非一貫無能建大中臣竊見義成軍節度使李聽位極寵榮心無報效朝廷資其承籍委以統戎俾代憲誠付之雄鎮揔三萬貔貅之衆兼兩藩節制之權兾其俯安危疑上副恩遇况陛下授以神筭假以天威入魏之期剋日先定而李聽擁旄觀望按甲遷延熒惑人事逗撓軍政遂使憲誠䧟於屠戮亂衆肆其姦兇由是六郡無依全師喪敗委貝州而不守燒劫無遺望棧口而疾馳狼狽就道自圖苟免不憚包羞蔑棄朝章有同兒戱魏州之亂職聽之由論其負恩萬死猶幸伏以封常清河南失律斬於關門高霞寓唐鄧破傷投諸遐裔渾鎬節制易定苦戰而兵力不支袁滋逗留西川欲進而兇渠尚在或親當矢石或躬履艱危勢屈賊鋒竟申朝典未甞貸法必振皇威今李聽罪惡流聞中外憤惋比之常清等軰萬萬過之若陛下猶視含𢎞不寘極法臣等恐憲章墜地天下寒心伏望付之法司以正刑典
  請誅程元振䟽       柳 伉
  臣出身事君忝備近密夙有志願銘之在心若遭艱危必死王事當今日之際是臣死之秋將死之言庶禆萬一特乞陛下少垂聽覽則甘就鼎鑊且天生四夷皆習戰鬬輕走易北獨有犬戎數萬之師犯關度隴歴秦渭牧邠涇曽不血刄直至城闕館穀尚有三載緜地數踰千里謀臣不為陛下陳一言武士不為陛下效一戰各攜卒伍剽劫閭閻汗辱宫闈燒焚陵寢者何故此將帥之心叛陛下也自朝義東滅迴紇北歸陛下以為智力所能神明所賛委權近貴失意元勲日引月長浸成大禍陛下侍臣載路多士盈庭竟無一人折檻牽裾犯顔迴慮至使北捐汾浦西失秦川者何故此公卿之心叛陛下也陛下出城之日鑾駕未動京師百姓劫奪府庫城外百姓更相殺戮者何故此三輔之心叛陛下也自九月二十八日聞有警急十月一日下詔徴兵至今凡四十日矣天下兵一人不至何故此四海之心叛陛下也近自京輔逺至海隅文武百寮志皆離叛雖有朝恩戮力陜郡堅城陛下獨能長守社稷乎今臣所言四者皆叛陛下以為虛耶實邪若以為實陛下以今日之事為安邪危邪若以為危陛下豈得高枕而卧不決大計臣聞良醫之療病也必審觀病源當病授藥若不當病療之無益陛下知今日之病何因至此臣實知之請言其故何者天下之心皆恨陛下不練士卒踈逺賢良委任宦官離間將相以至於此陛下必欲救今日之急存宗廟社稷即請斬元振之首懸示天下盡出内使配隸諸州以朝恩勲勞留在左右仍以神䇿兵馬廽付漢官使朝臣百寮每日坐議左右使令盡用文武然後大下明詔削去尊號引過歸已深自刻責誓與下寮将相率德勵行後宫嬪妃且移别院與宰相已下晝夜論政下詔云若天下勲臣知予自新許予改過即召募將士來赴朝廷若以為舊惡未悛修身有闕則帝王大器敢妨聖賢聽天下所徃也陛下若納臣此言行臣所請一月之内天下兵馬若不雲集闕下臣請闔門寸斬以謝陛下伏乞陛下讀臣此表一二十徧親與朝廷商量事若可行則自處置不用露臣此表臣今日上表即知萬死但願行之死無所恨陛下若違臣所請更無長䇿社稷重事伏惟陛下審圖之
  唐文粹巻二十八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卷二十九
  宋 姚鉉 編
  表奏書䟽已揔七首
  
  尊號一
  奉天論徽號狀第二首
  赦宥一
  論赦書狀
  舉官一
  請許臺省長官舉薦屬吏狀
  府庫一
  請不置瓊林大盈二庫狀
  内人一
  初收城論詔渾瑊取裹頭内人等狀
  無濫賞二
  駕幸梁州在路論百姓進瓜果請賜帛不與
  官二狀     已上並陸贄
  論尊號狀第二首
  右兾寧奉宣聖㫖卿所商量加尊號事雖則理體甚切然時運必須小有改變亦不可執滯不信卿冝為朕更審思量應亦無妨者臣聞徳合天者謂之皇徳合地者謂之帝徳合人者謂之王父天母地以養人理物各得其冝者謂之天子是皆至尊之殊號極美之大名雖欲變更無踰於此故伏羲神農黄帝堯舜自生人以來君徳之最神聖者也天下尊之美之亦已至矣而其指以為號者或曰皇或曰帝唯目一字且猶不兼禹湯繼興莫匪大聖尚自菲薄降號為王嬴秦徳衰於殷周而名竊於羲皥兼皇與帝始揔稱之流及後代昏僻之君乃有聖劉天元之號是知人主輕重不在自稱崇其號無補於徽猷損其名不傷於徳美然而損之有謙光稽古之善崇之獲矜能納謟之譏得失不侔居然不辨况今時運迍否事屬艱難尤宜懼思以自貶抑必也俯稽術數須有變更與其増美稱而失人心不若黜舊號以祗天戒天時人事理必相符人既好謙天亦助順陛下誠能斷自宸鑒煥發徳音引咎降名深示刻責惟謙與順一舉而二美從之外可以收物情内可以應𤣥運上可以齊徳於夐古下可以垂法於無窮興廢典矯舊失至明也損虚飾收美利大智也前聖之所以永保鴻名常為稱首者逹於兹義而已矣陛下何恡而不革之反欲加冗號以受實患哉𤣥元之徳經曰王侯自謂孤寡不榖以賤為本也周襄王遭亂出居於鄭告於諸侯曰不榖不徳鄙在鄭汜春秋禮之以其能降名也漢光武詔令上書書不得言聖史策稱之以其能損已也臣顧以賤微獲承訪議伊尹恥其君不如堯舜臣亦耻之是以誠發於中不復防慮忌諱赦其愚而鑑其理唯明主行焉謹奏
  論赦書狀
  右隠朝奉宣聖㫖并以中書所撰赦書示臣令臣審㸔可否如有須改張處及事宜不盡並條奏來者臣謹如詔㫖詳省再三猶懼所見不周兼與諸學士等叅考得失僉以為綱條粗舉文理亦通事多循常辭不失舊用於平昔頗亦可行施之當今則恐未稱何則履非常之危者不可以常道安解非常之紛者不可以常語諭自陛下嗣承大寳志一中區窮用甲兵竭取財賦甿庶未達於暫勞之意而怨咨已深昊穹不假以悔禍之期而患難繼起復以刑謫太峻禁防傷嚴上下不親情志多壅乃至變生都輦盗據宫闈九廟鞠䧟於匪人六師出次於郊邑奔逼憂危言之痛心自古禍亂所鐘罕有若此之暴今重圍雖解逋冦尚存裂土假王者四兇滔天濳帝者二豎又有顧瞻懐貳叛渙黨姦其流實繁不可悉數皇輿未復國炳未歸勞者未獲休功者未獲賞困窮者未暇恤滯抑者未克申將欲紓多難而收羣心唯在赦令誠言而已安危所屬其可忽諸動人以言所感已淺言又不切人誰肯懐昔成湯遇災禱於桑野躬自髠剔以為犧牲古人所謂割髪宜及膚翦瓜宜侵體良以誠不至者物不感損不極者益不臻今兹徳音亦類於是悔過之意不得不深引咎之辭不得不盡招延不可以不廣潤澤不可以不𢎞宣暢鬱堙不可不洞開襟抱洗刷疵垢不可不盪去瘢痕使天下之廓然一變若披重昏而覩朗曜人人得其所欲則何有不從者乎應須改革事條謹具别狀同進除此之外尚有所虞竊以知過非難改過為難言善非難行善為難假使赦文至精止於知過言善猶願聖慮更思所難易曰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夫感者誠發於心而形之於事事或未諭故宣之以言言必顧心心必副事三者符同不相越踰本於至誠乃可求感事或未致不如勿言一虧其誠終莫能信伏願陛下先斷厥志乃施於辭度其可行而宣之其不可而措之無苟其言以重其悔言克誠而人心必感人心既感而天下必平事何可不詳亦何可不務罄輸衷懇伏聽聖裁謹進
  請許臺省長官舉薦屬吏狀
  今月日顧少連延英對廽奉密㫖卿先奏令臺省長官各舉薦吏近聞外議云諸司所舉皆有情故兼受賄賂不得實才此法甚非穏便已後除改卿宜自揀擇不得信任諸司者臣以闇劣謬當大任果遭官謗上貽聖憂過䝉恩私曲降慈誨感戴循省寢興不寧縁是密㫖特宣不敢對衆陳謝祗禀成命所宜必行恭惟聖規又合無隠苟有未逹安敢勿言雖知塵情固不可已夫理道之急在於得人而知人之難聖哲所病聽其言則未保其行求其行則或遺其才校勞考則巧偽繁興而直方之人罕進徇聲華則趨競彌長而沈退之士莫升自必素與交親備詳本末探其志行閲其器能然後守道藏用者可得而知沽名飾貎者不容其偽故孔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夫欲觀視而察之非一朝一夕之所能也是以前代有鄉閭舉薦之法長吏辟署之制所以明歴試廣旁求敦行能息馳騖也昔周以伯冏為太僕命之曰慎簡乃寮罔以巧言令色便辟側媚其惟吉士是則古之王朝俱命其大官大官得自簡寮屬之明騐也漢朝務求多士其選不惟公府辟召而已又有父任兄任皆得為郎選入之初雜居三署臺官闕即用補之是則古之郎官皆以任選此其明騐也魏晉已後暨於國初探擇庶官多由選部惟髙位重職考庶官之有成者請而命焉故晉代山濤為吏部尚書中外員品多所咨授宋朝以蔡廓為吏部尚書廓先使人謂宰相徐羡之曰若得行吏部之職則拜不然則否羡之荅云黄散已下悉以委之廓猶憤恚以為失職遂不之官是則黄門散騎侍郎皆由吏部選授不必朝廷列位盡合簡在台司此其明騐也國朝之制庶官五品已上制敕命之六品以下則並㫖授制敕所命者盖吏部銓材署職除拜之也㫖授者盖吏部銓材署職然後上言詔㫖但畫聞以從之而不可否者也開元中吏部注擬選人奏置循資格自起居遺補及御史等官猶並列於選曹銓綜之例著在格令至今不刋未聞常叅之官悉委宰臣揀擇此又近事之明騐也其後舊典失序倖臣専朝捨僉議而重已權廢公舉而行私𠅤是使周行庶品苟不出時宰之意者則進莫致焉任衆之道益微進善之途漸隘近者每須任使常苦乏人臨事選求動淹旬朔始務應用難盡當才豈不以薦舉凌遲人物衰少居常則求精太過有急則備位不充欲令庶績咸熈固亦難矣臣實駑頑一無所堪猥䝉任使待罪宰相雖懐竊位之懼且乏知人之明自揣庸虚終難上報唯知廣求才之路使賢者各以彚征啓至公之門令職司皆得自達臣當謹守法度考課百官奉揚聰明信賞必罰庶乎人無滯用朝不乏才以此為酬恩之資以此為致理之具爰初授命即以上陳求賢審官粗立朝制凡是百司之長兼副貳等官及兩省供奉之職并因察舉勞效須加奨任者並宰臣叙議以聞其餘臺省屬僚請委長官擇選指陳才實以狀上言一經薦揚終身保任各於除書之内具標舉授之由示衆以公明彰得失得賢則進考増柣失實則奪俸贖金亟得則褒升亟失則黜免非止搜揚下位亦可閲試大官前志所謂達觀其所舉即此義也自䝉允許即以宣行南宫舉人纔至十數或非臺省舊吏則是使府佐僚累經薦延多歴事任議其資望既不愧於班行考其行能又未聞其闕敗而議者遽以謄口上煩聖聦道之難行亦可知矣陛下勤求理道務徇物情因為舉薦非宜復委宰臣簡擇其為崇任輔弼慱探輿詞可謂聖徳之盛者也然於委任責成之道聽言考實之方閑邪存誠猶恐有闕所謂委任責成者特立其事先擇其人既得其人慎謀其始既得其始詳慮其終始終之間事必前定有疑則勿果於用既用則不復有疑待終其謀乃考其事事愆於素者革其弊而黜其人事叶於初者賞其人而成其美使受賞者無所與讓見黜者莫得為辭夫如是則若無其人孰敢當任責成無為而致理之道也所謂聽言廣納𢎞接下之規明目達聦廣濟人之道欲知事之得失不可不聽之於言欲辨言之真虚不可不考之於實言事之得者勿即謂是必原其所得之由言事之失者勿即謂非必窮其所失之理稱人之善者必詳徴行善之跡論人之惡者必公辨為惡之端凡聽其言皆責其實既得其實又察以情既盡其情復稽於衆衆議情實必參相得然後信其説奨其誠如或矯誣亦寘明罰夫如是則言者不壅聽者不勞無浮妄亂教之談無隂邪傷善之説無輕信見欺之失無潛搆不辨之寃此古聖王聽言考實不出戸而知天下之方也陛下既納臣言而用之旋聞横議而止之於臣謀不責成横議不考實此乃謀失者得以辭其罪議曲者得以肆其誣率是以行觸類而長固無必定之計亦無必實之言計不定則理道難成言不實則小人得志國家所病恒必由之昔齊桓公將啓覇圖問管仲以害覇之事管仲對曰得賢不能任害覇也任賢不能固害覇也固而不能終害覇也與賢人謀事而與小人議之害霸也所謂小人者不必悉懐險詖敗覆邦家盖以其意性險邪趣尚狹㹱以沮議為出衆以自異為不羣趨近利而昧逺圗效小信而傷大道故論語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也夫以能信於言能果於行唯以硜硜淺近不克𢎞通宣尼猶謂其小人管仲尚憂其害覇况又有言行難保而恣其非心者乎此皆任不責成言不考實之弊也聖㫖以為外議云諸司所舉皆有情故兼受賄賂不得實才者臣請陛下當使所言之人悉陳所犯之狀其人受賄其舉有情陛下然後以事質於臣臣復以事考於舉主若便首伏則據罪施刑如或有辭則付法閲實謬舉者必行其罰誣善者亦反其辜自然憲典克明邪慝不作懲一阻百理之善經何必貸其姦贓不加辨詰私其公議不出主名使無辜見疑有罪獲縱枉直同貫人何頼焉聖㫖又以官長舉人法非穏便令臣並自揀擇不可信任諸司者伏以宰輔常制不過數人人之所知固有限極必不能徧諳諸士備閲羣才若令悉命羣官理須展轉詢訪是則變公舉為私薦易明敭以暗投儻如議者之言所舉多有親故舉於君上且未絶私薦於宰臣豈肯無詐失人之弊必又甚焉所以承前命宜罕有不渉私謗雖則秉鈞不一或有行情亦有私訪所親轉為所賣其弊非逺聖鑒明知今又將徇浮言専任宰臣除吏宰臣不徧諳識踵前須訪於人若訪於親朋則是悔其覆車不易前轍之失也若訪於朝列則是求其私薦必不如公舉之愈也二者利害惟陛下更詳擇焉恐不如復委長官慎簡寮屬所簡既少所求亦精得賢有鑒識之名失實當暗謬之責人之常性莫不愛身况於臺省長官皆是當朝髙選孰肯徇私妄動以傷名取責者乎所謂臺省長官即僕射尚書左右丞侍郎及御史大夫中丞是也陛下比擇輔相多亦不出具中今之宰相則徃日臺省長官也今之臺省長官乃將來之宰臣也但是職名暫異固非行舉頓殊豈有為長官時則不能舉一二屬吏居宰臣位則可委擇千百具寮物議悠悠其惑斯甚聖人制事必度物宜無求備於一人無責人以不逮尊者領其要卑者任其詳是以人主擇輔臣輔臣擇庶官庶官擇佐寮所任愈崇故所擇愈少所試漸下故所舉漸輕進不失倫選不失類以類則深知實行有倫則杜絶徼求將務求人無易於是故選自卑逺始昇於朝者各委長吏任舉之則下無遺賢矣寘於周行既任以事者於是宰臣叙進之則朝無曠職矣才徳兼茂歴試不渝者然後人主倚任之則海内無遺士矣夫求才貴廣考課貴精求廣在於各舉所知長吏之薦擇是也考精在於按名責實宰臣之叙進是也求不廣則下位罕進下位罕進則用常乏人用常乏人則懼曠庶官懼曠庶官則苟取備員是以考課之法不暇精也考不精則能否無别能否無别則砥礪漸衰砥礪漸衰則職業不舉職業不舉則品格寖微是以賢能之功不克彰也皆失於不廣求人之道而務選士之精不思考課之行而望得人之美是以望得彌失務精益麤塞源浚流未見其可臣欲詳徴舊説伏恐聽覽為煩粗舉一端以明其理徃者則天太后踐祚臨朝欲收人心尤務㧞擢𢎞委任之意開汲引之門進用不疑求訪無倦非但人得薦士亦得自舉其才所薦必行所舉輙試其於選士之道豈不傷容易哉然而課責既嚴進退皆速不肖者旋黜才能者驟升是以當代謂知人之明累朝頼多士之用此乃近於求才貴廣考課貴精之效也陛下誕膺寳歴思致理平雖好賢之心有踰前哲而得人之盛未逮徃時盖由鑒賞獨任於聖聦搜擇頗難於公舉但啓詳延之路罕施練覈之方逺使先進者漸益凋訛後來者不相接續施一令則謗沮互起用一人則瘡痏立成此乃失於選才太精制法不一之患也則天舉用之法傷易而得人陛下慎簡之規太精而失士是知雖易於舉用而不易於苟容則所易者適足廣得人之資不為害也不精於法制而務精於選才則所精者適足梗進賢之途不為利也人之才行自昔罕全苟有所長必有所短若録長補短則天下無不用之人責短捨長則天下無不棄之士加以情有憎愛趣有異同假使聖如伊周賢如楊墨求諸物議孰免譏嫌昔子貢問於孔子曰鄉人皆好之如何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如何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盖以君子小人意必相反其在小人之惡君子亦如君子之惡小人將察其情在審其聽聽君子則小人道廢聽小人則君子道消今陛下慎選宰臣必以為重於庶品精擇長吏必以為愈於未流及至宰臣獻規長吏薦士陛下則但納横議不稽始謀是乃任以重者輕其言待以輕者重其事且又不辨所毁之虛實不校所議之短長人之多言一至于是將使人無所措其手足豈獨選任之道失其端而已乎臣之公言固非為已所惜者致理之道所感者見遇之恩輙因陳謝布露以聞惟陛下幸察之謹奏
  請不置瓊林大盈二庫狀
  右臣聞作法於涼其弊猶貪作法於貪弊將安救示人以義其患猶私示人以私患必難弭故聖人之立教也賤貨而尊讓逺利而尚亷天子不問有無諸侯不言多少百乘之室不畜聚歛之臣夫豈能忘其欲賄之心哉誠懼賄之生人心而開禍端傷風教而亂邦家爾是以務鳩歛而厚其帑櫝之積者匹夫之富也務散發而收其兆庶之心者天子之富也天子所作與天地同生之長之而不恃其為成之敗之而不私其有付物以道混然忘情取不為貪散不為廢以言乎體則慱大以言乎術則精微亦何必撓廢公方崇聚私貨降至尊而代有司之守辱萬乗以效匹夫之藏虧法失人誘姦聚怨以斯制事豈不過哉今瓊林大盈自古悉無其制傳諸耆舊之説皆云創自開元貴臣貪權飾巧求媚乃言郡邑貢賦所用盍各區分賦税當委之有司以給經用貢獻宜歸於天子以奉私求𤣥宗悦之新是二庫蕩心侈欲萌蔕於兹迨乎失邦終以餌冦禮曰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豈其明效歟陛下嗣位之初務遵理道敦行約儉斥逺貪饕雖内庫舊藏未歸太府而諸方曲獻不入禁闈清風肅然海内丕變議者咸謂漢文郤馬晉武焚裘之事復見於當今矣近以冦逆亂常鑾輿外幸既屬憂危之運宜増儆勵之誠臣昨奉使軍營出由行殿忽覩右廊之下牓列二庫之名矍然自驚不識所以何則天衢尚梗師旅方殷瘡痛呻吟之聲噢咻未息辛勤守戰之效當賚未行而諸道貢珍遽私别庫萬目所視孰能忘懐竊揣軍情或生觖望試詢候館之吏兼採道路之言果如所虞積憾已甚或忿形謗讟或醜肆謳謡頗含思亂之情亦有悔忠之意是知甿俗昏鄙識昧髙卑不可以尊極臨而可以誠義感頃者六師初降百物無儲外扞兇徒内防危堞晝夜不息迨將五旬凍餒交侵死傷相枕畢命同力竟夷大艱良以陛下不厚其身不私其欲絶甘以同卒伍輟食以㗖功勞無猛制而人不攜懐所感也無厚賞而人不怨悉所無也今者攻圍已解衣食已豐而謡讟方興軍情稍沮豈不以勇夫恒性嗜貨矜功其患難既與之同憂而好樂不與之同利苟異恬黙能無怨咨此理之常固不足怪記曰財散則民聚豈其殷鑑歟衆怒難任蓄怨終洩其患豈徒人散而已亦將慮有搆姦鼔亂干紀而強取者焉夫國家作事以公共為心者人必樂而從之以私奉為心者人必咈而叛之故燕昭築金臺天下稱其賢殷紂作玉杯百代傳其惡盖為人與為已殊也周文之囿百里時患其尚小齊宣之囿四十里時病其太大盖同利與專利異也辨察兹里洒濯其心奉三無私以一有衆人或不率於是用刑然則宣其利而禁其私天子所恃以理天下之具也捨此不務而壅利行私欲人無貪不可得已今兹二庫珍幣所歸不領度支是行私也不給經費非宣利也物情離怨不亦宜乎智者因危而建安明者矯失而成得以陛下天資英聖儻加之見善必遷是將化蓄怨為銜恩反過差為至當促殄遺孽永垂鴻名易如轉規指顧可致然事有未可知者但在陛下能行與否爾能則安否則危能則成徳否則失道此乃必定之理也願陛下慎之惜之陛下誠能近想重圍之殷憂追戒平居之専欲器用取給不在過豐衣食所安必以分下凡在二庫貨賄盡令出賜有功坦然布懐與衆同欲是後納貢必歸有司每獲珍華先給軍賞瑰異纎麗一無上供推赤心於其腹中降殊恩於其望外將卒慕陛下以必信之賞人思建功兆庶悦陛下改過之誠孰不歸徳如此則亂必靖賊必平徐駕六龍旋復都邑興行墜典揔緝棼綱乘輿有舊儀郡國有恒賦天子之貴豈當憂貧是乃散其小儲而成其大儲也損其小寳而固其大寳也舉一事而衆美具行之又何疑焉恡小失多亷賈不處溺近迷逺中人所非况乎大聖應機固當不俟終日不勝管窺願效之至謹陳冐以聞謹奏
  初收城論詔渾瑊取裹頭内人等狀
  右徳亮承㫖所録散失内人名字令臣撰詔書與渾瑊遣於奉天尋訪以得為限仍量與資裝速送赴行在者頃以理道乖錯禍亂荐鍾陛下思咎懼災憂人罪已屢降大號誓將更變天下之人垂涕相賀懲憤釋怨煦仁戴明畢力同心共平多難止土崩於絶岸收版蕩於横流殄寇清都不失舊物實由陛下至誠動於天地深悔感於人神故得百靈降康兆庶歸徳苟不如此自古何嘗有擲棄宫闕失守宗祧繼逆於赴難之師再遷於䝉塵之日不踰半嵗而復興大業者乎今渠魁始平法駕將返近自畿甸逺周寰瀛再役疲瘵之甿重傷殘廢之卒皆忍死扶病傾耳竦肩願聞徳聲翹望聖澤陛下固當感上天悔禍之眷荷列祖垂裕之休念將士鋒刄之殃愍黎元塗炭之酷以致寇為戒以居上為危以務理為憂以復言為急損之又損尚懼汰侈之易滋艱之惟艱猶患戒慎之難久謀始盡善克終已稀始而不謀終則何有夫以内人為號盖是中壼末流天子之尊富有宫掖如此等輩寔繁有徒但恐傷多豈憂乏使翦除元惡曽未浹辰奔賀徃來道路如織何必自虧君徳首訪婦人又令資裝送赴行在萬目閲視衆口流傳恐非所以荅慶賴之心副惟新之望也夫事有先後義有重輕重者宜務之於先輕者宜措之於後故武王克殷有未及下車而為之者有下車而為之者盖美其不失先後之宜也自翠華播越萬姓靡依清廟震驚三時乏祀當今所務莫大於斯誠宜速遣大臣馳傳先徃奉迎神主修整郊壇展禋享之儀申告謝之意然後弔恤死義慰犒有功綏緝黎蒸優問耆耋安定反側寛宥脅從宣暢鬰堙褒奨忠直官失職之士復廢業之人是皆宜先不可後也至如崇飾服器繕緝殿臺掄耳目之娯選巾櫛之侍是皆宜後不可先也宜後而先則為君之道喪宜先而後則理國之義差古之興王必慎於此陛下將務興復又可不慎乎且散失内人已經數月既當離變之之際必為將卒所私其人若稍有知必當自來陳獻其人若甚無識求之適使憂虞自因冦亂喪亡頗有大於此者一聞搜索懐懼必多餘孼尚繁羣情未一因而善撫猶恐危疑若又懼之于何不有昔人所以捨絶纓而飲盗馬者豈必忘其情愛邪盖知君之大體然也以小妨大明者不為天下固多美人何必獨在於此易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亂者有其理者也故君子安不忘危治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春秋傳曰或多難以固其國或無難以喪其邦誠以處危則思安之情切遭亂則求理之志深切於思安深於求理國之固也不亦宜乎及夫居安而矯恃理而怠驕則縱肆其奢欲怠則厭惡於忠言奢欲日行忠言日梗國之喪也不亦宜乎昔衛獻出奔久而復國大夫迎於境者執其手而與之言迎於門者頷之而已言其驕怠之易生也齊桓將圗覇功管仲戒之以禮無忘於在莒懼其情志之易變也今臣亦願陛下企思危固國如不及懲忘亂喪國如探湯以在莒為書紳之規以衰衛為覆車之鑑則徳為帝範理致時雍與夫貪逸欲而踐禍機其利害亦云逺矣所令撰賜渾瑊詔未敢承㫖伏候聖裁謹奏
  駕幸梁州在路論百姓進瓜果請賜帛不與官第一狀
  右欽溆奉宣聖㫖自發洋州以來累路百姓進獻果子胡瓜等雖甚微細且有此心今擬各與散試官卿宜商量得否者伏以爵位者天下公噐而國之大柄也唯功勲才徳所宜處之非此二途不在賞典恒宜慎惜理不可輕苟輕用之是壊其公噐而失其大柄也噐壊則人將不重柄失則國無所持起端雖微流弊必大沿路所獻瓜果盖是野人微情有之不足光聖猷無之不足虧至化量必錢帛為賜足彰行幸之恩因饋酬官恐非令典謹奏
  第二狀
  右欽溆齎中書所與進瓜果人擬官狀示臣仍奉宣聖㫖朕所到處欲得人心喜歡試官虚名無損於事宰臣已下商量進擬與亦無妨臣愚以為信賞必罰覇王之資輕罰䙝刑衰亂之漸信賞任功無不報必罰在罪無不懲非功而獲爵則爵輕非罪而肆刑則刑䙝爵賞刑罰國之大綱一綱或棼萬目皆㢮雖有善理末如之何天寶季年嬖倖傾國爵以情授賞以寵加天下蕩然紀綱始紊逆羯乘釁遂亂中原防戍歳増䇿勲日廣財賦不足以供賜而職官之賞興焉職員不足以容功而散試之號行焉青朱雜沓於胥徒金紫普施於輿皁薰蕕無辨涇渭不分二紀于兹莫之能整當今之病方在爵輕設法貴之猶恐不重若又自棄將何勸人聖㫖以為試官虚名無損於是臣伏恐陛下思之未熟偶有是言儻或謂之信然臣竊以為過矣失立國之道惟義與權誘人之方惟名與利名近虛而於教為重利近實而於徳為輕凡所以裁是非立法制者則存乎其義至於叅虚實揣輕重並行而不傷迭用而不悖因衆之欲度時之宜消息盈虚使人不倦者則存乎權専實利而不濟之以虚名則耗匱而物力不給専虚名而不副之以實利則誕漫而人情不趨故國家之制賞典錫貨財賦秩廪所以彰實也差品則異章服所以飾虛也居上者必明其義逹其變相須以為表裏使人日用而不知則為國家之權得矣謹按命秩之載于甲令者有職事官焉有散官焉有勲官焉有爵號焉雖同其類而分其流有四然其掌務而受俸者唯繋於職事之一官以序才能以位賢徳此所謂施實利而寓之虚名者也其勲散爵號無有所繋大抵止於服色資䕃而已以馭崇貴以甄功勞此謂假虛名以佐實利者也虛實交相養故人不凟賞輕重互相制故國不廢權今之員外試官頗同勲散爵號雖則授無費禄受不占員然突銛鋒排患難者則以是賞之竭筋力展勤勞者又是以酬之其為用也可謂重矣今或捧瓜一噐挈果一盛亦授試官以酬所獻則彼突銛鋒而竭筋力者必相謂曰吾以忘軀命而獲官此以進瓜果而獲官是乃國家以吾之軀命同於瓜果矣視人如草木誰復為用哉且員外試官無俸禄之資無管攝之柄無見敬之貴無免役之優唯假空名以籠浮俗俗所以若存若亡而未甚厭棄者徒以上之所惜爾今陛下若又輕用之以為無損於事人悟斯㫖復何賴焉後之立功曷用為賞陛下若欲賞之以職事則官員有限而勲閥無窮固不勝其用矣陛下欲賞之以貨財則人力已殚而帑藏皆匱固不充其費矣既未有實利以敦勸乂不重虚名而濫施人無藉焉何以為國且植𤓰樹果多是野人貪者所資惟在衣食假以冗號亦奚用為必欲使之歡欣不如厚賞錢帛人不失利國不失權各得所宜兩全其寶何為不可固傷大猷願留睿思少賜詳度



  唐文粹巻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卷三十上
  宋 姚鉉 編
  表奏書䟽庚檄露布附揔十一首
  奏五
  兵機四
  論渾瑊李晟等諸軍兵馬不要指授方略狀收河中後請罷兵狀
  初收城後請不誅鳯翔軍將趙貴先状論請不替鳯翔節度使李楚琳状已上並陸贄
  論功一
  論神兵軍大揔管狀張説
  檄一
  為徐敬業以武后臨朝移諸郡縣檄駱賔王
  露布一
  破朱泚露布于公異
  論渾瑊李晟等諸軍兵馬不要指授方略狀
  陸贄
  右欽溆奉宣聖㫖省卿所奏蕃軍退歸及闗中體勢理皆切當甚慰朕懐然渾瑊李晟等諸軍須有商量規畫令其進取朕見欲遣使宣慰卿宜審細條䟽速奏來者臣聞將貴専謀兵以竒勝軍機遥制則失變戎帥禀命則不威是以古之賢君選將而任分之於閫誓莫干也授之以鉞俾専斷也夫然故軍敗則死衆戰勝則䇿勲不用刑而師律貞不勞慮而武功立其於委任之體豈不愽大哉其於責成之利豈不精覈哉自昔帝王之所以夷大難成大業者由此道也其或疑於委任以制斷由已為大權昧於責成以指麾順㫖為名將鋒鏑交於原野而决䇿於九重之中機㑹變於斯須而定計於千里之外違令則失順從令則失宜失順則挫君之嚴失宜則敗君之衆用捨相礙否臧皆兇上有掣肘之譏下無死綏之志其於分晝之道豈不兩傷哉其於經綸之術豈不都謬哉自昔帝王之所以長亂繁刑喪師蹙國者由此道也兹道得失兵家大樞當今事宜所繋尤切盖以冦盗充斥棄輿播遷人心有觀變之摇王室無自固之重秦梁廻繚千里而遥臨之以威則力勢不制授之以䇿則阻逺不精頃者驟降詔書教諭羣帥事無大小悉為規裁及乎章表陳誠使臣復命進退遲速率乖聖謀豈皆樂於違忤哉亦由傳聞與指實不同懸筭與臨事有異故也設使其中或有肆情奸令者陛下能於此時戮其違詔之罪乎臣竊恐未能也陛下復能奪其兵而易置將帥乎臣亦恐未能也是則違命者既不果行罰從命者又未必叶宜徒費空言祗勞睿慮匪惟無益其損實多何則時方艱屯下凌上替凡在執干戈而衛社稷者皆自謂勲業由已義烈發心安於専行病於羈制陛下宜俯循斯意因而委之遂其所安䕶其所病敦以付授之義固以親信之恩假以便冝之權待以殊常之賞其餘細故悉勿闗言所賜詔書務從簡要慎其言以取重深其托以示誠言見重則君道尊託以誠則人心感尊則不嚴而衆服感則不令而事成其勢當令智者騁謀勇者奮力小大咸極其分賢愚各適其懐將自效忠兵自樂戰與夫廹於驅制不得已而從之者志氣何啻百倍哉夫君上之權特異臣下惟不自用乃能用人其要在順於物情其契在通於時變今之要契頗具於兹儻䝉究思或有可取謹奏
  收河中後請罷兵狀
  昨日欽淑奉宣聖㫖示臣馬燧渾瑊等奏平懐光收河中事狀兼令臣商量須作何處置令欽淑奏來者兇梗殱盪闗畿廓清實聖謀廣運之功亦宗社無疆之祚應須處置大略已附欽淑口陳展轉傳言恐未盡意謹復薦其固陋願陛下少留察焉臣聞禍或生福福亦生禍喪有得之理得有喪之端故晉勝鄢陵范爕祈死呉剋勁越夫差啓殃是知禍福不可以屢空徼幸不可以常覬居福而慮禍則其福可保見得而忘喪則其喪必臻臣竊懼謟諛希㫖之徒險躁生事之輩幸兇醜覆亡之㑹揣英主削平之心必將競效甘言誘開利欲謂王師所向莫敵謂餘孽指顧可平請逥蒲坂之戈復起淮沂之役斯議一啓必有亂階故微臣姑以生禍為憂而未敢以獲福為賀也何則建中之難其事可懲始以蓄憾而隘於含容或以亟勝而輕於戰伐故文喜之討涇上瘡痛未平崇義之征漢南芟夷繼起阻命之帥非不誅也伐叛之師非不克也介焉之斷非不堅也赫斯之怒非不逞也然以人不見恤惟戮是聞有辜無辜莫敢自保是以抱釁反側者懼鉄鉞之次加畏禍危疑者慮猜譖之交及遂乃螽結以拒討狼顧以背恩彌兩河而亘淮夷盪三輔而盗京邑鑾輅為之再駕行宫至於合圍于時海内大摇物情既去天命莫保於寸晷王威不出於一城邦國之杌隍艱難綿綿聨聨若苞桑綴旒幸而不殊者屢矣勢之危窘實足寒心非有曩時熊羆翕習之師雷霆奮發之勢武庫劒㦸之利帑藏財賦之殷其所以施令率人取威定亂比於建中之始豈不至微哉然而陛下懐悔過之深誠降非常之大號知黷武窮兵之長亂知急征重歛之勦財知殘人肆欲之取危知違衆率心之稔慝知蒸庶困極之興怨知上下鬱堙之失情徳音渙然與之更始所在宣敭之際聞者莫不涕流雖或兇獷匪人亦必為之歔欷誠之動物乃至於斯懐梟鴟以好音消祲沴為和氣由是姦回易慮黎獻歸心假王叛換之夫削偽號以請罪觀釁首竄之將壹純誠以効勤流亡凍餒者希保於室家屯戍戰争者冀全其性命徳澤將竭而重霈君臣已絶而更交天下之情翕然一變曩討之而愈叛今釋之而畢來曩以百萬之師而力殫今以咫尺之詔而化洽是則聖王之敷理道服暴人任徳而不任兵明矣羣帥之悖臣旅拒天誅圖活而不圖王又明矣尚恐陛下以臣言之略而未喻也請復循其本而申備之徃以河朔青齊同惡相扇擁戍據土易化不庭陛下恥王化之未同忿姦慝之未格於是發六軍神䇿河陽河東澤潞朔方之騎士以徂征于北命永平汴宋幽隴江淮閩嶺之將卒以奮伐于南罄國家廪帑以贍軍悉公私廏牧以張武筭歛周於萬類徴徭被於八荒勞已甚矣威亦盛矣既而曠日綿嵗老師費財兩河之冦患有加無瘳而邦本已殆覆矣洎涇卒唱亂泚戎搆災豺狼整居於禁闈䝟貐擇肉於馳道河朔問罪之衆布路而歸宗郊伏順之師守壘不暇于斯之亂海内沸騰儻有問鼎之雄圖㴞天之巨猾幸災乗間何所不為既而悦納之儔咸自歛縮内無非望之議外無軼境之侵及聞天澤滌瑕制書復爵曽不蔕芥望風欵降爭馳表章唯恐居後跡其素志於此可知是皆假兵救死之流戀土偷安之輩懐生畏死蠢動之大情慮危求安品物之恒性有天下而子百姓者以天下之欲為欲以百姓之心為心固當遂其所懐去其所畏給其所求使家家自寧人人自遂家苟寜矣國亦同焉人苟遂矣君亦㤗焉是則好生以及物者乃自生之方施安以及物者乃自安之術濟彼於死地而求此之久生也從古及今未之有焉措彼於危地而求此之久安也從古及今亦未之有焉是以昔之聖王知生人之所樂而已亦樂之故與人同其生則上下之樂兼得矣聖王知安者人之所利而已亦利之故與人共其安則家國之利兩全矣其有反易常理昏迷不恭則當外察其崛强之由内省於撫馭之失修近以來逺撿身而率人故書曰惟干戈省厥躬又曰舞干羽于兩階七旬有苗格孔子曰逺人不服則脩文徳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此其證也如或昧於懐柔務在攻取不徴教化之未至不疵誠感之未孚惟峻威是臨惟忿心是肆視人如禽獸而曝之原野輕人如草芥而勦之銛鋒叛者不賔則命致討討者不克則將議刑是使負釁者懼必死之誅奉辭者慮無功之責編毗以困於杼軸而思變士卒以惮於死喪而念歸萬情相攻亂豈有定一夫不率闔境罹殃一境不寜普天致擾兵挐禍結變起百端故孔子曰逺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干戈於邦内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内矣此盖必然之常理至當之格言足以為朗鑑元龜貫百王而不易者也事之至此得無懼乎夫理有必然則殊途歸於同轍言有至當則異代應如合符頃以東北孼徒職貢廢闕陛下忿其違命大舉兵甲至今逆泚誘姦乗釁而動所備之寇猶逺介於河山不虞之戎已竊發於都輦蕭牆之戒不其信歟世典垂訓既如彼近事明驗又如此所以徳音叙衰痛之情悔征伐之事則衆慝以咎已布明信以示人既徃之失畢懲莫大之辜咸宥約之以省賦誓之以息兵由是億兆汗人四三叛帥感陛下自新之㫖悦陛下盛徳之言革面易辭且脩臣禮其於深心密議固亦未盡坦然必當聚黨而謀傾耳而聽觀陛下所行之事考陛下所誓之言若言與事符則遷善之心漸固儻事與言背則慮禍之態復興自京邑底寧乗輿旋返屬懐光繼亂天討又行息兵之言我則永復山東羣帥所以未敢生辭者盖為河中之地密近王城廹於朝夕之虞不得不翦除之爾今若改轅移斾復指淮西則淮西元兇必將誑脅其同惡之徒間説於新附之師謂之曰奉天息兵之㫖乃因窘急而言朝廷稍安必復誅伐是以朱泚滅而懐光戮懐光戮而希烈征希烈儻平禍將次及則彼之蓄素疑而懐宿負者能不為之動心故心既動則盈其喪身覆族之憂憂既盈則慮以脣亡齒寒之病夫病同者雖胡越而相慜憂同者不邀結而自親河朔青齊固當響應建中之禍勢必重興以國家再造之初當羣孼息肩之後迭來鳴吠或肆奔衝討之則我力未遑縱之乃寇患斯甚臣愚竊以為禍非細未審陛下何方以待之若有其方悔之可也如其未有願陛下勿輕易焉凡將圗終必在慎始禍機一發難可復追臣請粗陳當今維馭之所宜惟聖主省擇萬一夫君之大柄在𠅤與威二者兼行廢一不可惠而罔威則不畏威而罔惠則不懐苟知夫惠之可懐而廢其取威之具則所敷之惠適足以示弱也其何懐之有焉苟知夫威之可畏而遺其施惠之徳則所作之威適足以召敵也其何畏之有焉故善為國者宣惠以養威蓄威以尊惠威而能養則不挫惠而見尊則有恩是以惠與威交相畜也威與惠互相行也人主之欲柔逺人而服強暴不明所圖之要莫之得焉今皇運中興天禍將悔以逆泚之偷居上國以懐光之竊保中畿嵗未再周相次梟殄實衆慝驚心之日羣生改觀之時威則已行惠猶未洽誠宜上副天眷下收物情布恤人之惠以濟威乗滅賊之威以行惠宥河中染汙之黨悉無所問赦淮右僭逆之罪咸與惟新蠲貸疲甿休罷戰士符徃歳息兵之令以彰信丕大君含垢之徳以布仁俾萬姓皆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如是則威不用而畏如神明惠不費而懐如父母凡在脅從懐懼者必將曰淮右僭逆之罪且赦矣吾屬何患焉凡在脅從同惡者必將曰河中染汙之黨且宥矣吾屬何疚焉凡在倦苦思安者必將曰吾君有戰勝之師抑而不騁信乎其罷征矣凡在凋殘望理者必將曰吾君有戰勝嫉亂之憤忍而不攄信乎其恤隠矣天下之心若此而禍不息理道不行者無之臣所未敢保其必從惟希烈一人而已揆其私心非不願從也想其濳慮非不追悔也但以猖狂失計已竊大名雖荷陛下全宥之恩然不能不自靦於天地之間耳縱未順命斯為獨夫内則無辭以起兵外則無類以求助其計不過厚撫部曲偷容嵗時雖欲陸梁勢必不致陛下但敕諸鎮各守封疆彼既氣奪筭窮是乃狴牢之虜不由人禍則當鬼誅朝廷務崇徳以待之臣固知其必不逃於所揣矣古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者斯之謂歟今若不顧機宜復興戎役凟威而蔑惠捨易而即難是棄明信而務忿心假敵辭而資冦援窮者不暇恤勞者不得居國之安危或未可保此乃成敗理亂之所繋願陛下難之慎之區區上干憂惜在此儻䝉過納狂瞽不疑所行謹當草其招諭之辭詳陳備禦之畫伏俟宣許方敢以聞謹奏
  初收城後請不誅鳯翔軍將趙貴先狀
  右欽溆奉宣聖㫖前者共卿商量趙貴先欲恕其罪朕朝來更問諸將皆云貴先順從朱泚即是逆人合依常刑不可寛捨衆意如此應難釋放卿宜知悉者臣愚以為貴先從逆之罪法當不容貴先䧟身之由情則可恕陛下所議矜宥原其情也諸將所請誅戮據於法也據法而除君之惡者人臣之常志原情而安衆之危者人主之大權臣主之道既殊通執之方亦異言皆有當體各有宜事或相較而無傷此之謂也徃以襄城告急詔令隴右發兵齊映率衆東行貴先即其部將于是軍至昭應適遇駕幸奉天齊映馳歸鳯翔貴先獨主營幕進無揔帥退閡亂兵遂為賊泚所招紿以同迎鑾輅泚既反狀未露貴先安得勿從已受邀留遂遭刧制身縻偽職兵𨽻兇徒雖在賊中亦不見任首末事跡簡在天心臣並親承徳音非獨聞於傳説其於情狀頗足哀矜所丁受責之辜惟有不能守節而死爾貴先儻能死節即是忠烈之徒固獲褒旌豈資寛捨凡所議讞盖縁獄疑罪疑惟輕實編令典脅從罔治亦載聖謨况復懐光未殱希烈猶熾遭罹誘䧟其類實繁今京邑初平皇猷更始乃是污俗觀化之日聖王布徳之時所用刑章尤冝審慎一輕一重理亂攸生宥之以恩則自新者咸思歸命斷之以法則懐懼者姑務偷生衆心既偷賊勢斯固不忍一朝之忿而貽累嵗之憂苟徇匹夫之談免興億衆之役為計若此夫何利之有焉曩者安史跳梁染汚士吏肅宗興復累降赦書罪止渠魁餘無所問河朔遺孼既聞徳澤之𢎞被且幸脅污之見原人人皆自怨尤各悔歸國之晚及乎三司之按罪繼用嚴科未降之流復喜得計慶緒將消而再結思明已附而重攜浸長厲階至今為梗豈不以任法吏而虧權道小不忍而亂大謀者乎昔漢髙帝既定四方見諸將徃徃竊語謀反乃問張良曰為之奈何良曰陛下最恨者為誰帝曰雍齒與我有舊而數窘我良曰今急封雍齒則人人自堅矣帝用良計諸將果安皆云雍齒且侯吾屬何患盖以圖覇王者不牽於常制安反仄者罔念於宿瑕今陛下有漢髙之英貴先無雍齒之釁加戮不是威暴逆矜全可以定危疑明恕而行盛徳斯在何所為慮尚勞依違微臣區區上言盖為將來張本凡非首惡皆願從寛庶使負累之徒莫不聞風向化消姦兇誘惑之計開判亂降附之門此其大計不可失也陛下前意固善矣伏惟不為浮議所移謹奏
  論請不替鳯翔節度使李楚琳狀
  右欽淑奉宣聖㫖李楚琳充節度在鳯翔終須别與議改有一陳奏請陳到鳯翔日簡擇一人替楚琳充節度使楚琳别與一官便隨朕歸京既有迎駕諸軍威勢甚盛因此替換亦是權宜卿商量穏便否者臣聞王者有作先懐永圖謀必可傳事必可繼不因利以苟得不乗便而幸成故能上下相接而理可長久也彼楚琳者固是亂人乗國難而肆逞其姦賊邦君而簒居其位投以典法是宜汚潴既屬多虞不遑致討乃分之以旄鉞又繼之以寵榮逮至南廵頗全外順道途無壅亦有賴焉雖爵命累加盖非獲已然王言一出則不可渝縱闕君臣之恩猶須進退以禮今若因行幸之威勢假迎扈之甲兵易置以歸是同虜執以言乎除亂則不武以言乎務理則不誠禍變繁興為日已久負釁居位豈唯一人以此時廵後將焉入以此撫御其誰敢懐昔漢髙偽遊韓信見獲功臣繼叛天下㡬危征伐紛紜以至於没其徼幸之不可為也如是陛下得不以為至誠哉議者謂之權宜臣又未諭其理夫權宜之為義取類權衡衡者秤也權者錘也故權在於衡則物之多少可凖權施於事則義之輕重不差其趣理也必取重而捨輕其逺疑也則就輕而避重苟非聖哲難盡精微故聖人貴之乃曰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言知機之難也今者甫平大亂將復天衢輦路所經首行脅奪易一帥而虧萬乗之義得一方而結四海之疑乃是重其所輕而輕其所重謂之權也不亦反乎以反道為權以任數為智君上行之必失衆臣下用之必䧟身歴代所以多喪亂而長姦邪由此誤也夫以韓信才略當代莫儔且負嫌猜已遭告訐縱之足以亂區㝢除之可以安國家幸而成擒猶謂失䇿當時被攻戰之害百代流詭詐之譏况楚琳卒伍凡材厮養賤品因時擾攘得肆猖狂非有䧟堅殪敵之雄出竒制勝之略頗同狐鼠乗夜睢旰晨光既昇勢自跧縮今郊畿已乂武衛方嚴汧隴鎮壓於其西邠涇扼制於其北顧是岐下若居掌中以楚琳𤨏劣之資處掌中控握之地縱令蹢躅何惡能為願陛下姑務含𢎞普安反側促駕遄止録功犒勤敷肆眚之恩布惟新之令然後徴韋臯楚琳俾入分文武之職擇元勲宿望命出揔岐隴之師則彼承詔欣榮奔走不暇安敢蠆芥復勞誅鋤措置得宜萬無一跌何遽過動不為逺圗仰希睿聦試更詳慮謹奏
  論神兵軍大揔管功狀    張 說
  右被牒奉勑責通大揔管功狀者自契丹背恩營州失守前軍喪律榆關不開幽平鳥棲於重壍戎羯虎食於四野燕南諸城十僅存一河朔之地人挾兩端由是豺狼入於牢穽蜂蠆出於懐䄂王受脤不宿孤劒先驅寇讐日深甲兵未繼于是鳩合歩騎不滿三千彼衆我寡兵怯虜熾且保關守塞力猶不禦况土人弄兵轉相攻拔外召夷狄内據險隘兾州既䧟勢將不已當决水之衝承烈火之熖逆風擈燎摧岸塞河韓白見之知其難矣王權以料敵静而鎮下宣國恩以撫寜曉愚俗以逆順督將吏以忠義示士伍以嚴肅深籌秘於六竒濳檄通於千里滄瀛具得響援増氣幽易恒定聲威有立而又分兵井陘杜其西望引軍河漕阻此上流張虚旗於趙城設竒兵於㐮國亦猶吳人濳軍於巢縣而見舟豫章漢將捷逕於武關而聲出崤澠盖廣授以安衆多方以悞敵故能舉無遺䇿兵不踰時滌昴宿於妖氛拔兾方於塗炭俾皇靈溥暢黔首昭蘇朝廷釋東顧之憂漳滏息南侵之患然後歸剽掠返流亡業窮乏賑痍傷僵暴皆掩死喪復怨賞不失勞亦無濫受罰不漏罪亦無寃人則王有大勲於是役也而又誠以奉上義以利人至忠之狀有三為善之跡有五所謂忠者一曰思致命也初戎寇方殷王乗馹赴救衆纔數騎捍敵羣醜山東父老如恃山河既而王躬擐甲胄吐誠師旅誓在盡敵以報前讐故得感激來戰决命爭勝二曰能果斷也凶黨狂狡飛轉妖書吠堯謗舜間誘愚惑事斯蔓結摇我人心王隂察州閭揜求魁蠧獲應賊書人耿羅漢等一十三人焚書伏罪衆而後定故得破謀殺諜悖計無施三曰誠感神也王地維近屬躬當大任所過山川鬼神之地罔不精意懇禱以請云天子聖明皇天輔徳實降靈助以濟神兵幽感明祗多獲孚佑故得行師之處勝風送旗合戰之時與雲翊陣金鼔所向冰消草靡所謂善者一曰均下也飲食勞逸與將士必同二曰絜已也徧賞有功王秋毫無受三曰詢善也國之彛典成誦在心閲實定名必諮羣議四曰嫉惡也每戮一人親數其罪必深加咎責使愧耻於地五曰不伐也賊平之日將吏賀功王稱美天威惟勞士衆兢兢然若不已有也惟聖人神武制命預授兵符惟大揔管忠善襲行克成廟筭今者顯號年紀騰輝國籍方謂垂範雲臺勒休彛器而杕杜遣宴甫率於舊章茅土増封殊末於宗正此壯夫義士所以竊議而長嘆者也雖樹下不言用歸功於明主然䇿勲有典何勸善於戎臣敢憑下問是用大陳其所正復州縣招撫歸降補署官僚存集流迸摛殺凶醜收獲軍實與吏士共功者具如别狀
  為徐敬業以武后臨朝移諸郡縣檄
  駱賔王
  偽周武氏者性非和順地實寒微昔充太宗下陳曽以更衣入侍洎乎晚節穢亂春宫濳隠先帝之私隂圖後房之嬖入門見嫉蛾眉不肯讓人掩䄂工讒狐媚偏能惑主踐元后於翬翟䧟吾君於聚𪊍加以虺蜴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殘害忠良殺姊屠兄弑君鴧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猶復包藏禍心窺竊神器君之愛子幽之於别宫賊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嗚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孫知漢祚之將盡龍漦帝后識夏庭之遽衰敬業皇唐舊臣公侯冡子奉先君之成業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興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豈徒然哉是用氣憤風雲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内之推心爰舉義旗以清妖孽南連百越北盡三河鐡騎成羣玉軸相接海陵紅粟倉儲之積靡窮江浦黄旗匡復之功何逺班聲動而北風起劒氣衝而南斗平喑嗚則山岳崩頺叱咤則風雲變色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公等或居漢地或叶周親或膺重寄於話言或受顧命於宣室言猶在耳忠豈忘心一抔之土未乾六尺之孤何託儻能轉禍為福送徃事居共立勤王之圖無廢大君之命凡諸爵賞同指山河若其眷戀窮城徘徊岐路坐昧先㡬之兆必貽後至之誅請㸔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破朱泚露布        于公異
  尚書兵部臣聞春司生榮秋主殺伐若終始殺伐則不能成嵗功仁則順成暴則滅 -- 濊 ?絶若一貫邪正則不能建大中是故春秋序行則通元和而充氣母徳刑具舉則協王道而經彞倫亂由是除兵不可去堯舜禹湯之徳統元立極之君或制五兵或張九伐盖欲攘削姦寇保乂生靈補雍熈之未洽佐聲教之不暨有以然者抑實為何伏惟皇帝陛下漙博法於乾坤貞明侔於日月陶埏六合表正萬邦揚髙祖太宗之耿光奉肅宗代宗之丕烈自纂大前緒髙居穆清率土承有截之風懐生無不遂之物邊鄙或聳干戈爰設有征無戰許蔡徯首領之誅陸梁背誕涇原生肘腋之變逆賊朱泚所以委身凶徳假翮姦徒熒惑我生人儹賊我神器聚為起穢之物腥彼宫闈散作旬始之妖孛干躔次先皇懐柔河朔cq=75敷佑下人録其率化之績優以登賢之禮恩澤汪濊集凡庶之門名位薰灼加闒葺之質兾革桀驁將馴大和殊不知惡木生槎枿之英瘈狗吠豢牢之主頃屬鑾輿順動郊圻駐驆而泚乃嘯兇命醜阻兵安忍長戈指闕流矢射天穿髙墉以鼠牙毒王師以蠆尾罪踰羿浞惡貫梟獍是以萬方憤怒九服囂騰思齒劒者投袂而興爭淬刀者不期而㑹屬賊伺間釁隂貸兇謀既緩雷霆之誅遂延晷刻之命臣是用祗承睿筭恭行天討攝衣登壇明君臣之大義禡牙饗社假神祗之幽賛以今月二十五日揔領師徒直趨都邑略㶚滻以揚斾瞰苑囿而下營土岱雲舒木棚林植養威蓄鋭直殄兇渠卧鼓偃旗猶輕小利賊初凌犯已略芟夷謂其氣竭而來歸尚敢尸居而作固敵若可縱師多奚為至二十七日㑹諸將於中權召勝風於大斾未鼔而人心粗厲先庚而軍令凝嚴各懐報國之心爭淬伏讐之刃臣知其可用遂此長驅五月二十八日寅時華州鎮國軍節度使駱元光商州節度使兼御史大夫尚可孤本軍副元帥都知兵馬使吳詵都御候兼御史大夫邢君牙京西行營都知兵馬使撿校刑部尚書孟渉右廂兵馬使郭審全權文成神䇿行營商州節度都虞候彭光俊等承命於牙旗之下分麾於轅門之外將士等超乗賈勇免胄啓行夾川陸而左旋右抽抵丘陵而浸滛布濩聲塞宇宙氣雄鉦鼔陳兵於光㤗門外盡銳於神䴥倉東繚垣摧以成塵滋水涸而為地左廣未離於舊壘前偏已久於賊鋒若降於天如出於地賊將姚令言張雲等志懐僄狡言尚慿凌作忠盡謀力則不及怙亂賊義氣如有餘勢同飈馳衆若螽集横列堅陣旁連髙岡猶張蹭蹬之鱗更舉螳螂之臂衙前兵馬使兼御史大夫王佖知衙兼刀斧將兼御史中丞史萬頃等自相約誓又合軍聲指麾而貙兕作威感激而風雲動色遂先登進撃深入合攻七擒連發而星馳兩翼旁張而雲合霜刄交先而霍燿鼉鼔騰聲而隠轔賊方土崩我乃霆撃乗其踣藉遂至於上蘭取彼鯨鯢直通於中禁叚成諌賊之心膂既已生擒沈厚運賊之羽毛終制死命故其係頸求活投戈乞降崩騰於莽蒼之間震懾於旌麾之下臣以其雖染污俗昔實平人推赤心以如初敷王化而如一姚令言等力扞王師退而復合惡鳥將墜尚顧危巢妖狐就擒猶守舊穴自卯以及酉來拒而復攻讙譟之聲山傾而河泄鼔鼙之氣霆鬬而雷馳屏翳發向敵之風回禄扇燎原之熖馬逸未止士怒未舒既自北而徂南竟輿尸而折首又使決勝軍節度使工部尚書唐良臣右軍兵馬使御史大夫趙光詵義武軍兵馬使楊萬榮左歩軍使孟日華馬軍將田子竒霍去傲郝覲華州左廂兵馬使馬英右先鋒兵馬使董玼神䇿商州節度兵馬使賈慎金左都虞候張望都等領馬歩為副勢均破浪攻甚決河雖其恃武庫之五兵慿宫垣之萬雉及兹翦滅纔欲乗凌曽乏鑄刃之鋒已失藩籬之固遂生擒偽署侍郎董奉中書侍郎平章事蔣鎮右僕射平章事張光兵馬使李希倩等逆賊朱泚與同惡姚令言張芝等輕騎走出臣已遣兵馬使李希竒追攝計即誅夷臣竊以此賊包藏逆謀參㑹凶徳祲氛其氣豺虎其心背先皇亭育之恩傷陛下𤣥黙之化漢之莽卓未有如此之大者也或者上天之意申儆於巨唐中興之期光啓於陛下不然何王師奮發勢無駐於建瓴醜類搶攘功有輕於折箠猶逃密網尚返隻輪誠當盡敵之時更發追亡之騎且稽分體未即燃臍快億兆之歡心蕩宗社之深恥即當梟戮用申刑典今已肅清宫禁修謁寢園鍾簴不移廟貌如故盖宸極之所垂象列聖之所雄都神扶業業之傾天降穣穣之福不然豈免於毁圯之患崩剥之虞者哉此皆上天降鑒睿慮旁施制兵要於事先規雄圖於彀内再造可封之俗固櫜不戰之功左武右文銷鋒鑄鏑澹乎華胥之夢熙然葛天之風臣謬寄台司幸當統帥乏吉甫之文武缺郄縠之詩書此皆諸將叶心羣帥宣力非臣庸績敢自矜大不勝慶快之極謹差某官奉露布以聞














  唐文粹巻三十上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三十下
  宋 姚鉉 編
  制策一
  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策 劉 蕡
  朕聞古先哲王之理也𤣥黙無為端拱司契陶甿心以居簡凝日用於不SKchar立本以厚下推誠而建中繇是天人通隂陽和俗躋仁夀物無疵癘噫盛德之所臻夐乎其莫可及也三代令王質文迭救百偽滋熾風流寖微自漢而降足徴蓋寡朕顧惟昧道祗荷丕搆奉若謨訓不敢荒寜任賢愓勵宵衣旰食詎追三五之遐軌庶紹祖宗之鴻緒而心有所未逹行有所未孚由中及外闕政斯廣是以人不率化氣或堙厄災旱竟歳播殖愆時國廪罕蓄乏九年之儲吏道多端微三載之績京師為諸夏之本也將以觀理而豪猾踰檢太學明教化之源也期於變風而生徒惰業列郡在乎頒條而干禁或未絶百工在乎按度而滛巧或未息俗墮風靡積訛成蠹其擇官濟理也聼人以言則枝葉難辨防下以禮則格恥不形其阜財發號也生之寡而食之衆煩於令而鮮於理思欲究此謬盭致之治平兹心浩然若渉淵水故前詔有司慱延羣彦佇啓宿懵兾臻時雍子大夫皆識逹古今㫖在康濟造庭待問副朕虚懐必當箴治之闕辨政之疵明綱條之致紊稽庶富之所急何術斯革乎前弊何澤斯惠乎下土何施而治古可近何道而和氣克充推之本源著於條對至若夷吾輕重之權孰輔於理嚴尤底定之策孰叶於時元凱之考課何先叔子之克平何務推此龜鏡擇乎中庸期在治聞朕將親覽對褐衣小生沐浴齋戒伏於彤庭之下謹頓首上言皇帝陛下臣誠不佞有匡國致君之術無位而不得行有犯顔敢諫之心無路而不得逹但懐憤抑鬱思有一時之發耳常欲與庶人議於道商賈論於市得通上聼一悟主心雖被妖言之罪無所悔焉况逄陛下以至德嗣興以大明垂照詢求過闕咨訪謨猷制詔中外舉能直言極諫者臣既辱斯舉專承大問敢不悉意以言至於上之所忌時之所禁權倖之所避諱有司之所與奪臣愚不識大體伏惟陛下少加優容不使聖朝有儻直而受戮者乃天下之幸也非臣之所望也謹昧死以對伏以聖策有思古先之理念𤣥黙之化欲通天人以濟俗和隂陽以煦物見陛下慕道之深也臣以為哲王之理其則不遠惟陛下致之之道何如耳伏以聖策有荷丕搆而不敢荒寜奉謨訓而罔有怠忽見陛下憂勞之至也若夫任賢愓厲宵衣旰食宜黜左右之纎侫進股肱之大臣若夫追蹤三五紹復祖宗宜鑒前古之興亡明當時之成敗心有所未逹以下情蔽而不得上通行有所未孚以上澤壅而不得下浹欲人之化也在修已以先之欲氣之和也在遂性以導之救災旱在致乎精誠廣播殖在視乎食力國廪罕蓄本乎冗食尚繁吏道多端本乎選用失當豪猾踰檢由中外之法殊生徒惰業由學校之官廢列郡干禁由授任非人百工滛巧由制度不立伏以聖策有擇官濟理之心阜財發號之歎見陛下教化之本也且進人以行即枝葉安有難辨乎防下以禮即格恥安有不形乎念生寡而食衆則可罷斥游墮念令煩而理鮮在乎觀察行否慱延羣彦願陛下必納其言造庭待問則小臣安敢愛死伏以聖策有求賢箴闕之言審政辨疵之令見陛下咨訪之心勤也遂小臣屏姦豪之志則弊革於前守陛下念康濟之方則惠孚於下邪正之道分而理古可近禮樂之方著而和氣克充至若夷吾之法非皇王之權嚴尤所陳無最上之策元凱之所先不若唐堯之考績叔子之所務不若虞舜之舞干且俱非大德之中庸未可為上聖之龜鏡又何足為陛下道之哉或有以繋安危之機兆存亡之變者臣請披瀝肝膽為陛下别白而重言之臣前所謂哲王之理其則不遠者在陛下慎思之力行之始終不懈而已謹按春秋元者氣之始也春者歳之始也春秋以元加於歲以春加於王明王者當奉若天道以謹其始也又舉時以終歲舉月以終時春秋雖無事必書首月以存時明王者當奉若天道以謹其終也王者動作始終必法於天者以其運行不息也陛下既能謹其始又能謹其終懋而修之勤而行之則可以執契而居簡無為而不宰矣廣立本之大業崇建中之盛德矣又安有三代循環之弊而為巧偽滋熾之漸乎臣故曰唯陛下致之之道何如耳臣前所謂若夫任賢愓厲宵衣旰食宜黜左右之纎佞進股肱之大臣實以陛下憂勞之至也臣聞不宜憂而憂者國必衰宜憂而不憂者國必危今陛下不以國家存亡之計社稷安危之策而降於清問臣不知陛下以布衣之臣不足以定大計邪或萬機之勤而聖慮有所未至邪不然何宜憂而不憂者也臣以為陛下之所憂者宜憂宫闈將變社稷將危天下將傾四海將亂此四者乃國家已然之兆故臣謂聖慮宜先及之夫帝業既艱難而成之固不可容昜而守之太祖兆其基高祖勤其績太宗定其業𤣥宗繼其明至於陛下二百餘載其間聖明相因擾亂繼作未有不委用賢士親近正人而能紹興其徽烈者矣或一日不念則顛覆大器宗廟之恥萬古為恨臣謹按春秋人君之道在體元以居正昔董仲舒為漢武帝言之略矣其所未盡善者臣得為陛下備而論之夫繼故不書即位所以正其始也終必書所以正其終也故為君者所發必正言所履必正道所居必正位所近必正人又按春秋閽寺殺吳子餘祭書其名春秋譏其踈逺賢士昵近刑人有不君之道矣伏惟陛下思祖宗開國之勤念春秋繼故之戒將明法度之端則發正言而履正道將杜篡弑之漸則居正位而近正人逺刀鋸之殘親骨鯁之直輔相得以專其任庶寮得以守其官奈何以䙝近五六人揔天下之大政外專陛下之命内竊陛下之權威懾朝廷勢傾海内羣臣莫敢指其狀天子不得制其心禍稔蕭牆姦生帷幄臣恐曹節侯覽復生於今日矣此宫闈之所以將變臣謹按春秋魯定公元年春王不言正月者春秋以為先君不得正其終則後君不得正其始故曰定無正也今忠賢無腹心之寄閽寺專廢立之權陷先帝不得正其終致陛下不得正其始况皇儲未建郊祀未修將相之職不歸名分之宜不定此社稷所以危也臣謹按春秋王札子殺召伯毛伯春秋之義兩下相殺不書而此書者重其專王命也夫天之所授者在命君之所存者在正操其命而失之者是不君也侵其命而專之者是不臣也君不君臣不臣此天下所以將傾也謹按春秋晉趙鞅以晉陽之兵叛入于晉書其歸者以其能逐君側之惡人以安其君故春秋善之今威柄凌夷藩臣跋扈或有不逹人臣之節首亂者以安君為名不究春秋之微稱兵者以逐惡為義則政刑不由乎天子征伐必自於諸侯此海内所以將亂故樊噲排闥而雪涕袁盎當車以抗詞京房發憤而殞身竇武不顧而畢命此皆陛下明知之耳臣謹按春秋晉狐射姑殺陽處父書襄公殺之者以其君漏言襄公不能固隂重之機處父所以及戕賊之禍故春秋非之夫上漏其情則下莫敢盡意上洩其事則下莫敢盡言故傳有造膝詭詞之文昜有失身害成之戒今公卿大臣非不欲為陛下言之慮陛下忽而不用之陛下忽而不用必洩其言臣下既言而不行必嬰其禍適足鉗直臣之口而重姦臣之威是以欲盡其言則有失身之懼欲盡其意則有害成之憂故低徊鬱塞以俟陛下感悟然後盡其啟沃耳陛下何不以聽朝之餘時御便殿召當世賢相與舊德老臣訪持變扶危之謀求定衰救亂之術塞隂邪之路屏褻狎之臣制侵凌迫脅之心復門户掃除之役戒其所宜戒憂其所宜憂既不得理於前當理於後既不得正其始當正其終則可以䖍奉典謨克承丕搆終任賢之效無旰食之憂臣前所謂若夫追蹤三五紹復祖宗宜鑒前古之興亡明當時之成敗者臣聞堯舜之為君也而天下大治以其能任五官四岳十二牧不失其舉不貳其業不侵其職居官惟其能左右惟其賢元凱在下雖微而必舉四凶在朝雖強而必誅考其安危明其取捨至秦二代漢之元成咸願措國如唐虞致身如堯舜而終敗亡者以其不見安危之機不知取捨之道不任大臣不辨姦人不親忠賢不逺讒佞伏惟陛下察唐虞之所以興而景行於前鑒秦漢之所以亡而戒懼於後陛下無謂廟堂無賢相庶官無賢士今綱紀未絶典刑猶在人誰不欲致身為王臣致時為昇平陛下何忽而不用之耶又有居官非其能左右非其賢其惡如四凶其詐如趙高其姦如恭顯者陛下又何憚而不去之邪神器固有歸天命固有分祖廟固有靈忠臣固有心陛下其念之哉昔秦之亡也失於強暴漢之亡也失於微弱強暴則賊臣畏死而害上微弱則姦臣竊權而震主伏見敬宗皇帝不虞亡秦之禍不翦其萌伏帷陛下深軫亡漢之憂以杜其漸則祖宗之鴻緒可紹三五之遐軌可追矣臣前所謂陛下心有所未逹以下情塞而不能上通行有所未孚以上澤壅而不得下浹者且百姓有塗炭之苦陛下無由而知則陛下有子惠之心百姓無由而信臣謹按春秋書梁亡不書取者梁自亡也以其思慮昏而耳目塞上出惡政人為冦盗皆不知其所以然以其自取滅亡也臣聞國君之所以尊者重其社稷也社稷之所以重者存其百姓也苟百姓之不存則雖社稷不得固其重苟社稷之不重則雖國君不得保其尊故治天下者不可不知百姓之情也百姓者陛下之赤子陛下宜命慈仁者親之育之如保傅焉如乳哺焉如師之教導焉故人之於上也敬之如神明愛之如父母今或不然陛下親近貴倖分曹補署建除卒吏召致賔客因其貨財假其氣勢大者統藩方小者為牧守居上無清惠之政而有饕餮之言居下無忠誠之節而有姦欺之罪故人之於上也畏之如豺狼惡之如仇讎今海内困窮處處流散飢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鰥寡孤獨者不得存老㓜疾病者不得養加以國權兵柄專在左右貪臣聚歛以固寵姦吏因縁而弄法寃痛之聲上逹乎九天下入于九泉鬼神為之怨怒隂陽為之𠎝錯君門九重而不得告訴士人無所歸化百姓無所歸命官亂人貧盗賊並起土崩之勢憂在朝夕即不幸因之以師旅繼之以凶荒臣恐陳勝吳廣不獨起於秦赤眉黄巾不獨生於漢故臣所以為陛下發憤扼腕痛心泣血耳如此則百姓有塗炭之苦陛下何由而知之陛下有子惠之心百姓安得而信之致使陛下行有所未孚心有所未逹固其然也臣聞昔漢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餘事其心甚誠其稱甚美然而綱紀日紊國祚日衰姦宄日强黎元日困者以其不能擇賢明而任之失其操柄也自陛下御㝢憂勤兆庶屢降德音四海之内莫不抗首而長息自喜復生於死亡之中伏惟陛下慎終如始以塞萬方之望誠宜揭國權以歸其相持兵柄以歸其將去貪臣聚歛之政除姦吏因縁之害唯忠賢是近唯正直是任内寵便辟無所聼焉選清慎之官擇仁惠之長敏之以利煦之以和教之以孝慈導之以德義去耳目之塞通天下之情俾萬國歡康兆民蘇息則心無所不逹行無所不孚矣臣前所謂欲人之化也在修已以先之者臣聞德以修已教以導人脩已也則人不勸而自至導人也則人敦行而率從是以君子欲政之必行也故以身先之欲人之從化也故以道御之今陛下先之以身而政未必行御之以道而人未從化豈不以立教之㫖未盡其方邪夫立教之方在乎君以明制之臣以忠行之君以知人為明臣以匡時為忠知人則任賢而去邪匡時則固夲而守法賢不用則重賞不足以勸善邪不去則嚴刑不足以禁非夲不固則民流法不守則政散而欲教之必至化之必行不可得也陛下能斥姦邪不私其左右舉賢正不遺其踈逺則化浹於朝廷矣勸人以敦夲分職而奉法修其身以及其人始於中而成於外則化行於天下矣臣前所謂欲氣之和也在遂性以導之者當納人於仁夀也夫欲人之仁夀也在乎立制度修教化夫制度立則財用省財用省則賦歛輕賦歛輕則人富矣教化修則争競息爭競息則刑罸清刑罸清則人安矣既富矣則仁義興焉既安矣則夀考生焉仁夀之心感於下和平之氣應於上故災害不作休祥薦臻四方底寜萬姓咸遂臣前所謂救災旱在致平精誠者臣謹按春秋魯僖公一年之中三書不雨者以其人君有恤人之志也魯文公二年之中一書不雨者以其人君無憫人之心也故僖致精誠而旱不害物文無憫恤而變則成災陛下誠能有恤人之心則無成災之變矣臣前所謂廣播殖在視乎食力者臣謹按春秋君人者必時視人之所勤人勤於力則功築罕人勤於財則貢賦少人勤於食則百事廢今財食與人力皆勤矣願陛下廢百事之用以廣三時之務則播殖不愆矣臣前所謂國廩罕蓄夲乎冗食尚繁者臣謹按春秋臧孫辰告糴于齊春秋譏其無九年之蓄一年不登而百姓饑臣願斥游墮之徒以篤其耕植省不急之費以贍其黎元則廪蓄不乏矣臣前所謂吏道多端夲乎選用失當者由國家取人不盡其才用人不明其要故也今陛下之用人也求其聲而不求其實故人之趨進也務其末而不務其夲臣願考課績之實定遷序之制則多端之吏道息矣臣前所謂豪猾踰檢由中外之法殊者以其官禁不一也臣謹按春秋齊桓公盟諸侯不書日而葵丘之盟特以日者美其能宣明天子之禁率奉王官之法故春秋備而書之故夫官者五帝三皇之所建也法者高祖太宗之所制也法宜畫一官宜正名今又分外官中官之貟立南司北司之局或犯禁於南則亡命於北或正刑於内則破律於外法出多門人無所措實由兵農勢異中外法殊也臣聞古者因井田而制軍賦間農事以修武備提封約卒乘之數命將在公卿之列故兵農一致而文武同方可以保乂邦家式遏亂略洎太宗皇帝肇建邦典亦致府兵省臺軍衞文武叅掌居閑歲則櫜弓力穡將有事則釋耒荷戈所以修復古制不廢舊物今則不然夏官不知兵籍止於奉朝請大將不主兵事止於養勲封今軍容合中宫之政戎律附内臣之職首戴武弁嫉文吏如仇讎足蹈軍門視農夫如草芥謀不足以翦除兇逆而詐足以抑揚威福勇不足以鎮衞社稷而暴足以侵軼里閭羈紲藩臣干凌宰輔隳裂王度汨亂朝經張武夫之威上以制君父假天子之命下以御英豪有藏姦觀釁之心無仗節死難之義豈先王經文緯武之㫖邪臣願陛下貫文武之道均兵農之功正貴賤之名一中外之法還軍衞之職修省署之官近崇貞觀之規逺復成周之制自邦畿以刑于下國始天子而逹于諸侯則可以制豪猾之强無踰檢之患矣臣前所謂生徒墮業由學校之官廢者蓋以國家貴其禄而賤其能先其事而後其行故庶官乏通經之學諸生無進業之心矣臣前所謂列郡干禁由授任非其人者臣以為刺史之任理亂之根夲繫焉朝廷之法制在焉權可以抑豪猾恩可以惠孤寡強可以禦姦冦政可以移風俗其將校有曾經戰陣及功臣子弟各請隨宜酬賞無理人之術者不當授此官則絶干禁之患矣臣前所謂百工滛巧由制度不立者請以官位爵祿制其器用車服禁人金銀珠玊錦繡彫鏤不蓄於私家則無蕩心之巧矣臣前所謂辨枝葉者在考言而詢行也臣前所謂形恥格者在導德而齊禮也臣前所謂念生寡而食衆可罷斥惰游者已備於前矣臣前所謂令繁而理鮮要察其行否者臣聞號令理國之具也君審而出之臣奉而行之或虧益止留罪在不赦今陛下令繁而理鮮要得非持之者有所蔽欺乎前臣所謂慱延羣彦願陛下必納其言造庭待問則小臣豈敢愛死者臣聞晁錯為漢畫削諸侯之策非不知禍之將至矣忠臣之心壯夫之節苟利社稷死無悔焉臣今非不知言發而禍應計行而身戮蓋所以痛社稷之危哀生人之困豈忍姑息於時忌竊陛下一命之寵哉昔龍逄死而啓殷比干死而啓周韓非死而啓漢陳蕃死而啓魏今臣之來也有司或不敢薦臣之言陛下又無以察臣之心退必受戮於權臣之手臣幸得從四子遊於地下固臣之願也所不知殺臣者臣死之後將孰為啓之哉至於人主之闕政教之疵前日之弊臣既言之矣若乃流下士之惠條近古之理致其和平者在陛下行之而已然上之所陳者實以臣親承聖問敢不條對雖臣之愚以為未極教化之大端皇王之要道伏惟陛下事天地以教人敬奉宗廟以教人孝養高年以教人悌育百姓以教人慈調元氣以煦育扇太和於仁夀可以逍遥而無為垂拱而成化至若念陶鈞之道在擇宰相而任之使權造物之柄念保定之功在擇將帥而任之使修分閫之𭔃念百度之未貞在擇庶官而任之使專職業之守念百姓之愁痛在擇長吏而任之使明惠養之術自然言足為天下教動足為天下法仁足以勸善義足以禁非又何必宵衣旰食勞神愓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慮然後致其理哉謹對















  唐文粹卷三十下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三十一
  宋 姚鉉 編
  文甲揔一十三首
  帝王
  踐祚四
  唐高宗神堯皇帝受禪告南郊文
  唐𤣥宗明皇帝受禪告南郊文
  唐册𤣥宗明皇帝文賈曽
  唐册肅宗宣皇帝文賈至
  封禪二
  唐髙宗天皇大帝封禪文
  唐𤣥宗明皇帝封禪文
  祝夀一
  唐徳宗神武皇帝降誕日獻祝夀文侯喜
  告謝一
  唐徳宗神武皇帝平朱泚後告謝昊天上帝文陸贄
  徽號二
  唐武宗昭肅皇帝㑹昌二年上尊號玉册文李徳裕
  唐武宗昭肅皇帝㑹昌五年上尊號玉册文
  肆赦一
  唐徳宗神武皇帝奉天改年大赦文陸贄
  戒勵一
  唐穆宗文惠皇帝戒勵風俗徳音文元稹
  恕死一
  唐徳宗神武皇帝賜李納田悦王武俊鐵劵文陸贄
  唐髙祖神堯皇帝受禪告南郊文
  維有隋義寜二年五月乙巳朔二十日甲子皇帝臣某敢昭告于昊天上帝伏以生人以來樹之司牧眷命所曯謂之大寳歴數弗在㒺或偷安故舜禹至公揖讓而興虞夏湯武兼濟干戈以定殷周事乃殊途功成一致後之創業咸取則焉臣恭承家慶世禄降及曰祖曰考累功累徳賜履參墟建侯唐社地居戚里門號公宫丕緒隆基足為榮矣但有隋爽徳屬饜大業饑饉師旅民胥怨咨謫見咎徴昭干𤣥鑒備聞卑聼所不忍言臣恭守晉陽馳心魏闕被首濡足拯溺救焚大舉義兵式寧區宇徴要荒之辮髮輯兆庶之離心誓以捐軀救兹人命指陳䘮亂期之乂安有功繼世無希九五惟身與子竭誠盡力率先鋒鏑誓以無貳載䝉𢎞誘克濟艱難電掃風驅廓清天邑傳檄而定岷峨拱手而平闗隴西戎即敘東夷底定非啓非賛孰能兹速尊位世嫡翊奉宗隋勠力輔政無虧臣節值鼎祚云革天禄告移謳謌獄訟聿來唐邸人符神瑞輻凑㣲躬逺近宅心華夷請命少帝知期運已去大命有適遜位而禪若隋之初讓徳不嗣羣臣逼請今六宗乏祀七政未齊罪有所歸恐當天譴請因吉日設壇告類祗畏上帝惠兹下民翼子謀孫罔敢愆徳則小則大無惑無違對越鴻休伏深慙懼謹遣太尉某用薦告之禮瑞冊蒼璧香萁明粢嘉蔬禋祀于皇皇后帝明靈降享仍改義寧二年為武徳元年大赦天下
  唐𤣥宗明皇帝受禪告南郊文
  皇帝臣某敢以𤣥牡昭告于皇皇上帝上皇厭理萬機凝情太古釋兹重負與道優游宇宙不可以無君宗社不可以無主恭惟歴數猥當虛薄懼忝帝位固辭不免遂膺大禮以馭下人敬擇元日告類上帝惟神敷祐四海永綏天極
  唐冊𤣥宗明皇帝文     賈 曽
  朕以寡昧䖍奉鴻休本殊王季之賢早逹延州之節昔者聖厯已讓皇嗣之尊暨至神龍終辭大弟之授豈惟衣冠所覩抑以兆庶咸知頃屬國歩未夷時艱主㓜大業有綴旒之懼寶位深墜地之憂議廹公卿遂司契象日慎一日以至于今一紀之勞勤亦至矣萬邦之俗化漸行矣将成夙願脫屣寰區昔堯之禪舜惟能是與舜以命禹匪私其親神器之重允歸公授皇太子某有大功于天地定阽危于社稷温文既習聖敬日躋委之監撫已移年歳時政益明庶功惟序朕之知子庶不負時歴數在躬宜陟元后可令即皇帝位有司擇日授冊朕方比跡洪古希風太皇神與化遊思與道合無為無事豈不美歟王公百寮宜識朕意
  唐册肅宗宣皇帝文     賈 至
  維天寳十五載嵗次丙申月戊子朔二十一日戊申太上皇若曰咨爾元子某惟天為大惟人君則之順乃徳故舜禹揖讓而履皇極咈乃道故丹朱商均不能保鴻業是以啓有恵廸而夏嗣焉隋有亂紀而唐受焉五聖之御㝢皆以勤儉兢業日慎一日故能享祚長久垂慶無窮洎于六葉恭位四海厭于勤倦緬慕汾陽将保静頤神思我烈祖𤣥元之道是用命爾元子當位嗣統於戲爾有忠孝之誠極于君父爾有友愛之義信于兄弟爾有仁恕之行通乎神明爾有勘難之才彰于兆庶予懋乃懿徳嘉乃神武天之歴數在爾躬汝惟推誠禍亂将兾爾永清汝惟從諫宗社将兾爾復寜佞言惟疵直言惟師任賢弗貳去邪勿疑民非后孰治后非賢罔與守邦欽哉慎乃有位無忝我祖宗之丕烈矣
  唐髙宗天皇大帝封禪文
  嗣天子臣某敢昭告于昊天上帝有隋運屬顛危數窮否塞生靈塗炭鼎祚淪亡髙祖仗黄鉞而救黎元錫𤣥圭而拯沉溺太宗功宏鍊石定區宇於再麾業壯㫁鼇飲滄海而一息臣忝奉餘緒恭承積慶遂得崐山寢燎炎海澄波雖乃業茂宗祧斯實䧏靈穹昊今謹告成東嶽歸功上𤣥大寳克隆鴻基永固凝薰萬姓陶化八紘
  唐𤣥宗明皇帝封㤗山玊牒文
  有唐嗣天子臣某敢昭告于昊天上帝天啓李氏運興上徳髙祖太宗受命立基髙宗升中六合殷盛中宗紹復繼體不定上帝眷祐錫臣忠武底綏内難推戴聖父恭承大寳十有三年欽若天意四海宴然封祀岱嶽謝成于天子孫百禄蒼生受福
  唐徳宗神武皇帝誕節獻夀文 侯 喜
  維孟夏十四日天䧏皇帝之辰羣臣感覆燾之恩朝明庭而獻萬夀者外盡四海罔有不至時臣亦幸在京師無因緣以陪進竊自思念其感恩受賜與羣臣無異徒以其身之卑賤至願莫伸如瘖者欲言躄者欲趨乃作降誕日獻夀文一篇恭置于康荘之衢其辭曰
  未有人云則有彼天千變萬化兮道無常全髙明運轉兮與人下馬聖人法象兮則相永年自我自度兮祗畏乾乾天受降福兮與人下焉臣今敢獻夀如天博厚配天兮其誰則地含容光大兮無與二山澤藏寳兮富有無既聖人體順兮不愛其利自我自誠兮其他至地至地不測兮生物咸遂臣今敢獻冨如地日出輝輝兮風来薰薰甘露霡霂兮卿雲氛氲民曰五星兮生乎今辰愛我則君何以慶兮無稱其恩榮華富貴兮子子孫孫臣敢獻福兮如所聞
  唐徳宗神武皇帝平朱泚後告謝昊夫上帝祝冊
  文           陸 贄
  維貞元元年云云嗣天子臣敢昭告于昊天上帝顧惟寡昧不克明道丕膺眷命俾作神主常恐獲戾上帝横災下民兢兢業業夙夜祗畏居位五祀徳馨蔑聞皇靈不歆是用大儆殷憂播蕩踰歴三時誠懼烈祖之耿光墜而不耀側身思咎庶補将來上帝顧懐誘衷悔禍勦兇慝之凌暴雪神人之憤耻舊物不改臣心載新兹乃九廟遺休兆人介福以臣之責其何觧焉間屬冦虞乆稽告謝今近郊甫定長至在辰謹以玉帛犧牲粢盛庶品異慿禋燎式薦至誠太祖景皇帝配神作主尚饗唐武宗昭肅皇帝㑹昌二年上尊號玉冊文
  李徳裕
  維會昌二年歳次壬戌四月乙丑朔十四日戊寅攝太尉光禄大夫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臣徳裕銀青光禄大夫守尚書左僕射兼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臣珙銀青光禄大夫守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臣李紳及文武百官金紫光禄大夫檢校司徒兼太子太保臣僧儒等六千五百七十四人言臣聞羲皇首太古之號成湯顯神武之稱我髙祖皇王是憲尊名若古貽厥丕訓為孝孫之法豈不善始善述哉矧乃巨唐受命繼體承業理運将至大君以興昊穹所以開至聖也曩者明兩未定帝華不協捨𦙍傳聖深惟至公先后所以昭天命也亦猶堯發于唐侯文興於代邸神明之祚不其難哉伏惟皇帝陛下清明傳鬯光耿四海𤣥徳真隣天休大賚日角見表氣志如神爰初定命正心理物如辰居其極而天下無邪矣由是昭徳塞違尊賢逺佞禹不自滿成不自康㒺盤于田不邇于色自閨壺以施王敎由家道而刑國風去比周覈名實擥權綱擇聖徳修舊典協誠質扢嘉壇欵太一進正臣以端治表禮故老以求讜言逺無蔽獄近無留命祈𤣥祖而膏雨降祀靈岳而嘉榖登省刑罰而蓬㪍消發倉廪而螽螟息去嵗龍旂承祀大輅親郊捧玉瓉而一獻光靈來格振金石而六變魄寳昭臨然猶古訓是學緝熙于道天文炳煥雲漢其章温恭敬遜承太任之敎和樂愷悌洽戚藩之心徳風偃于羣黎威霆動乎絶域又以敬養不逮于長樂昭配未升于禰宫每懐嗣徽蒸蒸而慕所以奉若慈訓對若兩儀因心立制永錫其敎寛底劉之罪興惻隐之仁廻霜収電為之反禾及單于慕義景付朔邉耀徳戢兵謙臨是受至於備文物展國容莫不先甲而布甘澤丁辰而廓隂翳和景晏温卿靄絪緼斯所謂神祗之心應矣天人之際交矣於是服冕之士戴鶡之倫暨藩衞邦伯黄髪鮐背不謀而進曰陛下𤣥黙天睟輝光日新大矣孝熙四極爰臻誠宜玉版温潤鏤鴻明之徳神寳焜燿薦萬斯之年丕惟大典不可辭也陛下猶謙退固拒至于三四羣臣不已乃曰俞哉夫徧覆包含之謂仁極深研幾之謂聖憲度著明之謂文蠻夷震懾之謂武感而遂通之謂神無思不服之謂孝臣等不勝大願謹奉玉寳上尊號曰仁聖文武至神大孝皇帝伏惟陛下乾徤不息謙尊而光樂戒其耽禽戒其荒夀乃侔於殷宗俗乃厚于成康貽燕後昆受福無疆臣徳裕等誠歡誠躍頓首謹言
  唐武宗昭肅皇帝會昌五年上尊號玊冊文
  李徳裕
  維會昌五年嵗次乙丑正月己酉朔一日己酉光禄大夫守太尉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臣徳裕光禄大夫守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臣悰朝議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兼中書門下平章事臣李讓夷朝議大夫守中書侍郎兼户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臣崔鉉及文武百官太中大夫太常卿臣孫簡等六千二百二人言臣聞在昔周宣獫狁内侵四牡薄伐以定王國則詩人大其功暨于漢宣北夷乖亂呼韓慕義郅支逺遁則簡策著其羙惟此二代稱為中興間者開成之末星孛如雲螟飛蔽天先帝感之黎人懼焉乃受至聖遺大投艱迄兹成功厥有冥數伏惟仁聖文武至神大孝皇帝表應龍翼粹含乾剛神全而正氣凝宇定而天光發智燭千里動必察㣲心鏡萬機物來斯應于是五材用四維張建中和之極綴前聖之綱重樞機修法制刑御家之理無出壼之言銷讒邪逺巧佞斥背公之黨退好徑之人内嚴體貌增堂陛之峻外絶締交去輔車之勢古所謂受命於天惟舜獨也已又曰一心定而萬物服唯陛下得之曩者北狄矜功耗蠧中國種類磐牙根柢封殖異術胏附縞衣如荼挾邪作蠱侵滛守内倒懸不觧百有餘年旣而龍祠堙滅㩗國款塞質帝女戚海疆有狼顧平城之心鯨吞咸洛之志爰命梟将搴旗刈旋兵鏖穹廬火烈荆榛颺𦋺幙碎轒䡝六羸遯逃貴女生還剗滅妖迹劉除醜類故名王結髮冠帶入臣堅昆稽首鞮譯來獻而又姦臣放命二紀陸梁據太山之固下窺洛邑通故綘之道旁睨近闗樹其遺孽以竊兵柄議者僉曰精甲十萬積糓十年泉魚不察湯網冝懸陛下䧺㫁霆聲羣疑氷釋揚清風而掃雲鼓迅雷以破山任馮異則拔天井而震上黨仗呉漢則發突騎而傾邯鄲壺闗失險山東奪魄屬有戍邉叛将竊發參墟人心摇蕩異議放肆陛下臨朝而言曰二冦獲罪于天予所不捨未三旬而定晉陽纔朞年而滅潞子不以金購狶将多䧏不勞師克粤首馳報非至德感物孰能臻于此乎由是台宰百辟藩屏将帥上言曰成伐東夷而肅慎来賀景翦七國而王室乃安莫不始於武功終致刑措将以禋上帝薦祖宗宜受鴻名以荅𤣥貺陛下猶謙遜而五讓之勤勤罔已乃屈已以俞之雲漢為章所以昭法度也神明其徳所以成教化也魏巍乎有功帝堯之則也勤于大道𤣥祖之訓也臣等不勝大願謹奉玉册玉寳上尊號曰仁聖文武章天成功神徳明道大孝皇帝伏帷陛下不有其名以保其成不徳其功以戒其盈享殷宗之福致周道之平熙我王度永振金聲臣徳裕等誠歡誠躍頓首頓首謹言
  唐徳宗神武皇帝奉天改年大赦
  陸 贄
  門下致理興化必在推誠忘已濟人不恡改過朕嗣服丕構居臨萬邦失守宗祧越在草莽不念率徳誠莫追於旣徃永言思咎期有復于将來明徴厥初以示天下惟我烈祖邁徳庇人致俗化于和平拯生靈于塗炭重熙積慶垂二百年伊爾卿尹庶官洎億兆之衆代受亭育以迄于今功存千人澤及于後肆予小子獲纉鴻業懼徳不嗣罔敢怠荒然以長於深宫之中暗于經國之務積習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穡之艱難不察征伐之勞苦澤靡下究情不上通事既擁隔人情疑阻猶昧省已遂使興戎徴師四方轉運千里賦車籍馬逺近搔然行齎居送衆庻勞止或一日屡交鋒刃或連年不觧申胄祝奠乏主家室靡依死生流離怨氣凝結力役不息田菜多荒暴命峻于誅求疲甿空干杼軸轉至溝壑離去鄉閭邑里丘墟人煙㫁絶天譴於上而朕不寤人愁于下而朕不知馴致亂階變興都邑賊臣乗釁肆逆滔天曽莫愧畏敢行凌逼萬品失序九廟震驚上辱於祖宗下負于黎庶痛心靦貌罪實在余永言愧悼若墜淵谷賴夫天地降祐人神叶謀将相竭誠𤓰牙宣力屏除大盗載張皇維将𢎞永圖必希新命朕晨興夕惕唯念前非乃者公卿百寮累抗章䟽擬以徽號加于朕躬固辭不獲俯遂輿論昨因循省良用矍然體隂陽不測之謂神與天地合徳之謂聖顧惟淺昧非所宜當文者所以化成武者所以定亂今化之不被亂是用興豈可更徇羣情苟應虛美重予不徳祗益懐慙自今已後中外所以書奏不得更稱聖神文武之號夫人情不常繫于時化大道既隐亂獄滋豐朕既不能𢎞徳導人又不能一法齊衆苟設宻網以罪非辜為之父母實增愧悼今上元統歴獻歳發生冝革紀年之號式敷在宥之澤與人更始用荅天休可大赧天下改建中五年興元元年自正月一日昧爽已前大辟罪已下罪無輕重咸赦除之李希烈田恱王武俊李納等有以忠勞任膺将相有以勲舊繼守藩維朕撫馭乖方信誠靡著致令疑懼不自保安兵興累年海内搔擾皆由上失其道下罹其災朕實不君人則何罪屈已宏物予何愛焉庶懐引慝之誠以洽好生之徳其李希烈田恱王武俊李納及所管將士官吏等一切並與洗滌各復爵位待之如初仍即遣使分道宣諭朱滔雖與賊泚連坐路逺未必同謀朕方推至誠務欲𢎞貸如能効順亦與惟新其河南河北諸軍兵馬並宜各于夲道自固封疆勿相侵軼朱泚大為不道棄義蔑恩反易天常盗竊名器暴犯陵寝所不忍言獲罪祖宗朕不敢赦其應被朱泚脅從将士官吏百姓及諸色人等有遭其扇誘有迫以兇威苟能自新理可矜宥但官軍未到京城已前能去逆效順及散歸本道者並從赦例原免一切不問天下左䧏官即與量移近處已量移者更與量移流人配隸及藩鎮効力幷縁罪犯與諸使驅使兼别敇於諸州縣安置及得罪人家口未許歸者一切放還應先有痕累禁錮反逆縁坐承前恩赦所不該者並冝洗雪亡官失爵放歸勿齒者量加収叙人之行義或未必兼搆大厦者方集于羣材建竒功者不限于常撿苟在適用則無棄人况黜免之徒沈鬱頗乆朝過夕用勿拘常例諸軍諸道赴奉天及進収京城将士等或百戰摧敵或萬里勤王扞固金城驅除大憝赴危難者其節著復社稷者其業崇我圖爾功特加彛典錫名疇賦永永無窮宜並賜名奉天定難功臣身有過犯遞減罪三等子孫有過犯遞减罪二等當户應有差科使役一切蠲免其功臣已後雖衰老疾患不任軍旅當分糧賜並宜全給身死之後十年仍回給家口其有食實封者子孫相繼代代無絶其餘叙録及功賞條件待收京日並准去年十月七日十一月十四日敇處分諸道諸軍将士等乆勤扞禦累著功勲方鎮克寕惟爾之力其應在行營者並超三資與官仍賜勲五轉不離鎮者依資與官賜勲三轉其累加勲爵許回授周親内外文武官三品已上賜爵一級四品已下各加一階仍並賜勲兩轉見危致命先哲攸貴掩骼埋胔禮經所先雖効用而或殊在惻隐而何間諸道兵士有死王事者各委所在州縣急遞送歸本管官為葬祭其有因戰陣殺戮及擒獲伏辜暴骨原野者並委所在逐近便收葬應縁流貶及犯罪未𦵏者並許其家各據本官品以禮収𦵏自頃軍旅所給賦役繁興吏因為姦人不堪命咨嗟怨苦道路無聊汔可小康與之休息其墊陌及税間架竹木茶漆𣙜鐵等諸色名目悉宜停罷京畿之内屬此冦戎攻劫焚燒靡有寧室王師仰給人以重勞特宜减放今年夏税之半朕以兇醜犯闕遽用干征爰度近郊息駕兹邑供儲克辦師旅攸寕式當褒旌以志吾過其奉天冝升為赤縣百姓並給復五年尚徳者敎化之所先求賢者邦家之大本永言兹道夢想增懐而澆薄之風趨競不息幽棲之士寂寞無聞盖誠所未孚故求之不至天下有隠居行義才徳髙逺晦蹤丘園不求聞逹者委所在長吏具名聞奏當備禮邀致諸色人中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及博通墳典逹於教化幷識洞韜畧堪任将帥者委常叅官及所在長吏聞薦天下孤老鰥寡惸獨不能自活者幷委州縣長吏量事優䘏其有年九十已上者刺史縣令就門存問義夫節婦孝子順孫旌表門閭終身勿事大兵之後内外耗竭貶食省用冝自朕躬朕當節乘輿之服御絶宫室之華飭率已師儉為天下先諸貢獻自非供宗廟軍國之用一切並停應内外官有冗貟及百司不急之資委中書門下即商議條件停减奏聞布澤行賞抑惟舊章今以餘孽未平帑藏空竭有乖慶賜深愧于懐赦書有所未該者所司類例條件聞奏
  唐穆宗文恵皇帝戒勵風俗徳音文
  元 稹
  敇朕聞昔者卿大夫相與譲于朝士庶人相與譲于齒周成王刑措不用漢文帝耻言人過眞理古也朕甚慕焉中代以還争端斯起掩抑其言則專蔽誘掖其説則欺誣自非責實循名不能彰善癉惡故孝宣必有敢告乃下光武不以詭辭遽行語稱訕上之非律有匿名之禁皆所以防三至之毁重兩造之明是以爵人于朝則皆勸刑人于市則皆懼罪有歸而賞有事也末俗偷巧内荏外剛卿大夫無進思盡忠之誠多退有後言之謗士庶人無切磋琢磨之益多銷鑠浸潤之讒進則諛言謟⿱以相求退則羣居狎處以相識留中不出之請益發其隂私公論不容之詞實生於朋黨擢一官則曰恩皆自我黜一職則曰事出他門比周之跡已彰尚矜介特由徑之蹤盡露自謂貞方居省寺者不能以勤恪莅官而曰務求簡易提紀綱者不能以凖繩檢下而曰宻奏風聞獻章䟽者更相是非備顧問者互有憎愛苟非秦鏡照膽堯羊觸邪時君聼之安可不惑參㫁一謬俗化益訛禍發齒牙言生枝葉率是道也朕甚憫焉我國家貞觀開元同符三代風俗歸厚禮讓並行兵興已來人散乆矣姑欲導之以徳不欲驅之以刑然而信或未孚理有未至曽無耻格益用彫刓小則綜覈之權見侵于下軰大則機宻之重旁撓于薄徒尚念因而化之亦既去其尤者而宰臣等懼其寖染未克澄清備引祖宗之書願垂戒勵之詔遂申教告頗用殷勤各當自省厥躬與我同⿸广互 -- 底于道凡百多士宜體朕懐
  唐徳宗神武皇帝賜李納田悦王武俊鐵劵文
  陸 贄
  維興元元年嵗次甲子正月癸酉朔二日甲戌皇帝咨爾具官某嗚呼君者所以撫人失於所撫則叛下者所以奉上乖于所奉則刑各當其理徳用不擾各違其分亂于是生朕徳薄化淺昧於君道罔知省已姑務𤯝人是以徴師徂征連歳靡息惟爾以誠志之不逹反仄于厥衷阻衆興戎結舋拒守豈非上失其所撫而下失于所奉歟書曰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我實不徳兆民非咎俾廢其生業離其室家陷于困窮死於戰陣老病失養孤惸靡依怨結蒼旻感傷和氣朕為人父母得不愧于心哉晨興以思夕惕以悼粤自嗣位迄今六年天將悔禍朕方覺悟爾亦知之衆心厭亂思以保安叶於朕懐若膺符契非天地合徳人神合謀將茂育羣生則何以臻此朕是用上順天意俯従人心滌爾疵瑕復爾爵位坦然靡阻君臣如初功載鼎彞名藏王府子孫代代為國勲臣河山帶礪傳祚無絶朕方布大信承天子人若食其言何以享國於戲其祇若明命用保無疆之休





  唐文粹巻三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三十二
  宋 姚鉉 編
  文乙總一十三首
  帝王
  謚册二
  唐中宗孝和皇帝謚册文蘇頲
  唐徳宗神武皇帝謚册文權徳輿
  哀册六
  唐髙祖神堯皇帝哀册文虞世南
  唐太宗文武皇帝哀册文褚遂良
  唐中宗孝和皇帝哀册文徐彦伯
  唐睿宗𤣥真皇帝哀册文蘇頲
  唐𤣥宗明皇帝哀册文王縉
  唐憲宗章武皇帝哀册文令狐楚
  后妃五
  謚册二
  唐順宗莊憲皇后謚册文權徳輿
  唐懿宗元昭皇太后謚册文夏侯孜
  哀册三
  唐太宗文徳皇后哀册文虞世南
  唐髙宗則天皇后哀册文崔融
  唐代宗貞懿皇后哀册文常衮
  唐中宗孝和皇帝謚册文   蘇 頲
  維景雲元年嵗次庚戌十月戊寅朔十三日庚寅攝太尉銀青光禄大夫守户部尚書上柱國宣城郡開國公臣姚珽等上議曰臣聞聖人極天下之頥以象其物宜成天下之文以察其時變加於百姓之謂徳刑於四方之謂風徳也者動於神明風也者由於教化原始見則名合道先知終存義迹因形表其來尚矣伏惟大行應天神龍皇帝纘武之命允文之基肇承於宥宻以至乎緝熈若乃含青雲之符燿赤光之瑞履順而一夷險安貞而再潛躍由是恭于三朝服兹四罪傒予之始祀夏而無改舊物若帝之初遷周而有膺新命䖍匹夫蒸蒸之思愛於文母豫太帝庚庚之占友於王季既而三年諒闇九族敦叙免喪問道穆乎天子之容退朝藏宻怡若家人之禮功收其成不以微刑濟其寛不以大讜詞所不忤讒説所不入約躬而厚物盡下以推人翺翔乎儒雅之林經啟於文章之囿不傷麛卵不天卉木體仁也行於蠻貊暨於陪臺施惠也酌中衢之樽不竭也陳太廟之器不盈也故能百寶用四靈臻嘉禾神芝日獻于府柔逺格懷荒至名駒巨象嵗填于牧方採厚陵之露華感而通夢遂揚昊壇之烟燎嚴以配尊然後心遊絶冥神寄愷樂在雲臺之上希夷於真諦之門追汾水之陽縹緲乎列仙之館豈圖變生氛沴凶遘霄極欻憑玉以大漸顧遺弓而上仙所以函夏攀援人神哀戚龍攢既啟鳥耘逾慕禮撤三獻北有因山之名法崇二言南有至郊之議謹案謚法慈惠愛親博施備物皆曰孝安人緝衆推賢讓能皆曰和夫孝以安親和以安人是則憲先生之典謨垂後裔之光烈者蓋天之所稱矣請上尊謚曰孝和皇帝廟曰中宗謹上
  唐徳宗神武皇帝謚册文  權徳輿
  維永貞元年嵗次乙酉月朔日孝孫嗣皇帝臣某伏惟大行皇帝徳合天地作人父母纂承光明建用皇極昔在寶應制天下賦輿戚藩以大自魯疏雍師律既貞㑹陜收洛克燀威命廓開王塗是登上嗣乃宅丕后服藝祖神宗之大烈有乾乾翼翼之至敬敷佑迪哲尊嚴懿恭燭明四極發育萬類濯沐乎仁澤澄清乎理本巍巍乎建中風聲與貞觀同符洎時有祲沴變生京轂省方展義𢎞隂隲之功整旅致誅申震燿之令氛祲滅息侯王䡄道丕冐持載鏡清砥平然後明禋毖祀萬靈以接翕受敷施九徳咸事含𢎞亭毒以致其和博採虚受以通其志政刑有箴宸扆有銘煥乎文明之化成也因時創節象卦設樂薰然中和之被物也納嘉言於近侍輟已行之詔疾讒口於宵人宥過失之罪去徽號而約已正廟祧以尊祖九譯通道萬方來庭寶旅焯乎勲籍夷歌陳於樂府霜露所墜車書大同順氣旁達天休滋至慶霄輪囷徳水清澈三辰秉陽以宣耀百嘉麗地而文感飛走呈祥肖翹遂性在峟天下二十有七年夫文思光被陶唐之盛也憯怛忠利虞帝之教也亹亹穆穆周文之業也聰明神武漢祖之烈也窮古先之大律極帝者之上儀方將扈升崇丘侍檢玉牒奄遺天命永棄萬方億兆嗷嗷哀號靡訴顧惟沖昧懼忝孫謀君父有命付兹神器䖍恭貽訓感慕滋深今因山既建同軌畢至一二元老宗工碩生考稱天之禮稽節惠之法式遵古義敢薦大名謹遣太尉某謹奉册上尊謚曰神武孝文皇帝廟曰徳宗伏惟聖靈昭格膺是典禮幽贊丕祉流於無窮嗚呼哀哉
  唐髙祖神堯皇帝哀册文   虞世南
  維貞觀五年太嵗云云即以明年某月日遷座于獻陵禮也𤣥覽載籍逖聴皇王立徳可久應運斯昌天基崇峻帝系悠長虹暉降祉真氣呈祥䓤衡朱黻熊軾龍常契叶禎符誕生睿聖彤雲晝聚黄星夕映舒巻潛躍㡬深道性地載天臨日暉川鏡厯試藩岳風移俗正火徳云謝羣龍戰野蚩尤曜旗王良策馬拔山曀日滔天泯夏蕩拒黎元阽危宗社提劒創業仗鉞専征風驅雲動海運天行伐謀上畧制勝神兵尊王踐土復帝夷庚職惟上相任隆羣辟六階已平四門咸闢殊物顯命彞章典册錫重介珪禮優乗石烟霞改色鏞管變音觀國受命負扆君臨仁霑動植化感飛沈殷輅周冕禹迹堯心削觚反樸抵璧藏金商俗未改遺氛阻亂沙塞䖍劉伊瀍叛渙應變雷動乗機電斷十角雲消三川氷泮漸以文教致諸王道制禮和樂尊儒養老翠鳳棲梧丹魚在藻水浮𤣥貝階榮朱草威加海外澤被區中要荒合軌鞮羯遐通没羽沈浪飛輪駕風眷言䆁負有懷髙謝翛爾櫟陽杳同姑射趨詩禮以承天禀義方以成化聿膺景福方期永年玉几奄及金縢遂愆絶五日之晨省遽千齡而上仙攀帷扆以孺慕抱劒舄以纒綿嗚呼哀哉䖍奉顧託式遵遺志指珠玉而不藏即陶甄以成器貽儉徳以為譽垂風聲於後嗣嗚呼哀哉永去天邑言遵地肺背沃野之神臯越通川之清渭懷岐下之前迹眷新豐之舊里笳哀噎以留思旐翩翩而顧指悲風急而拱木吟平野晦而寒烟起嗚呼哀哉惟綴衣之如昨忽馳光之莫駐亟時逝而節改俄涉新而履故野蒼蒼以日衰嵗凛凛而行暮感物悲於氣序銜哀踐於霜露泣川水之逝波動商山之風樹蹐厚地而無感仰髙天而何訴嗚呼哀哉曰聖與人誰前誰後炎昊無金石之固勛華異松喬之夀孰厯世而長存唯令名之不朽矧𤣥功與至徳冠列辟而為首俾軼五而登三與天長而地久嗚呼哀哉
  唐太宗文武皇帝哀册文  褚遂良
  維貞觀二十三年嵗次己酉五月甲辰朔二十六日己kao巳大行皇帝崩于翠微宫之含風殿旋殯于太極殿之西階粤八月庚寅將遷座于昭陵禮也鳳管凝和龍帷將曙溢化同軫綿區縞素哀子嗣皇帝某覽風樹而増感攀銅池而拊膺迫宗祧之是寄傷往駕之無憑奠樽盈而悲緒促靈景翳而愁雲興去劒滋逺清徽方閟爰詔司存傳芳瓊字其辭曰
  三微固祉五曜垂文光昭司牧對越唐勛族著𤣥牝家傳縉雲髙配于天一人有慶大行神武惟㡬作聖良書自得髙文成性夙表餘雄先懐反正蒼兕爰發朱旗首令寰瀛昬墊闗洛荒蕪妖傾地軸盜弄乾樞戎衣光啟霸政宏謨天兵電掃月陣風驅蚩尤遞翦猰窳咸誅閏位不䖍餘分興戾先收秦組次焚商袂轉圜上畧容光下濟從邑垂仁賓門灑惠修風順軌凝圖奉睿青戾同規𤣥珠協契發輝三五聲明遐裔泛野休兵靈臺偃革升巖藏銑遵河奉璧學肆徐輪丘園散帛就日攸宜如天在斯刑哀動植化美塤箎樂華曽舉禮葉旁垂沙塲罄翦斗極咸羇狼山入囿潮渚歸池東旌若木西斾條支龍鄉委質鳥服來儀大矣乗時悠哉利見文龜浮沼應龍在淀潏露飛甘卿雲呈絢松荑望辛瑤華方薦仙丹劒術星飛告變凝沴氣於升年掩璿暉於離殿嗚呼哀哉商管初秋飛弦罷佾驚川悠緬宫車晏出大隧弗營元龜獻吉展軨效駕端圭司日迫靈心於將餞痛皇情其如失凝秋林於廣路遡悲風於長術經柏梁而徐轉邁蘭池而從蹕聳輕斾之逶迤動邊笳之蕭瑟嗚呼哀哉周營甫竁漢啟泉闈榖林搖落喬巖變衰平原淒兮白日逺深渚澹兮秋雲飛覧銅雀而興慕傷鼎湖之不歸嗚呼哀哉崤陵𤣥壤嵎山窮路虚衞翻英輕馳委素堯門閉而日慘羲庭易而雲呀嗟厚徳之長違仰髙天而攀慕嗚呼哀哉崇基永煥置業方昭遺風餘烈天長地遙想神襟而騰茂縱史筆而揚翹籠嘉聲於日月終有裕於唐堯嗚呼哀哉
  唐中宗孝和皇帝哀册文   徐彦伯
  維景龍四年嵗次庚戌六月辛巳朔二日壬午大行應天神龍皇帝崩于神龍殿旋殯于太極殿之西階粤景雲元年十一月二日乙酉將遷座于定陵禮也畫攢毁帟雕輼肅軔縞紼霜迴丹斾雪引御窆臺之眇黙背天閣之崇峻皇帝瞻在原之墜響感聮蕚之凋隂禮奠收兮泣遺跡同氣訣兮悲聖心爰命下臣式揚鴻懿咨睿烈於金牒刻明猷於玉字其詞曰
  少典之子重華之孫珠聮寶系海浸昌源鳳鳥鳴國龍蛟守門於鑠皇朕赫應成命青靄南浮彤雲北映掃刷中㝢光亨累聖欽若應天纘成前慶身佩星斗掌提曦鏡克明克類允武允文就之如日望之如雲聲中律吕辭合典墳道懋登庸榮膺繼體位擁青陸業移朱邸春誦夏絃冬詩秋禮復子明辟固天攸啟鵬舉提象鸞飛鑿乾蘿圖已御芝璽仍傳拱黙當宁賡歌撫弦堯親更睦媯徳逾羶萬寶阜成四門光闢宵衣若厲道風猶戹野接翹車殿横儒席留連縞讌婉孌詞客潤洽泉魚恩周卉毳鞮譯騖輪要荒走幣削觚反樸寛刑薄税俗富京坻人忘疵癘帝圖廣運天意難誣旖旎祥籙張皇瑞符仙芝抱砌神萐搖厨龜負綈檢鱗銜斗樞孝思罔極宗庸克賽親幸國陽式陳昭配翠輦容與蜺幬晻曖蒼璧森羅明祗肅對𤣥精備典洪範盈疇將竦華篕遙封岱丘厭紫宙之阨僻追白雲之豫遊時若慕於喪妣道空在於委裘嗚呼哀哉惟㡬在辰枚卜違吉仍几虚座綴衣空室景沴攝提悲纒昱日羣臣奉於末命天下悲乎晏出嗚呼哀哉宗伯𦲷典同軌赴辰龜謀入兆犀鞟移輴唱苦挽於香掖咽酸笳於𥌓旻彤階皛皛兮露驚月玉座微微兮花掩塵嗚呼哀哉列綺城之哀仗引滋橋之度幰朔飈急兮御道寒愁日晦兮雲郊晚駐石馬之新塗下金天之舊坂見疎杏之原長覺深松之路逺嗚呼哀哉伊昔睿喆先謀壽宫猗那我后復幸方中委冠劒於泉穸保明靈於昊穹山有移兮海有變道無缺兮聲無窮嗚呼哀哉
  唐睿宗𤣥真皇帝哀册文   蘇 頲
  維開元四年嵗次丙辰六月乙巳朔二十日甲子大行睿宗大聖𤣥真皇帝崩於百福殿徙殯于太極殿之西階粤十月朔某日將遷座于橋陵禮也素帟褰周青壼警節儼無聲以虚衛陳有象而成列哀子開元神武皇帝某追攀引䌇𦕈擗司常悽庶物其涕迸感衆靈而影彰睠兹鴻業欽若要道爰制近臣敢揚大寶其詞曰髙祖興唐垂其耿光睿宗誕慶紹我明命明命伊何重熈累盛耿光伊何翊善傳聖在昔分瑞爰初剖符宅殷令典居相宏圖宣哲觀藝祗庸服儒踐其成式納以嘉謨否厯終泰傾維更紐予從代王子事周母退象藏宻沖襟釋負不為震驚自得謙受權乃復亨塞而自開固推皇弟仍陟元台鳴牝搆孽紛虹肆災飈馳神武電掃姦回三讓天下載登宸極順夫甿心忘我帝力鞮譯修貢親賢任職樂英已敷禮緯重繹宗廟率祀郊丘肇禋養而迎夏芟以祈春靜黙㳂道和平返淳知周翔泳功濟陶鈞知子惟明從吾所尚陋伊祈之莫緒追齧缺而將喪帝允執乎厥中皇遂崇於太上始授圖而觀察終脱屣以清曠齋必閒館朝而别宫問安順色資孝𢎞風理極兼受言承至公豈綴衣而憑几忽成鼎而號弓嗚呼哀哉夢年罕驗顧是付囑屬神器其得所委靈心其何欲増摧絶以孺慕竟厭時以去俗萬邦赴而同軌六遂陳而帥屬外羣悲於縞素中不瘞於珠玉蜃輅迎轉龍㡛戒徂寒生紫殿曉發清都笳挽遟遟而徙靡斾旌戀戀以威紆除櫟陽之御路指橋嶽之幽途禮既獻而三撤神方寧而九虞逺遊通冠近嚴歸蹕因髙而渭川盡見馮下而秦京稍出積耘草以横霜攢悲松以翳日嗚呼哀哉粤羲軒之建子姒兮令問傳其不已猗簡册之尊聖真兮鴻名冠而方始然後景雲藹華露滋揚至徳殷永思此天子之孝也臣何足以知之嗚呼哀哉
  唐𤣥宗明皇帝哀册文    王 縉
  維寶應元年嵗次壬寅建巳月五日𤣥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崩于神龍殿旋殯于太極殿之西階粤以寶應二年三月甲辰朔十一日將遷座于泰陵禮也象物已設仙馭將飛空聞脱屣無復求衣孝孫皇帝親臨遣奠意延晷刻向池綍而涕流想山園而心惻九天兮無所一往兮何極感貽美於孫謀俾述事於祖徳其詞曰天厭隋亂中原無主人歸唐徳上帝是輔以聖易暴興文繼武義冠殷湯威包漢祖仰膺厯數光宅區宇惟皇得一承乾嗣五赫哉厥初萬物斯覩景龍之際乾儀反坤不利王室將開禍門吕危劉氏趙啄皇孫我獨仗劒神期武賁上排閶闔俯掃軒轅不驚宗廟大造黎元為而不有禮備尊尊乃奉睿宗爰受寶命問安侍膳純孝至敬維城之年佐潞之政一蓍獻兆百靈翼聖躍馬截流水不敢競潛龍變海池亦呈慶有開必先興王之盛誥曰皇帝余倦于勤往纘丕業以順兆人辭之不可其命惟新體乾之大法土之均臨之以日生之以春寒暑彰信動植知仁九族既睦四門既賓天通之聖電斷之神求賢簨簴就列搢紳讜言是聼庶政必親刑措兵戢威加徳馴戎狄讋竄塞不驚塵琛賮爭入來自無垠駕鼓斥駿焚裘棄珍風雨時若京坻相因師於上古思與還淳然後制禮節焉作樂和焉北祠后土南郊上𤣥齋祭陵廟位號山川教戰講武祈農籍田冕旒問俗旌旗幸邊文物蔽地英聲動天鳳巢麟擾甘露醴泉九尾三脊朱草霏烟繽紛効祉每嵗且千道徳洋溢乾珅交泰成功如何登封于岱太平如何是時無外才藝餘美帝王之最學究天人乙夜慙對文齊日月秋風靡逮推厯正元調律平害札動雲落弦開葉碎揮琴陋虞教謌輕沛良辰可賞聴政方退鐘皷屢陳君臣髙㑹巍巍蕩蕩四十餘載巡省順動西南奥區命子出震繼明握圖長驅猛士累翦封狐不失舊物言旋上都離宫就養壽酒多娛習道久矣神仙逺乎嗚呼哀哉湖上鑄鼎海中祈藥忽乗紫氣長遊碧落千門萬户若無天兮寥廓八達九衢雖有人兮寂寞淚為雨於宸極哭成雷於郊郭遺轍跡而徒攀葬衣冠而可託同軌畢至初陵已開震鳳輦於仙仗降龍輴於帝臺儗將行兮肅穆似有覩兮徘徊遇春城兮如送望暮山兮謂來嗚呼哀哉壽原肇吉先天不違接橋山之大隧營金阜之𤣥扉擁馳道兮皆往獨宫車兮不歸厚夜兮藏晝終天兮戢輝文始逺極武餘英威立徳不朽至道惟微雖隂陽之與變化侔聖徳兮安可希超前古以作則遺後代以垂衣嗚呼哀哉
  唐憲宗章武皇帝哀册文   令狐楚
  維元和十五年嵗次庚子正月甲戌朔二十七日庚子移殯於大内太極殿之西階粤五月十五日庚申遷座于景陵禮也玉衡南指金波西落皓雪集其麻衣素雲褰其綃幕栁宫龍動竹池魚躍兆庶雨泣於浩穰萬靈風號於寥廓哀子嗣皇帝仰攀雕輦殷奠瓊筵哀無容以觸地痛不返而終天仙仗徐進宸儀永隔降睿㫖於鸞臺揚聖功於鳳册其詞曰
  配天惟唐伊祁同光應道為帝𤣥元之系聖人有作孝子善繼顯赫十朝緫齊四裔執其大象司彼左契武烈誕敷文明下濟出潛離隠或躍未融親則盤石封殊翦桐承祧黄屋主鬯青宫禮樂盡在謳謌荐至軒皇倦勤傳付神器太母侍養親臨寶位怡聲下色先意承志家令敢言天子屏貴明明出震業業承乾其仁如山其智如泉理析堅白學探幽𤣥揮毫霧動掞藻霞鮮所持者儉所寶者賢刑靡不省賞無不延冕旒迎日珪璧祈年涕謁宗廟臣朝昊天天縱神聖日躋孝敬鴻名再加寶厯一定窮人屢賑名士交聘獸愛觸邪草憐指佞梯航修貢鱗羽遂性河色呈符山聲告慶編書辨謗創殿思政甘節必稱苦言終聴稜威之逺徳政之盛霜雪憲章雷風號令夏臺齒劒上黨納穽趙際宅心鄴中聴命誰能去兵王者有征玉壘霧廓金陵鏡清狐鳴上蔡蟻聚東平伏鑕就戮迴戈受烹始以上殺歸於好生恢恢不失蕩蕩難名信及隠微道存溥愽走馬斯郤昆蟲咸若調其玉燭徇以木鐸混同車書逺頒正朔範金合土大興太學清蹕鳴鑾將登髙嶽四維既張五刃已藏蠻夷戎羌敢不來王天下清淨朝廷樂康㑹冠劒以髙晏戲魚龍於廣場有嚴有翼無怠無荒俗皆臻於壽域人自為於犧皇日出入兮安窮極雲飛揚兮無處所瑞方瞻乎鳳來災忽聞於鸛語謂百年之可卜嗟九齡之不與當凝旒而下臨奄脱屣以輕舉萬姓哀其考喪千官懷其后撫封人猶祝於南山帝子巳號於北渚嗚呼哀哉披靈衣兮如在委仙珮兮若休建環海以靜寐謝鼎湖而逺遊桂華朗兮髙殿寂梧葉暗兮深宫愁驚同䡄之遽至咽長川而不流嗚呼哀哉威儀肅設文物前列酌玉斚以宵奠駕金根而曉發出朱雀之正門背青鸞之逈闕逶迤原野蒼茫日月去復去兮降堯階悲莫悲兮臨禹穴嗚呼哀哉地開蒼谷天作豐山江海自流於泉下城郭取象於人間髙封馬鬛永秘龍顔鱗有逆兮曽觸髯欲升兮尚攀朝百靈以肅肅遺八駿以閑閑陵植柏兮未拱閣生苔兮已班嚴日宫而深閉藹雲幄以空還與衆感於萬井結宸悲於九闗嗚呼哀哉神行無方乾徤不息物皆被於聖澤人自迷於帝力巍乎髙代之行至矣動天之徳後𤣥壤以長存冠蒼穹而罔極嗚呼哀哉
  唐順宗莊憲皇后謚册文   權徳輿
  維元和十一年嵗次甲申某月朔日哀子嗣皇帝臣某伏惟大行皇太后柔明承天廣大法地齊二儀以發育含萬物而化光靜専宅心謙儉約已塗山積厚淮水秉靈四徳交修六宫承式於徳宗有逮事之孝敬於先皇有輔佐之憂勤啟迪風徽儀形天下伏以永貞誥命脱躧寰區乃居太上之尊乃正中宫之位顧兹沖𦕈上荷劬勞自幼逮長禀邑姜之教勗繼體纂圖申長信之供養率用慈訓施于理道母儀所被子惠所覃一紀于兹萬方䝉福以載物之量包逮下之仁嗣任姒之徽音慕黄老之清淨宜錫丕祉壽如岡陵昊蒼不愸艱棘俄及追惟顧復創鉅感深銜恤茹荼叩心罔極今祔隅先逺龜筮告吉順厚夷體幽嚴就路宰政卿尹與典禮之官詢考古式詳稽謚法以周道章明未之或改敬形擬議敢易大名謹遣攝大尉中書侍郎平章事臣裴度奉册上尊謚曰莊憲皇后伏惟皇靈降格淑聖幽贊昭配清廟對越鴻休與大隂方祗永永無極嗚呼哀哉
  唐懿宗元昭皇太后謚册文  夏侯孜
  維大中十三年嵗次己卯九月癸丑朔二十七日己卯嗣皇帝臣伏惟先太后體貞明以合天本懿粹而象地發秀于外含章在中由潁川以表祥配沙麓而比徳塗山佐夏莘野興商潛耀空藴於方祗秘景莫觀於圓魄卓爾絜操穆然凝輝欲報之徳昊天罔極臣猥以沖昧獲奉宗祧怵惕哀焭慮墜大寶而天意允若人心克諧惟懷永圖懼乖末命退省䝉固上感劬勞繫鏡無塵賜衣有篋宸儀雖閟慈㫖長存莫追蘭殿之晨昏空感椒塗之霜露言成隂教行著國章逮事靡及於循陔終吉徒哀於陟屺敢舉追崇之典寧申顧復之思伏惟舉位以定名考謚以尊徳所以揚茂烈傳休聲率由舊章竊擬素範今禮官詳議庶僚稱贊備陳徽數克播令猷正位號於瑤齋森禮容於金戺母儀無斁廟貌有嚴將享鴻休實憑𤣥祐謹遣攝太尉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平章事蕭鄴奉册上尊謚曰元昭皇太后伏惟明靈昭格俯鑒精誠時已逝而敬在六衣夜不陽而禮存三獻惟是薦享與唐無疆嗚呼哀哉謹言
  唐太宗文徳皇后哀册文   虞世南
  維貞觀十年嵗次甲申六月己未朔二十一日己卯大行皇后崩於立政殿粤九月十日丁酉將遷座于昭陵禮也殯宫夕啟靈轜曉前儼帷帟於空殿肅陛衞於靈筵皇帝親臨宵載義深追逺曕青蒲而永絶悼玉階之莫返蜃輅將引犧樽已撤爰詔記言式揚徽烈其詞曰二儀合徳兩躍齊光列聖觀象邦家克昌猗歟華族英靈降祉比齊越姜匹宋踰子育徳髙門騰芬素里體仁將聖披圖閲史造舟為梁嗣徽前徳履和思順自家形國淑問不已柔風允塞紃組報勤璁珩垂則時逢昌聖運屬休徴代邸膺厯唐侯嗣興紫宫並曜黄道階升化宣風始業贊丕承比徳無競凝神不測應物通理撫機先識體備賢能暉無眺側績包九亂恩加八極性道希夷言容莊敬戒奢處約懷沖履正景曖風暄霜嚴氷淨領畧三古箴規六行源濬流逺時昌祚延國貞誕㪫皇支挺賢談髙辯日學冠通𤣥慈訓所及懿徳光前五福云備千齡方永地紀絶維月輪韜景辰興不豫徳音彌整馬鬛無封鶴珠斯屏嗚呼哀哉異人神於倐忽變容服於平生改清蹕以哀挽易朱旗以素旌昔照朝景響環佩於曽城今㝠永夜吟松栢於山楹嗚呼哀哉氣變灰飛暑退寒襲烟觸樹而凝慘露分枝而垂泣聞哀鴈之夕飛聴悲風之曉急仰雲霄而永慕慟陵寢其何及嗚呼哀哉背𤣥武而北轅絶牽牛而横度途去去而逾逺馬駸駸而不駐想渭水之貫都歎黄山之隠霧嗚呼哀哉嗟人生之浮促若飄風之過牖牖何風而蹔停人何生而能久唯承天與載物邈慈深而徳厚邁任姒之髙蹤播英聲而無朽嗚呼哀哉
  唐髙宗則天皇后哀册文   崔 融
  維神龍元年嵗次乙巳十一月朔二日云云大行則天大聖皇后崩于洛陽宫之仙居殿旋殯于乾陵禮也祖庭火燼攢宫月曉雲帶黼翣風牽絳旐儼天衞之蒼蒼邈神儀之窅窅哀子嗣皇帝慕切充窮誠殷遣奠瞻象服其如在攀龍車而不見閟慈範於長陵戢神輝於前殿示人䡄訓先王典則爰命史臣颺言聖徳其詞曰天生后稷飛鳥覆翼天䕶武王躍魚隕航施于成康武子有光豐沛之疆河汾之陽異氣發祥聖母其昌穆穆皇皇作令于唐至哉坤徳沈潛剛克竒相月偃惠心泉塞蘋藻惟勤紘綖是則訓自閨閫風行邦國七廟肅祗六宫允釐中外和睦遐邇清夷家道以正王化之基皇曰納輔后其謀咨謀咨攸俟皇用嘉止亦既顧命聿懷代已聖后謙沖辭不獲已從宜稱制於斯為美仗義當責亡軀濟厄神器權臨大運匪革宗祧永固寰宇奄宅負衣肅清垂旒光赫洗洗我君四海無氛英才逺畧鴻業大勲雷霆其武日月其文灑以甘露覆之慶雲制禮作樂還淳返樸宗祀明堂崇儒太學四夷慕化九戎禀朔沈璧大河泥金中嶽巍乎成功翕然嚮夙乃復明辟深惟至公歸閑於大庭之節受養於長樂之宫品彚胥悦謳謌載隆鼎祚既穆珽樞已肅庶保太和長介景福如何靡怙而降斯酷后弄孫其未掩人喪妣其馬速嗣皇擗踊列辟扶服九親號咷萬姓荼毒嗚呼哀哉積憂勞而不豫兮搆氛沴而成災逢氷霜之慘烈兮見草木之凋摧感大漸之將至兮遺惠言而不回付聖子其得兮顧黎元曰念哉頒寵錫以留訣兮節禮數而送哀邈終天而一去兮復何時而下來嗚呼哀哉光隂荏苒兮氣緒回互泣盡冬霜兮悲生春露攢塗云啟兮同軌畢赴湘川不從兮洪塋蓋祔古則祀闕今也儀具嗚呼哀哉夜漏盡兮晨輓發轉相風兮搖畫月厭河洛兮不臨去嵩邙兮飄忽指咸陽之園寢厯長安之宫闕旋六馬兮須期考三龜兮中歇嗚呼哀哉出國門兮夷由覽舊物兮親憂備物森兮如在艮時闋兮莫留當赫曦之盛夏宛蕭瑟之窮秋山隠隠兮崩裂水洄洄兮逆流嗚呼哀哉挂旌旐於松烟即宫闈於夜泉下幽翳兮無日上穹隆兮蓋天隧路嚴兮百靈拱殿園虚兮萬國旋如有望而不至怨西陵之茫然嗚呼哀哉攝帝皇之髙風欽文母之餘懿時來存兮立極數往歸兮配地何通變之有恒兮而始終之無愧惟聖慈之可法播徽音於後嗣嗚呼哀哉
  唐代宗貞懿皇后哀册文   常 衮
  維大厯十年嵗在辛卯十月辛酉朔六日丙寅貴妃獨孤氏薨粤明日追謚曰貞懿皇后殯于殿之西階十三年十月癸酉乃命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常衮持節册命其月二十五日丁酉遷座于莊陵禮也素紗列位黼帟周庭輅升玉綴軒𡙇珠欞皇帝悼鸞掖以追懷感麟趾而増慟備百物以殷遣命六宫而哀送宗祝薦告司儀降收爰詔侍臣紀垂鴻休其詞曰
  祚祉條久寵靈誕受元魏戚藩周隋帝后五侯迭興七貴居右肇啟皇運光膺文母績女是因以綱大倫生知隂教育我蒸人瑞雲呈彩瑤星降神聰明睿智婉麗貞仁惟昔天鑒搜求才淑龍徳在田葛覃于谷周姜胥宇漢后推轂王業惟艱嬪風已穆繼文傳聖嗣徽克令不曜其光乃終有慶祗奉園寢肅恭靈命越在哀焭聿追孝敬文織絲組朱緑𤣥黄上供祭服以祀明堂法度有節不待珩璜篇訓之制自盈縑緗叙我邦族風于天下始於憂勤叶成王化慈厚諸女寵臨下嫁登賢進才勞謙日夜服繒示儉脱簪申誡訪問後言讌遊夙退内和羣娣動有矜誨外睦諸親泣辭封拜闕翟有日親蠶俟時忽歸清漢言復方祗萬乗悼懷羣臣慕思玉衣追慶金鈿同儀嗚呼哀哉去昭陽兮窅然乗雲駕兮何在人代宛兮如舊炎涼倐兮已改翠葆森以成列素旗儼而相待言從玉兆之貞永閟瑤華之彩别長秋之西苑過望春兮南登招帝子于北渚從母后於東陵下上清兮動金翠外無像兮中有憑合簫挽以攢咽結雲雨之淒凝吾君感於幽期俯曽亭而望思慘殯媛以延佇極容衞以盡時搖巾袂兮逺訣隔軒檻兮羣悲不復見兮迴御輦傷如何兮軫睿慈下蘭臯兮背芷陽旌悠悠兮野蒼蒼帶白花兮掩淚衣𤣥㤋兮斷膓當盛明兮共樂忽幽處以獨傷去故庭兮日逺即新宫矣夜長襚無文繡之飾器無珠貝之藏蓋自我之立制刑有國之大方嗚呼哀哉見送往之空歸歎終焉之如此方士神兮是與非甘泉畫兮疑復似遺音在於玉瑱陳迹留於金所獻萬壽兮無期存二南之餘美



  唐文粹巻三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三十三上
  宋 姚鉉 編
  文丙總九首
  弔古三
  許由先生廟酹文桞識
  弔夷齊文
  書師曠廟文袁皓
  雷霆一
  上天鼓文程浩
  軍政一
  祭纛文獨孤及
  畏途一
  招北客文
  袪癘一
  送窮文段成式
  責檄二
  責龜文王岳靈
  檄曲江水伯文樊鑄
  許先生潁陽祠庭獻酹文   栁 識
  壬辰嵗夏四月客有自洛東遊至先生遺廟而潁水古風舊山巋然追懐古蹤慕美至道以時酒敬酹于靈既酌既拜獻乎言曰
  天清既能久地静不能朽先生清浄天地全性出於胚渾入於鴻䝉雲遊鳥還蓊鬱和風當時帝道已半滋章欲深大樸散於人未散於山林乃有巢父杳㝠同心堯齎公器退然見推遇聖相感不得不知耳雖濯於清流道終播於無為所謂春膏時蒸朽葉自滋先生含徳唐堯發之潁陽之仁徳日大天下之禄利日卑且聖王所重者名器至人所重者感通推以大名義同讓終亷能感俗道自為功任應㑹之偶然生垂後之清風人登雲嶺多憶箕潁猗歟先生山水齊名兹焉遺廟萬古芬馨
  弔夷齊文
  洪河之東兮首陽穹崇側聞孤竹二子昔也餒在其中偕隠胡為得仁而死青苔古木蒼雲秋水魂兮來何依兮去何止掇澗溪之毛薦精誠而已初先生鴻逸中州鸞伏西山顧薇蕨之離離歌唐虞之不還謂易暴兮文武謂墨縗兮胡顔一吒兮忘飢若有誚兮于巖之關豈不以冠𡚁在於上履新處於下且曰一人之正位孰知三聖之純嘏讓周之意不其然乎是以知先生所恤者偏矣當昔夷羊在牧殷綱解結乾道息坤維絶鯨吞噬兮鬼孽王奮厥武天意若曰覆昏暴資濬哲於是三老歸而八百㑹一戎衣而九有截况乎旗錫黄鳥珪命赤烏俾荷鉅橋之施俾申羑里之辜故能山立雨集電掃風驅及下車也五刃不礪於武庫九𩦲伏轅於文途雖二士不食而兆人其蘇既而溥天周土率土周人于嗟先生逃將奚臻萬姓歸仰兮獨鬱乎方寸六合□蕩兮終跼乎一身雖忤時而過周終臣心而惻殷所以不食其食求仁得仁然非一端事各其志若旁通以阜厥躬應物以濟其利則焉有貞節之規各親之事靈乎靈乎雖非與道而保生乃勗為臣之不二
  書師曠廟文        袁 皓
  吟篁怨桐天其聲乎鏘石鏗金天其文乎擊革鳴絲天其暢乎匏土之韻天其和乎天有至音寄斯八物先生不生斯音鬱鬱先生既生斯音在律嗚呼先生之耳時可求也先生之心不可得也天全樂乎先生之無神乎愚固狂而不可攄先生之有神乎愚堅誠而乞其圖先生之耳有神乎化為天下之耳先生之心有神乎化為天下之心者可以舒於今然後家家知舜琴
  上天鼓文         程 浩
  雷車闐闐六合喧吼驟風雨於南極族星雲於北斗遑俄選蹙東海以波蕩擺太山而𤓰剖玉石至堅切如泥濘松栢至勁粉為枯朽鼉皮擊考而魑魅晱暘龍領觝觸而鯨鯢奔走陶鑄造化之鑪而鴻毛萬像幹運乾坤之柄而嬰孩羣有由是言則九鼎𤨏細三山培塿鼒鼐可以指揮蓬萊可以背負殊不測離蒼天之近逺當懼驚魂在𤣥雲之幾重徒勞矯首及夫白日雨歇長虹霽後列缺緩轡𤣥㝠假手蓄殘怒之未洩聞餘音之良久而小子之謬學敢獻疑於座右今若為善惡之宰主操賞罰之休咎胡不扶持顔閔之羶行夭閼跖蹻之首壽罪一亂臣懲天下之凶醜旌一孝行激天下之悌友法髙懸於堯典刑丕試於周后何必霹靂潛⿱之龍養育吠堯之狗
  祭纛文          獨孤及
  天地不仁神明無親惟正是與若響之荅敢有象恭滔天搆釁稱亂國有明罰神其捨諸賊臣劉展假寵多難敢包狼心竊發蠆毒將敷虐于我上下神祇使東溟揚波羣動昏墊皇帝震怒按劔授鉞命我上將底天之伐於是有虎牙鷹揚之臣蛇矛犀渠之羣横行而東我伐用張月羽雲旗以先啟行方將歴潯陽下南陵収京口掃建業斮梟獍以釁鼓封鯨鯢于京觀俾萬里浪破三象霧廓今以令月吉日整駕即路是用徼福于爾有神惟神降衷尚弼予志敢告無靡旗無絓驂無汰輈無僨車命五將䕶野萬靈並轂令天地氛祲望風掃除魑魅魍魎罔不率俾莫我敢遏為神祗羞尚饗
  招北客文
  蜀之先曰蠶叢兮縱其目以稱王當周室凌頺兮亂無紀綱洎乎杜宇從天而降鼈靈沂江而上相禪而帝據有南國之九世蜀本南夷人也皆左其袵而椎其髻及通乎秦也始於惠王之代五牛琢而秦女至一蛇死而力士斃二江雙注羣山四蔽其地卑溼其風脞脆蠻貊雜處滇僰為隣地偏而兩儀不正寒薄而四氣不均花葉𠕂榮秋冬如春暮夜多雨朝旦多雲陽景罕開隂氣恒昏以暑以溼為瘵為厲氣浥蟄以中人吾知重膇之疾兮將嬰爾身蜀之不可往北客歸去來兮
  其東則有大江澐澐下絶地垠百谷相吞出於荆門突怒吼劃附于太白渤潏硼砰㑹于滄溟跳噴浩淼上濺飛鳥蹙縮盤渦下旋黿鼉三峽兩壁亂峯如㦸⿰岈屹崪澒洞劃坼髙于天霓雲外水積晝日無光其下黒窄瞿塘無底淺處萬尺啼猿哀哀膓斷過客復有千嵗老蛟能變其身好飲人血化為婦人衒服靚粧遊于水濱五月之間白帝之下洪濤塞峽不見灔澦翻天蹙地霆吼雷怒亦有行舟突然而去人未及顧棹未及舉瞥見陽臺不辨雲雨千里一歇日未移午須臾黑風暴起㧞樹震山石走砂飛波騰浪翻舟子失據摧檣折竿漩入九泉没而不還支體糜散蕩入石間水族呀呀拔刺爭餐蜀之東不可往北客歸去來兮
  其西則有髙山萬重峻極屬天西有崑崙其峯相連日月迴環閡于山顛巒崖盤嶔天壁夐絶陽和不入隂氣固閉千年増氷萬古積雪谿寒地坼谷凍石裂夏月草枯春天木折蒼烟凝兮黒霧結人墮指兮馬傷骨江水噴激迴盤紆縈棧壁縁雲鈎連相撑繩梁嶫虚傍沓杳冥下不見底空聞波聲過者矍然亡魂喪精復引一索其名為笮人懸半空度彼絶壑或如鳥兮或如玃倐往還來幸不落或有豪猪千羣努鬛射人寒熊孔碩登樹自擲見人則擘巨糜如牛脩角如劔餓虎爭肉吼怒闞闞復有髙崖墜石兮聲若雷之軿轟上敲下磕似火迸兮滿山流星磵溪忽兮倒流林岸為之頽傾碎騰狖與過鳥駭木魅兮山精飛石壓人兮不可行西有犬戎與此山通形貌類人言語不同氊廬隆穹毳裘䝉茸啜酪啖肉持槍挾弓依草及泉務戰與攻其聲如犬其聚如蜂中國之人兮或流落於其中豈只掘䑕茹雪以取活終當鈹其足而纍其胸泣漢月於西海思故鄉於北風蜀之西不可往北客歸去來兮
  其南則有卭笮之關天設險艱少有平地連延長山横亘廬江隔閡百蠻吁彼漢原上當漏天靡日不雨四時霶然其人如魚爰處其泉終年霖霪時復日出㹞㹞諸犬向天吠日人皆濕寢偏死腰疾復有陽山之路毒瘴下凝白日無光其氣瞢瞢暑雨下濕黄茅上蒸南方之人兮不敢過豈止走獸踣兮飛鳥隨吾不知造化兮何知此方些蜀之南不可以往北客歸去來兮
  其北則有劔山巉巉天鑿之門二壁谽谺髙岸嶙峋上柱南斗傍鎮于坤下有長道北達于秦秦地神州中有聖人左右伊臯能致我君雙闕峩峩上覆慶雲千官鏘鏘朝于紫宸玉樓鳳凰金殿麒麟布徳垂澤搜賢修文皇化欣欣煦然而春蜀之北不可以往北客歸去來兮
  送窮文          叚成式
  予大中八年作留窮辭詞人謂予辭反之勝也至十三年客漢上復作送窮祝是年正之晦童稚戲為送窮舡判筒而槽比籜而閭細枲纒幅楮飾木偶家督被酒請禳窮將酹地歌舞窮予謂曰予送非嚵⿰歴蹙循隂索隙膋葷□餅直脰涎瀝者非寒哭蔟憐敗衣網身惡覻牆間冷嘯淒辛者非嚇覡嗾巫欺癡嬈衰燼數楮泉擾狎狐狸者噫有才歉升窄朘膓噦喀㡬童其筆燥心汗滳以是而殁者去些有開巻數幅空心妨目襲經攻史方寸日蹙以是而殁者去些有議古酌今左凌右浸麓垤酒涔短淺不禁以是而殁者去些
  責龜文          王岳靈
  萬物之貴者人也人惟秀介蟲之智者龜也龜惟神隠括無形神之謂也窮通有極秀之謂也况天之與人其道甚逺不有以也將何逺焉則吉凶之祥假子以告變化之象因子以明欲爰謀稽疑必先蔽昆命冝蠲割誘慕展布心腹子無欺於人人有望於子成天下之亹亹豈不率道與何諸吕弄權昭大横於漢帝帝辛毒痛匪告繇於周武揆惡之輕重也吕之惡不浮于辛量徳之休明也昌之徳靡及於發子二其行誰不解體矣夫義禮之輿也信身之幹也何陳氏之母不疾而稱疾魯孫之臣卜僭而告義喪於禮失其徒實繁吾不殫悉考夫演卦繇者蓍也蓍之靈而不如子之長定妍媸者鏡也鏡之明不如子之知銘乎竹帛萬代不泯奚起矛楯俾吾反惑於古人孰謂子原天地之美達五行之理徒使疏瀹澡雪仰止䝉求曽莫之校何異乎曹丘生遇拒季布善盻已虞國僑哉必以剥桂刻漆非材木所願㧞鶡裂冠非禽鳥所欲當潛伏奫灣違禍罾罟九江錫命其可得乎豈不免氓之蚩蚩熒惑於耳目也
  檄曲江水伯文       樊 鑄
  主張於地之血脉者豈不曰水伯乎爾自獸為身靣為人控牽兩龍窟宅百谷億有祀矣故斁倫於元氣之液弄權於坤輿之竅所云老而不死是謂之賊伊我謂爾有是夫何者三載二月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才子六七人皆簸揚文精開闔武庫游嬉春晝㳂洄江干興飛壯心舞曳齒曺皆貸白龜之徳不負赤鯉之本爾何為隂發暴殄潛生毒痛簣禍堦於沙岸垣死府於花島如數子者皆載垂堂之誡爾始若懸流三十仭跳沫四十里固應尊而不親亹豈相及爾岸不崪屼流不唐突設人所倚之福陷爾孔易之誘俾水衒貫堅之功舫聲之如蜩螗捫空呼天迄死不救倐恣化魚之惡誰下拜牛之惠溺我國寶豈明時弃珠之泉沈彼綵舩實去夜藏舟之壑與夫覩右山四耳之獸夢潁川一角之人置于大江未匹斯甚使揭竿求父之子投牋請弟之兄奏空篌傷妻之夫厲波濤徇壻之婦罹其凶害不忍荼毒並告無辜于上下神祗行哭失聲於爾安乎爾今肆行賊虐者豈不謂性與習成乎何哉曩者溺孫興公於後湖之中淪炎帝女於東海之上化鼈於黄氏之母為魚於歴陽之郡爾應恃以舊㨗蔓其後圖殊不知事不欲數數斯辱矣惡貫已滿天命誅之然今歴視爾自昔為過之所或天涯或地㞯起於侯甸之外且非輦轂之下豈比今日俯九門臨四達使哀聲悲響上及聰聽爾誰欺欺天乎然曲江者南峙仙閣北距靈宫足可效赤水産黄帝之珠胡為殱蒼生竊司命之契況之人也皆編中華俗游無何鄉所冀猛火烈山而莫焚大浸稽天而不溺既遇舍爾省括之中縱使飯術解漂之餌山經不沈之木豈可免爾之圖乎兹中江自首創至于今時數千里子更代易主㠀流波秏纔可接腋於井蛙詎持頥於海鼈爾之所處豈不狹隘乎人之所賞豈有舳艫乎逮天寶載我皇恢土徳以慱之竇澤流以濬之積閏下之波瀾用濟川之舟檝豈不為幸於爾也爾何滿以致益凶以自斃使彼都人士自此之後懼爾同失神之海惡爾甚探手之湯匪徒歇爾盛事過自掇也雖悔可追然靈莫尊於君人時莫美於陽春君固愛人種德乗春宥罪省囹圄去桎梏爾奚得恃宅無聞括守有曲襲不辜於止獄之候繫餘殃於積慶之家僕謂數子呌天曹訴地府黜爾主職在于斯須不然僕見欲上書於承明廬徴菑近速周處擊劔長逐擘波深搜爾居遁逃則焦僥東請長臂者灑漉之又於雄棠北使長股者慿踐之不然邀離朱以視之命宋定以縛之然後調馬梅扇獸炭是烹是醢以報東門爾儻若混空隠形和水匿象則使牛曳蛇尾絶其本根縱逢山見彘毛終難必復矣僕亦宜念五六日至于旬時恐爾有詞曰予不誡視成不令而行故矢在弦上垂而未發儻能易轍僕則既往不咎若為刻舟爾則何辭以對徐察爾變惟審圖之












  唐文粹巻三十三上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三十三下
  宋 姚鉉 編
  文丁總一十五首
  傷悼題哀辭後附
  弔古戰塲文李華
  弔國殤文張説
  弔九江驛碑材文歐陽詹
  悲剡溪古藤文舒元輿
  弔韓弇没胡中文李觀
  哀二良文白居易
  奠相國令狐公文李商隠
  祭韓侍郎文李翺
  祭獨孤常州文崔祐甫
  祀吕衡州化光文栁宗元
  為常州獨孤使君祭李員外文梁肅
  祭栁子厚文韓愈
  祭栁栁州文皇甫偍
  祭亡友故揚州功曹蕭公文李華
  歐陽生哀辭韓愈
  弔古戰塲文       李 華
  浩浩乎平沙無垠夐不見人河水縈帶羣山糾紛黯兮慘悴風悲日曛蓬斷草枯凛若霜晨鳥飛不下獸挺亡羣亭長告余曰此古戰塲也常覆三軍往往鬼哭天隂則聞傷心哉秦歟漢歟將近代歟吾聞夫齊魏徭戍荆韓召募萬里奔走連年暴露沙草晨牧河氷夜渡地闊天長不知歸路寄身鋒刃腷臆誰訴秦漢而還多事四夷中州耗斁無世無之古稱戎夏不抗王師文教失宣武臣用竒竒兵有異於仁義王道迂闊而莫為嗚呼噫嘻吾想夫北風振漠胡兵伺便主將驕敵期門受戰野豎旄旗川迴組練法重心駭威尊命賤利鏃穿骨驚沙入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聲拆江河勢崩雷電至若窮隂凝閉凛冽海隅積雪没脛堅氷在鬚鷙鳥休巢征馬踟蹰繒纊無温墮指裂膚當此苦寒天假强胡慿凌殺氣以相剪屠徑截輜重横攻士卒都尉新降將軍復没屍填巨港之岸血滿長城之窟無貴無賤同為枯骨可勝言哉鼓衰兮力盡矢竭兮弦絶白刃交兮寳刀折兩軍蹙兮生死决降矣哉終身夷狄戰矣哉暴骨沙礫鳥無聲兮山寂寂夜正長兮風淅淅魂魄結兮天沉沉鬼神聚兮雲羃羃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傷心慘目有如是耶吾聞之牧用趙卒大破林胡開地千里遁逃匈奴漢傾天下財殫力痛任人而已其在多乎周逐獫狁北至大原既城朔方全師而還飲至策勲和樂且閑穆穆棣棣君臣之間秦起長城竟海為關荼毒生人萬里朱殷漢繫匈奴雖得隂山枕骸徧野功不補患蒼蒼蒸民誰無父母提擕捧負畏其不夀誰無兄弟如足如手誰無夫婦如賔如友生也何恩殺之何咎其存其没家莫聞知人或有言將信將疑悁悁心目寢寐見之布奠傾觴哭望天涯天地為愁草木悽悲弔祭不至精魂無依必有凶年人其流離嗚呼噫嘻時耶命耶從古如斯為之奈何守在四夷
  弔國殤文         張 説
  北伐兮東胡邈遼陽兮孤竹偏師兮覆衆在崇山兮峽谷露芁芃兮蔓草風蓁蓁兮拱木見馬血兮夜燃聞殤魂兮雨哭君王按金鼓而氣憤撫珠鈴而淚滋横萬里兮抽恨弔羣山而寫悲懟凶將兮我辱悼勇夫之狄纍彼前鑒兮未逺何後來兮不追對死地兮出陣臨傷門兮用師軍奪帥兮虹食壘車脱腷兮火焚旗有欒黶兮愎矣無范宣兮愧之命窮迮兮短兵錯膚迎刃兮血染鍔旅殘潰兮棄組練山猶號兮谷餘戰殪原野兮奈何違君親兮不見於戲何天命之奄忽俾仁義之治兵為蠻夷之俘骨鬷六校之飛將鎮五營之勁卒吾見出兮不歸噫名存兮身没
  弔九江驛碑材文      歐陽詹
  弔傷而有辭者也噫九江之驛碑其何興辭而弔歟斯碑之材昔大師魯國顔忠肅公所建祖亭之碑也公素負辭華代之銘誌多公之辭又好採異留名之致頃為湖州牧州産碑材石每使工琢之與辭兼行磨礱而成常心使用者不可勝數斯碑也終山之窮僻得之於自然趺本有龜䕶頂有螭雖不甚成而拏躩僨興如神如靈公神而珍之精選所處湖州無稱立罷守歸朝載而途卜出蘓臺入毗陵亦無稱立轉丹陽遊建業亦無稱立次江州州南有湖湖東有山蛟奔螭引直到湖心頓址之處則茂林峭石勢瓌氣勝非往時所睇而神祠曰祖將軍廟在焉公覿其詭秀與碑材叶即日以酒脯奠其祖神出錢五萬造亭曰祖亭南香爐峯北潯陽城九江為庭千艘歴階亭既就公製亭之文手勒斯碑而立之公文為天下最書為天下最斯亭之地亦天下最庶資三善加以斯碑之竒相持萬古而採異留名之致一得也後典州吏於州之九江驛有修坏之勞狀其末績乃取斯碑剗公之述寘已之述今為九江驛之碑焉予旅逰江州税于兹驛祠部員外郎鄭恕同之鄭與州將嚴士良共為予説而俱以相示嗚呼先賤後貴世之常也先貴後賤人之傷也以祖亭方九江驛則蘭室鮑肆矣以魯公之文方今之文則牢醴糟糠矣以魯公之札翰方今之札翰則錦綉枲麻矣以魯公之用方今之用則諸夏夷狄矣痛哉斯碑出祖亭入九江驛失魯公之文得人之文削魯公之札翰題人之札翰亡魯公之用就人之用是去蘭室而居鮑肆捨牢醴而食糟糠脱錦綉而服枲麻黜諸夏而即夷狄可悲之甚者况我質天成必將可名魯公所以卜擇敬慎如彼而常人無良黷辱如此與夫有道而黥無罪而刖投四裔禦魑魅何以别也石不能言豈其無寃故弔之情違乃傷理怫乃寃人實有之物亦應然嗚呼子碑寃可予知隂隲子材豈曰無意必有以殊方頒以異與顔表勝以殊則明從吏居卑以異奚旌子産既授子不終致悠悠彼蒼何嗟及矣美玉扺禽髙冠藉足有類子碑先榮後辱繼世生哲詎無賢兮將覿于斯將悼于斯庶滌所黷而復攸宜屹屹子碑如神如祗人得以專天造何為其不然矣其不然矣
  悲剡谿古藤文       舒元輿
  剡谿上緜四五百里多古藤株枿逼土雖春入土脉他植發活獨古藤氣候不覺絶盡生意予以為本乎地者春到必動此藤亦本地地方春且有死色遂問谿上人有道者云谿中多紙工刀斧斬伐無時擘剥皮肌以給其業噫藤雖植物者温而榮寒而枯養而生殘而死亦將似有命於天地間今為紙工斬伐不得發生是天地氣力為人中傷致一物疾癘之若此異日過數十百郡洎東雒西雍歴見書文者皆以剡紙相夸予寤曩見剡藤之死職止由此此過固不在紙工且今九牧士人自專言能見文章户牖者其數與麻竹相多聽其語其自安重皆不啻握驪龍珠雖苟有曉寤者其倫甚寡不勝衆者亦皆歛手無語勝衆者果自謂天之文章歸我遂輕傲聖人道使周南召南風骨折入於抑揚皇華中言偃卜子夏文學陷入於淫靡放蕩中比肩握管動盈數千百人數千百人筆下動行數千萬言不知其為謬誤日日以縱自然殘藤命易甚桑枲波波頽沓未見止息如此則綺文妄言軰誰非書剡紙者耶紙工嗜利曉夜斬藤以鬻之雖舉天下為剡谿猶不足以給况一剡谿者耶以此恐後之日不復有藤生於剡矣大抵人間費用苟得著其理則不枉之道在則暴耗之過莫由横及於物物之資人亦有其時時其斬伐不為夭閼予謂今之錯為文者皆夭閼剡谿藤之流也藤生有涯而錯為文者無涯無涯之損物不直於剡藤而已予所以取剡藤以寄其悲
  弔韓弇没胡中文      李 觀
  維唐貞元元年匈奴上款乞盟天子以其言誠乃命上將往墠隂山而聽其誓言監察御史韓君載筆而隨焉我上將仗九廟之信而首盟其間以戎人心為心戎乗我不虞而有詭謀我計無素成而姧以宿盟故勇者死奔者追而韓君為之擒矣嗚呼有備無患軍志也戎人安所暴其詐千慮一失聖人也韓君是以為之虜天其或者將用驚我非福戎也韓君為之擒其繫命歟五年於兹生死不尋謂之生豈復還期謂之死永永湮沈或曰死矣曽是切商弦之心絶國浩浩窮西極濱羌戎居之環視齗齗流沙無波隂山無春邊草不緑塞鴻不賔秦有長城漢有遺人死者虜鬼生者虜臣哀哀韓君生死窮辛鬼能靈人能語君生其所君死其所今兩寂然心繇中阻君初奉役意氣西道白珪之貺唾掌可保激魯陽之勇歎典屬之老乃即於事不能畫竒從軍之籌君固職之可疑不疑固用阽危羌戎髬髵坐刃我師倉卒闇曶血殷朔陲實死者痛非擒者悲夾谷之㑹不聞仲尼秦中九月黄葉始下長風西來烈烈飄瓦望君申弔亦懼來者已乎一魂時也命也
  哀二良文         白居易
  丞相隴西公出鎮于汴州軍司馬御史大夫陸長源實左右之二年而軍用寧司空南陽公作藩于徐州軍副使祠部員外郎鄭通誠實先後之十年而民用康暨十五年春隴西薨浹辰而師亂大夫以直道及禍十六年夏南陽薨翌日而難作員外以危行遇害惜乎大夫民之望也員外國之良也咸克絜于身儉于家勤于邦又申之以言行文學智謀政事故其歴要官參劇務如刀劒發硎割而無滯如鐘磬在懸動而有聲識者以為異時登天下股肱耳目之任必能修徳秉哲紹復隴西南陽之事業以藩輔王家嗚呼善人宜將鍾奕葉之慶而不免及身之祸天乎報施之眹何其昧歟昔詩人有黄鳥之章以哀三良不得其死今斯文亦以哀二良命其篇云
  伊大化之無形兮浩浩而茫茫中有禍牙兮若機之張梁之亂兮陸受其毒徐之難兮鄭罹其殃惟善人兮邦之紀綱邦之瘁兮正人先亡謂天之惡下民兮胡為乎生此忠良謂天之愛下民兮胡為乎生此犲狼我欲階冥冥問蒼蒼蒼蒼之不可問兮俾我心之䀌傷悲夫而今而後吾知夫天難忱而命靡常耶
  奠相國令狐公文      李商隠
  戊午歳丁未朔乙亥晦弟子玉谿李商隠叩頭哭奠故相國贈司空彭陽公嗚呼昔夢飛塵從公車輪今夢山阿送公哀歌古有從死今無奈何天平之年大刀長㦸將軍樽旁一人衣白十年忽然蜩宣甲化人譽公憐人譛公罵公髙如天愚卑如地脱蟺如蛇如氣之易愚調京下公病梁山絶崖飛梁山行一千莫奏天子䥴辭墓門臨絶丁寧託爾而存公此去耶禁其禁反不時歸鳳棲原上新舊衮衣公先人亦贈司空有泉者路有夜者臺昔之去者宜其在哉聖有夫子亷有伯夷浮魂沈魄公其與之故山峩峩玉谿在中送公而歸一世蒿蓬嗚呼
  祭韓侍郎文        李 翺
  嗚呼孔子云逺楊朱恣行孟軻拒之乃壊于成戎風混華異學魁横兄常辨之孔道昭明建武以還文卑質䘮氣萎體敗剽剥不讓儷花鬬葉顛倒相上及兄之為思動鬼神撥去其華得其本根開合怪駭驅濤涌雲包劉越嬴並武同殷六經之風絶而復新學者有歸大變于文兄之仕宦罔辭于難疏奏輒斥去而復遷昇黜不改正言亟聞貞元十二兄作汴州我㳺自徐始得兄交視我無能待予以友講文析道為益之厚二十九年不知其久兄以疾休我病卧室三來視我笑語窮日何荒不耕㑹之以一人心樂生皆惡言凶兄之在病則齊其終順化以盡靡惑于中欲别千萬意如不窮臨䘮大號決裂肝胸老𥅆言壽死而不亡兄名之垂星斗之光我譔兄行下干太常聲殫天地誰云不長䘮車來東我刺廬江君命有嚴不見兄䘮遣使奠斚百酸攪腸音容若在曷日而亡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祭獨孤常州文       崔祐甫
  維大歴十二年嵗次月日外從祖舅朝散大夫權知中書舍人賜紫金魚袋崔祐甫遣表妷前鄧州南陽縣尉李綜以清酌之奠祭于從外孫甥常州獨孤使君至之之靈往矣至之此時何時空原拱木荆榛狐貍林風月露以之増悲子之往也髙格逺量秀氣茂姿亡兮何若有兮誰對豈流蘇寓馬從之已爾嗚呼哀哉王事適我政事一埤益我在籠而不能求其釋獨有懐君之淚臨秋風而自滴平生相期聊復一叙一以豁胸中之憤氣二以簡明靈而晤語吾與至之思𢎞道義自家刑國張維舉墜吾與至之思孰交好平居琢磨遇死赴蹈吾與至之思邁純徳言為士凖動有時則吾與至之思全髙節風雨如晦嘐嘐不輟吾與至之思闡斯文不俾臯契獨暮華勛吾與至之談空覈𤣥夢蝶喻筏去之蕭然吾與至之期諸晚嵗偃卧山樊同披薜荔舉其大較良難名數念我交情千枝萬縷霜風掃葉或散或聚萬化紛然同歸野土向之所務孰云其主嗚呼哀哉爛然澄酤平昔共歡如何此奠取象於觀我思此飫子必吾劇目想道周暫留徒御所可懐者徐生之絮
  祀吕衡州化光文       栁宗元
  維元和六年嵗次辛卯八月癸亥朔友人守永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栁宗元謹遣書吏同曹家人襄兒奉清酌庶羞之奠敬祭于吕八兄化光之靈嗚呼天乎君子何厲天實仇之生人何罪天實讐之聰明正直行為君子天則必速其死道徳仁義志存生人天則必夭其身吾固知蒼蒼之無信漠漠之無神今於化光之殁悲逾深而毒逾甚故復呼天以云云天乎痛哉堯舜之道至大以簡仲尼之文至幽以黙千載紛爭或失或得倬乎吾兄獨取其直貫乎化始與道咸極推而下之法度不忒旁而肆之中和允塞道大藝備斯為全徳而官止刺一州年不逾五十佐王之志没而不立豈非循正直以召災好仁義以速咎者邪宗元幼雖好學未聞其道洎乎獲友君子乃知適於中庸削去邪雜顯陳真正為道不謬兄實使然嗚呼積乎中不必施于外裕乎古不必諧於今二事相勘從古至今至於化光最為太甚理行第一尚非所長文章過人畧而不有夙志所蓄巍然可知貪愚皆貴險狠皆老則化光之天厄反不榮歟所慟者志不得行功不得施蚩蚩之甿不被化光之徳庸庸之俗不知化光之心斯言一出内若焚裂海内甚廣知者㡬人自友朋凋䘮志業殆絶唯望化光伸其宏畧震耀昌大興行於時使斯人徒知我所立今復往矣吾道息矣雖其存者志亦死矣臨江大哭萬事已矣窮天之學貫古之識一朝去此終復何適嗚呼化光今何為乎止乎行乎昧乎明乎豈蕩而為大空與化無窮乎將結而為光耀以助臨照乎豈為雨為露以澤下土乎將為雷為霆以泄怨怒乎豈為鳳為麟為景星為卿雲以寓其神乎將為金為錫為珪為璧以棲其魄乎豈復為賢人以續其志乎將奮為神明以遂其義乎不然是昭昭者其得已乎其不得已乎抑有知乎其無知乎彼且有知其可使吾知之乎幽明茫然一慟膓斷嗚呼化光庶㡬聽之尚饗
  為常州獨孤使君祭李員外文 梁 肅
  大歴九年五月日朝散大夫守常州刺史賜紫金魚袋獨孤某謹以清酌之奠祭於故尚書吏部郎趙郡李遐叔三兄之靈嗚呼疇昔之年接兄討論倚伏之數或尋其源嘗謂仁人百禄滋蕃如何於兄斯道莫存嗚呼哀哉惟兄孝友仁恕髙明寛裕何徳之茂何才之富粹氣積中暢於四支發為斯文郁郁輝輝自五百年風雅凌遲假手于兄鬱為宗師乃登憲闈直以舉之乃列諫臣闕則補之𤣥宗季年戎狄内侮兄方就養劫在犲虎氣霧濛濛薄汙我躬雷雨作解逺身于東帝曰孝哉可移於忠名居右掖跡踐南宫丘明為耻𤣥晏方病清漳閒卧樂道推命哀于大賢不嚮大年人之不幸天亦何言在昔賈生見惡絳灌王佐之用不展於漢我之方行遭世紛亂時運屯塞古今一貫嗚呼哀哉某以䝉蔽夙承眷惠義均伯仲合若符契愽約乎文章之間優游乎性命之際謂得攜手相期卒嵗天其䘮予兄則先逝嗚呼哀哉曩自朝列出持使節十年離别一旦存没吳楚迢遞江山阻越不及歸賵仍乖執紼寢門一哀魂斷心絶恭承嘉命來牧于常繐帳斯在哀何可忘鞠然二孤訢彼穹蒼孰謂遐叔與天茫茫魂兮歸來臨此一觴嗚呼哀哉
  祭栁子厚文       韓 愈
  維年月韓愈謹以清酌庶羞之奠祭于亡友栁子厚之靈嗟嗟子厚而至然耶自古莫不然我又何嗟人之生世如夢一覺其間利害竟亦何校當其夢時有樂有悲及其既覺豈足追維凡物之生不願為材犧樽青黄乃木之災子之中棄天脱𮩴羈玉珮瓊琚大放厥辭富貴無能磨滅誰紀子之自著表表愈偉不善為斵血指汗顔巧匠旁觀縮手袖間子之文章而不用世乃令吾徒掌帝之制子之視人自以無前一斥不復羣飛刺天嗟嗟子厚今有今亡臨絶之音一何琅琅徧告諸友以寄厥子不鄙謂余亦託以死凡今之交觀世厚薄余豈可保能承子託非我知子子實命我猶有鬼神弗敢遺墮念子永歸無復來期設祭棺前矢心以辭嗚呼哀哉尚饗
  祭栁栁州文        皇甫湜
  嗚呼栁州秀氣孤稟弱冠游學聲華藉甚肆意文章秋濤瑞錦吹迴蟲濫王風凜凜連牧甲科驟閲班品青衿搢紳屬目歛衽公卿之禄若在倉廩至駿難馭太白易慘華鐘始撞一頓聲寢梧山恨望桂水愁飲鬱鬱羣議悠悠積稔竟奄荒瘴遂絶羈枕嗚呼栁州命實在天賢不必貴夀不必賢雖聖與神無如命何自古以然相視咨嗟歸葬秦原即路江臯聲容蔑然相嘆増勞惟有令名日逺日髙式薦誠辭以佐羞醪尚饗
  祭亡友故楊州功曹蕭公文  李 華
  乾元三年二月十日孤子李華以清酌之奠致祭于亡友故揚州功曹蘭陵蕭公之靈於乎茂挺平生相知情體如一嵗月之别俄成古今天乎喪予此痛何極華釁罰深重艱棘所鍾殊方永慕觸目號裂孤窮易感況哭故人以足下才惟挺生名蓋天下道孤命屈淪阨終身避亂全絜忠也冐危遷祔孝也有王佐之才先師之訓而殁於道路何負於天天乎痛哉華疇昔之嵗幸忝周旋足下不棄愚劣一言契合古稱管鮑今則蕭李有過必規無文不講知名當世實頼吾人循環往復何日忘此而況泣血千里羈旅相依聞此一哀心骨皆斷痛之至者言不能宣是欲寄辭秖益填塞茂挺茂挺君其降靈尚饗
  歐陽生哀辭        韓 愈
  歐陽詹世居閩越自詹已上皆為閩越官至州佐縣令者累累有焉閩越地肥衍有山泉禽魚之樂雖有長材秀民通文書吏事與上國齒者未嘗肯出仕今上初故宰相常衮為福建諸州觀察使治其地衮以文辭進有名於時又作大官臨莅其民鄉縣小民有能誦書作文辭者衮親與之為主客之禮觀遊宴饗必召與之時未㡬皆化翕然詹于時獨秀出衮加敬愛諸生皆推服閩越之人舉進士繇詹始建中貞元間余就食江南未接人事往往聞詹名閭巷間詹之稱於江南也久貞元三年余始至京師舉進士聞詹名尤甚八年春遂與詹文辭同考試登第始相識自後詹歸閩中余或在京師他處不見詹久者唯詹歸閩中為然其他時與詹離率不歴嵗移時則必合合必兩忘其所趨久然後去故余與詹相知為深詹事父母盡孝道仁於妻子於朋友義以誠氣醇以方容貎嶷嶷然其燕私善謔以世其文章切深喜往復善自道讀其書知其於慈孝最隆也十五年冬余以徐州從事朝正于京師詹為國子監四門助教將率其徒伏闕下舉余為愽士㑹監有獄不果上觀其心有益於余將忘其身之賤而為之也嗚呼詹今其死矣詹閩越人也父母老矣捨朝夕之養以來京師其心將以有得於是而歸為父母榮也雖其父母之心亦皆然詹在側雖無離憂其志不樂也詹在京師雖有離憂其志樂也若詹者所謂以志養志者歟詹雖未得位其名聲流於人人其徳行信於友朋雖詹與其父母皆可無憾也詹之事業文章李翺既為之傳故作哀辭以舒余哀以傳於後以遺其父母而解其悲哀以卒詹志云
  求仕與友兮逺違其鄉父母之命兮子奉以行友則既獲兮禄實不豐以志為養兮何有牛羊事實既修兮名譽又光父母欣欣兮常若在傍命雖云短兮其存者長終要必死兮願不永傷友朋視疾兮藥物甚良飲食孔時兮所欲無妨壽命不齊兮人道之常在側與逺兮非有不同山川阻深兮魂魄流行祀祭則及兮勿謂不通哭泣無益兮抑哀自强推生知死兮以慰孝誠嗚呼哀哉兮是亦難忘
  題哀辭後
  愈性不喜書自為此文惟自書兩通其一通遺清河崔羣羣與余皆歐陽生友也哀生之不得位而死哭之過時而悲其一通今書以遺彭城劉君伉君喜古文以吾所為合於古詣吾廬而來請者八九至而其色不怨志益堅凡愈之為此文蓋哀歐陽生之不顯榮於前又懼其泯滅於後也今劉君之請未必知歐陽生其志在古文耳雖然愈之為古文豈獨取其句讀不類於今者耶思古人而不得見學古道則欲兼通其辭通其辭者本志乎古道者也古之道不苟譽毁於人劉君好其辭則其知歐陽生也無惑焉






  唐文粹巻三十三下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三十四
  宋 姚鉉 編
  論甲總一十三首
  天三
  天論上劉禹鍚
  天論中
  天論下
  帝王三
  荀悦論髙祖武宣論李徳裕
  漢昭論
  漢元論
  封禪一
  漢武封禪論林簡言
  封建三
  封建論栁宗元
  五等論朱敬則
  漢祖吕后五等論李翰
  興亡二
  兩漢辨亡論權徳輿
  三國論李徳裕
  正統一
  東晉元魏正閏論皇甫湜
  天論上         劉禹錫
  世之言天者二道焉拘於昭昭者則曰天與人實影響禍必以罪降福必以善來窮阨而呼必可聞隠痛而祈必可荅如有物的然以宰者故隂隲之説勝焉泥於冥冥者則曰天與人實刺異霆震于畜木未嘗在罪春滋乎堇荼未嘗擇善跖蹻焉而遂孔顔焉而厄是茫乎無有宰者故自然之説勝焉余之友河東解人栁子厚作天説以折韓退之言文信美矣蓋有激而云非所以盡天人之際故余作天論以極其辯云大凡入形氣者皆有能有不能天有形之大者也人動物之尤者也天之能人固不能也人之能天亦有所不能也故余曰天與人交相勝耳其説曰天之道在生植其用在彊弱人之道在法制其用在是非陽而阜生隂而肅殺水火傷物木堅金利壯而武徤老而耗眊氣雄相君力雄相長天之能也陽而藝樹隂而揫斂防害用濡禁焚用光斬材窽堅液礦硎芸義制强訐禮分長幼右賢尚功建極閑邪人之能也人能勝乎天者法也法大行則是非為公天下之人蹈道必賞違之必罰當其賞雖三旌之貴萬鍾之禄處之咸曰宜何也為善而然也當其罰雖族屬之夷刀鋸之慘處之咸曰宜何也為惡而然也故其人曰天何預乃人事耶惟告䖍報本肆類授時之禮曰天而已矣福兮可以善取禍兮可以惡召奚預乎天耶法小弛則是非駮賞不必盡善罸不必盡惡或賢而尊顯時以不肖叅焉或過而僇辱時以不辜叅焉故其人曰彼宜然而信然理也彼不當然而固然豈理耶天也福或可以詐取而禍或可以苟免人道駮故天命之説亦駮焉法大弛則是非易位賞常在佞而罰常在直議不足以制其强刑不足以勝其非人之能勝天之具盡喪而名徒存彼昧者方挈挈然提無實之名欲抗乎言天者斯數窮矣故曰天之所能者生萬物也人之所能者治萬物也法大行則其人曰天何預人耶我蹈道而已法大弛則其人曰道竟何為耶任天而已法小弛則天人之論駮焉今人以一已之窮通而欲質天之有無惑矣余曰天常執其所能以臨乎下非有禎乎治亂云爾人常執其所能以仰乎天非有預乎寒暑云爾生乎治者人道明咸知其所自故徳與怨不歸乎天生乎亂者人道昧不可知故由人者舉歸乎天非天預乎人云爾
  天論中
  或曰予之言天與人交相勝其理微庸使户曉盍取諸譬焉劉子曰若知旅乎夫旅者羣適乎莽蒼求休乎茂木飲乎水泉必强有力者先焉否則雖聖且賢莫能競也斯非天勝乎羣次乎邑郛求䕃于華榱飽乎餼牢必聖且賢者先焉否則强有力莫能競也斯非人勝乎苟道乎虞芮雖莽蒼猶郛邑然苟由乎匡宋雖郛邑猶莽蒼然是一日之途天與人交相勝矣吾固曰是非存焉雖在野人理勝也是非亡焉雖在邦天理勝也然則天非務勝乎人者也何哉人不宰則歸乎天也人誠務勝乎天者也何哉天無私故人可務乎勝也吾於一日之途而明乎天人取諸近也已問者曰若是言之則天之不相去乎人也信矣古之人曷引天為荅曰若知操舟乎夫舟行乎濰淄伊洛者疾徐存乎人次舍存乎人風之怒號不能皷為濤也流之泝洄不能峭為魁也適有迅而安亦人也適有覆而膠亦人也舟中之人未嘗有言天者何哉理明故也彼行乎江河淮海者疾徐不可得而知也次舍不可得而必也鳴條為風可以沃日車蓋之雲可以見怪恬然濟亦天也黯然沈亦天也阽危而僅有亦天也舟中之人未嘗有言天者何哉理昧故也問者曰吾見其駢焉而濟者風水等耳而有沈有不沈非天曷司歟荅曰水與舟二物也夫物之合并必有數存乎其間焉數存然後勢行乎其間焉一以沈一以濟適當其數適乗其勢耳彼勢之附乎物而生猶影響也本乎徐者其勢緩故人得以曉也本乎疾者其勢遽故難得以曉也江海之覆也猶伊淄之覆也勢有疾故有不曉耳問者曰子之言數存而勢生非天也天果狹于勢耶荅曰天形常圓而色常青周迴可以度得晝夜可以表候非數之存乎常髙而不卑常動而不已非勢之乗乎今夫蒼蒼然者一受其形于髙大而不能自還于卑小乗其氣于動用而不能自休于俄頃又惡能逃乎數而越乎勢耶吾固曰萬物之所以為無窮者交相勝而已矣還相用而已矣天與人萬物之元者爾問者曰天果以有形而不能逃乎數彼無形者子安所寓其數耶荅曰若所謂無形者非空乎空者形之希微者也為體也不妨乎物而為用也常資乎有必依于物而後形焉今為室廬而髙厚之形藏乎内也為器用規矩之形起乎内者也音之作也有大小而響不能踰表之立也有曲直而影不能踰非空之數歟夫目之視非能有光也必因乎日月火燄而後光存焉所謂晦而幽者目有所不能燭耳彼狸猩犬䑕之目庸謂晦而幽耶吾故曰以目而視得形之相者以智而視得形之微者也焉有天地之内有無形者耶古所謂無形蓋無常形耳必因物而後見耳焉能逃乎數耶
  天論下
  或曰古之言天之厯象有宣夜渾天周髀之書言天之髙逺卓詭有鄒子今之言有自乎答曰吾非斯人之徒也大凡入乎數者由小而推大必合由人而推天亦合以理揆之萬物一貫也今夫人之有頭目耳鼻齒毛頥口百骸之粹美者也然而其本在乎腎膓心腑天之有三光懸寓萬象之神明者也然而其本在乎山川五行濁為清母重為輕始兩位既儀還相為庸嘘為雨露噫為雷風乗氣而生羣分彚從植類曰生案書傳海隅蒼生謂草木動類曰蟲倮蟲之長為智最大能執人理與天交勝用天之利立人之紀紀綱或壞復歸其始堯舜之書首曰稽古不曰稽天幽厲之詩首曰上帝不言人事在舜之庭元凱舉焉曰舜用之不曰天授在商中宗襲亂而興心知説賢乃曰帝賚堯民之餘難以神誣商俗已譌五禾反引天而敺由是而言天預人乎
  荀悦論髙祖武宣論      李徳裕
  荀悦論畧曰髙祖天下初定庶事草創文帝躬行𤣥黙遂至升平而古典未備制度多闕武帝内修文學外耀武威而不盡其術不克其終宣帝任法審刑採覈名實而不用儒術理化不成厯數三代以及元帝曰崇尚儒學從諫如流引班固贊賓禮故老優游亮直又曰貢薛韋匡迭為宰相其㫖以為専用儒術莫盛於此班固荀悦皆文雅之士以元帝好儒徴用儒生故以兹為美而深罪石顯痛心泣血稱詩人投畀豺虎嫉之甚也異乎余之所聞矣任恭顯始於宣帝當宣帝之世石顯豈能隳其大業哉則知惡不在於顯矣蕭望之周堪皆廊廟之器有師傳之恩石顯所忌廢而不用朋龍上書遂致于理其後劉向禁錮張猛自殺豈得謂之優游亮直乎賈捐之京房雖不終其身亦皆英特雋才道術竒士於元帝可謂忠矣亦因譖而死惑於讒邪則不斷疑於髦雋則用法亦不得謂之優游矣貢薛雖能忠諫止于諷諭恭儉未嘗禦姦觸邪矣韋匡從容守位未曽犯顔干色矣所以得乗時而進久安其位昔桀紂殺一龍逢比干而天下之惡歸焉桀紂以拒諫自殺其悖已甚元帝以信讒而殺抑又甚焉王業既衰至成哀陵替纔三世而王莽簒奪宣帝稱亂吾家者太子也知子莫若父信哉是言
  漢昭論
  人君之徳莫大於至明至明以照姦則百邪不能蔽矣漢昭帝是也年十四而知燕王書詐後有譖霍光者上輒怒曰敢譖毁者坐之周成王有慙徳矣髙祖文景俱不如也成王聞管蔡流言覩召公不悦遂使周公狼跋而東鴟鴞之詩作矣漢髙聞陳平去魏背楚欲捨腹心臣漢文惑季布使酒難近罷歸肱股郡疑賈生擅權紛亂復疎賢士景帝信讒誅鼂錯兵解遂戮三公所謂執狐疑之心來讒賊之口向使昭帝得伊吕之佐則成康不足侔矣惜哉霍光不學無術未稱其徳然輕徭薄賦與人休息匈奴和親百姓充實議鹽鐵而罷㩁酤亦信任忠臣之效也纔弱冠而殂功徳未盡可以痛矣
  漢元論
  漢元帝習武帝游宴後庭又隆好音樂與𢎞恭石顯圖議帷幄之中進退天下之士史臣贊曰優游不斷漢宣之業衰焉余以班固之言未盡其僻此蓋懦而不才權移所嬖非不斷也夫帝王者天也天以剛徤為氣粹精為體氣剛而明則三光不昏體粹而精則四氣不亂剛也者不息之謂也故權衡獨運嵗時不忒粹也者不雜之謂也故垂氣消散隂陽不謬若運動不在於權軸鎔鑄不由於大冶蕩蕩上帝復何為哉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又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聼自我民聼豈堯舜之時上下皆公讒説不行人與其聰明哉豈幽厲之君上下盡邪讒言相蔽人不與其聰明哉元帝自稱淫亂之君各賢其臣令皆覺悟天下安得危亡之君元帝當自以恭顯為賢而任之不疑也
  漢武封襌論       林簡言
  仲尼以季氏旅於泰山為僭漢武封泰山非僭歟抑聞無其位無其徳為事僭也有其位無其徳為事亦僭也又聞封泰山報成功也斯皆徳稱乎位者為之若伏羲神農者也若軒轅顓頊者也若堯舜禹湯者也漢武封禪奚慕哉秦乎伏羲乎堯舜乎秦封禪二代而秦滅固不可慕也若以伏羲堯舜為心亦宜訪伏羲堯舜之道歟以所行之道侔之乎不侔之乎彼茅茨不翦而木不呈材豈曰侔哉彼舞干兩階而黷武窮邊豈曰侔哉彼用夔典樂而李延年進豈曰侔哉彼設謗木而捕人誹者死豈曰侔哉凡所舉雖厮養之人亦知不侔矣在漢武計宜罷去不侔行其侔者已行之則卿大夫行之卿大夫行之則國人行之夫如是雖不封禪而伏羲堯舜之徳之美自至矣奈何不遵此道取司馬相如腴佞遺草内欺於方寸外欺於千古矯名竊徳冐烟雲躡凌競封泰山禪梁父好商辛夏癸之好迹伏羲堯舜之迹季氏之僭安可逃乎昔齊桓公議封禪管夷吾用他辭以罷之以其無帝王位故也無徳與無位相去㡬何儻漢朝有人如管夷吾應用三脊茅以藉口不使其君與季氏等
  封建論          栁宗元
  天地果無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然則孰為近曰有初為近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彼封建者更古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而莫能去之蓋非不欲去之也勢不可也勢之來其生人之初乎不初無以有封建封建非聖人之意也彼其初與萬物偕生草木榛榛鹿豕狉狉人不能搏噬而且無毛羽莫克自奉自衞荀卿有言必將假物以為用者也夫假物者必爭爭而不已必就其能斷曲直者而聴命焉其智而明者所伏必衆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後畏由是君長刑政生焉故近者聚而為羣羣之分其争必大而後有兵有刑徳又大者衆羣之長又就而聴命焉以安其屬於是有諸侯之列則其争又有大者焉徳又大者諸侯之列又就而聴命焉以安其封於是有方伯連率之類則其争又有大者焉徳又大者方伯連率之類又就而聴命焉以安其入然後天下㑹于一是故有里胥而後有縣大夫有縣大夫而後有諸侯有諸侯而後有方伯連率有方伯連率而後有天子自天子至于里胥其徳在人者死必求其嗣而奉之故封建非聖人意也勢也夫堯舜禹湯之事逺矣及有周而甚詳周有天下裂土田而𤓰分之設五等邦羣后布濩星羅四周于天下輪運而輻集合為朝覲㑹同離為守臣扞城然而降于夷王害禮傷尊下堂而迎覲者厯于宣王挾中興復古之徳雄南征北伐之威率不能定魯侯之嗣凌夷迄于幽厲王室東徙而自列為諸侯厥後問鼎之輕重者有之射王中肩者有之伐凡伯誅萇𢎞者有之天下乖盭音戾無君君之心余以為周之喪久矣徒建空名於公侯之上耳得非諸侯之盛强末大不掉之咎歟遂判為十二合為七國威分于陪臣之邦國殄于後封之秦則周之敗端其在乎此矣秦有天下裂都㑹而為之郡邑廢侯衞而為之守宰據天下之雄圖都六合之上游攝制四海運于掌握之内此其所以為得也不數載而天下大壊有由矣亟役萬人暴其威刑竭其貨賄負鋤謫戍之徒圜視而合從大呼而成羣時則有叛人而無叛吏人怨于下而吏畏于上天下相合殺守刼令而並起咎在人怨非郡邑之制失也漢有天下矯秦之枉徇周之制剖海内而立宗子封功臣數年之間奔命扶傷之不暇困平城病流矢凌遲不救者三代後乃謀臣獻畫而離削自守矣然而封建之始郡邑居半時則有叛國而無叛郡秦制之得亦已明矣繼漢而帝者雖百代可知也唐興制州邑立守宰此其所以為宜也然猶桀猾時起虐害方域者失不在于州而在于兵時則有叛將而無叛州州縣之設固不可革也或者曰封建者必私其土子其人適其俗修其理施化易也守宰者苟其心思遷其秩而已何能理乎余又非之周之事跡斷可見矣列侯驕盈黷貨事戎大凡亂國多理國寡侯伯不得變其政天子不得變其君私土予人者百不有一失在于制不在于政周事然也秦之事迹亦斷可見矣有聖人之制而不委郡邑是矣有理人之臣而不使守宰是矣郡邑不得正其制守宰不得定其理酷刑苦役而萬人側目失在于政不在于制秦事然也漢興天子之政行於郡不行於國制其守宰不制其侯王侯王雖亂不可變也國人雖病不可除也及夫大逆不道然然揜捕而遷之勒兵而夷之耳大逆未彰奸利浚財怙勢作威大刻于民者無如之何及夫郡邑可謂理且安矣何以言之且漢知孟舒于田叔得魏尚于馮唐聞黄霸之明審覩汲黯之簡靖拜之可也復其位可也卧而委之以輯一方可也有罪得以黜有能得以奬朝拜而不道夕斥之矣夕受而不法朝斥之矣假使漢室盡城邑而侯王之縱令其亂人戚之而已孟舒魏尚之術莫得而施黄霸汲黯之化莫得而行明譴而導之拜受而退已違矣下令而削之締交約從之謀周于同列則相顧裂眺勃然而起幸而不起則削其半削其半民猶瘁矣曷若舉而移之以全其人乎漢事然也今國家盡制郡邑連置守宰其不可變也固矣善制兵謹擇守則理平矣或者又曰夏商周漢封建而延秦郡邑而促尤非所謂知理者也魏之承漢也封爵猶建晉之承魏也因循不革而二姓凌替不聞延祚今矯而變之垂二百祀大業彌固何繫于諸侯哉或者又以為商周聖王也而不革其制固不當復議也是大不然夫商周之不革者是不得已也蓋以諸侯歸商者三千焉資以黜夏湯不得而廢歸周者八百焉資以勝商武王不得而易徇之以為安仍之以為俗湯武之所不得已也夫不得已非公之大者也私其力于已也私其衞于子孫也秦之所以革之者其為制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私其一已之威也私其盡臣畜于我也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者也使賢者居上而不肖者居下而後可以理安今夫封建者繼世而理繼世而理者上果賢乎下果不肖乎則生人之理亂未可知也將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視聴則又有世大夫世食禄邑以盡其封畧聖賢生于其時亦無以立于天下封建者為之也豈聖人之制使至于是乎吾固曰非聖人之意也勢也
  五等論         朱敬則
  昔秦廢五等崔寔仲長統王朗曹冏等皆以為秦之失余竊異之誠通其志云蓋明王之理天下也先之以博愛本之以仁義張四維尊五美懸禮樂于庭宇置軌範於中衢然後决𤣥波使横流揚薰風以髙扇浮愷悌之甘澤浸曠蕩之膏腴正理革其淫邪淳風柔其骨髓使天下之人心醉而神足其於忠義也立則見其叅於前其於進趨也皎若章程之在目禮經所及等日月之難踰聲教所行雖風雨之不輟聖人知俗之漸化也王道之已行也於是體國經野庸功勲親分山裂河設盤石之固内守外禦有維城之基連結徧於城中膠葛盡於封内雖道昏時喪澤竭政塞鄭伯逐王申侯殺主魯不供物宋不城周吳徴百牢楚問九鼎小白之一匡天下重耳之一戰諸侯無君之迹顯然簒奪之謀中寢者直以周禮尚存簡書不隕故曰不敢失墜天威在顔自春秋之後禮義漸頽風俗塵昏愧恥心盡疾走先得者為上奪攘知命者為能加以八世専齊三家分晉子貢之亂五國蘇秦之鬬七雄苛刻薄興經籍道息莫不長詐術貴攻戰萬姓皆戴爪牙無人不屬觜距所以商鞅欺故友李斯囚舊交孫臏喪足于龐涓張儀得志於陳軫一旅之衆便欲稱王再戰之雄争來奉帝先王㑹盟之禮昔時樽俎之容三代之風掃地盡矣況始皇削乎區宇殊非至公李斯之作股肱罕循大道人無見徳唯虐是聞當此時也主猜于上人駭于下父不能保之于子君不能得之于臣欲使始皇分土姦雄建侯薄俗若喻晉鄭之可依便借賊兵而資盜糧寄龍魚而助風雨不可行也是以秦鑒周徳之緜深懼已圖之不逺罷侯置守髙下在心天下制在一人百姓不聞二主直是不得行其世封非薄功臣而賤骨肉也髙皇帝揭日月之明懷天地之量算財不足以分賞論功不足以受封邑皆百城土有千里人殷國富地廣兵强五十年間七國同反賈誼憂其國大鼂錯請削其地若言由大而反也不若召陵之師踐土之衆也若言有材而起也劉濞非王霸之材田禄無先管之畧也且齊晉以逆禮為慙吳楚以犯上非媿釁由教起其所由來逺矣自此之後雜霸又衰中興不能改物創圖黄初不能深謀逺慮𬗟乎漢魏之際尋其經緯之初未有積德重光澤及萬物觀其教偷薄于秦風察其人犲狼于漢日故魏太祖曰若使無孤天下㡬人稱帝㡬人稱主明竊號議者觸目皆是欲以此時開賜履之祚垂萬代之封必有通車三川以闚周室介馬汾隰而逐翼侯王司徒屢請于當時曹元首又勤于宗室皆不知時也
  漢祖吕后五等論     李 翰
  或稱漢祖建五等封異姓其計得乎髙后立四王非劉氏其事順乎嘗試論之曰夫思治惡亂體國之常理去危就安宅生之大域然而制業圖逺隨化㑹機是非較于毫釐得失差于興滅可不謂然乎揆夫髙祖造漢殷鑒亡秦宗族無尺寸之封子弟立虚空之地故衆枝莫助而孤根易拔封建之心肇於此矣又謂大業可以力取神器推於命歸思得包四海以獨富舉百郡以從欲而外誘異端内疑成計及見羣心交阻偶語間興適悟天下不可獨理専欲不能蓋衆分利推恩乃先封雍齒然後將士斂手不懷反覆豪俊息慮知難搖動五等之制於是行焉既而鸞輅龍旂皆王室昭穆黼衣朱黻即功臣子孫君利世祚人安定主上敦子愛之情下結體信之志羣后固犬牙之勢匹夫絶烏合之舉此所以為計之是也何創五等之議不遵三代之典境土踰溢隄防漏下權敵上都制方偶國過當啟陵僭之端怙强連交争之兆賈𧨏痛其將亂鼂錯憂其必危卒使諸侯失節朝廷忿忌此所以為計之非也且夫中興之主不讓肇基之勲成務之臣有髙佐命之力故禮樂大備取惟新之格言琴瑟不調除仍舊之弊法觀乎孝惠既崩髙后稱制侯王諸吕何不可哉當若早置禄産之位宜序親疎之節小其國以圖全薄其勢以逺害而陳平周勃亦分茅錫土將相之後誓同山河舅甥之國穆若唇齒預閉覬覦之心不踐嫌猜之路克復明辟决自我躬髙謝壽陵無負先帝安有齊兵之觀變代邸之危疑哉此所以為計之得也神害久盈物無兩大以吕氏之盛跨漢朝之權専禁兵以候疑秉大政以速謗趦趄異姓蓄姦候隙刺促大臣側目相視自投機穽實履憂虞此所以為計之失也嗚呼物有益之而損損之而益凡人臨事多惑視徃則明向使髙祖吕后觀既往之勢析當時之疑㫁必然之策杜未萌之禍則惠文之間無劉吕之難哀平之未有晉鄭是依況復周陳諸家休戚連漢黎獻思徳謳歌未改雖天命興廢孰能明之然人謨協宻必無悔矣
  兩漢辨亡論        權徳輿
  言兩漢所以亡者皆曰莽卓予以為莽卓簒逆汗神器以亂齊民自賈夷滅天下耳目顯然聞知静徴厥初則亡西京者張禹亡東京者胡廣皆以假道儒術得伸其邪心徼一時大名致位公輔辭氣所發損益繫之而多方善柔保位持禄或陷時君以滋厲階或附兇沴以結禍胎故其蕩覆之機簒奪之兆皆指導馴致之雖年祀相逺猶手授頥指之然也其為賊害豈直莽卓之比乎禹以經術為帝師身備漢相特見尊信當主臣之重極儒者之貴永始元延之間天地之災屢見言事者皆譏切王氏専政時成帝亦悔懼天變而未有以决駕至禹第辟左右以問之須其一言以為律度為禹計者亦宜陳大易堅氷之誡誦小雅十月之刺乗其嚮納痛言得失反以罕言命不語怪為辭致成帝不疑之心授王氏寖盛之勢上下恬然晻忽亡國儻帝慮不至是猶當開陳切劘靣列廷辨矧當就第宴閒之際虚懷放决之時方且視小男於牀下官子壻於近郡欵然用家人匹婦為心以身圖安不恤國患致使羣盜弄權迭執魁柄禍稔毒流至于新都不可遏也斯可憤也逮至東都順桓之間國統三絶胡廣以巨儒柄用位極上台初梁冀席外戚之重貪戾當國既鴆質帝議立嗣君公卿大臣皆以清河王䔉年長有徳屬最尊親可以靖人亦既定策冀乃憚其明哲且不利長君私于蠡吾獨異羣議為廣計者亦當中立如石介然不回率趙誠之徒同李杜所守然後與三事百工正辭于朝雖冀之暴恣豈能一旦盡誅漢廷羣公耶反徇一息之安首鼠畏懦竟使清河徙廢蠡吾為梗邦家陵夷漢道日蹙結黨錮之獄成閹寺之禍禍亂循環以至董卓赫赫漢室化為當塗蓋棟橈鼎折之所由來久矣彼梅福以孤逺上疏張綱以卑秩埋輪獨何人哉而不是思也噫嘻就利違害榮通醜窮大凡有生之常性也暨乎手持政柄體國存亡則謹之于初决之于始以導善氣以遏亂源若禍胎既萌則死而後已白刃可蹈鴻毛斯輕奈何禹廣以宴安之時則務小忠立細行數數然獻吉筮于露蓍沮立后于探籌及夫安危之際邦家之大則甘心結舌隂拱觀變豈止然也方又熾熖熖以燎原決湯湯以襄陵投天下于烟煨擠萬人于昏墊百代之下無所指名雖史贊粗言而不究論本末且出不越境書殺君之惡言偽而辯有兩觀之誅若當春秋之時明禹廣之罪作誡來世可勝紀乎向使西京抑損王氏尊君卑臣則庶乎無哀平之壞東京登庸清河主明臣忠則庶乎無靈獻之亂大漢之祚未易知也或以國之興亡皆有隂隲之數非人謀能亢則但取瞽聾者而相之立土木偶而尊之被以章組列於廊廟斯可矣何堯舜之或咨或吁殷周之或夢或卜憂勤日昃之若是然後為理耶予因肄古史且嗜春秋襃貶之學心所憤激故辯其所以然
  三國論         李徳裕
  魏吳蜀三分天下而亡有先後非形勢有輕重積仁義有厚薄察其政柄所歸則亡之先後可知也蜀政在於黄皓皓隸人也内不能修武侯之舊典外不能制姜維之黷武紀綱日壞君子不服所以先亡也魏自明帝之後政歸仲達齊王以降惟守空宫亡之奄速繫于昭昭之志將移神器之重須服天下之心未立大功亦不敢取所以蜀滅而魏亡也孫皓雖驕奢極欲殘虐用刑而自専殺生之柄不牽帷牆之制運盡天亡而後夷滅由是而知人君不可一日失其柄也如神龍之脱深泉震雷之無煙氣威靈既露人得制之蔣濟覩魏文帝與夏侯尚詔曰作福作威為亡國之言所謂柄者威福是也豈可假于臣下哉後代覩三國之事可不戒懼焉
  東晉元魏正閏論     皇甫湜
  論曰王者受命于天作主于人必大一統明所授所以正天下之位一天下之心舜傳之堯禹傳之舜以徳禪者也桀放于湯受殺於武以時合者也秦滅二周兼六國以力成者也漢革秦社稷以義取者也故自堯以降或以徳或以時或以力或以義承授如貫終始可明雖殊厥跡皆得其正以及魏取于漢晉得于魏史策既載彰明可知百王既通行萬代無異辭矣惠帝無道羣胡亂華晉之南遷實曰元帝與夫祖乙之圯耿盤庚之徙亳厲王之居彘平王之避戎其事同其義一矣而拓跋氏種實匈奴來自幽代襲有先王之桑梓自為中國之位號謂之滅邪晉實未改謂之禪邪已無所傳而往之著書者有帝元今之為録者皆閏晉可謂去之逺矣或曰元之所據中國也對曰所以為中國者以禮義也所以為夷狄者無禮義也豈繫于地哉杞用夷禮杞即夷矣子居九夷夷不陋矣沐紂之化商士為頑人矣因戎之遷伊川為陸渾矣非繫於地也晉之南渡人物攸歸禮樂咸在風流善政史實存焉魏氏恣其强暴虐此中夏斬伐之地雞犬無餘驅士女為肉籬委之戕殺指衣冠為芻狗逞其屠刈種落繁熾厯年滋多此而帝之則天下之士有蹈海而死天下之人有登山而餓忍食其粟而立于朝哉至于孝文始用夏變夷而易姓更法將無及矣且授受無所謂之何哉又曰周繼元隋繼周國家之興實繼隋氏子謂是何對曰晉為宋宋為齊齊為梁江陵之滅則為周矣陳氏自樹而奪無容於言况隋兼江南一天下而授之于我故推而上我受之隋隋得之周周取之梁推梁而上以至于堯舜得天統矣則陳姦于南元閏于北其不昭昭乎其不昭昭乎














  唐文粹巻三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三十五
  宋 姚鉉 編
  論乙總一十二首
  辨析
  省試顔子不貳過論韓愈
  辨曽參不為孔門十哲論李觀
  孟子荀子言性論皇甫湜
  管仲論元結
  嬴秦論劉蜕
  蕭何求繼論程晏
  四維論栁宗元
  六逆論
  辨私論牛僧孺
  自明誠論歐陽詹
  論相杜牧
  卜論李華
  省試顔子不貳過論    韓 愈
  論曰登孔氏之門者衆矣三千之徒四科之目孰非由聖人之道為君子之儒者乎其於過言過行亦云鮮矣而夫子舉不貳過惟顔氏之子其何故哉請試論之夫聖人抱誠明之正性根中庸之正徳茍發諸中形諸外者不由思慮莫匪規矩不善之心無自入焉可擇之行無自加焉故惟聖人無過所謂過者非謂發於行彰於言人皆謂之過而後為過也生于其心則為過矣故顔子之過此類也不貳者蓋能止之于始萌絶之于未形不貳之於言行也中庸曰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自誠明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無過者也自明誠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不勉則不中不思則不得不貳過者也故夫子之言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不失之矣又曰顔氏之子其殆庶㡬乎言猶未至也而孟子亦云顔子具聖人之體而微者皆謂不能無生于其心而亦不暴之于外考之于聖人之道差為過耳顔子自惟其若是也於是居陋巷以致其誠飲一瓢以求其志不以富貴妨其道不以隠約易其心確乎不拔浩然自守知髙堅之可尚忘鑽仰之為勞任重道逺竟莫之致是以夫子歎其不幸短命今也則亡謂其不能與已並立于聖人之域觀教化之大行也不然夫行發于身加于人言發乎邇見乎逺茍不慎也敗辱隨之而後思欲不貳過其于聖人之道不亦逺乎而夫子尚肯謂之其殆庶㡬孟子尚復謂之具體而微者哉則顔子之不貳過者盡在是矣辨曽參不為孔門十哲論   李 觀
  論曰客有言曰仲尼聖人也曽參孝子也十哲皆仲尼門人也察其能孝於家能忠於君能友于兄弟能信於友朋可以臨事可以成章故加其美目也而曽參雖不聞兼此數者乃其近者小者而仲尼區别四科前後十哲曽參不及者何也主人對之曰噫非仲尼于此異也四科十哲之名乃一時之言也非燕居之時門人盡在而言也于是仲尼圍于陳畏于匡曽參不在從行之中故仲尼言在左右者揚其徳行言語政事文學皆可邀時之遇行已之材不得者是以美而類之傷而歎之非曽參不當此數子也使曽子于時得與數子從行則仲尼之聖不遺參之孝不後冉伯牛仲弓之目也必矣客于是稱謝而退或者止之曰客之問知其一未知其二主人對得其細未得其大且仲尼抱至聖之徳值多難之代周遊栖遲不遇天下仕魯不終聘過宋伐樹之衞不用適楚逢患而四科之徒未嘗離其起居闕其絃誦不以師道窮而曰妨已之進不以身之私而越去終日温温孜孜提攜負荷從其行止如手足羽翼時仲尼有仁思徳慮未言者顔回輒發之故謂之徳行矣仲尼言有所陳未達而端木賜輒達之故謂之言語矣子路勇毅果正之士也侍仲尼而不善之道不得入故謂之政事矣子游子夏春秋之外得與仲尼論之故謂之文學矣故數子居則講仲尼之道行役則任仲尼之事而曽參安則在焉患難則未嘗有用焉且夫孝者人性常然也不至者非人也參茍至之乃得為人矣夫何異也且十哲之徒孰有非孝乎而參獨以有孝之名加其數子之長故不得與之同目也何謂不在從行之中而遺之也夫孝者不止于家也事君慎其事忠其命乃孝也事師聘其道敬其事乃孝也不去危即安不冐利背誼乃孝也而參不敬其事矣不能冐誼背利矣乃孝其孝也非孝也子從儒守學宜識所言何言之介也主人拊已而起曰爾之辨則辨矣如何斯可謂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孟子荀子言性論     皇甫湜
  論曰孟子曰人之性善荀卿曰其善者偽也是于聖人皆一偏之論也推而言之性之品有三下愚中人上智是也聖人言性之品亦有三可上可下不移是也黄帝生而神靈幼而徇齊文王在母不憂在師不煩后稷不拆不副克岐克嶷之謂上智矣齊桓公以管仲輔之則理以易牙輔之則亂子夏出見紛華而悦入聞仁義而樂之謂中人矣越椒之生熊虎之狀叔魚之生谿壑之心謂下愚矣是故有生而惡者得稱性善乎哉有生而善者得稱性惡乎哉故曰孟子荀卿之言其于聖人皆一偏之説也窮理盡性唯聖人能之宜乎微言絶而異端作大義乖而一偏之説行孟子大儒也荀卿亦大儒也是豈特開異門故持曲辨哉蓋思有所未至明有所不周耳即二子之説原其始而要其終其于輔教化尊仁義亦殊趨而一致異派而同源也何也孟子以為惻隠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性之生善由水之趨下物誘于外情動于中然後惡生焉是勸人汰心源返天理也荀卿曰人之生不知尊親長習于教然後知焉人之幼不知禮讓長習于教然後知焉是勸人黜嗜慾求善良也一則舉本以推末一則自葉而流根故曰二子之説殊趨而一致異派而同源也雖然孟子之心以人性皆如堯舜未至者斯勉矣荀卿之言以人之性皆如桀跖則不及者斯怠矣書曰唯人最靈記曰人生而静感于物而動則軻之言合經為多益故為尤乎
  管仲論          元 結
  自兵興已來今三十年論者多云得如管仲者一人以輔人主當見天下太平矣元子異之曰嗚呼何是言之誤耶彼管仲者人耳止可與議私家畜養之計止可以修鄉里畎澮之事如此仲可當焉至于相諸侯材量已似不足致齊及霸材量極使仲見帝王之道識興國之禮則天子之國不衰諸侯之國不盛如曰不然請有所説仲之相齊及齊强富則合請其君恢復王室節正諸侯君若惑之則引禍福以喻之如約諸侯之説君既聴矣然後約諸侯曰今王室將卑諸侯更強文王風化殘削向盡武王疆域割奪無㡬禮樂不知其由征伐何因而出我是故謹疆域勉日夜望振兵威可臨列國得與諸㑹盟一旦新復天子之正朔更定天子之封畿上奉天子復先王之風化下令諸侯復先公之制度以為何如若皆不從我則以兵先臨于魯魯不敢不從魯從則與魯西臨宋鄭宋鄭從則與三國北臨燕衞燕衞從則與諸國西臨秦晉秦晉從則與七國以尺牘約吳楚吳楚從則天下無不從之國然後定約若有果不從者則約從者曰吾屬以禮義尊天子以法度正諸侯使小國不常患弱大國不敢怙强此誠長世之策若天子國亡則諸侯交争兵戈相臨誰為强者則安得世世禮讓相服宗廟血食我是故力勸諸侯尊天子今某國猶豫宜往問之若不從約則與諸侯率兵伐之分其疆土遷其子孫留百里之地奉其宗社下為諸侯廣子孫之業上為天子除不順之臣何如如此則諸侯誰敢不従然後定天子封畿諸侯疆域輿服器玩禮樂法度征賦貢輸自齊魯節正節正即定乃共盟曰有貳約者當請命天子廢其驕凶以立恭順廢其荒惑以立明哲敢不聴者伐而分之如初約制定于是諸侯先各造邸于天子之都諸侯乃相率朝覲已而從天子齊戒拜宗廟禮畢天子誓曰於戱王室之卑久矣予不敢望皇天后土之所
  覆載將旦暮皁隸于諸侯不可則願全肌骨下見先王今諸侯不忘先王之大徳不忘先公之忠烈共力正王室俾予主先王宗祀予若昏荒淫虐不納諫諍失先王法度上不能奉宗祀下不能安人民爾諸侯當理爾軍卒修爾矛㦸約爾列國罪予凶惡嗣立明辟予若能日勉孱弱力遵先王法度上奉宗祀下安人民爾諸侯當保爾疆安爾人民修爾貢賦共予郊祀予有此誓豈云及予將及來世予敢以此誓誓于宗廟予敢以此誓誓于天地諸侯聞天子之誓相率盟曰天子有誓俾我諸侯世世得力扶王室使先王先公徳業永長諸侯其各銘天子之誓傳之後嗣我諸矦重自約曰諸侯有昏當如前盟若天子昏惑不嗣虐亂天下諸侯當力共規諷諫諍如甚不可則我諸侯共率禮兵及王之畿復諫諍如初又甚不可則進禮兵及王之郊終不可則進禮兵及王之宫兵及宫矣當以宗廟之憂咨之當以人民之怨咨之當以天子昔誓咨之當以諸侯昔盟咨之以不敢欺先王先公告之不敢以欺皇天后土告之然後如天子昔誓如諸侯昔盟使管仲能如此則周之天子未為奴矣諸侯之國未即亡矣秦于天下未至是矣如曰仲才及也君不從也仲知及也時不可也則仲曽是謀也乎君不從也歟仲曽是為也乎時之不可也歟况今日之兵不可以禮義節制不可以盟誓禁止如仲之輩欲何為乎
  嬴秦論           劉 蜕
  無有天下而不知秦之焚書也無世而不謂不用聖人之道所以亡也嗚呼秦亡自亡也安能焚書為秦亡耳天下不用秦如聖人之道故秦不得其道而用也當其時天下一家而尊已外無非心之人故深法禁人之惡也則不當去法以禁人之善是則果習天下之離心而背已也豈秦區區之心歟蓋天必以秦之强暴非大敗無以叛其四海之心故先絶其事君敬長之術而後從天下以亡其天下焉夫天與秦則書存不與秦則書焚而秦終無自焚之心也且聖人宫先自藏其書是秦未始有焚書之心聖人之家先有其心矣故曰秦亡其自亡矣且聖人之道與天地合其久與鬼神合其微則不得毁置之在秦也然矣陶唐氏之水前有聖人之化後有聖人之勤而後民知事君敬長之術自秦之火前聖已逺後聖不作而其術不數世亦已成矣豈非天之欲有絶而先絶其術欲有立而先立歟今或怨秦之不全其道不知秦火息矣
  蕭何求繼論        程 晏
  讀漢史者多曰曹參守蕭何之規日醉以酒民歌之曰蕭何為法講若畫一曹叅代之守而勿失載其清浄民以寧一其為漢之二賢相也至矣哉論曰非也暑牛之渴也豎子飲之渟淖之汚牛渴已久得渟淖之汚寧顧于清泠之水乎設使豎子牽之於清泠之水則滌乎腸中之泥也牛然後知渟淖之汚不可終日而飲之百姓罹秦之渴已久矣蕭何曰吾所以為法律是權天下之草創也吾不止此將致君為成康之君使民為成康之民是牽民于清泠水也曹叅日荒于酒惠帝訊焉叅誷于惠帝曰髙帝創之陛下承之蕭何造之臣叅遵之陛下垂拱臣等守職惠帝以為是也民又歌之也嗚呼漢之民以漢之汚愈于秦之渴不知牽于清泠之水滌乎腸中之泥也蕭何之傳曹叅也若木工能構材而未果覆而終者必待善覆者成焉何既構矣謂叅為覆者叅守其構而不能覆徒欺君曰陛下不如髙帝臣叅不如蕭何善守可也何廢作哉若不可以為廢作即文帝除肉刑不為漢主仁聖之最也叅不能孜孜其君于成康之政不知己不能覆何之構而荒于酒幸不同羲和之誅貪位畏勝飾情妄言以惑君也孰名為賢相耶吾病漢史以蕭何為善求繼以曹叅為堪其後故為論之
  四維論          栁宗元
  管子以禮義亷恥為四維吾疑非管子之言也彼所謂亷者曰不蔽惡也世人之命亷者曰不茍得也彼所謂恥者曰不從枉也世人之命亷者曰羞為非也然則是二者果義歟非歟吾見其有二維未見其所以為四也夫不蔽惡者豈不以蔽惡為不義而去之乎夫不茍得者豈不以茍得為不義而不為乎雖不從枉與羞為非皆然然則亷與恥義之小節也不得與義抗而為維聖人之所以立天下曰仁曰義仁主恩義主㫁恩者親之㫁者宜之而理道畢矣蹈之斯為道得之斯為徳履之斯為禮誠之斯為信皆由其所之而異名今管氏所以為維者殆非聖人之所立乎又曰一維絶則傾二維絶則危三維絶則覆四維絶則滅若義之絶則亷且恥其果存乎亷與恥存則義果絶乎人既蔽惡矣茍得從枉矣為非而無羞矣則義果存乎使管子庸人則為此言管子而少知理道則四維者非管子之言也
  六逆論
  春秋左氏言衞州吁之事因載六逆之説曰賤妨貴少凌長逺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六者亂之本也余謂少凌長小加大淫破義是三者固誠為亂矣然其所謂賤妨貴逺間親新間舊者雖為理之本可也何必曰亂夫所謂賤妨貴者蓋斥言擇嗣之道子以母貴者也若貴而愚賤而聖且賢以是妨之其為理本大矣而可捨之以從斯言乎此其不可固也夫所謂逺間親新間舊者蓋言任用者之道也使親而舊者愚逺而新者聖且賢以是而間之其為理本亦大矣又可捨之以從斯言乎必從斯言而亂天下謂之師古訓可乎此又不可者也嗚呼是三者擇君置臣之道天下理亂之大本也為書者執斯言著一定之論以遺後代上智之人固不惑于是矣自中人以降守是以為大據而致敗亂者固不乏焉晉厲死而悼公入乃理宋襄嗣而子魚退乃亂貴不足尚也秦用張禄而黜穰侯乃安魏相成璜而疎吳起乃危親不足與也符氏進王猛而殺樊世乃興胡cq=76亥任趙髙而族李斯乃亡舊不足倚也顧所信何如耳然則斯言殆可以廢矣噫古之言理者罕能盡其説建一言立一辭則甈□而不安謂之是可也謂之非亦可也混然而已教于後世莫知其所以去就明者慨然將定其是非則拘儒瞽生相與羣而咻之以為狂為怪而欲世之多有知者可乎夫中人可以及化者天下為不少矣然而罕有知聖人之道則固為書者之罪也
  辨私論          牛僧孺
  近古之人所謂私者謂茍萃於利茍處於逸茍潤其屋者也某以為斯皆小人之私非聖賢之私也夫聖賢無私而不自知其私也何者必公其身而私於人是不私一身而使天下私之也胡以言之夫嬰兒見保傅之母則咤然而識非有知而親之利其乳而私之也櫪馬見厮養之夫則奮然而嘶非有知而親之利其芻粟而私之也夫天下之人非復乳孩櫪馬之愚也茍有公身而利之者孰不利而私之乎故賢君良相必私天下而公其身故天下之人皆私而親之暗君愚臣必公天下而私其身故天下之人皆公而疎之人疎之者多天下欲其昌也難矣昔大禹之手足胼胝是公其身于治水也臯陶之謀明弼諧是公其身于規諫也傅説之對揚王庭是公其身于輔佐也周公之吐握勤拳是公其身于禮賢也宣父之作春秋删詩書是公其身于垂教也故有夏之人思大禹之功有虞之人思臯陶之直有商之人思傅説之政有周之人思周公之勤有道之人思宣父之教或開國尊其嗣而私之或建祠飾其像而私之至於商辛之聚財鹿臺是天下之利私于已也故天下公而疎之秦皇之廢棄諸侯是天下之爵私于身也故天下亦公而疎之故武王公天下之財而散之而天下之兆庶皆私而親之髙皇帝公天下之爵而封之而天下之英雄亦皆私而親之是以自私者人公而亡也自公者人私而昌也夫聖賢未必公其身私在其中不得不公也天下非必私于一人公在其中不得不私也余謂亡國之君亡家之臣亡身之人俱不得其道也非聖賢之無私也
  自明誠論        歐陽詹
  自性達物曰誠自學達誠曰明上聖述誠以啟明其次考明以得誠茍非將聖未有不由明而致誠者文王周孔自性而誠者也無其性不可得而及矣顔子游夏得誠自明者也有其明可得而至焉從古而還自明而誠者衆矣尹喜自明誠而長生公孫𢎞自明誠而為卿張子房自明誠而輔劉公孫鞅自明誠而佐嬴明之于誠猶玉之待琢器用于是乎成故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器者隠于不琢而見于琢者也誠者隠于不明而見乎明者也無有琢玉而不成器無有用明而不至誠嗚呼既明且誠施之身可以正百行而通神明處之家可以事父母而親兄弟游于鄉可以睦閭里而寧訟争行於國可以輯羣臣而子黎甿立于朝可以上下序據於天下可以教化平明之於誠所恨不誠也茍誠也蹈水火而罔害彌天地而必答豈止君臣鄉黨之間乎父子兄弟之際乎大哉明誠也凡百君子有明也何不急夫誠先師有言曰生而知之者上也所謂自性而誠者也又云學而知之者次也所謂自明而誠者也且仁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夫然則自明而誠可致也茍致之者與自性而誠異派而同流矣知之者知之委之者知之
  論相           杜 牧
  吕公善相人言女吕后當大貴宜以配季季後為天子吕侯復稱制天下王吕氏子弟悉以大國隋文帝相工來和輩數人亦言當為帝者後簒竊果得之誠相法之不謬矣吕氏自稱制為后凡二十餘年間隋氏自簒至滅凡三十六年間男女族屬殺滅大盡當秦末吕氏大族也周末楊氏為八柱國公侯相襲久矣且以一女子一男子偷竊位號不三二十年間壯老嬰兒皆不得其死不知一女子為吕氏之福耶為禍耶一男子為楊氏之禍耶為福耶得一時之貴滅百世之族彼知相法者當曰此必為吕氏楊氏之禍乃可為善相人矣今㫁一指得四海凡人不欲為况以一女子一男子易一族哉余讀荀卿非相因感吕氏楊氏知卿為大儒矣
  卜論          李 華
  天地之大徳曰生舜好生之徳洽于人心五福首乎壽麟鳳龜龍謂之四靈龜不傷物呼吸元和於介蟲為長而壽古之聖者刳而朘之觀其裂畫以定吉凶殘其生勦其壽既勦殘之而求其靈夫何故愚未知夫天地之心聖達之謨靈之壽之而夭戮之脱其肉鑽其骸精氣復于無物而貞悔發乎焦朽不其反耶夫大人與天地合其徳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不當妄也壽而夭之豈合其徳乎因物求徴豈合其明乎毒靈介而徼其神豈合其序乎假枯殻而决⿰犭? -- 狐疑豈合其吉凶乎洪範曰爾有大疑謀及卜筮聖人不當有疑於人以筮也夫祭有尸自虞夏商周不變戰國蕩古法祭無尸尸之重重於卜則明廢龜可也又聞夫鑄刀劒者不成則屠大彘而祭之被髮而哭之則成而利蓋不祥器也其神者躍為龍蛇穿木石入泉源以至發炯光聲音人不能自神因天地之氣化天地之物而為神固無悉然是亦為怪古者成宫室必落之鐘鼓器械必釁之豈神明貴殺亨羶腥歟今亡其禮未問屋室不安身而器物不利用由是而言則卜筮隂陽之流皆妄作也夫潔壇墠而布精誠求福之來緬不可致耕夫蠶婦神一草木禱一禽畜鼓而舞之謂妖祥如答實歟妄歟犧文之易更周孔之述以為至矣楊子雲為太𤣥設卦辨吉凶如易之告若使後代有如楊子雲又為一書可筮則象數之變其可既乎専任道徳以貫之則天地之理盡矣又焉假夫蓍龜乎又焉徴夫鬼神乎子不語是存乎道義也

  唐文粹巻三十五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三十六
  宋 姚鉉 編
  論丙總九首
  文質三
  人文化成論吕温
  質文論李華
  文章論李徳裕
  經㫖五
  編年紀傳論皇甫湜
  卜世論孫郃
  春秋無賢臣論
  秦穆謚繆論皮日休
  太甲論陳越石
  讓國一
  吳季札論獨孤及
  人文化成論        吕 温
  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能諷其言葢有之矣未有明其義者也嘗試論之夫一二相生大鈞造物百化交錯六氣節宣或隂闔而陽開或天經而地紀有聖作則實為人文若乃夫以剛克妻以柔立父慈而敎子孝而箴此室家之文也君以仁使臣臣以義事君予違汝弼獻可替否此朝廷之文也三公論道六卿分職九流異趣百揆同歸此官司之文也寛則人慢糾之以猛猛則人殘施之以寛寛以濟猛猛以濟寛此刑政之文也樂勝則流遏之以禮禮勝則離和之以樂與時消息因俗變通此敎化之文也文者葢言錯綜庶績藻繪人情如成文焉以致其理然則人文化成之義其在兹乎而近代諂䛕之臣特以時君不能則象乾坤祖述堯舜作化成天下之文乃以旂常冕服章句翰墨為人文也遂使君人者浩然忘本沛然自得盛威儀以求至理坐吟詠而待升平流蕩因循闇而未悟不其痛歟必以旂常冕服為人文則秦漢魏晉聲明文物禮縟五帝儀繁三王可曰煥乎其有文章矣何衰亂之多也必以章句翰墨為人文則陳後主隋煬帝雍容綺靡洋溢編簡可曰文思安安矣何滅亡之速也覈之以名義研之以情實既如彼較之以今古質之以成敗又如此傳不云乎經緯天地曰文禮不云乎文王以文治則文之時義大矣哉焉可以名數末流雕蟲小技厠雜其間乎
  質文論         李 華
  天地之道易簡易則易知簡則易従先王質文相變以濟天下易知易従莫尚乎質質𡚁則佐之以文文𡚁則復之以質不待其極而變之故上無従暴下無従亂記曰國奢則示之以儉國儉則示之以禮禮謂易知易従之禮非醻酢裼襲之煩也儉謂易知易従之儉非茅茨土簋之陋也葢達其誠信安其君親而已質則儉儉則固固則愚其行也豐肥天下愚極則無恩文則奢奢則不遜不遜則詐其行也痼瘠天下詐極則賊亂故曰不待其極而變之固而文之無害於訓人不遜而質之艱難於成俗若不化而過則愚之病淺於詐之病也無恩之病緩於賊亂之極也故曰莫尚乎奢也奢而後化之求固而不獲也利害遲速不其昭昭歟前王之禮世滋百家之言世益欲人専一而不為詐難乎哉吉凶之儀刑賞之級繁矣使生人無適従巧者弄而飾之拙者眩而失守誠偽無由明天下浸為陂池蕩為洪流雖神禹復生誰能救之夫君人者修徳以治天下不在智不在功必也質而有制制而不煩而已太康啟子禹孫當斯時有堯舜遺人親受禹之賜國為羿奪内則夏之六卿外則夏之四嶽而羿浞愚弄鬭爭内外黙然一以聴命至少康艱難而後復原是觀之則聖有謨訓何補哉漢髙除秦項煩苛至孝文𤣥黙仁儉斷獄㡬措及武帝修三代之法而天下荒耗則文不如質明矣漢氏雖歴産禄吳楚之亂而宗室異姓同力合心一舉而安且漢徳結於人心不如夏家諸吕吳楚之强倍於羿浞安漢至易而復夏至難何也周徳最深周公大聖親則管蔡為亂逺則徐奄並興夷多難復明辟兼虞夏商之典禮後王之法備矣太平之階厚矣至成王季年而後理唯康王垂拱囹圄虚空逮昭王南征不返因是陵夷則郁郁之盛何為哉周法六官備數四時盛祭車服盛飾至于下國方五十里卿大夫士之多軍帥之衆大聘小聘朝覲㑹同地狹人寡不堪覲謁大何得不亂小何得不亡記云周之人强仁窮賞罰故曰殷周之道不勝其𡚁考前後而論之夏衰失於質而無制周弱失於制而過煩故也愚以為將求致理始于學習經史左氏國語爾雅荀孟等家輔佐五經者也及藥石之方行於天下考試仕進者宜用之其餘百家之説䜟緯之書存而不用至於喪制之縟祭禮之繁不可備舉者宜省之考求簡易中於人心者以行之是可以淳風俗而不泥於坦明之路矣學者局於恒敎因循而不敢失於毫釐古人之説豈或盡善數骨肉之罪而褒叔向不忍聞之言而書昭伯敬龜筴之信而陳僂句使不仁之人萌芽賊心而仁義之士閉目掩巻何如哉其或曲書常言無裨世敎不習可也則煩凟日亡而易簡日用矣海内之廣億兆之多無聊於煩彌世曠久今以簡質易煩文而便之則晨命而夕周踰年而化成蹈五常享五福理必然也子言以約失之者鮮矣與其不遜也寧固傳曰以欲従人則可記曰大樂必易大禮必簡顔子曰無施勞經義可據也如是為政者得無以為惑乎
  文章論          李徳裕
  魏文典論稱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斯言盡之矣然氣不可以不貫不貫則雖有英詞麗藻如編珠綴玉不得為金璞之寶矣鼔氣以勢壯為美勢不可以不息不息則流蕩而忘返亦猶絲竹繁奏必有希聲窈眇聽之者恍聞如川流迅激必有洄洑逶迤觀之者不厭従兄翰嘗言文章如千兵萬馬風恬雨霽寂無人聲葢謂是也近世誥命惟蘇廷碩叙事之外自謂文章才實有餘用之不竭沈休文獨以音韻為切重輕為難語雖甚工㫖則未逺夫荆璧不能無瑕隋珠不能無纇文㫖髙妙豈以音韻為病哉此可以言規矩之内未可以言文外意也較其師友則魏文與王陳應劉討論之矣江南惟於五言為妙故休文長於音韻而謂靈均以來此袐未睹不亦誣人甚矣古人辭髙者葢以言妙而工適情不取於音韻曹植七哀詩有徊泥諧依四韻王粲詩有攀原安三韻班固漢書贊及當時詞賦多用協韻猗歟元勲佐漢舉信是也意盡而止成篇不拘於隻耦文選詩有五韻七韻十一韻十三韻二十韻者今之文自四韻六韻以至百韻無有隻者故篇無定曲詞寡累句譬諸音樂古辭如金石琴瑟尚於至音今文如絲竹鞞鼔迫於促節則知聲律之為𡚁也甚矣世有非文章者曰詞不出於風雅思不越於離騷摸冩古人何足貴也余曰譬諸日月雖終古常見而光景常新此所以為靈物也余嘗為文箴今載於此曰文之為物自然靈氣惚怳而來不思而至杼軸得之澹而無味琢刻藻繪彌不足貴如彼璞玉磨礱成器奢者為之錯以金翠美質既彫良寶斯棄此為文之大㫖也
  編年紀傳論        皇甫湜
  論曰古史編年至漢史司馬遷始更其制而為紀傳相承至今無以移之歴代論者以遷為率私意蕩古法紀傳煩漫不如編年湜以為合聖人之經者以心不以迹得良史之體者在適不在同編年紀傳繫於時之所宜才之所長者耳何常之有夫是非與聖人同辨善惡得天下之中不虚美不隠惡則為紀為傳為編年是皆良史矣若論不足以析皇極辭不足以杜無窮雖為紀傳編年斯皆罪人且編年之作豈非以事繫日以日繫月以月繫時以時繫年者哉司馬氏作紀以項羽承秦以吕后接之亦以歴年不可中廢年不可闕故書也觀其作傳之意將以包該事迹參貫話言纎悉百代之務成就一家之説必新制度而馳才力焉又編年記事束於次第牽於混并必舉其大綱而簡於序事是以多闕載多逸文乃别為著録以備時之語言而盡事之本末故春秋之作則有尚書左傳之外又為國語可復省左史於右合外傳於内哉故合之則繁離之則異削之則闕子長病其然也於是革舊典開新程為紀為傳為表為志首尾其叙述表裏相發明庶為得中將垂不朽自漢至今代以更八年㡬歴千其間賢人摩肩史臣繼踵㩁今古之得失論述作之利病各耀聞見競誇才能改其規模殊其體統傳以相授奉而遵行而編年之史遂廢葢有以也唯荀氏為漢紀裴氏為宋畧强欲復古皆為編年然其善語嘉言細事詳説所遺多矣如覽正史方能備明則其宻漏得失章章於是矣今之作者茍能遵紀傳之體制同春秋之是非文敵遷固直如南董亦無上矣儻捨源而事流棄意而徴跡雖服仲尼之服手絶麟之筆等古人之章句署王正之月日謂之好古則可矣顧其書何如哉
  卜世論          孫 郃
  周成王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夫帝王括囊宇宙位重憂崇天生利民非樂兆民之上故君民者遇夫聖則禪之不遇則以子繼之堯之於舜舜之於禹禹之於子是以周都天地之中欲便四方之㑹不恃山河務從徳化原其意也在乎利民豈異唐虞之道而反卜年卜世邪必也欲永其祚莫先徳義貽厥後世天人祐之豈非無窮也哉何三十七百年世之有若右其卜而左其徳俾乎厥後恃年世之永久必輕乎徳義若此之謀非君子之道也昔太戊懼烖而盛帝辛恃瑞而亡在此不在彼豈不知之而卜年卜世者乎
  春秋無賢臣論
  春秋列國周之諸侯受周之封分為五等五等之下臣為陪臣陪臣於諸侯君父也諸侯於周王亦君父也陪臣於周義猶大父也夫為子之道孝於父者必欲父孝於祖陪臣忠於諸侯者必欲諸侯忠於天子則忠孝兩全康乂天下今春秋陪臣張公室侵王室弱周以强諸侯是弱祖而强父佐諸侯而敵周是佐父而敵祖遺祖之怨成父之逆惡莫大焉言之於臣則非忠語之於子則非孝論之於道則傷義推之於情則辜恩遂使姬周削弱祀號而已桓文雖以為霸何能正之反有封禪請隧之僭管晏雖有其功何能諫之而有反坫毁孔之惡于時風敎大壞海内焚如天不能隂隲下民降大聖以為木鐸歴國七十餘説而不遇奔走齊魯宋衞之郊反若喪家之狗知不可訓慮後世不懼乃修春秋明向背其有甚者或夷之或狄之弑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奔走失社稷者不可勝紀書曰帝乃震怒致今海内無一嘉祥俱有妖怪謂春秋亂世豈不如然于時人不堪命何邪無賢臣哉予為此論警衆士大夫多稱之遂聞鬷嘏鬷嘏徴而竒之或謂可刋金石訓乎今後既而喧傳則有難僕曰春秋豈乏賢者子謂之無激之邪鮮之邪奈乎孔門何曰孔門仕者鮮又家臣耳子不讀聖賢書乎易云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凶春秋之大夫小貞耳盍以大貞取之以王道取五霸猶罪人
  秦穆謚繆論       皮日休
  聖人務安民不先置不仁以見其仁焉不先用不徳以見其徳焉茍如是是見危者已墜而欲援觀鬭者將死而方救噫其亦不仁矣以髙辛之仁化用一摯摯之不善天下之民捕堯以為君以唐堯之仁化用一鮌鮌之不績天下之民譟禹以為功夫如是摯之與鮌是髙辛唐堯誠用之非先置也推其誠而用之人民尚倍之如是况先置者邪當晉獻驪姬之亂後奚齊卓子之死餘重耳在翟夷吾居秦以秦穆之力制翟而安晉其能必矣夫重耳之賢也天下知之又其従者皆足以相人國趙衰□頡舅犯之謂如先立之必能誅亂公子去暴大夫翼徳於成周宣化於汾晉而穆公乃取公子摯之言謂公子摯曰君若求置晉君以成名于天下則不如先置不仁者以猾其中也乃先置夷吾是為惠公公之入也背内外之賂謂許里克以分晉之田方百里㔻鄭肩蔡之田方七十里許公子摯河外列城五黄金三十鎰白玉珩六䨇誅本立之臣惠公二年春殺里克秋殺㔻鄭蒸先公之室謂惠公蒸於獻公夫人賈君是也故生民興誦謂輿人誦曰侯之不侯果喪其由死者無報謂惠公即位改葬恭世子而自死達於外也卒身獲于秦公以九月獲十月歸而子殺於晉謂十五年惠公卒懷公立秦乃召重耳於楚而納之晉人殺懷公於髙梁嗚呼致是也非晉人之罪秦人之罪也夫摯立八年不善而去鮌用三載弗績而誅况晉惠公之在位作宗廟之蠧蝎為社稷之稂莠一立十五年其為害也大矣今之學者以秦穆為繆尚疑其謚得斯文也可以諡繆為定
  太甲論         陳越石
  殷甲不惠於天下其臣放之後能改過亦為臣之所立或曰社稷之臣必當如是淺於國者之為論也至若承湯之敎全殷之統立臣之節豈如是邪君上之不肖與賢智豈臣下之有不知邪擇其嗣當求賢而立之不知其非賢以為不明因而放之令其自新如日蝕不吐河清難俟中原之鹿將軼時乗之龍待駕於臣之業何如哉况乎體非金石而冒霧露如懷失國之詬以損其身則弑君之謗消無曰矣陳子曰臣之忠有幸而忠者也君之立有幸而立者也知殷之君臣皆幸而成者噫浞浞接踵羿羿比肩君可放乎哉其後新取於西魏成於東司馬氏之有天下其始也未嘗不伊不周其終也未嘗不羿不浞皆取伊周以為嗃矢也孟子曰無伊尹之心則簒也有㫖哉
  吳季札論        獨孤及
  謹按季子三以吳國讓而春秋褒之余徴其前聞於舊史氏竊謂廢先君之命非孝附子臧之義非公執禮全節使國簒君弑非仁出能觀變入不討亂非智左丘明太史公書而無譏余有惑焉夫國之大經實在擇嗣王者慎徳之不建故以賢則廢年以義則廢卜以君命則廢禮是以太伯之奔勾吳也葢避季歴季歴以先王所屬故纂服嗣位而不私太伯知公器有歸亦斷髮文身而無怨及武王繼統受命作周不以配天之業讓伯邑考官天下也彼諸樊無季歴之賢王僚無武王之聖而季子為太伯之讓是徇名也豈曰至徳且使爭端興於上替禍機作於内室遂錯命於子光覆師於夫差陵夷不返二代而吳滅以季子之閎達博物慕義無窮向使當壽夢之眷命接餘昧之絶統必能光啟周道以霸荆蠻則大業用康多難不作闔閭安得謀於窟室専諸何所施其匕首嗚呼全身不顧其業専讓不奪其志所去者忠所存者節善自牧矣謂先君何與其觀變周樂慮危戚鍾曷若以蕭墻為心社稷是恤復命哭墓哀死事生孰與先釁而動治其未亂棄室以表義掛劍以明信孰與奉君父之命慰神祗之心則獨守純白不義于嗣是潔已而遺國也國之覆亡君實階禍且曰非我生亂其孰生之哉其孰生之哉




  唐文粹巻三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三十七
  宋 姚鉉 編
  論丁總一十一首
  兵刑四
  守在四夷論牛僧孺
  守論杜牧
  戰論
  斷刑論柳宗元
  臨御四
  機權論二首機上權下馮用之
  王言論李徳裕
  英傑論
  諫諍一
  忠諫論李徳裕
  嬖惑二
  近倖論李徳裕
  寱論元結
  守在四夷論       牛僧孺
  傳曰古者天子守在四夷葢言能令四夷不侵咸自守境洎周漢迄隋多不知守身但欲四夷自守殊不知四夷自守國内皆成四夷也因著論以明之何者夫守之大㫖以防攻也善防其攻者莫若防其敗善防其敗者莫若防其亡夫四夷不守境不過於畧地侵城是有敗無亡也若王者之貴如天如地茍落一星伐一樹不足損天地之光耀葢帝王之權能殺人能生人能達人能窮人能貧人能富人一國之人思之必伺君好而贊之雖似親之其實攻之王者守大道淪非道是則不見敗而有亡也况四夷之攻至難者有四國人之攻至易者亦有四四夷之攻以白刃國人之攻以巧言四夷之攻以鼔鼙國人之攻以祕隠四夷之攻以兵相害國人之攻以矯相親四夷之攻以兵相侵國人之攻以矯相益故觀白刃則懼而思守也聆巧言則悦而思受也聴鼓鼙則警而思備也遇祕隠則懵而思述也逢相害則恚而思讎也見相親則惑而思近也值相侵則忿而思報也得相益則喜而思隣也攻邊則人人思守也攻身則人人思受也抑人情之常非所鑽鑿而異也且王者之守有六失守之不固則非道攻之守之不貞則色攻之守之不約則聲攻之守之不廉則聚斂攻之守之不儉則奢侈攻之守之不正則邪佞攻之守之不仁則征伐攻之夏捨淑徳而嬖妹喜是色攻而亡也商捨徳音而耽愔愔是聲攻而亡也周厲捨廉節而悦榮夷公是聚斂攻而亡也秦皇捨節儉而起阿房是奢侈攻而亡也漢靈捨正直而用刑臣是佞倖攻而亡也隋煬捨慈仁而事遼東是征伐攻而亡也自三王百代無四夷之攻而亡者皆以守身不謹為嗜慾所攻故也雖得四夷自守復何益哉或云幽王自以為犬戎所滅僧孺以為幽王自以守道不固頻舉偽烽嗷嗷天下空於杼軸加以褒姒色攻諸侯不信而敗非獨由於四夷也至於晉十六國稽其本則禍生於惠帝也賈后以色攻賈謐以佞攻致令八王並興生人減半然後戎夷乗間敢有窺覦可謂四夷先起於内不由四夷不守於外也故有徳者先守其身而後四夷無徳者不先守身但令四夷自守曽不防戎狄在其國中故攻秦之胡者二世也豈必東夷南蠻西戎北狄哉沈尹戍雖舉守四夷之言而不書守身之道是載華而略實非垂範之㫖也敢因文字以附簡編之闕
  守論并序         杜 牧
  往年兩河盜起屠囚大臣刼戮二干石國家不議誅迺束兵自守反修大厯貞元故事而行姑息之政是使逆輩益横終唱患禍故作守論焉
  厥今天下何如哉干戈朽鈇鉞鈍含𢎞混貸煦育逆孽殆為故常而執事大人曽不歴算周思以為宿謀方且嵬岸抑揚自以為廣大繁昌莫已若也嗚呼其不知乎其俟蹇頓顛傾而後為之支計乎且天下幾里列郡㡬所而自河以北蟠城數百金堅蔓織角奔為㓂伺吾人之顦顇天時之不利則將與其朋伍羅絡郡國將駭亂吾民於掌股之上耳今者及吾之壯不圖擒取而乃偷處恬逸第第相付以為後世子孫背脅疽根此復何也今之議者咸曰夫倔强之徒吾以良將勁兵為銜策髙位美爵充飽其腸安而不撓外而不拘亦猶豢擾虎狼而不拂其心則忿氣不萌此大厯貞元所以守邦也亦何必疾戰焚煎吾民然後以為快也愚曰大厯貞元之間適以此為禍也當是之時有城數十千百卒夫則朝廷待之貸以法故於是乎闊視大言自樹一家破制削法角為尊奢天子養威而不問有司守恬而不呵王侯通爵越録受之覲聘不來机杖扶之逆息虜嗣皇子嬪之裝縁彩飾無不備之是以地益廣兵益强僭擬益甚侈心益昌於是土田名器分劃大盡而賊夫貪心未及畔岸遂有淫名越號或帝或王盟詛自立恬淡不畏走兵四略以飽其志者也是以趙魏燕齊卓起大倡梁蔡吳蜀躡而和之其餘混澒軒囂欲相效者往往而是運遭孝武宵旰不忘前英後傑夕思朝議故能大者誅鋤小者惠來不然周秦之郊㡬為犯獵哉大抵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則怒怒則爭亂隨之是以教笞於家刑罰於國征伐於天下此所以裁其欲而塞其爭也大厯貞元之間盡反此道提區區之有而塞無涯之爭是以首尾指支㡬不能相運掉也今者不知此非而反用以為經愚見為盜者非止於河北而已嗚呼大厯貞元守邦之術永戒之哉
  戰論并序
  兵非脆也榖非殚也而戰必挫北是曰不循其道也故作戰論焉
  河北視天下猶珠璣也天下視河北猶四支也珠璣茍無豈不活身四支苟去吾不知其為人何以言之夫河北者俗儉風渾淫巧不生樸毅堅强果於戰耕名城堅壘峉音額音列相貫髙山大河盤互交鎻加以土息徤馬便於馳敵是以出則勝處則饒不窺天下之産自可封殖亦猶大農之家不待珠璣然後以為富也天下無河北則不可河北既虜則精甲鋭卒利刀良弓徤馬無有也卒蔟忽反然夷狄驚四邊摩封疆出表裏吾何以禦之是天下一支兵去矣河東盟津滑臺大梁彭城東平盡宿厚兵以塞虜衝是六郡之師嚴飾䕶疆不可他使是天下二支兵去矣六郡之師厥數三億低首仰給横拱不為則㳂淮已北循河之南東盡海西叩洛經數千里赤地盡取纔能應費是天下三支財去矣咸陽西北戎夷大屯嚇呼膻臊徹于帝居周秦單師不能排闢於是盡剷吳越荆楚之饒以啖兵戍是天下四支財去矣乃使吾用度不周徴徭不常無以膏齊民無以接四夷禮樂刑政不暇修治品式條章不能備具是天下四支盡解頭腹兀然而已焉有人解四支其自以能久為安乎今者誠能治其五敗則一戰可定四支可生夫天下無事之時殿寄大臣偷處榮逸為家治具戰士離落兵甲鈍敝車馬刓弱而未嘗為之簡帖整飾天下雜然盜發則疾敺疾戰此宿敗之師也何為而不北乎是不蒐練之過者其敗一也夫百人荷戈仰食縣官則挾千夫之名大將小禆操其餘贏以虜壯為幸以師老為娛是執兵者常少麋食者常多築壘未乾公囊已虚此不責實料食之過其敗二也夫戰輒小勝則張皇其功奔走獻狀以邀上賞或一日再賜一月累封凱還未歌書品已崇爵命極矣田宮廣矣金繒溢矣子孫官矣焉肯搜竒外死勤於戎矣此賞厚之過其敗三也夫多喪兵士顛翻大都則跳身而來刺邦而去迴視刀鋸菜色甚安一嵗末更旋已立於壇墀之上矣此輕罰之過其敗四也夫大將將兵柄不得専恩臣詰責第來揮之至如堂然將陣殷然將鼔一則曰必為偃月一則曰必為魚麗三軍萬夫環旋翔佯恍駭之間虜騎乗之遂取吾之鼓旗此不専任責成之過其敗五也元和時天子急太平嚴約以律下常圑兵數十萬以誅蔡天下乾耗四嵗然後能取此葢五敗不去也長慶初盜據子孫悉來走命是内地無事天子寛禁厚恩與人休息未㡬而燕趙甚亂引師起將五敗益甚登壇注意之臣死竄且不暇復焉能加威於反虜哉今者誠欲調持干戈灑掃垢汙以為萬世安而乃踵前非踵前非是不可為也古之政有不善士傳言庶人謗發是論者亦且將書於謗木傳于士大夫非偶言而已
  㫁刑論          柳宗元
  余既為斷刑論或者以釋刑復於余其辭云云余不得已為之言焉夫聖人之為賞罰者非他所以懲勸者也賞務速而後有勸罰務速而後有懲必曰賞以春夏刑以秋冬而謂之至理者偽也使秋為善必俟春夏而後賞則為善者必怠春為不善者必俟秋冬而後罰則為不善者必懈為善者怠為不善者懈是敺天下之人而入於罪又緩而慢之以滋其懈怠此刑之所以不措也必使為善者不越月踰時而得其賞則人勇而有勸焉為不善者不越月踰時而得其罰則人懼而有懲焉為善者曰以有勸為不善者日以有懲是敺天下之人而従善逺罪也敺天下之人而従善逺罪是刑所以措而化所以成也或者務言天而不言人是惑于道者也胡不謀之人心以熟吾道吾道之盡而人化矣是蒼蒼者焉能與吾事而暇知之哉果以為天時之可得順大和之可得致則全吾道而得之矣全吾道而不得者非所謂大和也是亦必無而已矣又何必枉吾之道曲順其時以諂是物哉吾固知順時之得天不如順人順道之得天也何也使犯死者自春而窮其辭欲不死不可得貫三木加連鎻而致之獄更大暑數月痒不得搔痺不得摇痛不得摩飢不得時而食渴不得時而飲目不得瞑支不得舒怨號之聲聞於里人如是而大和之不傷天時之不逆是亦必無而已矣彼其所宜得者死而已也又若是焉何哉或者乃以雪霜者天之經也雷霆者天之權也非常之罪不時可以殺人之權也當刑者必順時而殺人之經也是不然夫雷霆雪霜者特一氣耳非有心於物者也聖人有心於物者也春夏之有雷霆也或發而震破巨石裂大木木石豈為非常罪也哉秋冬之有霜雪也舉草木而殘之草木豈有非常罪也哉彼豈有懲於物也哉彼無所懲則效之者惑也果以為仁必知經智必知權是又未盡於經權之道也何也經也者常也權也者達經者也皆仁智之事也離之滋惑矣經非權則泥權非經則悖是二者强名也曰當斯之盡矣當也者大中之道也離而為名大中之器用也知經而不知權不知經者也知權而不知經不知權者也偏知而謂之智不智者也偏守而謂之仁不仁者也知經者不以異物害吾道知權者不以常人怫吾慮合之於一而不疑者信于道而已矣且古之所以言天者葢以愚蚩蚩者耳非為聰明睿智者設也或者之未達不思之甚也
  機論上          馮用之
  機者機也經緯天下織綜人事而已矣機者微也發之至微用之至廣大人行之則合於道細人竊之則階於亂合道所以濟世階亂所以滅身濟世機之利者也滅身機之害者也知利而不知害雖去其害害必悦之知害而不知利雖就其利利必違之知利而知害知去而知就其惟聖人乎文王武王知機之君也箕子周公知機之臣也夫三才設位而機行乎其中矣得之者昌失之者亡善用則集乎百祥昧用則來乎百殃故天之一發龍蛇為之起陸人之一發天地為之反覆范蠡善用也勾踐以之克霸無極昧用也楚國於焉殄瘁至哉斯術也莫不以合義為本趣時為用茍悖於義則悦隨者寡未逢於時則虚其事稽其取與離合之際可謂神矣雖離婁之目不可視烏獲之力不可制南金之利不可斷迅雷之聲不可及夫神器至重也堯不與子而禪於舜葢取聖之機也舜不讓丹朱而復禪禹葢取時之機也兄弟至親周公離於管蔡取賢之機也秦越之疏嬴氏合於由余取霸之機也設令堯與丹朱而棄舜億兆之心竟歸於虞則不謂之聖帝矣舜忘大義而顧小節不承堯而禪禹則不謂之明君矣周公暱管蔡而不戮必墜文武之業則不謂之賢臣矣秦伯鄙由余而不用必失四方之士則不謂之霸主矣天下雖聞之而不可知雖見之而不可測善為國者如偃師焉民如幻也欲之動欲之静機在於我豈當不悦乎善為君者猶造父焉人猶馬也欲之東欲之西策在於我豈有能違乎經曰不獨親其親則天下皆親不獨子其子則天下皆子富哉是機也我以天下為親為子天下孰不以我為親為子乎是故災害不生禍亂不作此聖人之㫖也則知欲安者必先安於人欲利者必先利於人能安人而人不安之能利人而人不利之者未之有也漢祖入闗不行殺戮善安人也秦室寶貨悉分士卒善利人也卒收天下之心享天下之福此聖人之作也項籍反是而亡不亦宜乎善為臣者不厚於身而厚於君不潤於室而潤於國厚於君忠也潤於國公也既忠且公君其薄之哉民其怨之哉禄位其去之哉雖不厚於身而身自厚矣不潤於室而室自潤矣此君子之為也酇侯處位而舉淮隂厚君者也入秦不取金璧而取圖籍潤國者也故能位冠三傑聲流萬古韓信忌剋酈生殛逐田横欲有功而自厚貪賞而自潤終貽伊慼雲夢生擒夫域中至大之謂道天下至賾之謂機有道無機守死而一身獨善有機無道好謀而彞倫攸斁伯夷叔齊守死也豈謂億兆塗炭俟周武哉李斯趙髙好謀也豈知刑政酷毒失民心哉機道相須盡善盡美然而發機之要實資于時故進而得時亦機也退而得時亦機也取而得時亦機也捨而得時亦機也語而得時亦機也黙而得時亦機也進得其時則有利伊尹于湯是也退得其時則無悶二疎辭禄是也取得其時則必獲甘羅陟相是也捨得其時則元吉泰伯去吳是也語得其時則見信傅説是也黙得其時則保身微子是也故進不相時則凶⿱目兆 -- 晁錯所以見誅也退不相時則禍白起所以伏劍也取不相時則招吝許伐鄭也捨不相時則有悔虞棄虢也語不相時則殆辱薛冶諫其君也黙不相時則受謗子家従其賊也所以失之毫釐差之千里故君子得其機則仇讐變為腹心况其恩者乎失其機則親眤反為勍敵况其疎者乎齊桓用讎能盡管仲之謀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衞懿好鶴失於臣下之望國之有難士卒不戰夫如是則一得一失易於反掌一興一亡疾如旋踵為國家者可不務乎或曰老氏云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然則智非機耶機非智耶答曰機者生於智者也智者隨其性者也大人君子得其逺者大者為而不有功成不居使天下熈熈然若登春臺如享太牢不知帝力故為國之福非謂其無慮無思兀兀然如草木鳥獸而能治國者也細人曲士得其小者近者嗜欲繫焉矜伐在焉是非生焉爭鬭興焉故為國之賊聖人慮百世之後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垂此𤣥言葢抑揚之㫖也且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不仁之仁豈非機耶國不用機以克永世匪我攸聞夫茫茫六經萬機之圃昭昭前史萬機之鑑仲尼云知㡬其神乎有㫖哉有㫖哉
  權論下
  大哉鼔天下之動成天下之務反於常而致治違於道而合利非權其孰能與於此乎夫權者適一時之變非悠久之用然則適變於一時利在於悠久者也聖人知道徳有不可為之時禮義有不可施之時刑名有不可威之時由是濟之以權也其或不可為而為則禮義如畫餅充饑矣不可施而施則禮樂如説河濟渴矣不可威而威則刑名如治絲而棼矣豈惟乖理適足資亂故用權之際道徳可棄禮義可置刑名可弛及乎發號施令如風偃草衆知嚮方莫敢不服與夫道徳禮義刑名之功又何異哉雖曰棄之置之弛之葢殊途而同歸也故權者國家之利器也輜重可離而權不可失兵食可去而權不可無迅雷發則羣物驚大風起則萬彚振嚴霜冽則衆木落遲日升則百卉秀孰為此者曰天地也天地尚或用之而况於人乎夫休祥不見則中庸之君不能力行而濟於聖咎徴不作則殘暴之主不能革心而至於道福其善君子所以知勸禍其淫小人所以知戒夫天之徳至仁也地之道無私也至仁則不傷於物何乃行肅殺之令乎葢秋不殺則春無以生矣無私則不黨於人何乃垂災沴之變乎葢惡不癉則善無以彰矣一弛一張天道乃長一懲一勸天道乃逺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是以君子則而象之體而行之故當不合用而用不合棄而棄不合賞而賞不合誅而誅者皆従權而制宜也聖人以神道設敎俾民日用而不知權之時義大矣哉髙宗知傳説之賢欲委之代天取於皂隸之徒儀於百辟之上慮羣情弗協事難以濟故稱夢得賢相乃刻像而求之商之中興賴善權之主也文王知太公之賢欲擢居輔弼搜於屠釣之間致於三公之上庶士靡靡恐未遵従故稱天遺我師乃出畋而獲之周之永年賴善權之君也此二君苟懼設詐之損徳固執信而循常則傅巗虚老而莫伸渭濱没齒而不用棟梁斯壞其何以興夫權之大端在於利害而已矣利萬而害一害之何傷害百而利十利之必亡苟害於事雖鄙俚之議君子懼之苟利於後雖先王興敎達人抗行也子雖至親西伯食其肉不然則死於羑里也父雖至尊沛公索其羮不然則臣於項籍也西伯非不慈蓋子已死不食則已身亦斃沛公非不孝葢其父為虜奔赴則己身亦降又何益乎能捨無益之慈孝成莫大之基業大人之權變不可得而聞也夫是非未明向背未定成敗未測取與未决當此之時行權之時也故權可以明是非定向背測成敗决取與穰苴布衣見景公景公委之以兵柄斬一寵臣三軍畏懾克成其功也孫武被褐謁吳王吳王試以敎戰戮三嬖妾衆女整齊卒顯其能也易曰巽以行權巽風也風行也無不可動之物無不可往之所權之用無不可治之時無不可成之事昔晉文公見天王于河陽譎則譎矣而夾輔之勲垂於史冊鬻拳諫楚子以兵刃悖則悖矣而盡忠之節著于春秋夫事有先奪而後與先順而後取太甲不治伊尹放之俟其改過而反其政公子先謀亂伍胥避之乃進専諸以成其志然後盡事君之節雪殺父之寃不其偉歟夫乾坤之道易簡也而猶窮則變變則通通則能久故王公設權以固其國知變以馭其民善馭者視人如嬰孩悟之誘之莫不胥悦不善馭者以民為規矩謂方圓定矣不能苟合善權變者如奕棊焉或取或捨或進或退無固無必皆任其勢也捨非資敵葢捨小而取大退非怯彼葢進損而退益孔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得非權之難耶觀其相魯君於夾谷挫齊鋭于罇俎當是時齊侯强而不强魯國弱而不弱聖人之智不亦多乎夫獸廢爪牙則充羣獸之腸矣禽鎩羽翮則供衆禽之羞矣人失權變則為英雄之資矣三十輻之車制之者柅萬乗之國統之者權五賊在心神至聰而莫測三盜既興物雖衆而皆覩至㢤始離而終合始逆而終順始非而終是始失而終得權之㫖也或曰機之與權同乎異乎對曰異也設於事先之謂機應於事變之謂權機之先設猶張羅待鳥來則獲矣權之應變猶荷戈禦獸審其勢也知機而不知權者得於預謀失於臨事知權而不知機者巧於臨事拙於預謀知機而知權者帝霸之君也王佐之臣也自五帝既降捨機權而能治天下者未之有也
  王言論          李徳裕
  夫帝王與羣臣言不在援引古今以飾雄辯惟在簡而當理雄辯不足以服姦臣之心惟能塞諍臣之口昔田蚡請考功地益宅武帝曰遂取武庫衞將軍言郭解家貧又曰布衣權至使將軍知此其家不貧殷仲文言音樂好之自解宋祖曰吾只恐解此謂簡而當理足使姦臣奪心邪人破膽矣余歴事六朝弼諧二主文宗辭皆文雅而未嘗騁辨武宗言必簡要而不為文飾皆得君人之量能盡臣下之辭豈惟王言如是人臣亦當然也其有辯若波濤辭多枝葉文經意而飾詐矯聖言以蔽聰此乃姦人之雄遊説之士焉得謂之獻替哉為人臣者當戒於斯慎於斯必不獲罪於天矣
  英傑論
  帝王之任英傑皆須御之以氣結之以恩然後可使也若不以英氣折之而寵以姑息則驕不可任若不以恩愛結之而肅以禮貌則怨不為用駕御之術惟漢祖盡之黥布歸漢句絶髙祖方踞牀洗而召布入見布大怒悔來欲自殺出就舎音帳飲食従官如漢主居布又喜過望武帝踞厠見衞青以大將軍之貴而隸人蓄之此不得不絶大漠而盪獫狁也蜀先主與關張二將同卧起而稠人廣坐侍立終日皆用此道故能成功夫御英傑使猛將與見道徳之人接方正之士事不同也不可以繁禮飾貌浮詞足言宜乎洞開胷懐令見肝肺氣懾其勇恩結其心雖踞洗召之不為薄矣禄山夷狄之譎詐者也非將門英豪草萊竒傑其戰鬬之氣擊刺之材去闗張逺矣天寶末受専征之任託不御之權入朝賜宴坐内殿西序雞障之下非其所據果蓄異圖幽陵厲階至今為挭葢恩甚驕盈以至於此儻以徒隸蓄之豈有斯恨
  忠諫論
  人君拒諫有二一曰生於愛名二曰不能去欲雖桀紂桓靈之君未能忘名自知為惡多矣畏天下人知之將謂諫己則惡不可掩故不欲人之諫也如晉獻非驪姬寐不安齊桓非易牙食不美必不能去之亦不欲人諫也人臣忠諫亦有二欲道行於君可使身安國理者其辭婉欲名髙後世不顧身危國亂者其辭訐考叔啟大隧以成莊公之孝倉唐獻大雁以復文侯之愛留侯封雍齒以安羣臣招四皓以定惠帝此所謂婉也諫大夫言婢不為主白馬令言帝欲不諦劉李二人名不便故書其官激主之怒自有其名望其聴従固不可得此所謂訐也漢元帝欲御樓舩薛廣徳當乗輿諫曰臣自刎頸血汚車輪陛下不入廟矣張猛曰乗舩危就橋安聖主不乗危元帝曰曉人不當如是耶則知諫者之道在扵婉矣唯英主必能従諫何者自知功徳及生人者大矣雖有小惡不諱人言如漢髙械繫蕭相國及聞王衞尉之言曰我不過為桀紂主而相國為賢相此所謂不諱也近世名臣王石泉居相時以子為眉州司士天后嘗問曰君在相位子何逺乎對曰廬陵是陛下愛子今猶在逺臣之子焉敢相近有以見君子之心亦倉唐之比也
  近倖論
  自古中主以降皆安於近習逺於忠良其主非不知君子可親小人可去而不可改者其𡚁有二一曰性相近二曰嗜慾深桓靈之主與小人氣合如水之走下火之就燥皆自然而親結不可解也侯覽張讓所以得蔽君也元成二后皆有所嗜吹簫撾鼔之娛微眇沈湎之樂非倖臣無以承意非近習無以供歡石顯張敞所以得蠧政也惟人君少欲英明者則能反是如文帝雖有鄧通趙談所信者賈誼張釋之袁盎此所謂少欲也武帝雖有韓嫣李延年而所貴者公孫𢎞倪寛卜式此所謂英明也故君聴不惑政無頗纇近則開元初内有姜皎崔滌以極宫中之樂外有姚盧蘇宋以修天下之政得元成之欲享舜禹之名六合晏然千古莫及其故何也倖臣不得干政事也後代能知漢之文武及開元致理之要雖有倖臣亦何害於理哉
  寱論音義睡語也      元 結
  元子天寶中曽預燕於諫議大夫之座酒盡而無以續之大夫歎曰諫議散冗者貧無以繼酒嗟哉元子醉中議之曰大夫頗能用一謀令大夫尊重如侍中威權等司隸何若大夫問謀對曰得寱婢一人在人主左右以寱言先諷則可請有所説大夫不聞古有邰侯侯家得寱婢寐則寱言言則侯輒鞭之如是一嵗婢寱如故侯無如婢何有夷奴每厭勞辱寐則假寱其言似不怨主而若忠信侯聞問之則曰素有寱病寐中寱言非所知也引寱婢自辨辭説云云侯疑學婢鞭之不止髠之鉗之奴寱愈甚奴於是重窺侯意先事寱説説侯之過警以禍福侯又無如奴何客有知侯禍機因寱奴之先扣侯門諫侯以改過免禍侯納客為上賓復其奴命之曰寱良氏子孫世在于邰大夫誠能學奴效婢假寱言以規諫人主俾悔過追悞與天下如新大夫見尊重威權何止侍中司隸大夫乃嘆曰嗚呼吾謂今之士君子曽不如邰侯夷奴耶





  唐文粹巻三十七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三十八
  宋 姚鉉 編
  論戊總一十首
  前賢四
  夷齊四皓優劣論蘇頲
  三不欺先後論吕温
  三名臣論李翰
  三賢論李華
  失策四
  漢斬丁公論皮日休
  袁盎以周勃為功臣論李徳裕
  張辟疆論
  ⿱日黽 -- 鼂錯論李觀
  降將一
  李陵論白居易
  佞臣一
  張禹論李徳裕
  夷齊四皓優劣論省試    蘇 頲
  論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恥當年而節莫覩故發義以立志従道以成功激清一時流譽千古然立志者必義也成功者必道也資於義而志可明徴於道而功可見志以立節功以成名名之成昭其道也節之立昭其義也能潔其身後代有凖非夷齊歟能利其國當時繄賴非四皓歟揆而度之優而柔之循其事而理於是乎在考其功而論於是乎著葢周徳既廣則夷齊讓國而歸焉漢業既興則四皓受命而出焉天之棄商矣諫武王正臣禮也人之戴漢矣護太子忠主道也忠之所存者大則正之所行者髙髙而能行者節所謂立也大而能行者名所謂成也若夫志士仁人將合而已進足以成退足以立用足以兼濟否足以獨善不辱其身則安食其粟不降其志則言采其薇墨台氏之子不屈也嬴之徳衰則巗穴全生劉之徳盛則衣冠就列夏黄公之徒知時也舉其成事各同乎其成矣究其立事各異乎其立矣深惟終始敢無優劣統而論之其美也一别而叙之其跡也二棄身以遂志夷齊之烈矣愛國以屈身商皓之行矣曰若稽古以質乎今四皓見賢於子房夷齊稱仁於宣父與其稱仁於宣父不猶愈於見賢於子房哉
  三不欺先後論       吕 温
  昔宓子賤為單父也人不忍欺之國僑為鄭也人不能欺之西門豹為鄴也人不敢欺之此皆為政不同同歸于理作幹事之稱首貽牧人之經範汪洋古今輝焯圖史窮理而語固有優劣擇善而行豈無先後請試論之子賤仕衰亂之魯而邑偪强齊仗義為城池倚仁為干櫓當鯨吞之大敵鳩狼顧之遺黎渙離刑撿妙用心術惠訓不倦乃無得而稱視民如傷而不有其愛感而動之隂陽運於無言誠而明之日月懸於方寸是則不求kao不欺於人而人不忍欺矣子産攝晉楚之間而靖恭爾位役智利物飭躬勵俗守之以信行之以禮告之以慈惠臨之以明察如鏡洞照如衡誠懸是則求人不欺而人亦不能欺矣西門豹當戰國之際而克修茂績身為紀律言有典章剛包其柔威克厥愛權之以法制董之以刑罰火烈人望霜清物心是則責人不欺而人固不敢欺矣夫不忍欺者至誠潛感是曰上徳堯舜之吏也不能欺者明智旁達是曰有政三王之吏也不敢欺者嚴威允濟是曰能刑五伯之吏也誠不足至於智智不足至於威大小之間朗然可見然而事在折衷理資漸致徳宜全舉道貴兼通必也修誠而棄智誠未至而政理或虧任智而廢威智未周而暴亂將起不若兼而行之迭收其效一之日二之日刑明威立使人畏而不敢欺三之日四之日智達政成使人敬而不能欺五之日六之日志孚誠格使人感而不忍欺以寛濟猛同二氣之和平自邇陟遐比三才之具美苟非全徳大器其孰能至於此乎若不暇㑹其源流統其宗極而姑定優劣直論先後則堯舜之吏與王霸不同年而語矣
  三名臣論        李 翰
  或問於翰曰昔諸葛亮擁膝南陽為梁甫吟自比管仲樂毅州平元直以為信然雖涯量罕窺而遺迹可見夫此三名臣者亦有優劣乎願聞其説翰辭不敢對至於再三固請不得已應之曰豈易言乎豈易言乎夫小者不足以論大近者不足以量逺奈何况議大賢然執律管者可以候四氣之微測日晷者可以知千里之度察微觀著由虚考實儻容寄言象於斯矣如僕所揣則管不迨樂孔明其伯仲之間耳曰何謂其然也昔管仲相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興齊定霸尊周勤王功其懋哉仁亦至矣孔明收荊州散敗之餘建策通吳合従破魏奉先主西入劍門下車而三分天下翊翼後嗣續修舊勲刑政孚於偏方威徳振於中夏雖短祚中否而王業殆成樂生一為燕將纔勝齊師挫衂於二城之間狼狽於兩國之際軍不振旅身卒犇亡子獨推而崇之冠於二賢之首誠所未諭其有説耶翰應之曰子之所聞者末歟語功則信然語才則不爾夫才生於代功與運成固有才優而功微運合而才劣先當格以道徳覈于終始審其邪正觀其去就然後事可明也夷吾當既亂之時輔有過之主功濟諸夏澤被生人信為美矣然徼功事讐務入之情速矣肆奢越禮盈量之意見焉故仲尼雖稱其仁終小其器止於霸者之佐殆非王臣之良孔明従容三顧後起籌畫必當締構必成事屯而業亨主闇而國治兵弱而强鄰畏服功大而本朝不疑斯亦難矣然窺其軍令跡其用法必使中原可復然後厚賞寛刑𤣥徳常稱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之卒致喪敗斯所謂濟於事而末全於道得諸已而未審於人樂一戰舉齊二城未下待之以徳收之以禮捨權變於攻取之際行王道於軍旅之間事雖不成業亦大矣向使昭王不死惠王不疑則其功未可量也夏侯太初論之詳矣及其逃燕之責亡而奔趙趙王問以圖燕之策樂生流涕而對曰臣昔日之事燕昭王猶今日之事大王也千秋萬嵗之後尚不敢侵其僕隸而况謀子孫乎因棄禄宵遁善夫長者之言可謂懷禄不屑其榮周身不違於道比諸二子不亦優哉主恩非臣下之所圖天命豈生人之所制安可以功業之成敗斷才能之短長耶且夫運有通塞命有脩短葢天意也豈人事乎昔韓信將伐魏問得不以周叔為將乎聞不用乃大喜向使魏人用之則漢師不敢濟河矣然則周叔之才亦韓信流亞也終湮滅而無聞焉古之大才而功不著者亦何可勝道哉翰長兄御史君體純至之徳負經逺之才常感憤於周韓之間嘯詠於管樂之際守之以忠信文之以禮樂藴弼諧之大略以康濟為己任進逢國難謀猷不行退有家艱哀毁過禮官纔元士命止中年位不登於廟堂名不書於史册斯才也斯運也誰見三分九合之優劣辭燕對趙之去就哉由此觀之斷可知矣問者歎息而退
  三賢論元魯山蕭頴士劉迅  李 華
  或曰吾讀古人之書而求古之人未獲嗟夫遐叔謂曰無世無賢人其或世敎不至淪於風波雖賢不能自辯况察者未之究乎鄭衞方奏正聲間發極和無味至文無彩聴者不達反以為怪譎之音太師樂工亦失容而止曼都之姿雜於憔悴被緼絮䝉蕭艾美醜夷倫自以為陋此二者既病不自明又求者亦昬將剖其善惡在遷政化端風俗則賢不肖異貫而後賢者目明而察者不惑也余兄事元魯山而犮劉蕭二功曹此三賢者可謂之達矣或曰願聞三子之略遐叔曰元之志行當以道紀天下劉之志行當以六經諧人心蕭之志行當以中古易今世元齊愚智劉慼一物不得其正蕭呼吸析節而獲重禄不易一刻之安元之道劉之深蕭之志及於夫子之門則達者其流也然各有病元病酒劉病賞物蕭病貶惡太亟奬善太重元奉親孝居喪哀撫孤仁徇朋友之急莅職明於賞罰終身貧而樂天知命焉以謂王者作樂崇徳殷薦上帝以配祖考天人之極致也而詞章不稱是無樂也於是作破陣樂詞協商周之頌推是而論則見元之道矣劉名儒史官之家兄弟以學著稱乃述詩書禮樂春秋為五説條貫源流備古今之變推是而論則見劉之深矣蕭以史書為繁尤罪子長不編年陳事而為列傳後代因之非典訓也將正其失自春秋三家之後非訓齊生人不録次序纉修以迄于今志未就而殁推是而論則見蕭之志矣元據師保之席贍其形容不俟其言而見其仁劉被卿佐之服居賔友之地言理亂根源人倫隠明參乎元精而後見其妙蕭若百鍊之鋼不可屈折當廢興去就之際一生一死之間而後見其大節視聴過速欲人人如我志與時多背恒見詬於人取其中節之舉是可以為人師矣學廣而不偏精其貫穿甚於精者又文方復雅商之至當以律度百代為任而古之能者往往不至焉超絶孤厲不可謂不知言也茂挺父為莒丞得罪清河張惟一時佐廉使按成之茂挺初登科自洛至莒道邀使車發詞哀乞惟一涕下即日捨之且曰蕭賛府生一賢方資天下風教吾由是得罪亦無憾夫如是得不謂之孝乎或曰三子者各有所與遊乎遐叔曰若太尉房公可謂名人矣每見魯山則終日歎息謂余曰見紫芝眉宇使人名利之心盡矣若司業蘇公可謂賢人矣每謂當時名士曰使僕不幸生於衰俗所不耻者識元紫芝廣平程休士美端重寡言河間邢宇紹宗深明持操宇弟寅次宗和而不流南陽張茂之季豐守道而㫁趙郡李崿伯髙含大雅之業崿族子丹叔南誠莊而文丹族子惟嶽謀道沈𮟏亷静梁國喬潭徳源昻昻有古風𢎞農楊拯士扶敏而安道清河房垂翼明志而好古河東柳識方明遐曠而才是皆慕於元者也劉在京下嘗寢疾房公時臨扶風聞之通夕不寐顧謂賓従曰挺卿若不起無復有神道尚書劉公每有勝理必詣與談終日忘返退而歎曰聞劉公清言見皇王之理矣殷直清有識尚恨言理少對未與劉面常想見其人河東裴騰士舉朗邁真直弟霸士㑹峻清不雜隴西李廣敬叔堅明而粹范陽盧虚舟㓜真質方而清頴川陳讜言士然淡而不厭吳興沈興宗季長専静不渝潁川陳兼不器行古人道渤海髙適達夫落落有竒節是皆重劉者也工部侍郎韋述修國史推蕭同事禮部侍郎陽浚掌貢舉問蕭求人海内以為徳選汝南邵軫緯卿詞學標幹天水趙驊雲卿才美行純陳郡殷寅直清達於名理河南源衍季融粹微而周㑹稽孔至惟微述而好古河南陸據徳隣恢恢善於事理柳芳仲敷該練故事長樂賈至㓜㡬名重當時京兆韋收仲成逺慮而深南陽張有略維之履道體仁有略族弟邈季遐温其如玉中山劉頴士端疏明簡暢潁川韓極佐元行備而文樂安孫益盈孺温良忠厚京兆韋建士經中明外純頴川陳晉正卿深於詩書天水尹徴之誠明貫百家之言是皆厚於蕭者也尚書顔公重名節敦故舊與茂挺少相知顔與陸據柳芳最善茂挺與趙驊邵軫洎華最善天下謂之顔蕭之交殷寅源衍睦於二交之間不幸元罷魯山終於陸渾劉避地逝於安康蕭歸葬先人殁于汝南今復求斯人有之無之是必有之而察之未克也三賢不登尊位不享下壽居易委順賢人之達也不䝉其教生人之病也余知三賢也深故言之不怍云
  漢斬丁公論       皮日休
  忠之為稱也葢欲委身以事主不以猜悞貳其心不以辯説貳其心不以疑懼貳其心者也上有過諍於公不揚名於私豈猜悞之足入乎上有忌愈乎進不愈乎退豈辯説之足入乎上有間懼乎心不懼乎事豈疑懼之足入乎夫苟禄恡生而仕者上有過言未息而懼乎誅諫末再而去乎位自以得古人三諫不従之義然幸其生貪其禄是猜悞而貳其心者也上有忌必姦于心機媚于聲氣不思已之不聰而謂上之受謗不思道有未可而謂辯之足従辯之足去是辯説而貳其心者也上有間必佞彼愛取乎厚也必諂彼倖求其捨也有愛不可佞倖不可諂即苟而已矣是疑懼而貳其心者也嗚呼劉項之作也淮隂不以猜悞而去項乎曲逆不以辯説而去項乎淮南不以疑懼而去項乎去彼而就此果謂忠乎果謂不忠乎是利則存不利則亡者也則丁公臨敵捨敵無殺誠惻隠之者也豈有猜悞辯説疑懼者也有利則存不利則亡者邪與其不忠則彼三侯者謂淮隂侯淮南王曲逆侯是也未可免鼎鑊之誅刀鋸之刑也是髙祖斬之果不為當噫漢之初立未為無人丁公就刑未聞有一言而戾者將固之命也悲夫
  袁盎以周勃為功臣論    李徳裕
  袁盎對文帝曰絳侯所謂功臣非社稷臣夫社稷臣主在與在主亡與亡盎見勃自徳其功有以激也非至理篤論此言足以惑文帝之聰明傷仁厚之政俾其君有薄宗臣之意竟使周勃大功皆棄非罪見疑可為長歎息也當吕氏之世惠帝已殂少帝非劉氏陳平用辟强之計權王産禄絳侯若不與之同心而制其兵柄必由此而階亂矣則劉氏安危未可知也然磨而不磷涅而不緇未嘗不心存社稷志在劉氏外雖遜順内守忠貞得不謂之社稷臣矣其後絳侯繫請室盎雖明其無罪所謂陷之死地而後生之徒有救焚之力且非曲突之義楊子稱盎忠不足而談有餘斯言當矣善哉賈生之説喻堂陛之峻髙者難攀卑者易凌文帝感悟養臣下有節有以見賢人用心致君精誠若袁公者難與並為仁矣盎惟有正慎夫人席塞梁王求嗣此二事守正不撓忠於所奉害錯之罪虐貫於神明安陵之禍知天道之不昩矣
  張辟疆論
  楊子美辟疆之覺陳平非也若以童子膚敏善揣吕氏之情竒之可也若以為反道合權以安社稷不其悖哉授兵産禄㡬危劉氏皆因辟疆啟之向使留侯尚在必執戈逐之將為戮矣觀髙祖遺言吕氏制其大事可謂謀無遺策矣以王陵有廷諍之節置以為相謂周勃堪寄託之任令本兵柄况外有齊楚淮南磐石之固内有朱虚東牟肺腑之親是時産禄皆匹夫耳吕后雖心不在哀將相何至危懼必當憂傷不食自促其壽豈能為將相之害哉漢髙曰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此慮屬在吕宗矣何可背之厥後稱制八年産禄之封殖固矣若平勃二人溘先朝露則劉氏之業必歸吕宗及吕后之殁劫酈商以紿吕禄計亦窘矣周勃雖入北軍尚不敢公言誅吕豈不艱哉賴産禄皆徒隸之人非英傑之士儻才出於世豈受其紿說哉嗟乎與其圖之於難豈若制之於易由是而言平勃用辟疆之計斯為謬矣留侯破産以報韓結客以徂秦招四皓以安太子所為必仗義居正由此知不尚權譎明矣
  ⿱日黽 -- 鼂錯論          李 觀
  觀讀漢史見景帝殺御史大夫晁錯以姑息吳王濞痛其非罪也故直筆以議按錯潁川人起於諸生事文帝為太常掌故以英詞射策累擢為中大夫及景帝即位極言獻替未嘗不忠於心乃命副丞相錯所以推心不顧思永漢室而患諸侯侈大上書請削其土是用翦其翼而固其本也度錯之志豈有負漢哉原吳濞之反誠有由然間人骨肉而塞小忿自非上達能不生怨怨端既立臣節安附欲無為逆終不可得已葢以南方富殖而諸夏初又狂夫為計料勝一舉遂搖長舌交構七國借誅錯之名景帝無非常之見而聴亂臣一説乃斬錯不問兾在紓難而七國之兵曽不少減是以察其來不為錯明矣且袁盎與錯宿不相善况景帝豈不知二臣之不叶而聴偏議是為臣報隙也若宗社何及鄧公吳還乃歔欷長悲益為天子之羞爾始髙帝封濞於吳以誡東南之必亂于時豈有錯削地之議盖天之厯數有理亂也脱使無梁國以絶其道無條侯以耀其武則秦之鹿復駭盎之肉可食初錯介然孤立指畫髙議大臣疾小臣怖人人束約各欲倳刃其父知其必戮也而深病之錯曰所以尊君上安宗廟父曰劉氏安⿱日黽 -- 鼂氏危矣吾不忍見禍及先禍死矣噫史臣責錯之父不逮趙括母何其鄙也夫趙括持必敗之勢而母言于趙王不可使將及括失律母以先見獲宥⿱日黽 -- 鼂錯用至忠之略與必敗之勢異也其父雖懼禍至奈其子所籌國之大事也且使括母言之足稱明婦人也使錯父言之是沮其子為忠也孰可擬議或人有復言錯忠則有矣而智不足愚則不爾夫忠所以補君智所以濟身苟圖濟身則忠有不遂忠有不遂是臣不臣亦何生為賊由袁盎昩在景帝非智之短時不與也古云直木先伐愚智何道哉
  李陵論          白居易
  論曰忠孝智勇四者為臣為子之大寶也故古之君子奉以周旋苟一失之是非人臣人子矣漢將李陵策名上將出討匈奴竊謂不死於王事非忠生降於戎虜非勇棄前功非智召後禍非孝四者無一可而遂亡其宗哀哉予覽史記漢書皆無明譏竊甚惑之司馬遷雖以陵獲罪而無譏可乎班孟堅亦従而無明譏又可乎按禮云謀人之軍師敗則死之故敗而死者是其所也春秋所以美狼瞫尺甚反深視貌者為能獲其死所而陵獲所不死得無譏焉觀其始以步卒深入虜廷而能以寡擊衆以勞破逸再接再捷功孰大焉及乎兵盡力殚摧鋒敗績不能死戰卒就生降噫墜君命挫國威不可以言忠屈身於夷狄束手為俘虜不可以言勇喪戰勲于前隤家聲于後不可以言智罪逭于躬禍移於母不可以言孝而引范蠡曹沫為比又何謬與且㑹稽之恥蠡非其罪魯國之羞沫必能報所以二子不死也而陵苟免微軀受制於强虜雖有區區之意亦奚為哉夫吳齊者越魯之敵國匈奴者漢之外臣俾大漢之將為單于之擒是長冦讐辱國家甚矣况二子雖不死無陵生降之名二子苟生降無陵及親之禍酌其本末事不相侔而陵竊慕之是大失臣子之義也觀陵答子卿之書意者但患漢之不知已而不自内省其始終焉何者與其欲刺心自明刎頸見志曷若效節致命以取信於君與其痛母悼妻尤君怨國曷若忘身守死而紓禍於親焉或曰武帝不能明察下聴流言遽加厚誅豈非負徳答曰設使陵不苟其生能繼以死則必賞延於世刑不加親戰功足以冠當時壯節足以垂後代忠孝智勇四者立而死且不朽矣何流言之能及哉嗚呼予聞之古人云人各有死死或重於泰山生或輕于鴻毛若死重於義則視之如泰山也若義重于死則視之如鴻毛也故非其義君子不輕其生得其所君子不愛其死惜哉陵之不死也失君子之道焉故隴西士大夫以李氏為愧不其然乎不其然乎
  張禹論          李徳裕
  夫社稷之計安危之機人君不能獨斷者必咨於所敬之臣然臣有忠邪時有險易交有淺深義有厚薄范睢山東之匹夫也入虎狼之秦履不測之險可謂交疏義薄矣而能尊昭王去穰侯開秦霸業之基以安國復嗣可謂忠於王矣夫能獨斷者英主也古人言謀之欲多而斷之在獨葢為此矣天有震雷之怒龍有逆鱗之恨所以人君在於能㫁耳然親戚之際恩義之重不㫁之於已可也張敞所謂明詔以恩不聴羣臣以義固爭而後許而令明詔自親其文非策之得也漢文帝誅薄昭斷則明矣於義則未安也周宣餞申伯有孔碩之詩秦康送文公興如存之感况薄太后尚存唯一弟薄昭而斷之不疑非所以慰母氏之心也漢成帝車駕至張禹第辟左右親問禹以天變禹以年老子弱與曲陽有隙乃言新學小生亂道誤人宜無信用帝推信愛禹由此不疑王氏致漢室之亡成王莽之簒皆因禹而發可謂漢之賊也國之妖也雖蛇鬬於鄭鷁退於宋妖不甚於禹矣朱雲欲以尚方斬馬劍斷佞臣頭斯為當矣後代有類於此者其臣可以范雎為師表張禹為鑒戒唐文粹卷三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卷三十九
  宋 姚鉉 編
  議甲摠一十九首
  郊廟陵寢
  請以正冬至日祀圓丘議唐紹
  唐景皇帝配昊天上帝議獨孤及
  唐太宗皇帝配天議長孫無忌
  禘祫議韓愈
  遷廟議權德輿
  立廟議朱子奢
  宗廟籩豆議崔沔
  同前議韋述張均同議
  同前議楊仲昌
  昭陵議權德輿
  省試學生代齋郎議韓愈
  請以正冬至日祀圓丘議   唐 紹
  臣聞禮以冬至祀圓丘於南郊夏至祭方澤於北郊者以其日行𨇠次極於南北之際也日北極當晷度循半日南極當晷度環周是日一陽爻生為天地交際之始故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即冬至卦象也一歲之内吉莫大焉甲子但為六旬之首一年之内隔月常遇既非大㑹晷運未周惟摠六甲之辰助四時而成歲今欲避環周以取甲子是背大吉而就小吉也太史令傅孝忠進奏曰准漏經南陸北陸並日校一分若用十二日甲子即分一分未南極即不得為至
  唐景皇帝配昊天上帝議   獨孤及
  謹按禮經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凡受命始封之君皆為太祖繼太祖以下六廟則以親盡迭毁而太祖之廟雖百世不遷此五帝三王所以尊祖敬宗也故受命于神宗禹也而夏后氏祖顓頊而郊鯀纉禹黜夏湯也而殷人郊冥而祖契革命作周武王也而周人郊稷而祖文王則明自古必以首封之君配昊天上帝惟漢崛起豐沛豐公太公皆無位無功徳不可以為祖宗故漢以髙皇帝為太祖其先細微故也非足為後代法伏惟太祖景皇帝以柱國之任翼周弼魏肇成王業建封于唐髙祖因之遂以為有天下之號天所命也亦由契之封商后稷之封邰禘郊祖宗之位宜在百代不遷之典郊祀太祖宗祀髙祖猶周之祖文王而宗武王也今若以髙祖創業當躋其祀是棄三代之令典遵漢代之末制黜景皇帝之大業同於豐公太公之不祀返古違道失孰甚焉夫追尊景皇帝廟號太祖髙祖太宗所以崇尊之禮也若配天之位既易則太祖之號宜廢祀之不修廟亦當毁尊祖報夲之遒其墜於地乎漢制擅議宗廟以大不敬論今武德貞觀之憲章未改國家方將敬祀事以和神人禘郊之間恐非所宜言謹稽禮文叅諸夏殷周漢故事配食天帝之制請仍舊典謹議
  唐太宗皇帝配天議   長孫無忌
  臣謹尋方冊歴考前規宗祀明堂必配天帝而伏羲五代本配五郊預入明堂自縁從祀今以太宗作配理有未安伏見永徽二年七月詔建明堂伏惟陛下天縱孝徳追奉太宗已遵嚴配當時髙祖先在明堂禮司致惑竟未遷祀率意定儀遂便著令乃以太宗文皇帝降配五帝雖復亦在明堂不得對越天帝深乖明詔之意又與先典不同謹按孝經云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昔者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伏尋詔意義在於斯今所司行令殊為失㫖又尋漢魏晉宋歴代禮儀並無父子同配明堂之義唯祭法云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鄭𤣥注曰禘郊祖宗謂祭祀以配食也禘謂祭昊天於圓丘郊謂祭上帝於南郊祖宗謂祭五帝五神於明堂也尋鄭𤣥注乃以祖宗合為一祭又以文武共在明堂連袵配祀良為謬矣故王肅駮曰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徳祖宗自是不毁之名非謂配食於明堂者也審如鄭義則孝經當言祖祀文王於明堂不得言宗祀也凡宗者尊也周人既祖其廟又尊其祀孰謂祖於明堂者乎鄭引孝經以解祭法而不曉周公本意殊非仲尼之義㫖也又解宗祀武王云配勾芒之類是謂五神位在堂下武王降位失君叙矣又按六韜曰武王伐紂雪深大餘有五車二馬行無轍迹詣營求謁武王怪而問焉太公對曰此必五方之神來受事耳遂以其名召入各以其職令焉既而克殷風調雨順豈有生來受職殁則配之降尊敵卑理不然矣故春秋外傳曰禘郊祖宗報五者國之典祀也傳言五者故知各是一事非謂祖宗合祀於明堂也臣謹上考殷周下洎貞觀並無一代兩帝同配於明堂惟南齊蕭氏以武明昆季並於明堂配食事乃不經未足援據又撿武徳時令以元皇帝配於明堂兼配感帝至貞觀初縁情革禮奉祀髙祖配於明堂奉遷代祖專配感帝此即聖朝故事已有遞遷之典取法宗廟古之制焉伏惟太祖景皇帝締搆有周建絶代之丕業啓祚汾晉創歴聖之洪緒徳邁發生道符立極又代祖元皇帝濳鱗韞慶屈道事周導濬發之靈源肇光宅之垂裕稱祖清廟萬代不遷請停配祀以符古義伏惟髙祖太武皇帝躬受天命奄有神州創改舊物體元居正為國始祖抑有舊章昔有炎漢髙帝當塗太祖皆以受命例並配天請遵故實奉祀髙祖於圓丘以配昊天上帝伏惟太宗文皇帝道格上𤣥功清下瀆拯率土之塗炭布大造於生靈請准詔書宗祀於明堂以配上帝又請依武德故事兼配感帝作主斯乃二祖徳業永不遷廟兩聖功大各得配天逺恊孝經近申詔意
  禘祫議          韓 愈
  右今月十六日勑㫖宜令百僚議限五日内聞奏者將仕郎守國子監四門愽士臣韓愈謹獻議曰伏以陛下追孝祖宗肅敬祀事凡在擬議不敢自專聿求厥中延訪羣下然而禮文繁漫所執各殊自建中之初迄至今嵗屢經禘祫未合適從臣生遭聖明涵泳恩澤雖賤不及議而志在効忠今輒先舉衆議之非然後申明其説一曰獻懿廟主宜永藏之夾室臣以為不可夫祫者合也毁廟之主皆當合食於太祖獻懿二祖即毁廟主也今雖藏於夾室至禘祫之時豈得不食於太廟乎名曰合祭而二祖不得祭焉不可謂之合矣二曰獻懿廟主宜毁瘞之臣又以為不可謹按禮記天子立七廟一壇一墠其毁廟之主皆藏於祧廟雖百代不毁祫則陳於太廟而饗焉自魏晉已降始有毁瘞之議事非經據竟不可施行今國家徳厚流光創立九廟以周制推之獻懿二祖猶在壇墠之位况於毁瘞而不禘祫乎三曰獻懿廟主宜各遷於其陵所臣又以為不可二祖之祭於京師列於太廟也二百年今一朝遷之豈惟使人聽疑惑抑恐二祖之靈眷顧依遲不即饗於下國也四曰獻懿廟主宜附於興聖廟而不禘祫臣又以為不可傳曰祭如在景皇帝雖為太祖於其屬乃獻懿之子孫也今欲正其子東饗之位廢其父之大祭固不可為典矣五曰獻懿二祖宜别立廟於京師臣又以為不可夫禮有所降情有所殺是故去廟為祧去祧為壇去壇為鬼漸而之逺其祭益稀昔者魯立煬宫春秋非之以為不當取已毁之廟既藏之主而復築宫以祭今之所議與此正同又雖違禮立廟至於禘祫也合食則禘無其所廢祭則於禮不通此五説者皆所不可故臣慱采前聞求其折中以為殷祖𤣥王周祖后稷太祖之上皆自為帝又其代數已逺不復祭之故太祖得正東嚮之位子孫從昭穆之列禮所稱者蓋自紀一時之宜非傳於後代之法也傳曰子雖齊聖不先父食蓋言子為父屈也景皇帝雖太祖也其於獻懿則子孫也當禘祫之時獻祖宜居東嚮之位景皇帝宜從昭穆之列祖以孫尊孫以祖屈求之神道豈逺人情又常祭甚頻合祭甚募則是太祖所屈之祭至少所伸之祭至多比於伸孫之尊廢祖之祭不亦順乎事異殷周禮從而變非所失禮也臣伏以制禮作樂者天子之職也陛下以臣議為有可采粗合天心斷而行之是則為禮如以為猶或可疑臣乞召對面陳得失庶有明發謹議
  遷廟議          權德輿
  今年夏四月禘饗于太廟太祖景皇帝東嚮之位并遷廟之位右伏准今月十六日勑禘祫之祭禮之大者先有衆議猶未精詳宜更令百僚議限至二十六日内聞奏者臣聞禮有五經莫重於祭祭稱百順實受其福故曰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以太祖始卦之復當殷祭東嚮之尊百代不遷下統昭穆此孝饗嚴禋之極制也周自后稷十六代至武王毁廟遷主皆太祖之後故序列昭穆合食無嫌漢之太上皇主瘞于園寢尋置别廟是為屬尊故周漢皆太祖之位正自魏至惰則虚其位魏明帝初以太皇别廟未成故權設對祫後有司定七廟之制太祖已下為昭穆二祧旋至三少帝運移於晉不以兄弟為代數故元帝上繼武帝簡文上繼元帝至安帝時然後征西至京兆四府君遷盡未及殷祭運移于宋初永和中疑四府君主所藏之禮詔公卿慱議范宣請特築一室韋泓請室朽乃止蔡謨亦請改築别室若未展者當入就太廟以征西府君東向議竟不行宋齊梁陳北齊周隋悉虚其位以待太祖皆以短祚其禮不申則自魏以降太祖列昭穆之位非通例也武徳中立親廟四自宣簡公而下貞觀中立七廟六室自𢎞農府君而下開元中始制九廟追尊獻祖懿祖故自武德至于開元太祖在四廟七廟九廟之數則東向之虚又非例也廣徳二年將及殷祭有司以二祖親盡當遷太祖九室既備其年冬祫於是正太祖於東向藏二主於夾室凡十八年矣建中二年冬祫有司誤引蔡謨征西之議以獻祖居東向懿祖為昭太祖為穆此誠乖疑倒置之大者也議者或引春秋禹不先鯀湯不先契文武不先不窋以為證且湯與文武皆太祖之後理無所疑至於禹不先鯀安知説者非啓與太康之代而左丘明因而記之邪向者有司以二主藏夾室非宜則可闕殷祭非敬則可處東向之位則不可是以貞元七年冬太常上奏請下百僚僉議詔可其奏八年春有于頎等一十六狀至十一年又詔尚書省集議有陸淳宇文炫二狀前後異同有七家之説至於藏夾室虚東向逺遷園寢分饗禘祫加幣玉虞主而枚卜瘞埋膚引滋多皆失禮意臣等審細討論惟置别廟及祔于徳明興聖二説最為可據德明興聖之廟猶别廟也等於剏立此又易行伏以德明皇帝於舜禹之際與稷契同功契後為殷向五百年稷後為周逾八百年德明流光無窮啓皇運於後景福靈長與天地凖又獻懿二祖於興聖皇帝為曽為𤣥猶周人祔于先公之祧也此亦亡於禮者也明尊祖之道正大祭之義禮文祀典莫重於是凡議同者七狀百有餘人其中名儒禮官講貫詳熟臣於貞觀八年𫎇聖恩以慱士徴至京師屬當㑹議時與崔儆劉執同狀十一年臣官備近侍不議禁中乃今累叨睿奬獲貳宗伯職業所守典禮是司研考古今罄竭愚管豈敢以疑文虚説黷陛下嚴敬重難之心其夾室等五家不安之説謹具條上伏惟聖慮裁擇
  藏夾室
  右太祖已下毁廟主之所藏也今若以二祖之主同在夾室當禘祫之際代祖元皇帝以遷主合食而二主留在夾室神靈何所依邪或主有禱則祭無禱則止如殷祭何如或云每禘祫時就饗於夾室如合食何此其不可也
  虚東向
  右自魏晉方有太祖已上府君以備親廟自太祖已下昭穆既列太祖之上親盡皆遷然後正東向之位明不遷之重自魏至隋皆以短歴或遭離多故其禮未行故虚東向自武徳後貞觀開元加廟數太祖尊位厭而未申故虚東向今九廟已備代祖已遷而議虚東向則無其例此其不可也
  園寢
  右漢魏太上皇遷主居園寢之制近在京師故於遷主無有異議今二祖園寢皆在趙州法駕撰儀經途遐逺此其不可也
  分饗
  右尊祖敬宗至當無二審禘合饗王者所先議者請當以獻祖受祫太祖受禘五年之間迭居東向就如其説則當祫之時太祖固序昭穆矣當禘之禮獻祖何所依也從古已來無此義例此其不可
  埋瘞
  右議者引古者貴祖命歛幣玉藏諸兩階之間又埋虞主於廟門外之道左以為比類彼主命幣玉者既反告則無所用矣彼虞主用桑者既練祭則無所用矣不忍䙝瀆故歛而藏之徹而埋之豈如栗主依神雖廟毁而常存之制哉此其不可也况兩階之間與門外道左皆祖廟也今則下瘞於子孫之廟於理安乎此其又不可也以前謹具周漢太祖居東向魏晉已下虚東向并貞元八年十一月兩度㑹議一十八狀内夾室等五家不安之説如前謹録奏聞謹奏
  立廟議          朱子奢
  臣謹按漢丞相韋𤣥成奏立五廟諸侯同五劉子駿議開七祖邦君降二鄭司農踵𤣥成之轍王子雍揚國師之波分塗並驅各相師祖咸翫其所習好同惡異遂令歴代祧祀多少參差優劣去取曽無畫一傳稱名位不同禮亦異數易云卑髙以陳貴賤位矣豈非别嫌疑愼微逺防陵僭尊君卑佐升降無舛所貴禮者義在兹乎若使天子諸侯俱立五廟便是賤可以同貴臣可以濫主名器無凖冠履同歸禮亦異數義將安設戴記又稱禮有以多為貴者天子七廟諸侯五廟纔與子男相呼以多為貴何所表乎愚以為諸侯立髙祖以下并太祖五廟一國之貴也天子立髙祖以上并太祖七廟四海之尊也降殺以兩禮之正焉前史所謂德厚者流光徳薄者流卑此其義也伏惟聖祖在天山陵有日祔祖嚴配大事在斯宜依七廟用崇大禮若親盡之外有王業者如殷之𤣥王周之后稷尊為始祖儻無其例請三昭三穆各置神主太祖一室考而虚位將待七年之祚遽遷方處庶上依晉宋傍惬人情於是入座奏曰臣聞揖讓受終之后革命創制之君何嘗不崇親親之義篤尊尊之道䖍奉祖宗致敬郊廟自義乖闕里學滅秦庭儒雅既喪經籍堙殄雖兩漢纂修絶業魏晉敦尚斯文而宗廟制度典章散逸習所傳而競偏説是所見而起異端自昔迄兹多歴年代語其大略兩家而已祖鄭𤣥者則陳四廟之制述王肅者則引七廟之文貴賤混而莫辨是非紛而不定陛下至徳自然孝思罔極孺慕踰匹夫之志制作窮聖人之道誠宜定一代之宏規為萬世之彛則臣等奉述叡㫖討論往載紀七廟者實多稱四祖者蓋寡校其得失昭然可見春秋榖梁傳及禮記王制祭法禮器孔子家語並云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士二廟尚書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至於孫卿孔安國劉歆班彪父子孔晁虞喜于寶之徒或學推碩儒或才稱愽物商較今古咸以為故其文曰天子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晉宋齊梁皆依斯義立親廟六豈非國之茂典不刋之休烈乎若使違羣經之明文從累代之疑議背子雍之篤論尊康成之舊學則天子之禮下偪於人臣諸侯之制上僣於王者非所謂尊卑有序名位不同者焉况復禮由人情自非天墜大孝莫重於尊親厚本莫先於嚴配數盡四廟非貴多之道祀及七代得加崇之心是知徳厚者流光乃可乆之髙義德薄者流卑實不易之令範臣等㕘議請依晉宋故事立親廟六其祖宗之制式遵舊典庻承宗之道興於理定之辰尊祖之義成於孝治之日
  宗廟加籩豆議       崔 沔
  臣竊聞識禮樂之情者能作知禮樂之文者能述述作之義聖賢所重禮樂之制古今所崇變而通之所以乆也所謂變者變其文也所謂通者通其情也祭祀之興肇於太古人所飲食必先嚴獻未有火化茹毛飲血則有毛血之薦未有麴糵汙樽坏飲則有𤣥酒之奠施及後王禮物漸備作為酒醴伏其犧牲以致馨香以極豐潔故有三牲八簋之盛五齊九獻之殷然以神道至𤣥可存而不能測也祭禮至敬可備而不敢廢也是以血腥爓熟𤣥樽犧象靡不畢登於明薦矣然而薦貴於新味不尚䙝雖則備物猶存節制故禮云天之所生地之所長苟可薦者莫不咸在備物之情也又曰三牲之爼八簋之實美物備矣昆蟲之異草木之實隂陽之物備矣此節制之文也鉶爼籩豆簠簋樽罍之實皆周人之時饌也其用通於燕饗賔客而周公制禮咸異與毛血𤣥酒同薦於先晉中郎盧諶近古之知禮者也著家祭禮觀其所薦皆晉時常食不復盡用禮之舊文然則當時飲食不可闕於祠祭明矣是變禮文而通其情也我國家由禮立訓因時制範考圖史於前典稽周漢之舊儀清廟時享禮饌畢陳用周制也而古式存焉園寢上食時膳具設遵漢法也而珍味極焉職貢來祭致逺物也有新必薦順時令也苑囿之内躬稼所収蒐狩之時親發所中莫不剖鮮擇美薦而後食盡誠敬也若此至矣復何加焉但當申勑有司祭如神在無或簡怠朂増䖍誠其進貢珍羞或時物鮮美考諸祠典有所漏略皆詳名目編諸甲令因宜而薦以類相從則新鮮肥濃盡在是矣不必加於籩豆之數也至於祭器隨物所宜故大羮古食也盛於登登古器也和羮時饌也盛於鉶鉶時器也亦有古饌而盛於時器故毛血盛於盤𤣥酒盛於樽未有薦時饌而追用古器者由古質而今文便於事也雖加籩豆十二未足以盡天下美物而措諸清廟有兼倍之名近於侈矣魯人丹桓宫之楹又刻其桷春秋書以非禮禦孫諌曰儉徳之恭也侈惡之大也先君有恭徳而君納諸惡無乃不可乎是不以越禮而崇侈於宗廟也又據漢書藝文志墨家之流出於清廟是以貴儉由此觀之清廟之不尚於奢舊矣太常所請恐未可行又按太常奏狀今酌獻酒爵制度全小僅未一合執持甚難不可全依古制猶望稍須廣大者竊據禮文有以小為貴者獻以爵貴其小也不可反制敬而非禮是有司之失其傳也固可隨失釐正無待議而後革然禮失於敬猶奢而寧儉非大過也未知今制何所依凖請兼詳令式據文而行
  同前議       韋述張均同議
  謹按祭統曰凡天之所生地之所長苟可薦者莫不咸在水草陸海三牲八簋昆蟲之異草木之實隂陽之物皆備薦矣聖人知孝子之情深而物類之無限故為之節制使祭有常禮物有其品器有其數上自天子下至公卿貴賤差降無相踰越百代常行無易之道也又按周禮膳夫掌王之食飲膳羞食用六榖膳用六牲飲用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醬用百有二十甕則與祭祀之物豐省本殊左傳曰饗以訓恭儉宴以示慈惠恭儉以行禮慈惠以布政又曰饗有體薦宴有折爼杜元凱曰饗有體薦爵盈而不飲肴乾而不食宴則相與食之饗與宴猶且異文祭奠所陳固不同矣又按周禮籩豆人各掌四籩四豆之實共供祭祀與賔客所用各殊據此數文祭奠不同常時其來乆矣且人之嗜好本無憑准宴私之饌與時遷移故聖人一切同歸於古雖平生所嗜非禮亦不薦也平生所惡是禮則不去也楚語曰屈到嗜芰有疾召宗老而屬曰祭必以芰及祥宗老將薦芰屈建命去之曰祭典有之國君有牛享大夫有羊饋士有豚犬之奠庶人有魚炙之薦籩豆脯醢則上下安之不羞珍異不陳庻侈不以私欲干國之典遂不用此則禮外之食前賢不敢薦也今欲取甘㫖之物肥濃之味隨所有者皆充祭用苟踰舊制其何限焉雖籩豆有加豈能備也傳曰太羮不致粢食不鑿昭其儉也書曰黍稷非馨明徳惟馨夫事神在於䖍誠不求厭飫三年而禘不欲黷也三獻而終禮有成也風有采蘋采蘩雅有行葦泂酌守以忠信神其捨諸若以今之珍饌平生所習求神無方何必師古簠簋可去而盤盂杯案當在御矣韶頀可息而箜篌笙笛當在奏矣凡斯之流皆非正物或興於近代或出於蕃夷入耳之娱本無則象用之宗廟後嗣何觀欲為永式恐未可也且自漢已降諸陵皆有寢宫歲時朔望薦以常饌此既常行亦足盡至孝之情矣宗廟正禮宜依典故率情變革人情所難又按舊制一升曰爵五升為散禮器稱宗廟之祭貴者獻以爵此明貴小賤大示之節儉又按國語觀射父曰郊禘不過繭栗蒸嘗不過把握夫神以精明臨人者也求備於物不求豐大苟失於禮雖多何為豈可捨先王之遺法徇一時之所尚廢棄禮經以從流俗裂冠毁冕將安用之且君子愛人以禮不求苟合况在宗廟敢忘舊制
  同前議          楊仲昌
  臣按禮經祭法曰夫祭不欲煩煩則黷祭亦不欲簡簡則怠又鄭𤣥云人生尚䙝食鬼神則不然神農時雖有黍稷猶未有酒醴及後聖作為醴酪猶存𤣥酒示不忘古春秋曰蘋蘩蕰藻之菜潢汙行潦之水可羞於王公可薦於鬼神又曰大羮不致粢食不鑿此明君人者有國奉先敬神嚴享豈肥濃以為上將儉約以表誠則陸海之物鮮肥之類既乖禮文之情而變作者之法皆充祭用非所詳也易曰樽酒簋貳納約自牖此明祭存簡易不在繁奢所以一樽之酒貳簋之奠為明祀也抑又聞之夫義以出禮禮以體政違則有紊是稱不經薦肥濃則䙝味有登加籩爵則事非師古與其别行新制寧如謹守舊章
  昭陵議          權徳輿
  右奉進止寢宫在山上置來多年曽經野火燒爇摧毁略盡其宫尋移在瑶臺寺左側今屬通年欲議修置縁舊宫本在山上元無井泉每縁供水稍逺百姓非常勞弊今欲於見住行宫處修造所冀乆逺便人又為改移舊制恐所見未周宜令中書門下及百僚同商量可否聞奏朝議郎守尚書司勲郎中知制誥雲騎尉賜緋魚袋臣權徳輿議曰臣聞古宗廟之制前有廟廟列昭穆後有寢寢陳衣冠自秦漢已來始因陵立廟有寢宫便殿雖廟居陵傍而無必在山上不在山下之定制且禮文所貴宜也稱也祀事所資敬也潔也伏以昭陵因山太宗所建宫在山上以便當時自野火延燒行宫山下亦已乆矣今若伐木縮板程功就險神道貴静或非所宜則與置陵之初事體為異况舊制既毁新宫是修考於便地可以經乆所謂宜且稱也又井泉在下汲引為易饗獻之禮是資嚴恭本於明徳惟馨亦在吉蠲為饎故禮之言祭也水曰清滌言其潔清滌濯也又曰不敢用常䙝味所以交於神明也因兹洌井以備薦羞所謂潔而敬也凡舉事必以制度當否為大而以人力勞逸為細若於事為當又無所勞不亦順昭陵愛人之心乎不亦叶陛下從宜之禮乎今列聖寢宫有在山下者矣然則致敬來格之義豈以山上山下而為逺近邪臣愚以為但在栢城之内則不示逺陛下精誠愼重詢及庶僚徒獻所聞伏増戰越謹議
  省試學生代齋郎議     韓 愈
  齋郎職奉宗廟社稷之小事蓋士之賤者也執豆籩駿奔走以役于其官之長不以徳進不以言揚蓋取其人力以備其事而已矣奉宗廟社稷之小事執豆籩駿奔走亦不可以不敬也於是選大夫之子弟未爵命者以塞貟塡闕而教之行事其勤雖小其使之不可以不報也必書其歲歲既乆矣於是乎命之以官而授之以事其亦微矣哉學生或以通經舉或以能文稱其微者至於習法律知字書皆有以賛於教化可以使令於上者也自非天姿茂異曠日經乆以道以業發聞於鄉閭稱道于朋友薦於州府而升之司業則不可得而齒乎國學矣則奉宗廟社稷之小事任力小者也賛於教化可以使令於上者徳藝之大者也其亦不可移易明矣今議者謂學生之無所事謂齋郎之幸而進不本其意因謂可以代任其事而罷之蓋亦不得其理矣今夫齋郎之所事者力也學生之所事者徳與藝也以徳藝舉之而以力役之是使君子而服小人之事非國家崇儒勸學誘人為善之道也此一説不可者也抑又有大不可者焉宗廟社稷之事雖小不可以不專敬之至也古之道也今若以學生兼其事及其歲時日月然後授其宗彛罍洗其周旋必不合度其進退必不得宜其思慮必不固其容貌必不莊此其無他其事不習而其志不專故也非近於不敬者歟又有大不可者其是之謂歟若知此不可將令學生恒掌其事而隳壊其本業則是學生之教加少學生之道益貶而齋郎之實猶在齋郎之名苟無也大凡制度之改政令之變利於其舊不然則不可為已又况不如其舊哉考之於古則非訓稽之於今則非利尋其名而求其實則去其宜故曰議罷齋郎而以學生薦享亦不得其理矣















  唐文粹巻三十九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四十
  宋 姚鉉 編
  議乙摠一十三首
  明堂五
  明堂議孔穎逹
  同前議魏徵
  同前議顔師古
  大享議馮宗
  明堂告朔議王慶
  雅樂三
  三朝行禮樂制議杜佑
  三朝上夀有樂議
  徹食宜有樂議
  車服二
  朝服乘車議劉子𤣥
  公卿已下冕服議楊炯
  刑辟三
  請禁私鑄錢議劉秩
  復讐議韓愈
  駮復讐議柳宗元
  明堂議         孔穎達
  臣伏尋前勑依禮部尚書劉伯莊等議以為從崐崘道上層祭天又尋後勑云為左右閣道登樓設祭臣檢六藝羣書百家諸史皆未聞臺觀重樓之上而有堂名孝經云宗祀文王於明堂不云明樓明觀其宜一也又明堂法天聖王示儉或有翦蒿為柱葺茅作蓋雖復古今興制不可恒然猶依大典徴於朴素是以席惟稾鞂器上陶匏用絸栗以貴誠服大裘以訓儉今若飛樓架逈綺閣凌雲考古之文實堪疑慮按郊祀志漢武明堂之制四面無壁上覆以茅祀五帝於上座祀后土於下防臣以上座正謂臺上下防惟是臺下即云無四壁未審伯莊如何上層祭神下有五室且漢武所為多用方士之説違經背正不可師祖又盧寛等議云上層祭天下堂布政欲使人神位别事不相干臣以古者敬重大事與接神相似以朝覲祭祀皆在廟堂豈有樓上祭祖樓下視朝閣道昇樓路便窄隘乗輦相儀接神不敬歩往則勞曵聖躬侍衛在傍百司供奉求之典誥全無此理臣非敢固執愚見以求巳長伏以國之大典不可不慎乞以臣言下羣臣詳議
  同前議         魏 徴
  明堂之作其所由來逺矣爰自軒唐逮乎秦漢有損有益或異或同記述參差莫能詳究今稽諸詁訓㕘以舊圖其上圓下方複廟重屋百慮一致異軫同歸洎當塗膺籙未遑斯禮典午聿興無所取則裴頠以諸儒持論異端螽起是非舛互靡所適從遂乃以人廢言止為一殿宋齊即仍其舊梁陳遵而不改雖嚴配有所祭享不匱求之典則道實未𢎞何者夏禹哲王致美於祭服周公大孝備物於宗祀聖人之教夫豈徒哉然則身處卑宫神居重屋斯豈苟求壮麗崇餙華侈固亦致之尊親之道因髙事大之義求其逺趣非無深㫖盖以神本虚𤣥無聲無臭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既杳冥而莫測故廣袤之度罔知夫孝因心生禮縁情立心不可極故備物以表其誠情無以盡故餙宫以致其敬宣尼美意其在兹乎自五帝迄今代有損益宫室制度每越舊章重屋規模獨虧前典文祖過土階之險世室踰卑宫之陋配天致極理必未安伏惟陛下以上聖之英靈承皇天之眷命一六合而光宅得萬國之懽心九譯之貢既陳明堂之位仍闕永言殷薦誠感自中臣等親奉徳音令㕘大議思竭塵露微增山海凡聖人有作義重隨時萬物斯覩事資通變若據葵邕之説則至理失於文繁若依裴頠所為則大體又傷於質略求之情理未允厥中今之所議非無用捨請為五室重屋上圓下方既體有則象又事多故實下室備布政之居上堂為祭天之所人神不雜禮亦宜之其髙下廣袤之規几筵尺丈之制則並隨時立法因事制宜自我而作何必師古廓千載之疑議為百王之懿範不使㤗山之下惟聞黄帝之法汶水之上獨稱漢武之圖則通乎神明庶幾可俟子來經始成之不日謹議
  同前議         顔師古
  明堂之制爰自古昔求之簡牘全文莫覩肇起黄帝降及有虞彌歴夏殷迄于周代各立名號别創規摹衆説舛駮互執所見巨儒碩學莫有詳通斐然成章不知裁斷究其指要實布政之宫也徒以戰國縱衡典籍廢棄暴秦酷烈經禮湮亡今之所存傳記雜説用為凖的實亦蕪昧然周書之叙明堂紀其四面則有應門雉門據此一塗固是王者之常居耳其青陽總章𤣥堂太廟及左个右个與四時之次相同則路寢之義足為明證又文王居明堂篇載帶以弓韣禮于髙禖九門磔攘以禦疾疫置梁除道以利農夫令國為猶以合三族凡此等事皆合月令之文觀其所為皆在路寢者也戴禮云昔周公朝諸侯於明堂之位天子負斧扆南嚮而立明堂者明諸侯之尊卑也周官又云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東西九筵堂一筵據其制度即大寢也尸子亦曰黄帝曰合宫有虞氏曰總章殷曰陽館周曰明堂斯皆路寢之徴知非别處大戴所説初有近郊之言復稱文王之廟進退無據自為矛盾原夫負扆受朝常居出令既在臯庫之内亦何云於郊野哉孝經傳云在國之陽又無里數漢武有懐創造詢於搢紳言論紛然終無定據乃立於汶水之上而宗祀焉明其不拘逺近亦無方面孝成之代表行城南雖有其文厥功靡立平帝元始四年大議營創孔牢等乃以為明堂辟雍太學其實一也而有三名金裒等又稱經傳無文不能分别同異中興之後蔡邕作論復云明堂太廟一物二名鄭𤣥則云在國之陽三里之外淳于澄又云三里之外七里之内丙巳之地穎容釋例亦云明堂太廟凡有八名其體一也苟立同異竟為巧説並出自胷懐曽無師祖審夫功成作樂治定制禮草創從宜質文遞變旌旗冠冕今古不同律度權衡前後不一隨時之義斷可知矣聖上大啓崇基光膺寳運功髙開闢之後徳邁䆳古之初鳳紀龍官譬畎澮於溟渤隨山練石慙培塿於方壺大樂與天地同和豈奏曩時之韶夏大禮與天地同節寧踵前代之膠庠天縱多能睿哲𤣥覽總五行之秀氣抱六藝之菁華秩宗茂典皆取必於宸極共工妙術咸禀訓於深衷隠顯無遺洪纎必應百神受職萬物斯覩將建明堂爰降絲綸規矩之度乆巳蓄於聖懐逺近之宜實不惑於僉議假使周公舊章猶當擇其可否宣尼彛則尚或補其闕漏况鄭氏臆説淳于謏聞匪異守株何殊膠柱愚謂不出墉雉邇接宫闥實允事宜諒無所惑但當上遵天㫖祗奉徳音作皇代之明堂永貽範於來葉區區碎議皆可略而不論悠悠常談不足循其軌轍謹議
  大享議          馮 宗
  臣等竊聞明堂之建其所從來逺矣天垂象聖人則之蒿柱茅簷之規上圓下方之制考之大數不踰三七之間定之方中必居丙巳之地者豈非得房心布政之所當太微上帝之宫乎故仰恊俯從正名定位人神不雜各司其序則嘉應響至保合太和焉漢氏承秦經籍道息旁求堙墜詳據難明孝武初議立明堂於長安城南遭竇太后不好儒術事乃中廢孝成之代又欲立於城南議其制度莫之能决至孝平元始四年始創造於南郊以申嚴配光武中興元年立於國城之南自魏晉迄於梁朝雖規制或殊而所居之地恒取丙巳者斯蓋百王不易之道也髙祖天皇大帝纂承平之運崇朴素之風四夷來賔九有咸乂永徽三年詔禮官學士議明堂制度羣儒紛競各執異端乆之不决因而遂止何也非謂材不足力不堪也將以周孔既遥禮經且紊事不師古或爽天心以用作程神不孚祐者也則天太后摠禁闈之政藉軒臺之威屬皇室中圯之期躡和熹從權之制以為乾元大殿承慶小寢當正陽已午之地實先聖聽斷之宫表順端闈儲精營室爰從朝饗未始臨御乃起工徒挽令摧覆既毁之後雷聲隠然衆庶聞之或以為神靈感動之象也於是増土木之麗因府庫之饒南街北闕建天樞大儀之制乾元遺趾興重閣層樓之業煙熖蔽日梁柱排雲人斯告勞天實貽誡煨燼甫邇遽加修復況乎地殊丙巳未荅靈心跡匪膺期乃申嚴配事昧彛典神不昭格此其不可者一也又明堂之制木不鏤土不文今體式乖宜違經紊禮雕鐫所及窮侈極麗此其不可者二也髙明爽塏事資虔敬密邇宫掖何以祈天人神雜擾不可放物此其不可者三也況兩京上都萬方取則而天子闕當陽之位聽政居便殿之中職司其憂豈容沉黙當須審巧歴之計擇繁省之宜不便者量事改修可因者隨宜適用削彼明堂之號克復乾元之名則當宁無偏人識其舊矣
  明堂告朔議       王方慶
  明堂天子布政之宫也謹按糓梁傳云閏者附月之餘日天子不以告朔左氏傳云閏月不告朔非禮也閏以正時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人之道於是乎在矣不告閏朔棄時政也臣據此文則天子閏月亦告朔矣以此寧有他月而廢其禮乎先儒舊説天子行事一年十八度入明堂矣大享不問卜一入也每月告朔十二入也四時迎氣四入也廵狩之年一入也今禮官議惟歲首一入耳與先儒既異在臣不敢同宋朝何承天纂集其文以為禮論雖加編次事則闕如梁代崔靈恩撰三禮義宗但捃摭前儒因循故事而己隋煬帝命學士撰江都集禮秖抄撮舊禮更無異文貞觀顯慶禮及祠令不言告朔者蓋為歴代不傳所以其文遂闕各有由結不足依據今禮官引為明證在臣誠實有疑
  三朝行禮樂制議      杜 佑
  晉司律中郎將陳頎云昔杜夔傳舊雅樂四曲一曰鹿鳴二曰騶虞三曰伐檀四曰文王皆古聲辭太和中左延年改夔騶虞伐檀文王三曲更作聲節其名雖存而聲實異惟夔鹿鳴今不改易也魏代正朝大㑹太尉奉羣后行禮東廂雅常作者也後有三篇第一曰於赫篇詠武帝聲律與古鹿鳴同第二曰巍巍篇詠文帝用左延年所改騶虞聲第三曰洋洋篇詠明帝亦用左延年所改文王聲第四復用鹿鳴之聲重用而除古伐檀及晉初食舉亦用鹿鳴按左傳穆叔如晉晉侯享之工歌鹿鳴之二三拜鹿鳴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毛詩云鹿鳴燕羣臣嘉賔也既飲食之又實其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賔得盡其心也詩傳並無行禮及叔孫通所制漢儀復無别行禮事荀氏云魏氏行禮食舉𠕂取周詩鹿鳴又以宴嘉賔無取於朝考之舊聞未知所應筍朂乃除鹿鳴舊歌更作行禮詩四篇先陳三朝朝祭之義食舉歌詩十二篇元肇羣后奉璧趨歩拜起莫非行禮豈容别設一樂謂之行禮邪荀譏鹿鳴之失似悮昔謬還制四篇復襲前軌
  三朝上夀有樂議
  禮記但有獻酬無上夀文惟詩雅云𠕂拜稽首天子萬夀豳風云為此春酒以介眉夀雖非灼然明文要是髣髴其實古者詩工皆歌之故可得而言也漢興叔孫通定禮儀七年長樂宫成諸侯朝禮畢復置酒侍坐殿上皆伏尊卑以次起上夀漢故事上夀四㑹曲注言但有鐘鼓無有歌詩魏初作四㑹有琴筑但無詩雅樂郭瓊云明帝青龍二年以長笛食舉第十二古置酒曲代四㑹又易古詩名曰羽觴行用為上夀曲施用最在前鹿鳴巳下十二曲名食舉樂而四㑹之曲遂廢漢故事鄧吳及瓊等食舉之曲舉時増損張華上雅樂詩表云魏上夀食舉時及漢代所施用其文句長短不齊皆未合於古雅漢故事則云上夀四曲華亦言有歌辭㑹其注當是闕文晉代歌詩傅𤣥述具存
  徹食宜有樂議
  周官云王大食三侑皆合鐘鼓漢蔡邕云王者食舉以樂今但有食舉樂食畢則無樂按膳夫職以樂侑食禮記云客出以雍徹以振羽論語云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如此徹食應有樂不容同用食舉也
  朝服乘車議        劉子𤣥
  伏以古者爰自大夫已上皆乘車而以馬為騑服魏己降迄乎隋代朝士又駕牛車歴代經史具有其事不可一二而言也至如李廣北征解鞍憩息馬援南伐據鞍顧盻斯則鞍馬之設行於軍旅戎服所乗貴於便習者也按江左官至尚書郎而輒輕乗馬則為御史所彈又顔延之罷官後好騎馬出入閭里當代稱其放誕此則專車慿軾可服朝衣單馬御鞍宜從褻服求之近古灼然之明驗也自皇家撫運㳂革隨時至如陵廟巡謁王公冊命則盛服冠履乗彼輅車其士庻有衣冠親迎者亦時以服箱充馭在於他事無復乗車貴賤所行通用鞍馬而己臣伏見比者鑾輿出幸法駕首途左右侍臣皆以朝服乗馬夫冠履而出只可配車而行今乗車既停而官履不易可謂惟知其一而未知其二也何者襃衣慱帶革履髙冠本非馬上所施自是車中之服必也韈而昇鐙跣以乗鞍非唯不師古道亦自取驚今俗求諸折中進退無凖且長裾廣䄂䄡如翼如鳴珮紆組鏘鏘奕奕馳驟於風塵之内出入於旌棨之間儻馬有驚逸人從顚墜遂使屬車之右遺履不収清道之傍絓驂相續固以受嗤行路有損威儀今議者皆以秘閣有梁武帝南郊圖多有衣冠乘馬者此則近代故事不得謂無其文臣按此圖是後人所為非當時所撰且觀民間有古今圖畫者多矣如張僧繇畫羣公祖二疏而兵士有著芒屩者閻立本畫昭君入匈奴而婦人有著帷㡌者夫芒屩出於水鄉非京華所有帷㡌創於隋代非漢宫所作議者豈可徴此二畫以為故實者乎由斯而言則梁氏南郊之圖義同於此又傳稱政宜因俗禮貴縁情殷輅周冕規模不一秦冠漢佩用捨無恒況我國家道軼百王功髙萬古事有不便理資變通其乘馬衣冠竊謂宜從省廢臣懐此異議其來自乆日不暇給未及抑揚今屬殿下親從齒胄將臨國學凡有衣冠乗馬皆憚此行所以輒進狂言用申鄙見謹議
  公卿巳下冕服議      楊 炯
  古者太昊庖羲氏仰以觀象俯以察法造書契而文籍生次有黄帝軒轅氏長而敦敏成而聰明垂衣裳而天下理其後數遷五徳君非一姓體國經野建邦設都文質所以𠕂而復正朔所以三而改夫改正朔者謂夏后氏建寅殷人建丑周人建子至於以日繫月以月繫時以時繫年此則三王相襲之道也夫易服色者謂夏后氏尚黒殷人尚白周人尚赤至於山龍華蟲宗彛藻火粉米黼黻此又百代可知之道今蘇知機表奏請立節文改章服奉付禮官學士詳定是非者謹按虞書曰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晨山龍華蟲作繪宗彛藻火粉米黼黻絺繡由此言之則其所從來者尚矣夫日月星辰者象聖王光照下土也山者布散雲物象聖王澤霑下人也龍者變化無方象聖王應時布教也華蟲者雉也雉身被五彩象聖王體兼文明也宗彛者虎也虎以剛猛制物象聖王神武定亂也藻者逐水上下象聖王隨代而應也火者陶冶烹餁象聖王至徳日新也粉米者人恃以生象聖王為物之賴也黼能斷割象聖王臨事能决也黻者兩己相背象君臣可否相濟也逮周氏乃以日月星辰為旌旗之飾又登龍於山登火於宗彛於是乎制衮冕以祀先王也九章者法陽數也以龍為首章衮者卷也龍徳神異應變濳見表聖王深識逺知巻舒神化也又制鷩冕以祭先公也鷩者雉也有耿介之志表公賢才能守耿介之節也又制毳冕以祭四望也四望者岳瀆之神也虎蜼者山林所生明其象也又制絺冕以祭社稷也社稷者土穀之神也粉米由之而成象其功也又制𤣥冕以祭羣小祀也百神異形難可遍擬但取黻之相背昭異名也夫以周公之多才也故治定制禮功成作樂夫以孔宣之将聖也故行夏之時服周之冕先王之法服乃此之自出矣天下之服能事又於是乎異矣今表狀請制大明冕十二章乗輿服之者謹按日月星辰者己施於旌旗矣龍山火米者又不踰於古矣而云麟鳳有四靈之名𤣥龜有負圖之應雲有紀官之號水有盛徳之祥此盖别表休徴終是無踰比象然則皇王受命天地興符仰觀則璧合珠連俯察則銀黄玉紫盡南宫之粉壁不足冩其形狀罄東觀之鈆黄無以紀其名實固不可畢陳於法服也雲也者從龍之氣也水也者藻之自生也又不假别為章目此盖不經之甚也又鸞冕八章三公服之者也鸞者太平之瑞也非三公之徳也鷹鸇者鷙鳥也適可以辨刑曹之職也熊羆者猛獸也適可以旌武臣之力也又稱藻為水草而無法象引張衡賦云帶倒茄於藻井被紅葩之狎獵謂為蓮華取其文彩者夫茄者蓮也藻者餙也盖以蓮餙井非謂藻為蓮若以蓮代藻變古從今既不知草木之名亦未達文章之意此又不經之甚也又毳冕六章三品服之者按此王者祀四望服之名也今三品乃得同王之毳冕而三公不得同王之衮名豈惟顚倒衣裳抑亦自相矛楯此又不經之甚也又黼冕四章五品服之者考之於古則無其名驗之於今則非章首此又不經之甚也國家以斷鼇錬石之功今上以緯地經天之徳漢稱文景周曰成康講八代之樂蒐三王之禮文物既行矣尊卑又明矣天下巳和平矣萬國巳咸寧矣誠請順考古道率由舊章弗詢之謀勿庸無稽之言弗聽若夫禮惟從俗則命為制令為詔乃秦皇之故事猶可以適於今矣若夫義取隨時則出稱警入稱蹕乃漢國之舊儀猶可以行於代矣亦何取於變周公之軌物改宣尼之法度者哉謹議
  請禁私鑄錢議       劉 秩
  臣伏奉今月二十一日勑欲不禁鑄錢更令百寮詳議可否者夫錢之興其來尚矣將以平輕重而權本末齊桓得其術而國以覇周景失其道而人用弊考諸載籍國之興衰實繫於是陛下思變古以濟今欲反經以合道而不即改作詢之芻蕘臣雖蠢愚敢不薦其聞見古者以珠玉為上幣黄金為中幣刀布為下幣夫三幣握之則非有補於煖也捨之則非有損於飽也先王以守財物以御人事而平天下也是以命之曰衡衡者使物一髙一下不得有常故與之在君奪之在君貧之在君富之在君是以人戴君如日月親君如父母用此術也是謂人主之權今之錢即古之下幣也陛下若捨之任人則上無以御下下無以事上其不可一也夫物賤則傷農錢輕則傷賈故善為國者觀物之貴賤錢之輕重夫物重則錢輕錢輕由乎物多多則作法収之使少少則重重則作法布之使輕輕重之本必由乎是奈何而假於人其不可二也夫鑄錢不雜以鈆鐡則無利雜以鈆鐡則惡惡則不重禁之不足以懲息且方今塞其私鑄之路人猶冐死以犯之況啓其源而欲人之從令乎是設䧟穽而誘之入其不可三也夫許人鑄錢無利則人不鑄有利則人去南畝者衆去南畝者衆則草不墾草不墾又隣於寒餒其不可四也夫人富溢則不可以賞勸貧餒則不可以威禁故法令不行人之不理皆由貧富之不齊也若許其鑄錢則貧者必不能為臣恐貧者彌貧而服役於富室富室乘之而益恣昔漢文之時吳濞諸侯也富埒天子鄧通大夫也財侔王者此皆鑄錢之所致也必欲許其私鑄是與人利權而捨其柄其不可五也陛下必以錢重而傷本工費而利寡則臣願言其失以効愚計夫錢重者猶人日滋於前而爐不加於舊又公錢重與銅之價頗等故盗鑄者破重錢以為輕錢錢輕禁寛則行錢重禁嚴則止止則棄矣此錢之所以少也夫鑄錢用不贍者在乎銅貴銅貴在於采用者衆夫銅以為兵則不如鐡以為器則不如漆禁之無害陛下何不禁於人禁於人則銅無所用銅無所用則銅益賤賤則錢之用給矣夫銅不布下則盗鑄者無因而鑄無因而鑄則公錢不破人不犯死刑錢又曰増必復利矣是一舉而四美兼也惟陛下熟察之
  復讎議          韓 愈
  右伏奉今月五日勑復讎據禮經則義不同天徴法令則殺人者死禮法二事皆王教之端有此異同必資論辨宜令都省集議聞奏者朝議郎行尚書職方貟外郎上騎都尉韓愈議曰子復父讎見於春秋見於禮記又見於周官又見諸信史不可勝數未有非而罪之者也最宜詳於律而律無其條非闕文也盖以為不許復讎則傷孝子之心而乖先王之訓許復讎則人將倚法專殺無以禁止其端矣夫律雖本於聖人然執而行之者有司也經之所明者制有司者也丁寧其義於經而深没其文於律者其意特使法吏一斷於法而經術之士得引經而議也周官曰凡殺人而義者令勿讎讎之則死義者宜也明殺人而不得其宜者子得復讎也此百姓之相讎者也公羊傳曰父不受誅子復讎可也不受誅者罪不當誅也誅者上施於下之辭非百姓之相殺也又周官曰凡報仇讐者書於士殺之無罪言將復讎必先言於官則無罪也今陛下垂意典章思立定制惜有司之守憐孝子之心示不自專訪議羣下臣愚以為復讎之名雖同而其事各異或百姓相讎如周官所稱可議於今者或為官吏所誅如公羊所稱不可議於今者又周官所稱將復讎先告於士則無罪者若孤稚羸弱抱微志而伺敵人之便恐不能自言於官未可以為斷於今也然則殺之與赦不可一例宜定其制曰凡復父讎者事發具其事申尚書省尚書省集議奏聞酌其宜而處之則經律無失其㫖矣謹議
  駮復讎議         桞宗元
  臣伏見天后時有同州下邽人徐君先者父為縣吏趙師韞所殺卒能手刃父讎束身歸罪當時諌臣陳子昻建議誅之而旌其閭且請編之於令永為國典臣竊獨過之臣聞禮之大本盖以防亂也若曰無為賊虐凡為子者殺無赦刑之大本亦以防亂也若曰無為賊虐凡為理者殺無赦其本則合其用則異旌與誅莫得而並焉誅其可旌兹謂濫黷刑甚矣旌其可誅兹謂僭壊禮甚矣果以是示於天下傳於後代趨義者不知所以嚮違害者不知所以立以是為典可乎蓋聖人之制窮理以定賞罰本情以正襃貶統於一而已矣嚮使刺讞其誠偽考正其曲直原始而求其端則刑禮之用判然離矣何者若君先之父不陷於公罪師韞之誅獨以其私怨奮其吏氣虐於非辜州牧不知罪刑官不知問上下蒙冐籲號不聞而君先能以戴天為大恥枕戈為得禮處心積慮以衝讎人之胸介然自克死而無憾是守禮而行義也執事者宜有慙色将謝之不暇而又何誅焉其或君先之父不免於罪師韞之誅不愆於法是非死於吏也是死於法也法其可讎乎讎天子之法而戕奉法之吏是悖鷔凌上也執而誅之所以正邦典而又何旌焉且其議曰人必有子子必有親親親相讎其亂誰救是惑於禮也甚矣禮之所謂讎者盖以寃抑沉痛而號無告者非謂抵罪觸法陷於大戮而曰彼殺之我乃殺之不議曲直暴寡脅弱而已其非經背聖不亦甚哉周禮調人掌司萬人之讎凡殺人而義者令勿讎讎之則死有反殺者邦國交讎之又安得親親相讎也春秋公羊傳曰父不受誅子復讎可也父受誅子復讎此推刄之道復讐不除害今若取此以斷兩下相殺則合於禮矣且夫不忘讐孝也不愛死義也君先能不越於禮服孝死義是必達禮而聞道者也夫達禮聞道之人豈其以王法敵讐者哉而議者反以為戮黷刑壊禮其不可為典明矣請下臣議附於法令如有斷斯獄者不宜以前議從事謹議



  唐文粹巻四十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四十一
  宋 姚鉉 編
  議丙摠十二首
  諡議十一
  唐丞相太保贈太師苖晉卿諡議獨孤及唐丞相諡文貞楊綰諡議梁肅
  唐丞相江陵尹御史大夫吕諲諡議獨孤及駮議吕諲嚴郢
  重議吕諲獨孤及
  唐丞相贈司空李揆諡議權徳輿
  唐隴右節度經略大使郭知運諡議獨孤及駮議郭知運崔厦
  重議郭知運獨孤及
  唐御史中丞盧奕諡議獨孤及
  唐常州刺史獨孤及諡議權徳輿
  古諸侯世子諡議一
  晉諡恭世子議白居易
  唐丞相故太保贈太師苖晉卿諡議
  獨孤及
  太師稟天純懿為唐股肱兩朝當國庶績惟允論道賦政送往事居叶恭秉彞動罔違徳恵和以懋其事明哲以保其身昔嘗懸衡九流剖竹四郡刀尺之下無滯用襦袴之内無貧人洛陽居守東夏輯睦天寶之季二京為戎皇輿西狩億兆左祍太師踐危機不易心處横潰不忘國奮身拔跡於豺狼之口道不汙而節不奪忠之大者至徳乾元中天下多敬皇綱未張肅宗修漢宣故事用刑名繩下而太師以曺㕘為師持清静守職勵翼王度將順事典人亦寧一厥猷茂焉能知人能官人慎選乃僚言刈其楚至有拔羣萃而取公器不五六年比肩衮職者光映冊府當代榮之漢史稱胡廣與故吏陳蕃並為三司太師有焉夫九徳咸事寛為之首百工惟時哲則能恵宜其享天眉夀為國元老古者生以行觀其志沒以諡易其名字之美惡視行之大小後代或三字以表徳貞恵文子是也或二字以彰善鄼文終侯留文成侯是也蓋其跡大名盛則禮優諡崇太師徳冠搢紳位侔周召將加誄諡之制宜以鄼留為凖謹按大戴禮體和居中曰懿文賢有成曰獻稽千載之令典合二名以配徳請諡曰懿獻謹議
  唐丞相諡文貞楊綰諡議代太常荅蘇端駮議
  梁 肅
  議曰有國之典存以位敘其徳沒以諡易其名名之小大視徳之美惡蓋書其著而略其微要其終而明其義故曰諡以尊名節以一恵恥名之浮於行也楊文貞體淳素之質協時中之徳爰自下列至於宰司秉心不渝動必由道與夫立功立事開物濟衆不同日語矣而清儉厲俗明哲保身曰文曰貞在我惟允秉公議者其誰曰不然今奉符謂公與元載交游嘗為載薦引載之咎惡悉歸於公斯乃昧於觀行定諡之義且非君子成人之美也請區而評之昔荀爽為董卓所舉致位三公及卓斁亂漢政可謂甚矣而漢史曽不以卓之過累於慈明晏子陳氏俱事齊侯陳志邪而晏志正春秋亦不以陳之惡延於平仲是知道不必合事不必同則載之於公其事可見況當載秉鈞而公不㕘大政載以時望慕我我則静而守中因疎為簡適見清節又有發載之惡皆漏泄之辭患自掇也庸可救乎及夫載覆其餗公膺大任任職月淺屢以疾辭位且不安安可以寂寥啟悟而責之乎昔季文子相三君無食粟之馬衣帛之妾君子以為忠楊公以大名厚位出入三朝無宅一區無馬一駟志於清白交不諂瀆可不謂貞乎掌訓誥秉銓衡處成均貳宗伯潤色王度無替厥美加以敏而好學見善如不及可不謂文乎謹按諡法貞之例有三清白守節曰貞大憲克就曰貞憂國忘死曰貞文之義有六經緯天地曰文道徳博聞曰文愍人接禮曰文不恥下問曰文慈恵愛人曰文修徳來逺曰文名既不備事亦殊貫又安可以二王三恪私廟家祭之闕併責於一名哉若具美果在一名則士文伯孔文子且無經緯天地之文孟武伯𡩋武子又非克定禍亂之武若以廢禮不稱其名則臧孫辰縱逆祀不得諡文管夷吾臺門反坫不得諡敬是知議名之道取其所長則捨其所短志其大行則遺其小節使善惡決於一字褒貶垂於將來蓋先王制諡之方也若綜覈名實形於公論宜取坦然明白彰於遐邇者今或乗人之意肆誣謗之辭所謂抉瑕刺骨之說非正議也且聖無全能才不必備以鄭公徵立言正色恥君不如堯舜其節大矣而昧於知人許公瓌固執遺詔廷沮邪計其志明矣終不能守故春秋為賢者諱過傳稱不以一眚掩大徳語曰無求備於一人蓋二公所以為文貞也若曰百行所歸九徳咸事如周公之文宣武之徳然後擬議則千古莫嗣而諡典絶矣安在一二蘇魏足為定制乎謹上㕘典禮近考故事楊公之名請如前議云爾
  唐丞相故江陵尹御史大夫吕諲諡議
  獨孤及
  吕諲任職従政聰敏肅給能以才智潤飾吏道至徳中與三司同鞫大獄獨引律文附會經義而平反之當時卒用中典諲㕘其論在台司齪齪雖無匪躬之能然平章法度守而勿失其為荆州一年有成號令明具賦斂均一物有制而事有倫大抵以威信為主戮陳希昻按申太芝之奸而三楚之人恱服厥功茂焉自至徳以來荷推轂受賑之寄處方面者數十輩而將不驕卒不墮政修人和如諲者蓋鮮矣豈不以兵散久矣而兵未戢挹濁流者難俟清整棼絲者難為功諲當此時能以慈恵易其疾苦且訓其三軍如臂使指闔境無拔葵啗棗之盜而楚人到于今猶歌詠之其識略必有過人者雖勿褒之其可乎按諡法威徳克就曰肅禁暴威也愛人徳也考禮議名而擬諸其形容請諡曰肅謹議
  駮議吕諲        嚴 郢
  伏以故相國江陵尹兼御史大夫贈吏部尚書吕公諲昔事先朝累當大任至徳之初天步艱難公首披荆榛扈蹕靈武忘軀進忠一日三接先朝察匪躬之節納沃心之議爰立作相弼諧神人其嘉謀嘉猷獻可替否之跡入則造膝出則詭辭温樹不言難可得而知也至有爛焉明白欲蓋而彰者請區而載之乾元收復之際兩都衣冠多繫於三司詔獄御史中丞崔良器議事失入時宰苗太師崔趙公等雖廷諍之然未堅決公有犯無隠引經正辭上是其言刑為之省所全活者蓋數百人明主收雷電之威聖朝行寛大之典者繄公之力也古者進賢受上賞書不云乎咎繇曰都在知人公踐台衡専以推賢任人為務故相國房公琯故吏部侍郎韋公陟入登右職皆公之由今相國黄門侍郎杜公之蒞江陵也公薦在方面之任今相國中書侍郎元公之在度支也公咨以幕府之政曽未數嵗而二相接武於上台天地交泰聖賢相得庶績咸熙五典克従者兹公之舉善也則子皮之舉子産鮑叔之舉管仲蕭何之舉曺㕘武侯之舉蔣琬方之前人我有餘地其在荆南也戢兵和衆令行禁止理績為天下最雖古之羊杜無得而踰今太常議荆南之政詳矣而曰在台司齪齪無匪躬之能者乃抉瑕掩瑜之論非中適之言也國家故事宰臣之諡皆有二字以彰善旌徳焉夫以吕公文能無害武能禁暴貞則幹事忠則利人盛烈𢎞規不可備舉傳敘八元之徳曰忠肅恭懿若以美諡擬於形容請諡吕公曰忠肅謹議
  重議吕諲        獨孤及
  博士獨孤及議曰吕諲任宰相日淺當時會肅宗躬親萬務庶政羣臣畏威奉職而已雖有謨謀於巖廊之上莫由有知之者其荆門之政為仁由巳略見於事其恩恵被於物風謡存乎人故人得而稱之議名之際敢不闕其所疑而錄其尤者著者有司之職也其閱實訟獄在未執政之前前議之詳矣敢辱再告至若推進名賢使登大任既同温室之樹且行狀所不載孔子曰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故不書今奉符令必用二字且以忠配肅謹按舊儀凡殁者之故吏得以行狀請諡於尚書省而考行定諡則有司存廷辯可否宜在衆議今駮議撰諡異同之說並故吏專之伏恐亂庖人尸祝之分違公器不私之誡且非唐虞師錫僉曰之道昔周道衰孔子作春秋以繩當代而亂臣賊子懼諡法亦春秋之微㫖也在懲惡勸善不在哀榮在議美惡不在字多文王伐崇周公殺三監誅淮夷晉重耳一戰而霸諸侯武功盛矣而皆諡曰文以兾缺之恪徳臨事𡩋俞之忠於其國隨會之納諫不忘其師言身不失其友其文徳豈不優乎而並諡曰武固知書法者必稱其大而略其細故言文不言武言武不言文三代已下朴散禮壊乃有二字之諡二字諡非古也其源生於衰周施及戰國之君漢興蕭何張良霍去病霍光俱以文武大略佐漢時致太平其事業不一謂一名不足以紀其善於是乎有文終文成景桓宣成之諡雖瀆禮甚矣然猶褒不失人唐興㕘用周漢之制謂魏徵以王道佐時近文直言極諫愛君而忘身近貞二徳並優廢一莫可故曰文貞公謂蕭瑀端直鯁亮近貞性多猜貳近褊言褊則失其謇正稱貞則遺其吝狹非一言所能名故曰貞褊公其餘舉凡推類大抵准此皆有為之也若跡無殊途事歸一貫則直以一字目之故杜如晦諡成封徳彞諡明王珪諡懿陳叔達諡忠温彦博諡恭岑文本諡憲韋巨源諡昭唐休璟諡忠魏知古諡忠崔日用諡昭其流不可悉數此並當時赫赫以功名居宰相位者諡不過一字不聞其子孫佐吏有以字少稱屈者由此言之二字不必為褒一字不必為貶若褒貶果在字數則是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不如周威烈王慎靚王也齊桓晉文不如趙武靈魏安釐秦莊襄楚考烈也杜如晦王珪已下或成或明或懿或憲不如蕭瑀之貞褊也歴考古訓及貞觀以來制度似皆不然今奉所議云國家故事宰相必以二字諡未知出何品式請具諲當以為按據若忠者臣事君之常道苟靖恭于位誰則非忠非有炳然之異則不以為諡如議獄緩死任賢舉善徳之美者然肅者威徳克就之名足以表之矣月令曰孟秋天氣始肅詩曰曷不肅雍又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肅嚴也敬也忠之屬也天地不肅則嵗不成宗廟不肅則禮不立軍旅不肅則人不服肅之時義大矣哉以諲之従政也威能閑邪徳可濟衆故以肅易名而忠在其中矣亦猶隨會𡩋俞之不稱文豈必因而重之然後為美魏晉以來以賈詡之籌筭賈逵之忠壯張既之政能程昱之智勇顧雍之密重王渾之器量劉惔之鑒裁庾翼之志略彼八君子者方之東平宜無慙徳死之日並諡曰肅當代不以為貶何嘗徵一字二字為之升降乎謹上稽前典下據甲令㕘之禮經而究其行事請依前諡曰肅謹議唐丞相贈司空李揆諡議   權徳輿
  將仕郎守太常博士臣權徳輿議曰李揆端莊粹温潔廉淑慎用文章術學資適逢時奮其英華以取貴達如良庖投刃無復肯綮歴諫曺左史司王言貳春官以至于平章大政在帝左右必以文誼藩身奉法遵職官曺無粃政姻族無倖人束帶山立敷陳前志儼然而温有碩儒大臣之度或起或廢其道甚夷昔觀射父能作訓辭以行事於諸侯左史倚相能道訓典以敘百物揆實有之建中中西戎乞盟以舊齒宿望將命殊俗結華夷之信董衣裳之會已事迴車嵗當興元匪躬靡盬至河池而殁追錫司空恩禮有加按諡法曰率事以信曰恭不懈于位曰恭揆果行求已致位台司歴官陟降十有八次周旋敬慎以揚職業不曰率事以信乎及逾懸車之年奉絶域之使受詔即路視險若夷貞厲盡瘁復於左轂不曰不懈于位乎昔韋𤣥成翟方進以經明為漢相而皆諡曰恭述揆所履節以一恵勤官死事炳然昭明有司易名請以恭諡
  故左武衛大將軍持節隴右節度經略大使兼鴻臚卿御史中丞贈涼州都督太原郡開國公郭知
  運諡議         獨孤及
  郭知運驍勇有謀善於用兵起行間為唐上將當時唐興百餘載矣天下充富太倉有二十年之蓄𤣥宗循漢武故事方銳意拓土知運適與時會遂扶乗天威奮其材力敢與虜确故能破黙啜可汗以靖北庭敗吐蕃誅康待賓隴底以西烽火為息慰薦麾下吏士任必以材往往超倫績用茂著王君𡙟以果勇代處分閫之寄牛仙客出將入相以清幹信謹稱斯义奨拔之明也當時議者謂知運與郭虔瓘王晙薛訥並為中興名將至今隴上將士思之或有起祠宇於故城遺壘尸而祝之者上元中肅宗加太公望以武成王之號知運列於配食之位則其勲伐事業宜有以美稱易其名者謹按諡法服叛懐逺曰威易曰厥孚威如繫辭曰弧矢之利以威天下虞書曰董之用威傳曰非威非懐何以示徳則威者聖人所以佐仁義以齊天下者也施於名號可以表將帥之徳請諡知運曰威謹議
  駮議郭知運        崔 厦
  左司員外郎崔厦議曰郭知運承恩詔葬向五十年今請易名竊恐非禮謹按禮記云禮時為大又曰過時不為禮也昔衛公叔文子卒將葬其子戍請諡於君曰日月有時將𦵏矣請易其名者蓋時不可踰也節度既名不浮行數紀之前門生故吏巳合謀諡今乃申請竊將有為而作節度嗣子英乂頃屬多故屢制方隅朝廷䇿勲位表端揆附従者竊不中之禮會無妄之求況節度當開元初賵贈特加碑誌逾等皆出恩命追悼之遇亦巳當矣今又鹵莽外於典章追送往之闕遺啟將來之冒昧況今裂土者接畛専征者百輩若率而行之誰曰無請不惟有司疲於簡牘抑恐名器等於草芥雖欲曲全竊將不可又禮經云已孤暴貴不為父作諡若節度合諡而不以其時則嗣子廢先君之徳若不合諡而苟遂其志則先君因嗣子而見尊以僕射而言恐貽越禮之議以國家而言又殊旌善之體請下太常重議謹議
  重議郭知運        獨孤及
  博士獨孤及議曰禮時為大順次之將次葬易名時也有故闕禮追逺請諡順也假如諸侯五月而葬魯恵公之薨也有宋師至隠公元年十月而改葬不以踰時廢禮又公叔戍請諡適當葬前謹按禮經曽不言巳葬則不可追諡況帝王殊塗不相沿襲新禮則死必有諡不云日月有時今請易名者五家無非葬後苗太師一年矣吕諲四年矣盧奕五年矣顔杲卿八年矣並荷褒寵無異時之論獨知運以其子不幸遂以過時見抑苟必以己葬未葬為例則八年與五十年其緩一也而與奪殊制無乃不可乎議云巳孤暴貴不為父作諡此謂其父無位而子居大官不當以已之貴加榮於父也禮不云乎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耳若知運者處方面之寄位列九卿茂勲崇名與衛霍侔飾終之禮宜加於他將一等豈待因依嗣子然後作諡今之專征者率多起屠販皂隷之中雖逢風雲化為侯王其祖父爵位與知運齒者鮮矣奈何懼名器等於草芥以是殺禮竊謂近誣乾元以來累有詔追贈百官祖父内外文武具僚之先悉䝉恩錫或音徽乆没或墓木己拱受大名貴位於九原者以萬數未嘗以殁代逺近為限夫贈諡一也贈者一時之寵諡者不刋之令今以嵗久而廢易名是王澤浹於天下而獨隔於一人也當開元二年吐蕃以舉國之師入五原塞擊柝之聲聞於秦雍知運典郭虔瓘討平之以張王室當時微知運則汧隴之西左袵是懼今朝廷方将命將帥以征不服討不庭宜褒之以勸握兵者安可以葬久而廢大典況夫諡法者蓋考其言行事業之邪正必以字褒貶之使生者聞美諡而慕覩惡諡而懼不待賞罰而賢不肖皆勸是一字之諡賢於三千之刑本非為殁者之子孫以為哀榮寵贈之具假令知運無子且未嘗立勲苟位至上將則諡不可廢豈以其子之存亡為請諡之可否竊稽載籍徵諸舊章易名之禮請如前議謹議
  唐故御史中丞盧奕諡議   獨孤及
  盧奕剛毅而忠直方而清勵精吏事所居可紀天寶十四載洛陽覆沒于時東都人士狼狽鹿駭猛虎磨牙而爭其肉居位者皆欲保性命而完妻子或先策髙足争脱羿彀或不恥苟活甘飲盜泉奕獨正身守位蹈義不去以死全節誓不辱勢窘力屈以朝服就執猶慷慨數賊梟獍之罪觀者股慄奕不變其色西向而辭然後受害雖古烈士方之者鮮矣或曰洛陽之存亡操兵者實任其咎非執法吏所能抗師將奔去之可也委身寇讎以死誰懟某以為不然勇者禦而忠者守必社稷是衛則死生以之危而去之是智免也於忠何有蓋荀息殺身於晉不食其言也仲由結纓於衛不避其難也𤣥冥勤其官而水死守位而忘軀也伯姬待保姆而火死先禮而後身也彼四人者死之日皆於事無補夫豈愛死而賈禍也以為死輕於義故蹈義而捐生古人書之使事君者勸然則祿山之亂大於里丕孔悝廉察之任切於𤣥冥之官分命所繫不啻保姆逆黨兵威烈於水火于斯時也能與執干戈者同其勠力挽之不來推之不去豈不以師可虧義不可苟身可殺節不可奪故全其持操于白刃之下孰與懐安偷生者同其風哉謹按諡法圖國忘死曰貞秉徳遵業曰烈奕執憲戎馬之間志藩王室可謂圖國矣國危不能拯而繼之以死可謂忘死矣歴官十一任言必正事必果而清節不撓去之若始至可謂秉徳矣先黄門以直道佐時奕嗣之以忠純可謂遵業矣請諡曰貞烈謹議
  唐故常州刺史獨孤及諡議  權徳輿
  將仕郎守太常博士權徳輿議曰獨孤及剛方直清根於性術其修身蒞官確乎處中立言遣辭有古風格辯論裁正昭徳塞違濬波瀾而去流蕩得菁華而無枝葉其摳衣入室之徒皆足以賞賛書而秉方冊則及之為文可徵矣其為博士時有上議景皇帝不宜為太祖者詔下庶官及舉夏殷周漢之故事尊祖配天之大㫖以為景皇帝始封於唐天所命也於是定議為一代典法新平長公主之子裴倣尚永清公主欲以他族主婚及相禮上陳不可竟得以裴僕射遵慶為主當時稱之定吕諲盧奕郭知運之諡用禮文憲度得褒貶之正凡所往復詞㫖堅明其理舒州屬嵗饑旱鄰郡庸亡什四己上而舒人生聚恱安不知凶年優詔褒異就賜金紫其初在濠其後在常皆因俗為理人用愛戴雖不得居公卿長帥之任然其奉常議論三郡績用亦足以列於文苑附於循吏按諡法曰博文多能曰憲獻可替否曰憲及酌三王四代之典訓作為文章以輔教化是為博聞位㕘中外必以稱職聞是為多能定宗廟之饗為獻可正婚姻之主為替否有司稽美行而易其名者請諡之曰憲謹議
  晉諡恭世子議       白居易
  晉侯以驪姬之惑殺太子申生或謂申生得殺身成仁之道是以晉人諡為恭世子載在方冊古今以為然居易獨以為不然大凡恭之義有三以孝保身子之恭以正承命臣之恭以道守嗣君之恭若棄嗣於非禮不可謂道受命於非義不可謂正殺身以非罪不可謂孝三者率非恭也申生有焉而諡曰恭不知其可若垂之來代以為訓誡居易懼後之臣子有失大義守小節者將欲商確敢徵義類在昔虞舜父頑母嚚舜既克諧瞽亦允若申生父之昏姬之惡誠宜率子道以幾諫感君心以至誠雖申生之孝不侔於舜而獻公之頑亦不逮於瞽盍以烝烝之乂俾不格於姦乎故咎之始形則齋慓祇載而為虞舜可也若不能及禍之將兆則讓位去國為吳太伯可也若又不能及難之既作則全身逺害為公子重耳可也三失無一得於是乎致身於不義不祇陷父於不徳不慈負罪被名以至於死臣子之道不其惑歟夫以堯之聖書美曰允恭舜之孝書美曰温恭今以申生之失道亦謂曰恭庸可稱乎周之衰也楚子以霸王之器奄有荆蠻光啟土宇赫赫楚國由之而興諡之為恭猶曰薄徳今申生徇其死不顧其義輕其身不圖其君俾死之後弑三君奚齊卓子懐公殺十有五臣荀息里克丕鄭祁舉共華賈華叔堅騅歂纍虎持宫山祁慶鄭狐突瑕生郤芮實啟禍先大亂晉國則楚恭之得也如彼申生之失也如此異徳同諡無乃不可乎左氏修魯史受經於仲尼蓋仲尼之志丘明従而明之無善惡無小大莫不㣲婉而發揮焉至於申生之死也之諡也略而無譏何其謬哉何以覈諸且仲尼修春秋明則有凡例幽則有微㫖其有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者率書名以貶之故書曰晉侯殺其太子申生不言晉人而書晉侯且名太子者蓋明晉侯不道且罪申生陷君父於不義也以微㫖考之則仲尼之明貶可知矣以凡例推之則左氏之闕文可知矣嗚呼先王之制諡豈容易哉蓋善惡始終必褒貶於一字所以彰明往者而勸沮來者故君子於其諡無所苟而己矣繇是而言則恭世子之諡不亦誣乎不亦誣乎














  唐文粹卷四十一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卷四十二
  宋 姚鉉 編
  議丁摠一十二首
  歴代是非七
  西伯受命稱王議梁肅
  魯議髙郢
  漢髙祖偽游雲夢議髙㕘
  貓鼠議崔祐甫
  酷吏傳議權徳輿
  世祖封不義侯議
  後漢賊臣董卓廟議髙適
  喪制五
  定服制議魏徵令狐徳棻等
  駮行三年之服議張東之
  服母齊衰三年議田再思
  改葬服議韓愈
  廣喪朋友議崔祐甫
  西伯受命稱王議      梁 肅
  太史公曰詩人道西伯以受命之年稱王而㫁虞芮之訟遂追王太王王季改正朔易服色十年而崩或謂大雅序文王受命作周泰誓序十有一年武王伐殷妄徵二經以實其說予以為反經非聖不可以訓莫此為甚焉嘗試言之夫惟聖人無作作則為萬代法仲尼美文王之徳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又曰内文明而外柔順以䝉大難文王以之未有南面稱王而謂之服事易姓創制而謂之柔順仲尼稱武王之烈曰湯武革命又曰武王末受命未有父受之而子復革命父為天子而子云末受當武王之會孟津也告諸侯曰汝未知天命未可以誓師也曰惟我文考大統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孰有王者出征復俟天命大統既改而復云未集禮大傳稱牧野之師既事而退遂柴于上帝追王太王王季文王改正朔殊徽號若虞芮之嵗稱王則不應復云追王王制既行則不應復云改殊是皆反經者也夫大者天地其次君臣聖人知定位之不可易也故制為上下之禮財成天地之道使各當其分而不相間若億兆之去留天命之與奪則存乎其時聖人順而行之故謳謌所歸而舜禹揖讓桀紂惡盈則湯武放伐所謂後天而奉天時不得己而為之者也若殷道未絶紂凶未極而遂稱王以令天下則不可謂至徳也己此其非聖者也予以為大雅作周之義蓋取夫積徳累仁為海内所歸往武王因之遂成大業非所謂革命易姓為作周也泰誓紀年蓋武王周公追考前文陳王業之盛自虞芮始故㫁為受命之嵗仲尼憲章文武故因而敘之曰十有一年武王伐殷非所謂自稱王而為之數也文王既殁經義斯在如曰不然以俟君子
  魯議           髙 郢
  周公居攝七年致政而殁成王康王追思其徳命魯侯代代祀以天子禮樂魯君得乗大輅建太常外祭郊社内祭嘗禘虞夏商周之服器與官兼而用之以廣魯於天下郢竊謂自天子至于庶人尊卑貴賤待禮而别豐者不可殺殺者不可豐成康過賜非禮也魯君受賜亦非禮也何則郢聞有位而後行典禮仲尼不臣門人非君也季札不嗣吴爵非長也周公不王而以禮樂王者是以非禮誣周公也設欲誣周公以非禮曽謂昊天上帝亦可誣乎奈何使魯人郊昔孔子憤歎於衰周而欲求禮於魯及覩其僣乃言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乎魯用天子禮樂者本以郊上帝既非聲明文物之不當用可知矣又恐來者以杞宋用王禮為疑因言杞之郊也禹也宋之郊也契也是天子之事守也杞宋二王後得守先祖禮樂魯何守而用之邪猶懼其未能又言曰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祝嘏莫敢易其常古是謂大嘏此乃申言名位不同禮亦異數之定分也夫子之言昭昭如掲日月而學者或以為事更聖人未聞可否難措辭於魯議者於謙黙之道則可矣於發揮之義恐未盡也詩曰爾之教矣民胥效矣魯侯用王禮其臣亦用侯之禮故季氏舞八佾旅泰山設公廟歌雍徹嗟乎禮之不早辯也如此古者父為天子諸侯子為士祭禮従子不得従其父晉應韓武王之穆得用備物享武王乎若享非禮之褒是周公不得為聖也如其不享是成康秖以王者禮樂餒周公于魯矣安在其康乎且周公之績孰與伊尹佐商成康之明孰與太戊崇異伊尹不過號為保衡至于沃丁太戊亦不加以王禮或謂周公叔父也於伊尹而為親故尊而異之夫太伯太王之元子三以天下讓於王季王季得之以傳祚於文武故孔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徳也己矣及武王克紂追王太王王季文王而不追王泰伯豈武王忘泰伯之徳而不親乎蓋以等威之禮名分之别為萬代之準不為一人私也夫人情無常以禮為常以禮従情動則有悖且如王者祖有功而宗有徳祖宗之廟代代不毁大凡繼體之君皆欲祖宗其父至于功徳未著不敢妄加廟稻者情非不欲限禮而已矣故禮之行於宗廟父子不得遂其私而況成康又得以天地之公器大典獨私於周公乎周公有大勲于周土田附庸以益之則可秬鬯圭瓉以賜之則可若天子禮樂成康所恃以為尊也胡可以假人成康雖欲尊於周公伯禽其忍受之以出僣其君入陷其父乎若周公躬制禮樂墳土未乾而子孫不克負荷亂王者之度孔子稱其衰不亦宜乎
  漢髙祖偽游雲夢議     髙 㕘
  或曰漢髙帝偽游雲夢以擒韓信果哉其智足稱也予以謂髙祖不思𢎞逺之規而務一時之計於是乎失政刑矣夫聖人貴正不貴幸與律不與臧昔者明王五載一巡狩合諸侯各朝于方嶽大明黜陟故無徳者削地有功者進律漢氏君臨萬國示人以偷偽游之名不可以訓且當此之時韓信未有逆節一朝繫信而生諸侯之疑天下皆疑則所利者少而所失者多昔崇伯之方命圯族共工之静言庸違帝堯以則哲之明而未有去者蓋以其行偽象恭且有四嶽之舉故也向使堯惡四凶之行拒四嶽之舉不待試用加之誅放天下必以為戮不辜矣夫刑一人使天下知其罪則服賞一人使天下知其賢則勸若賞而不勸刑而不服則堯所不為也漢祖不能斟酌古典卒用陳平之言執信而歸于京師一二年間韓王信反馬邑趙相貫髙謀柏人陳狶反代地彭越黥布盧綰之徒悉以叛換豈非服勸用刑之失歟傳曰君人執信臣人執忠古之盟主恥襲侵之事況光有天下者乎於戲悠悠千載變詐萌生使天子不復言巡狩諸侯不敢議朝覲大者自嫌强盛小者懼於囚執是恩信不流于下而忠孝不達于上王者之澤寖以陵遲自雲夢始矣
  貓鼠議          崔祐甫
  右今月日中使某宣進止以籠盛貓鼠示百寮臣聞天生萬物剛柔有性聖人因之垂範作則禮記郊特牲篇曰迎貓為其食田鼠也然則貓之食鼠載在禮經以其除害利人雖微必錄今此貓對鼠不食仁則仁矣無乃失於性乎鼠之為物晝伏夜動詩人賦之曰相鼠有體人而無禮又曰碩鼠碩鼠無食我黍其序曰貪而畏人若大鼠也臣旋觀之雖云動物異於麋鹿麏兔彼皆以時殺獲為國之用此鼠有害亦何愛而曲全之貓受人養育職既不備亦何異於法吏不勤觸邪疆吏不勤扞敵又按禮部式具列三瑞無貓不食鼠之目以兹稱慶臣所未詳伏以國家化洽治平天符荐至紛綸雜沓史不絶書今兹貓鼠不可濫廁若以劉向五行傳論之恐須申命憲司察聽貪吏誡諸邉候無失徼巡貓能致功鼠不為害
  酷吏傳議         權徳輿
  詩美仲山甫曰剛亦不吐柔亦不茹故體備健順是謂全徳不然則直已循性能秉一方事舉於中皆理道也得柔之道者為循吏失剛之理者為酷吏司馬氏修史記始作二傳以誡世爾而後以郅都為酷吏傳首愚有惑焉都之為中郎將上欲搏野彘活賈姬従容奏議引宗廟太后之重其為濟南守誅豪猾首惡道不拾遺其為中尉宗室貴臣斂手反目其為雁門守匈奴不敢近邉至為偶人像之騎射莫能中然其勇敢氣節根於公廉不發私書不受請寄具此數者為漢名臣入居命卿出摠列郡堅剛忠純終始若一坐臨江之嫌當太后之怒身死漢廷首足異處有以見漢氏之不綱王澤之弛絶也蓋在史氏發而明之以旌事君以勵使臣俾百代之下有所懲勸子長既首冠酷吏班氏又因而従之善善惡惡之義於此缺矣夫椎埋沈命舞文巧詆之徒目為等夷雜列篇章至其述賛雖云引是非爭大體又何補焉噫洪範之沈潜大易之直方皆臣道也都雖未蹈之斯近之矣不隠忠以避死不枉道以涖官無處父之華異申棖之欲所至之邦必以稱職聞其古之剛而無虐怒而中節者歟剛似酷弱似仁在辨之不惑而巳天下似是而非失之多矣豈獨是哉開巻之際怳然有感且以司馬氏班氏皆良史也猶不能辨故斐然成文
  世祖封不義侯議
  先師曰惟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又曰必也正名乎又曰惟則定國於戲有國者可不務乎當東漢世祖之初天命再集宜於此時貞百度正三綱纂修徳教允荅天意時彭寵以南陽舊恩位列上將有舉漁陽之功饋邯鄲之忠竟以讒謗獲罪反側怨望遂攻朱浮於薊自稱燕王其時師旅孔熾元元苦甚時君宜以息人紓難為心則當錄念功用昭洗瑕穢次則布之威懐革其非心必不得己則仗大順以討之出師以征之明君君臣臣之義此三者皆不能用或用之而不能盡及夫蒼頭子密有便室之逆運其狙忍時伺臥寢遂使命懸僕隷倉卒授首及詣闕也封為不義侯愚以為伯通之叛命子密之戕君同歸于亂罪不相蔽宜各致於法昭示王度反乃爵於五等又以不義為名且舉以不義莫可侯也此cq=77而可侯漢爵為不足勸矣春秋書齊豹盜三叛人名之義無乃異於是乎且如欒布之哭彭越孔車之葬主父使於東漢議罪罪孰甚焉況四方甫定傷痍未復不稽古訓以喜怒為刑賞使天下陪臺厮養各幸其君之亂而徼侯印授諸侯危疑之勢鼓臣下叛渙之源棄名器而汨彞訓且以憲令為戲時風浩浩蕩而不復至使桓靈不道山陽脅奪本其所自庸詎知非封不義之效歟
  後漢賊臣董卓廟議    髙 適
  昔漢祚陵夷桓靈棄徳宦官用事國步艱難宗社有綴旒之危宰臣非補衮之具董卓地兼形勝手握兵鈐顛而不扶禍則先唱興晉陽之甲君側未除入洛陽之宫臣節如掃至乃發掘園寢逼辱妃嬪太后之崩豈稱天命𢎞農之廢孰謂人心敢諷朝廷以自尊貴大肆剽虜以極誅求焚燒都邑馳突放横衣冠凍餒倚死牆壁之間兆庶困窮生塗草莽之上於是天地憤怒鬼神號哭而山東義旗攘袂爭起連州跨郡皆以誅卓為名故兵挫於孫堅氣奪於袁紹僣擬輿服黨助奸邪驅蹙東人脅帝西幸淫刑以逞有湯鑊之甚要之縻爛刳剔異端乃謂漢鼎可移郿塢方盛殊不知禍盈惡稔未或不亡故神賛允誠天假布手母妻屠戮種族無留懸首燃臍遺臭萬代骨肉灰燼不其快哉今狄道之人不慙卓之不臣而務其為鬼苟斯鬼足尚則漢莽可得而神晉敦可得而廟桓𤣥父子可享於江鄉爾朱弟兄可祠於朔土嗟乎仁賢之魄寂寞於丘陵義烈之魂沈埋於泉壤何馨香之氣而用於暴悖之鬼哉適竊奉吹嘘庇身戎幕每承餘論飽識公忠之言不逺下風盡知仁義之本昨忝髙會敬受徳音今具賊臣之事悉以條上謹按尚書王者望秩天地之神祇諸侯祭境内之山川亂臣不言淫祀無取則董卓之廟義當焚毁
  定服制議    魏徵令狐徳棻同議
  臣聞禮所以决嫌疑定猶豫别同異明是非者也非従天降非従地出人情而巳矣夫親族有九服屬有六隨恩以薄厚稱情以立丈然舅之與姨雖為同氣論情度義先後實殊何則舅為母之本族姨乃外成他族求之母族姨不在焉考之經文舅誠為重故周王念齊每稱舅甥之國秦伯懐晉實切渭陽之詩在舅服止一時為姨居喪五月徇名喪實逐末棄本蓋古人之情或有未達所宜損益實在兹乎記曰兄弟之子猶子蓋引而進之也嫂叔不服蓋推而逺之也禮繼父同居則為之朞未嘗同居則不服為従母之夫舅之妻二夫人相為服或曰同爨緦然則繼父之徒並非骨肉服重由乎同爨恩輕在乎異居故知制服雖繼於名亦縁恩之厚薄者也或有長年之嫂遇孩童之叔劬勞鞠養情若所生分饑共寒執手偕老譬同居之繼父方他人之同爨情義之深淺寧可同日而言哉在其生也愛之同於骨肉及死則曰推而逺之求之本源深所未喻若推而逺之為是則不可生而共居生而共居為是則不可死同行路重其生而輕其死厚其始而薄其終稱情立文其義安在且事嫂見稱載籍非一鄭仲虞則恩禮甚篤顔𢎞都則端肅致感馬援則其見必冠孔伋則哭之為位此並躬踐教義仁深孝友察其所行之㫖豈非先覺者歟但于時上無哲王禮非下之所議遂使深情鬱乎千載至理藏於萬古其來久矣豈不惜哉今屬欽明在辰聖人有作五禮詳洽一物無遺猶且永念慎終凝神遐想以為尊卑之敘雖煥乎大備喪紀之制或情理未周爰命祑宗更詳考正臣等奉遵明㫖觸類旁求採摭羣經討論傳記變薄俗於既往垂篤義於將來信六籍所不能超百王而獨得者也諸儒所守互有異同詳求厥中申明聖㫖謹按曽祖父母舊服齊衰三月請加為齊衰五月適子婦舊服大功請加為周年衆子婦舊服小功今請與兄弟子婦同為大功九月嫂叔舊無服今請服小功五月服其弟妻及夫兄亦小功五月舅服緦麻請與従母同服小功謹議
  駮行三年之服議      張柬之
  夫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不刋之典也謹按春秋魯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乙巳公薨文公二年冬公子遂如齊納幣左傳曰禮也杜元凱注云僖公喪終此年十一月納幣在十二月士婚禮納采納徴皆有𤣥纁束帛諸侯則謂之納幣蓋公為太子已行婚禮故傳稱禮也公羊傳曰納幣不書此何以書譏喪娶在三年之内何以譏三年之内不圖婚何休注云僖公以十二月薨至此冬未滿二十五月納采問名納吉皆在三年之内故書何休以公十二月薨至此冬十二月纔二十四月非二十五月是未滿三年而圖婚也按經書十二月乙巳公薨杜以長厯推乙巳是十一月十二日非十二月經書十二月是經誤文公元年四月葬我君僖公傳曰緩也諸侯五月而葬若是十二月薨即是五月不得言緩明知是十一月薨故注僖公喪終此年至十二月而滿二十五月故丘明傳曰禮也據此推步杜之考校豈公羊之所能逮況丘明親受經於仲尼乎且二傳何杜所爭惟爭一月不爭一年二十五月除喪由來無别此則春秋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之明驗也尚書伊訓云成湯既沒太甲元年惟元祀十有二月伊尹祀于先王奉嗣王祇見厥祖孔安國注云湯以元年十一月崩據此則二年十一月小祥三年十一月大祥故太甲篇中云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于亳是十一月大祥訖十二月朔日加王冕服服吉而歸亳也是孔言湯元年十一月之明證顧命云四月哉生魄王不懌是四月十六日也翌日乙丑王崩是十七日也丁夘命作𠕋度是十九日也越七日癸酉柏相命士須材是四月二十五日也則成王崩至康王麻冕黼裳中間有十月康王方始見廟則知湯崩在十一月淹停至殮訖方始十二月祇見其祖顧命見廟訖諸侯出廟門俟伊訓言祇見厥祖侯甸羣后咸在則崩及見廟殷周之禮並同此周因於殷禮損益可知也不得元年以前别有一年此尚書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之明驗也禮記三年問云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哀痛未盡思慕未忘然而服以是㫁之者豈不送死有已復生有節义喪服四制云變而従宜故大祥鼓素琴告人以終又間傳云朞而小祥食菜果又朞而大祥有醯醬中月而禫食酒肉又喪服小記云再朞之喪三年也九月七月之喪三時也五月之喪二時也三月之喪一時也此禮記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之明驗也儀禮士虞禮云朞而大祥中月而禫是月也吉祭此禮周公所制則儀禮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之明驗也此四驗者並禮經正文或周公所制或仲尼所述吾子豈得以禮記戴聖所修輒欲排毁漢初髙堂生傳禮既未周備宣帝時少傳后倉因淹中孔壁所得五十六篇著曲臺記以授弟子戴徳戴聖慶溥三人合以正經及孫卿所述並相符會列於學官年代已久今無端搆造異論既無依據深可歎息其二十五月先儒考校唯鄭康成注儀禮中月而禫以中月間見自死至禫凡二十七月又解禫云禫言澹澹然平安之意今皆二十七月後復常従鄭議也踰月入禫禫既復常則二十五月為免喪矣二十五月二十七月其議本同竊以子之於父母喪也有終身之痛創巨者日久痛深者愈遲豈徒嵗月而已乎故練而慨然者蓋悲慕之懐未盡而擗踊之情已歇祥而廓然者蓋哀傷之痛已除而孤藐之念更起此皆情之所致豈外飾哉故記曰三年之喪義同過隙先王立其中制以成文理是以祥則縞帶素紕禫則無所不佩今吾子將徇情棄禮實為乖僻夫去縗麻之服襲錦縠之衣行道之人皆不忍也直為節之以禮無可奈何故由也不能過制為姊服鯉也不能過朞哭其母夫豈不懐懼名教逼已也至若孔鄭何杜之徒並命代挺生範模來裔宫牆積仭未易可窺但鑚仰不休必當漸入勝境詎勞終年矻矻虛肆莠言所有掎摭先儒願且以時消息
  服母齊衰三年議      田再思
  乾尊坤卑天一地二隂陽之位分矣夫婦之道配焉至若死喪之威降殺之等禮經五服之制齊斬有殊考妣三年之喪貴賤無隔以報免懐之慈酬罔極之恩稽之上古喪期無數暨乎中葉方有嵗年禮記云五帝殊時不相沿樂三王異代不相襲禮白虎通云質文再而變正朔三而復自周公制禮之後孔父刋經已來爰殊厭降之儀以標服紀之飾重輕従俗斟酌隨時故知禮不従天而降不由地而出也在人消息為適時之中耳春秋諸國魯最知禮以周公之後孔子之邦也晉韓起來聘言周禮盡在魯矣齊仲孫來盟言魯猶乗周禮子張問髙宗諒隂三年不言不聽其子服出母子游為同母異父昆弟之服大功子夏謂合従齊衰之制此等並四科之數十哲之人髙步孔門親承聖訓及遇喪事猶此致疑即明自古已來升降不一者也三年之制說者紛然鄭𤣥以為二十七月王肅以為二十五月又改葬之服鄭云服緦三月王云訖葬而除又繼母出嫁鄭云皆服王云従子繼育乃為之服义無服之殤鄭云子生一月哭之一日王云以哭之日易服之月鄭王袒經宗傳各有異同荀摯采古求遺互為損益方知去聖漸逺殘缺彌多故曰會禮之家名為聚訟寧有定哉而父在為母三年行之已逾四紀出自髙宗大帝之代不従則天皇后之朝大帝御極之辰中宗獻書之日往時㕘議將可施行編之於格服之已久前王所是疏而為律後王所是著而為令何必乖先帝之㫖阻人子之情虧仁孝之心背徳義之本有何妨於彞倫而欲服之周年與伯叔母齊焉與姊妹同焉夫三年之喪如白駒之過隙君子喪親有終身之憂何況再周乎夫禮者體也履也示之以迹孝者畜也養也因之以心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服之有制使愚人跂及衣之以衰使見之摧痛以此防人人猶有朝死夕忘者以此制人人猶有釋服従吉者方今漸歸古朴須敦孝義抑賢引愚理資寧戚食稻衣錦所不忍聞若以庶事朝儀一依周禮則古之見君也公卿大夫贄羔雁珪璧今何故不依乎周之用刑也則墨劓宫則今何故不行也周則侯甸男衛朝聘有數今何故不行也周則不五十不仕七十不入朝今何故不依乎周則井邑兵甸以立征稅今何故不行乎周則分土五等父死子及今何故不行乎周則冠冕衣裘乗車而戰今何故不行乎周則三老五更膠序養老今何故不行乎諸如此例不可勝述何獨孝思之事愛一年之服於其母乎可為痛心可為慟哭者詩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禮記云父之親子也親賢而下不能母之親子也賢而親之無能則憐之阮嗣宗晉代之英才方外之髙士以為母重於父據齊斬升數麄細已降何忍服之節制減至於周豈後代之盡慙於枯骨循古未必是依今未必非也又同爨服緦禮經明義嫂叔逺别同諸路人引而進之觸類而長猶子咸衣苴葈季父不服緦麻推逺之情有餘睦親之義未足又母之昆弟情切渭陽翟輔論舅之寃𡩋氏宅甥之徳我之出也義亦殷矣不同従母之尊遂降小功之服依諸古禮有爽俗情今貶舅而宗姨是陋今而榮古此並太宗之制也行之百年矣輒為刋復實用有疑
  改葬服議         韓 愈
  經曰改葬緦春秋榖梁傳亦曰改葬之禮緦舉下緬也此皆謂子之於父母其他則皆無服何以識其必然經次五等之服小功之下然後著改葬之制更無輕重之差以此知惟記其最親者其他無服則不記也若主人嘗服斬衰其餘親各服其服則經亦言之不當惟云緦也傳稱舉下緬者緬猶逺也下服之最輕者也以其逺故其服輕也江熙曰禮天子諸侯易服而葬以為交於神明者不可以純凶況其緬者乎是故改葬之禮其服惟輕以此而言則亦明矣衛司徒文子改葬其叔父問服於子思子思曰禮父母改葬緦既葬而除之不忍無服送至親也非父母無服無服則弔服而加麻此又其著者也文子又曰喪服既除然後乃葬則其服何服子思曰三年之喪未葬服不變除何有焉然則改葬與未葬者有異矣古者諸侯五月而葬大夫三月而葬士踰月無故未有過時而不葬者也過時而不葬謂之不能葬春秋譏之若有故而未葬雖出三年子之服不變此孝子之所以著其情先王之所以必其時之道也雖有其文未有著其人者以知其至少也改葬者為山崩水涌毁其墓及葬而禮不備者若文王之葬王季以水囓其墓魯隠公之葬恵公以有宋師太子少葬有闕之類是也喪有進而無退有易以輕服無加以重服殯於堂則謂之殯瘞於野則謂之葬近代已來事與古異或游或仕在千里之外或子幼妻稚不能自還甚者拘以隂陽畏忌遂葬於其土及其反葬也逺者或至數十年近者亦出三年其吉服而従於事也久矣义安可取未葬不變服之例而反為之重服歟在喪當葬猶宜易以輕服況既逺而反純凶以葬乎若果重服是所謂未可除而除不當重而更重也或曰喪與其易也寧戚雖重服不亦可乎曰不然易之與戚則易固不如戚矣雖然未若合禮之為懿也儉之與奢則儉固愈於奢矣雖然未若合禮之為懿也過猶不及其此類之謂乎或曰經稱改葬緦而不著其月數則以三月而後除也子思之對文子則曰既葬而除之今宜如何曰自啟殯至于既葬而三月則除之未三月則服以終三月也曰妻為夫何如曰如子無弔服而加麻何如曰今之弔服猶古之弔服也
  廣喪朋友議        崔祐甫
  殿中待御史安定皇甫政字公理故尚書左丞之子文行兼茂不忝前烈雅度精誠其儔蓋寡祐甫昔年嘗為左丞使介而公理又余之族甥故狎焉大厯七年余寓滁而公理寓楚適有來訊示余以所著喪朋友議余美其重禮義有古之遺範瞻望徳門軌躅無替亦感恩者之所慰幸也公理又諗余曰政自従事於文舅氏未嘗以一言見誨豈所望哉盍示今議之利病猗歟公理年未四十班在赤墀簮筆持簡為王近臣頃又佐㢘問董淮海之部名遂矣權厚矣固當緩步濶視光車美服為貴為達而已矣乃不遺我謏狹不略我衰憊念噬膚之戚收門吏之舊周爰諮詢以師道見待吾亦何有但美子之求益不倦雖一勺而進可以浸天壤一拳之多可以鎮方域況其渺瀰既廣嶄崒已峻増之廓之於成名乎必矣皇甫氏有子哉因覽斯議忽憶永泰中於穆鄂州寧會客席與故湖南觀察韋大夫之晉同宴適值有發逺書者知鄭郴州炅之龐歙州濬或以疾而殁或遇戕於盜韋氏出涕沲若而言曰二刺史之晉之交友也於是斂匕箸離筵席因歸於所次而哭三日人來弔之者韋則盡哀長號不徒慼容而已又間嵗祐甫佐江南西道連帥魏尚書時屬幕中之㕘佐有加官者聚合樂餌卜日為宴宴前行人至知團練副使考功邢郎中宇捐館於荆南邢與魏鄉國接近且邢郎中則諸魏之出於尚書為内外昆弟適受朝命為尚書倅僕感杜蕢規平公之事將入言於府主請罷宴若不可則請徹樂卒事而同列之士惡我者嗤鄙之詞充牣於聽謂我樵夫農叟之智也好我者頻慼而相誨曰慎無以方枘施圓鑿自取咎焉諄諄然如不能僕懦夫也因是而自悔及其宴也太庖具酒醴傾鄭衛之女列於賓席之末俳優侏儒設於公堂之下晝日不足繼之以燭使夫膳夫歘來酌曰曠飲斯必當見輿曵之無筭又焉得終其詞哉使我不言適其宜也今者追想韋湖南猶孔門之訓其他則吾不知因縦言之以報公理示之議當矣又何以規議既成客或謂祐甫曰韋湖南魏江西二觀察頗嘗知其風味公直簡諒則魏先之飾情强仁韋之志也今吾子之論無乃剥魏而附韋乎且子魏之上介也論議不隠恐非春秋内魯故宋之義盍辯焉祐甫應之曰噫寧以他規我是論也吾復之熟之有日矣韋湖南之晉飾情强仁誠如來議禮不云乎先王制禮賢者俯而就之不肖者企而及之子張曰先王制禮不敢不至焉韋氏之喪朋友縦不由衷亦與夫二者之義合矣吾雖欲不與其可得哉至於故府公魏尚書公直簡諒清身敬職郡人戴於下朝聽滿於上狼藉甚盛豈造次之所盡哉但於邢副使之喪若忍悲而就宴可謂哀樂失其節乃左氏傳樂祁告人曰君與叔孫其皆死乎及子招樂憂謂也若情不至焉率而為宴則禮經所謂直情而徑行者戎狄之道也吾雖欲勿議又不可得也且吾之所論者因皇甫公理所著喪朋友議故縦言及之非敢定二觀察之褒貶湖南吾取節焉而已矣來議又以吾嘗為魏公使介今兹著論異於春秋隠魯故宋者兹又近而非中也僕才雖不腆中臺之劇曺郎且兼柱下史有名於著定矣受命為尚書介彌縫潤色之職事安可見責以敬故君之祀嗚呼晉悼公魏絳之君也絳戮悼公之弟韓厥趙宣之所任也厥僕宣子之僕及其終也悼公謝魏絳曰無重寡人之過宣子曰可賀我矣而絳厥無罪焉豈當不慎重公平之世論議之與刑罰當豈異哉子何見過深也嗚呼天下有至公有至當知賢而舉用之至公也臨事而平處之至當也各守其分復何尤哉自漢徐孺子於故舉主之喪徒步千里而行一祭厚則厚矣其於傳繼非可也歴代莫之非也近日張荆州九齡又刻石而美之於是後來之受舉為㕘佐者報恩之分往往過當或撓我王憲捨其親戚之罪負舉其不令子孫以竊名位背公死黨兹或近之時論従而與之通人又不救遂往而不返徐生徐生得非失中之履霜也常積憤懣因而書之







  唐文粹巻四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四十三
  宋 姚鉉 編
  古文甲摠一十五首
  五原
  原道
  原性
  原毁
  原鬼
  原人已上並韓愈
  三原
  原化皮日休
  原親
  原仁牛僧孺
  五規
  出規
  處規
  戲規
  心規
  時規已上並元結
  二惡
  惡圓
  惡曲並元結
  原道          韓 愈
  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徳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徳為虛位故道有君子有小人而徳有凶有吉老子之小仁義非毁之也其見者小也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彼以煦煦為仁孑孑為義其小之也則宜其所謂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謂道也其所謂徳徳其所徳非吾所謂徳也凡吾所謂道徳云者合仁與義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謂道徳云者去仁與義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周道衰孔子沒火于秦黄老于漢佛于晉魏梁隋之間其言道徳仁義者不入于楊則入于墨不入于老則入于佛入于彼必出于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汙之噫後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徳之説孰從而聽之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為孔子者習聞其説樂其誕而自小也亦曰吾師亦嘗師之云爾不唯舉之于其口而又筆之於其書噫後之人雖欲聞仁義道徳之説其孰從而求之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訊其未惟怪之欲聞古之為民者四今之為民者六古之教者處其一今之教者處其三農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賈之家一而資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窮且盜也古之時人之害多矣有聖人者立然後教之以相生養之道為之君為之師驅其蟲蛇禽獸而處之中土寒然後為之衣飢然後為之食木處而顛土處而病也然後為之宫室為之工以贍其器用為之賈以通其有無為之醫藥以濟其夭死為之葬埋祭祀以長其恩愛為之禮以次其先後為之樂以宣其壹鬱為之政以率其怠勌為之刑以鋤其强梗相欺也為之符璽斗斛權衡以信之相奪也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害至而為之備患生而為之防今其言曰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剖斗折衡而民不爭嗚呼其亦不思而已矣如古之無聖人人之類滅久矣何也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無爪牙以爭食也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絲麻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則失其所以為君臣不能行君之令而致之民民不出粟米絲麻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則誅今其法曰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養之道以求其所謂清浄寂滅者嗚呼其幸而出於三代之後不見黜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得出於三代之前不見正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帝之與王其號雖殊其所以為聖一也夏葛而冬裘渇飲而飢食其事殊其所以為智一也今其言曰曷不為太古之無事是亦責冬之裘者曰曷不為葛之之易也責飢之食者曰曷不為飲之之易也傳曰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然則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將以有為也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國家滅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夷而進於中國則中國之經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詩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今也舉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幾何其不胥而為夷也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徳其文詩書易春秋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工賈其位君臣父子師友賓主昆弟夫婦其服絲麻其居宫室其食粟米蔬菓魚肉其為道易明而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為已則順而祥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是故生則得其情死則盡其常郊焉而天神假廟焉而人鬼饗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孟軻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由周公而上上而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為臣故其説長然則如之何其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也其亦庶乎其可也
  原性
  性也者與生俱生也情也者接於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情者七曰何也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導而上下也下焉者惡焉而已矣其所以為性者五曰仁曰禮曰信曰義曰智上焉者之於五也主於一而行於四中焉者之於五也一不少有焉則少反焉其於四也混下焉者之於五也反於一而悖於四性之於情視其品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懼曰愛曰惡曰欲上焉者之於七也動而處中中焉者之於七也有所甚有所亡然而求合其中者也下焉者之於七也亡與甚直情而行者也情之於性視其品孟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荀子之言性曰人之性惡揚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惡混夫始善而進惡與始惡而進善與始也混而今也善惡分與皆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叔魚之生也其母視之知其必以賄死楊食我之生也叔向之母聞其號也知必滅其宗越椒之生也子文以為大戚知若敖氏之鬼不食也人之性果善乎后稷之生也其母無災其始匍匐也則岐歧然嶷嶷然文王之在母也母不憂既生也傅不勤既學也師不煩人之性果惡乎堯之朱舜之均文王之管蔡習非不善也而卒為姦瞽叟之舜鯀之禹習非不惡也而卒為聖人人之性善惡果混乎故曰三子之言性也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遺其二者也曰然則性之上下者終不可移乎曰上之性就學而愈明下之性畏威而寡罪是故上者可教而下者可制也其品則孔子謂不移也曰今之言性者異於此何也曰今之言性者雜佛老而言也雜佛老而言者奚言而不異
  原毁
  古之君子其責已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約重以周故不怠輕以約故人樂為善聞古之人有舜者其為人也仁義人也求其所以為舜者責於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蚤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聞古之人有周公者其為人也多材多藝人也求其所以為周公者責於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蚤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周公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責於己者重以周乎其於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為藝人矣取其一不責其二即其新不究其舊恐恐然惟懼其人之不得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藝易能也其於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不亦待於人者輕以約乎今之君子其責人也詳其待己也亷詳故人難於為善亷故自取也少已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於人内以欺於心未少有得而止矣是不亦待於己者已亷乎其於人也曰彼雖能是其人不足稱也彼雖善是其用不足稱也舉其一不計其十究其舊不圖其新恐恐然惟懼其人之有聞也是不亦責於人者已詳乎夫是之謂不以衆人待其身而以聖人望於人吾未見其尊己也雖然為是者有本有原怠與忌之謂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吾常試之矣常試語於衆曰某良士某良士其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疎逺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怒於言懦者必怒於色矣又常語於衆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疎逺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悦於言懦者必悦於色矣是故事修而謗興徳髙而毁來嗚呼士之處世而望名譽之光道徳之行難矣將有作於上者得吾説而存之其國家可幾於理也
  原鬼
  有嘯於梁從而燭之無見也斯鬼乎曰非也鬼無聲有立於堂從而視之無見也斯鬼乎曰非也鬼無形有觸吾躬從而執之無得也斯鬼乎曰非也鬼無聲與形安有氣曰鬼無聲也無形也無氣也果無鬼乎曰有形而無聲者物有之矣土石是也有聲而無形者物有之矣風霆是也有聲與形者物有之矣人獸是也無聲與形者物有之矣鬼神是也曰然則有怪而與民物接者何也曰是有二説漠然無形與聲者鬼之常也民有忤於天有違於民有爽於物逆於倫而感於氣於是乎鬼有托於形有憑於聲以應之而下殃禍焉皆民之為也其既也又反乎其常曰何謂物曰成於形與聲者土石風霆人獸是也反乎無聲與形者鬼神是也不能有形與聲不能無形與聲者物怪是也故其作而接於民也無恒故有動於民而為福亦有動於民而為禍亦有動於民而莫之為禍福適丁民之有是時也作原鬼
  原人
  形於上者謂之天形於下者謂之地命於其兩間者謂之人形於上日月星辰皆天也形於下草木山川皆地也命於其兩間夷狄禽獸皆人也曰然則吾謂禽獸曰人可乎曰非也指山而問焉曰山乎曰山可也山有草木禽獸皆舉之矣指山之一草而問焉曰山乎曰山則不可故天道亂而日月星辰不得其行地道亂而草木山川不得其平人道亂而夷狄禽獸不得其性天者日月星辰之主也地者草木山川之主也人者夷狄禽獸之主也主而暴之不得其為主之道矣是故聖人一視而同仁篤近而舉逺
  原化          皮日休
  或曰聖人之化出於三皇成於五帝定於周孔其質也道徳仁義其文也詩書禮樂此萬代王者未有易是而能治者也至於東漢西域之教始流中國其民也舉族生敬盡産施濟子去其父夫亡其婦蚩蚩嚚嚚慕其風蹈其閫者若百川蕩滉不可止者何哉所謂聖人之化者不曰化民乎民今知化者惟西域氏而已矣有言聖人之化者則比戸以為嗤豈聖人之化不及西域氏之化邪何其戻也如是曰天未厭亂不世世生聖人其道者存乎言其教者在乎文有違其言悖其教者即戾矣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故有周孔必有楊墨要在有孟子而已矣今西域之教嶽其基溟其源亂於楊墨也甚矣如是為士則孰有孟子哉千載之後獨有一昌黎先生露臂瞋視詬之於千百人内其言雖行其道不勝苟軒裳之士世世有昌黎先生則吾以為孟子矣譬如天下之民皆桀民也苟有一堯民處之一堯民之善豈能化天下桀民之惡哉則有心於道乃堯民矣嗚呼今之士率邪以御衆握亂以治天下其賢尚爾求不肖者反化之不曰難哉不曰難哉
  原親
  能嗣其親不曰子乎吾觀夫今之世誨其子者必檟肌篣骨傷愛毁性以為教嗚呼孟子所謂古者易子而教誠有㫖歟不能教其子者是亡其身者也不能得其親者是捨其族者也古者佞臣愛人之貴過乎其親必捨而事之公子開方是也愛人之權過乎其子必殺而狥之易牙是也自兹已降為夫强臣者將欲奪人之宗必殺己子王莽殺子宇是也噫教尚不可况其殺歟或曰均是親也均是害也則周公誅管蔡石碏殺石厚叔向僇叔魚漢文流淮南可乎曰均是親也賢則能嗣親凶則能覆族均是害也周公不誅則他人誅之石碏不殺則他人殺之叔向不僇則他人僇之漢文不流則他人流之已刑則及一人他刑則及其族此聖賢所以惜其族也刑也者仁在其中矣
  原仁          牛僧孺
  救天下者皆曰仁得天下者皆曰利則可乎曰不可也不得已而有天下則曰仁得已而有者則曰利也善畏其利善決其仁皆聖也湯文王是也原意曰聖人眎生民以天下襁穉在焚溺無不挈者然則挈而授其家乎將遂挈而有之乎彼家無人而有之不得已而仁矣有人而有之則得已而利矣夏無人也謂無微子湯有以仁殷有人也文王畏其利前賢明湯意故無伯夷後聖明文王意故曰周之徳可謂至徳也已矣
  出規           元 結
  元子門人叔將出遊三年及還元子問之曰爾去我久矣何以異乎諾曰叔將始自山中至長安見權貴之盛心憤然切悔比年於空山窮谷與夫子甘飢寒愛水木而已不數月自王公大人卿相近臣之門無不至者及一年有向與歡宴過之可弔有始賀拜𠉀已聞就誅豈不裂封疆土未識豈無印綬懐之未暖其客得禄位者隨死得金玉者皆孥參遊讌者或刑或免叔將之身如犬逃者五六似鼠藏者八九當其時環望天地如置在杯斗之中元子聞之歎曰叔將汝何思而為乎汝若思為社稷之臣則非正直不進非忠讜不言雖手足斧鉞口能出聲猶極忠言與氣偕絶汝若思為禄位之臣猶當避赫赫之路晦顯顯之機如下廏粟馬齒食而已汝忽然望權勢而徃自致身於刑禍之方得筋骨載肉而歸幸也大矣二三子以叔將為戒乎
  處規
  州舒吾問元子曰吾聞子多矣竟將何為對曰雲山幸不求吾是林泉又不責吾非熙然能自全順時而老可矣復安為哉舒吾曰元子其過誤乎其大矯也吾厭世人飾言以由道藏智以全璞退身以顯行設機以樹名吾子由之使我何信元子俛而謝之滕許大夫友元子聞不應舒吾之説乃曰嗟嗟元子少辭者邪何不曰使吾得所處但如山林不見吾是非吾將娭音稀而徃也以子為飾言藏智退身設機何不曰如此豈不多於盜權竊位䝉汙萬物富貴始及而刑禍促之者乎元子謝不及季川問曰兟兟兄之别稱義載爾雅終不復二論兟有意乎於戲季川吾有言則自是言達則人非吾安能使吾身之有是而令他人之有非至於聞聞也哉
  戱規
  元子友倚於雲丘之巔戲牧兒曰爾為牧⿰⿱亚⿰口亅欠 -- 𰙔當不責爾暴牧兒歌去乃暴他田田主鞭之啼而寃元子啼不止召其父而止之元子友真卿聞之書過於元子曰嗟嗟次山苟戲小兒俾陷鞭焉而䝉寃之彼牧兒望次山猶儓□不敢干其主及苟戲乃或與次山猶仇讎斯豈慎徳也與吾聞君子不苟戲無似非如何惑一兒使不知所以䝉過此非苟戲似非之非者邪惡不必易此元子報真卿曰於戲吾獨立於空山之上戲歌牧兒得過幾不可免彼行於世上有愛憎相忌是非相反名利相奪禍福相從至於有䝉戮辱者焉得不因苟戲似非世兒惑之以及者乎真卿吾當以戲為規
  心規
  元子病遊世歸於商餘之中以酒自肆有醉歌夫公聞之⿰音多元子之酒請歌之歌曰元子樂矣俾和者曰何樂亦然何樂亦然我曰我雲我山我林我泉又曰元子樂矣俾和者曰何樂然爾何樂然爾我曰我鼻我目我口我耳歌已矣夫公曰自樂山林可也自樂耳目何哉人誰無此元子引酒當夫公曰勸君此杯酒緩飲之聽我説子行於世間目不隨人視耳不隨人聽口不隨人語鼻不隨人氣其甚也則須封苞裹塞不爾有滅身亡家之禍傷汙毁辱之患生焉雖王公大人亦不能自主口鼻耳目夫公何思之不熟邪
  時規
  乾元己亥漫叟待詔在長安時中行公掌制在中書中書有醇酒時得一醉醉中叟誕曰願窮天下鳥獸蟲魚以充殺者之心願窮天下之醇酎美色以充欲者之心中行公聞之歎曰子何思不盡邪何不曰願得如九州之地者億萬分封君臣父子兄弟之爭國者使人民免賊虐殘酷者乎何不曰願得布帛錢貨珍寳之物溢於王者府藏滿將相權勢之家使人民免飢寒勞苦者乎叟聞公言退而書之授於學者用為時規
  惡圓
  元子家有乳母為圓轉之器以悦嬰兒嬰兒喜之母使為之聚孩孺助嬰兒之樂友人公植者聞有喜兒之器請見之及見之趨焚之責元子曰吾聞古之惡圓之士歌曰寧方為皁不圓為卿寧方為汙辱不圓為顯榮其甚者終身不仰視曰吾惡天圓或有喻之以天大無窮人不能極逺視四垂因謂之圓天不圓也對曰天縱不圓為人稱之我亦惡焉次山奈何任造圓轉之器恣令悦媚嬰兒小喜之長必好之教兒學圓且陷不義躬自戲圓又失方正嗟嗟次山入門愛嬰兒之樂圓出門當愛小人之趨圓吾安知次山異日不言圓行圓動圓靜圓以終身乎吾豈次山之友也元子召季川謂曰吾目嬰兒戲圓公植尚辱我言絶忽乎吾與汝圓以應物圓以趨時非圓不預非圓不為公植其操矛㦸刑我乎
  惡曲
  元子時與鄰里㑹曲全當時之歡以順長老之意歸泉上叔盈問曰向夫子曲全其歡道然也苟為爾乎元子曰叔盈視吾曲其心以循財利曲其行以希名位當過吾吾苟全一歡於鄰里無惡然可也東邑有全道之士聞元子對叔盈恐曰吾聞元次山約其門人曰無惡我之小曲真惛鄙惡辭也吾輩全直三十年未常曲氣以轉聲曲辭以達意曲步以便徃曲視以回目猶患於古人古人有惡曲者不曲臂以取物不曲膝以便坐見天下有曲於君曲於民曲於鬼神者往劫而死之今元次山苟曲言貌强全一歡以為不䙝其直慁哉若能苟曲於鄰里强全一歡豈不能苟曲於鄉縣以全言行能苟曲於鄉縣豈不能苟曲於邦國以彰名譽能苟曲於邦國豈不能苟曲於天下以揚徳義若言行名譽徳義偕顯豈有鍾鼎不入門權位不在已乎嗚呼曲為之小為大之漸曲為之也有何不可姦邪凶惡其㘥音由乎元子聞之頌曰吾以顔貌曲全一歡全直君子之惡我如此由有過於此者何以自免





  唐文粹巻四十三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四十四上
  宋 姚鉉 編
  古文乙摠四篇
  復性書三篇李翺
  平賦書一篇
  復性書上篇        李 翺
  人之所以為聖人者性也人之所以惑其性者情也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皆情所為也情既昏性斯匿矣非性之過也七者循環而交來故性不能充也水之渾也其流不清火之煙也其光不明非水火清明之過沙不渾流斯清矣煙不鬱光斯明矣情不作性斯充矣性者天之命也聖人得之不惑者也聖人者豈其無情邪聖人者寂然不動不往而到不言而神不耀而光制作㕘乎天地變化合乎隂陽雖有情也未嘗有情也然則百姓者豈其無性邪百姓之性與聖人之性弗差也雖然情之所昏交相攻未始有窮故雖終身而不自覩其性焉火之潜于山石林木之中非不火也江河淮濟之未流而泉于山非不水也石弗㪣木不磨則不能燒其山林而燥萬物泉之源弗疏則弗能為江為河為濟為淮東匯大壑浩浩湯湯為弗測之深情之動靜弗息則弗能復其性而燭天地為不極之明是故誠者聖人之性也寂然不動廣大清明照乎天地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行止語言無不處於極也復其性者賢人循之而不已者也不已則能歸其源矣聖人知人之性皆喜可以循之其不息而至於聖也故制禮以節之作樂以和之安於仁樂之本也動而中禮之本也故在車則聞和鸞之聲行步則聞佩玉之音無故不廢琴瑟視聽言行循禮法而動所以教人忘嗜欲而歸性命之道也道者至誠而不息也至誠而不息則虛虛而不息則明明而不息則照天地而無遺非他也此盡性命之道也哀哉人人可以及於此莫之止而不為也不亦惑邪昔者聖人以傳于顔子顔子得之拳拳不失不逺而復其心三月不違仁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其所以未到於聖人者一間耳非力不能也短命而死故也其餘升堂者蓋皆傳也一氣之所春一雨之所膏其得之者各有淺深不必均也子路之死也石乞盂黶以戈擊之㫁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由非好勇而無懼也其心寂然不動故也曽子之死也曰吾何求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此正性命之言也子思仲尼之孫得其祖之道述中庸四十七篇以傳于孟軻孟軻曰我四十不動心軻之門人達者公孫丑萬章之徒蓋傳之矣遭秦焚書中庸之弗焚者一篇存焉於是此道廢缺其教授者惟節文章句威儀擊劒之術相師焉性命之源則吾弗能傳矣道之極于剥也必復吾豈復之時邪吾自六嵗讀書但為詞句之學志于道者四年矣與人言之未嘗有是我者也南觀濤江入于越而吳郡陸㕘存焉與之言之陸㕘曰子之言尼父之心也東方有聖人焉不出乎此也南方有聖人焉亦不出乎此也唯子行之不息而已矣嗚呼性命之書雖存學者莫能明是故皆入於莊列老釋不知者謂夫子之徒不足以窮性命於道信之者皆是也有問于我我以吾之所知傳焉遂書于書以開誠明之源而决絶廢棄不揚之道幾可以傳于時命曰復性書以治乎心以傳乎人於戲夫子復生不廢吾言矣
  復性書中篇
  或問曰人之昏也久矣將復其性者必有漸也敢問其方曰弗慮弗思情則不生情既不生乃為正思正思者無慮無思也易曰天下何思何慮又曰閑邪存其誠詩曰思無邪曰已矣乎曰未也此齋戒其心者也猶未離於靜焉有靜必動有動必靜動静不息是乃情也易曰吉凶悔吝生乎動者也焉能復其性邪曰如之何曰方靜之時知心無思者是齋戒也知本無有思動静皆離寂然不動者是至誠也中庸曰誠則明矣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問曰不慮不思之時物格于外情應于内如之何而可止也以情止情其可乎曰情者性之邪也知其為邪本無其心寂然不已邪思自息惟性明照邪何所生如以情止情是乃大情也情之相止其有已乎易曰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易曰不逺復無祇悔元吉問曰本無有思動静皆離然則聲之來也其不聞乎物之形也其不見乎曰不覩不閒是非人也視聽昭昭而不起於見聞者斯可矣無不知也無弗為也其心寂然光照天地是誠之明也大學曰致知在格物易曰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曰敢問致知在格物何謂也曰物者萬物也格者來至也物至之時其心昭昭然辨焉而不應於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知至故意誠意誠故心正心正故身修身修而家齊家齊而國理國理而天下平此所以能㕘天地者也易曰與天地相似故不違智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旁行而不流樂天知命故不憂安土敦乎仁故能愛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故神無方而易無體一隂一陽之謂道此之謂也曰生為我說中庸曰不出乎前矣曰我未明也敢問何謂天命之謂性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性者天之命也率性之謂道曰何謂也曰率循也循其源而反其性者道也道也者至誠也至誠天之道也誠者定也不動也循道之謂教曰何謂也曰教也者人之道也擇善而固執之者也循是道而歸其本者明也教也者則可以教天下矣顔子其人也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說者曰其心不可須臾動焉故也動則逺矣非道矣變化無方未始離於不動故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覩恐懼乎其所弗聞莫見乎隠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說者曰不覩之覩見莫大焉不聞之聞聞莫甚焉其心不動是不覩之覩弗聞之聞也其復之不逺矣故慎其獨慎其獨者守其中也問曰昔之注解中庸者與生之言皆不同何也曰彼以事解我以心通者也曰彼亦通於心乎曰吾不知也曰如生之言修之一日則可以至於聖乎曰十年擾之一日止之而求至焉是孟子所謂以一杯水而救一車薪之火也甚哉止而不息必誠誠而不息必明明與誠終嵗不違則能終身矣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則可以希於至矣故中庸曰至誠無息不息則久久則徵徵則悠逺悠逺則博厚博厚則髙明博厚所以載物也髙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髙明配天悠久無疆如此者不見而彰不動而變無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問曰凡人性猶聖人性歟曰桀紂之性猶堯舜之性也其所以不覩其性者嗜欲好惡之所昏也非性之罪也曰為不善者非性邪曰非也乃情所為也情有善而不善性無善而不善焉孟子曰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水之性哉其所以導引之者然也人之性皆善其不善亦猶是也問曰堯舜豈不有情邪曰聖人至誠而已矣堯舜之舉十六相非喜也流四凶非惡也中於節而已矣其所以皆中節者設教于天下故也易曰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為乎中庸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易曰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惟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聖人之謂也問曰人之性猶聖人之性嗜欲愛惡之心何因而生也曰情者妄也邪也曰邪與妄則無所因矣妄情滅息本性清明周流六虛所以謂之能復其性也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語曰朝聞道夕死可矣能正性命故也問曰情之所昏性即滅也何以謂之猶聖人之性也曰水之性清激而渾之者泥沙也方其渾也清性豈遂無有邪久而不動泥沙自沈清明之性鑒于天地非自外來也故其渾也性本弗失及其復也性亦不生人之性亦猶水也問曰人之性本皆善而邪情昏焉敢問聖人之情將復為嗜欲所渾乎曰不復渾矣情本邪也妄也邪妄無因人不能復聖人既復其性矣知情之為邪邪既為明所覺矣覺則無邪邪何由生也伊尹曰天之道以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者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此道覺此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如將復為嗜欲所渾是尚不自覺者也而況能覺後人乎曰敢問死何所之邪曰聖人之所不明書于策者也易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斯盡之矣子曰未知生焉知死然則原其始反其終則可以盡其生之道生之道既盡則死之說不學而自通矣此非所急也子修之不息其自知之吾不可以章章然言且書矣
  復性書下篇
  晝而作夕而休者凡人也作乎非作者也與物皆作休乎非休者也與物皆休吾則不類於凡人晝無所作夕無所休作非吾作也作有物休非吾休也休有物作邪休邪二者離而不存予之所存者終不亡且離矣人之不力於道也昏不思也天地之間萬物生焉人之於萬物一物也其所以異於鳥獸蟲魚者豈非道徳之性全乎哉受一氣而成形一為物而一為人得之甚難也生乎世又非深長之年也以非深長之年行甚難得之身而不専専於大道肆其心之所為其所以自異於禽獸蟲魚者亡幾矣昏而不思其昏也終不明矣吾之生二十有九年矣思十九年時如朝日也思九年時亦如朝日也人之受命其長者不過七十八十年九十百年者則稀矣當百年之時而眂乎九十年時也與吾此日之思于前也逺近其能大相懸邪其又能逺於朝日之時邪然則人之生也雖享百年若雷電之驚相激也若風之飄而旋也可知矣況千百人而無一及百年之年者哉故吾之終日志於道徳猶懼未及也彼肆其心之所為者獨何人邪
  平賦書一篇并序
  孔子曰道千乗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孟子曰欲輕之於堯舜之道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於堯舜之道大桀小桀也是以什一之道公私皆足人既富然後可以服教化反淳朴古之聖賢未有不善於為政理人而能光于後代者也故善政者莫大於理人理人者莫大于既富之又教之凡人之情莫不欲富足而惡貧窮四民之苦者莫甚於農人麥粟布帛農人之所生也嵗大豐農人猶不能足衣食如有水旱之災則農人先受其害有若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夫如是百姓之視其長上如仇讎安既不得享其利危又焉肯盡其力自古之所以危亡未有不由此者也人皆知重斂之可以得財而不知輕斂之得財愈多何也重斂則人貧人貧則流者不歸而天下之人不來由是土地雖大有荒而不耕雖耕之而地力有所遺人日益困財日益匱是謂棄天之時遺地之利竭人之財如此者雖欲為社稷kao之臣建不朽之功誅暴逆而威四夷徒有其心豈可得邪故輕斂則人樂其生樂其生則居者不流而流者日來居者不流流者日來則土地無荒桑柘日繁盡力耕之地無餘利人日益富兵日益强四鄰之人歸之如父母雖欲驅而去之其可得邪是以與之安而居則富而可教與之危而守則人皆自固孟軻所謂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有生民以來未有能濟者也嗚呼仁義之道章章然如大道焉人莫不知之然皆不能行何也見之有所未盡而又有嗜欲以害之其自任太多而任人太寡是以有土地者無代無之雖莫不知之然而未有一人能行之而功及於後代者由此道也秦滅古法墮井田而夏殷周之道廢相承滋乆不可卒復翺是以取可行於當時者為平賦書而什一之法存焉庶幾乎有能行之者云爾
  凡為天下者眂千里之都為千里之都者眂百里之州為百里之州者起於一畝之田五尺謂之步古者六尺為步古之尺小為兹時之尺四尺八寸則方一寸為古之方一步餘三百步六寸二分五釐一百有四十步謂之畝古者步百畝與此時不同従俗之數則易行也一畝為古之田三畝三百六十步謂之里古者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之田九夫三屋方三百步為一里也方一里之田九夫頃異名也方一里之田五百有四十畝畝百為頃五頃四十畝也古之里雖小其畝又加小所以古之方一里為田九頃兹時方一里為田五頃四十畝為古之田一十六頃有二十畝也十里之田五萬有四千畝五百四十頃也為古之田一千六百二十頃也百里之州五十有四億畝五萬四十頃也為古之田一十六萬二十頃也千里之都五千有四百億畝五百四十萬頃也為古之田一千六百二十萬頃也方里之内以畝為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葱韮菜蔬之所生植里之家給焉古者方一里為井為田九百畝農夫八家各受田百畝公田八十畝八家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理私事詩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餘田二十畝餘為閭井屋室兹時里既加大一畝之田為古之田三畝則十畝之田為古之田三十畝校其多少亦相若矣凡百畝之州為十里者百州縣城郭之所建通川大途之所更丘墓鄉井之所聚甽遂溝澮之所渠大計不過十里者三十有六有田一十九億四萬有四千畝一萬九千四百四十頃也百里之家給焉千里亦如之髙山大川則椁其中長綴短而重之一畝之田以强并弱水旱之不時雖不能盡地力者嵗嵗不下粟一石公索其十之一凡百里之州有田五十四億畝以一十九億四萬有四千畝為之州縣城郭通川大途甽遂溝澮丘墓鄉井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葱韮菜蔬之所生植餘田三十四億五萬有六千畝三萬四千五百六十頃也畝率十畝粟一石為粟三十四萬五千有六百石以貢于天子以給州縣凡執事者之禄以供賓客以輸四方以禦水旱之災皆足于是矣其田間樹之以桑凡樹桑百人之所沐者謂之功桑太寡則乏于帛桑太多則暴于田是故十畝之田植桑五功一功之蠶取不宜嵗度之雖不能盡其功者功不下一匹帛公索其百之十凡百里之州有田五十有四億畝以一十九億四萬有四千畝為之州縣城郭通川大塗甽遂溝澮丘墓鄉井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葱韮菜蔬之所生植餘田三十四億五萬有六千畝麥之田大計三分當其一其土卑不可以植桑餘田二十三億有四千畝樹桑凡一百一十五萬有二千功率十取一匹帛為帛一十一萬五千有二百匹以貢于天子以給州縣凡執事者之禄以供賓客以輸四方以禦水旱之災皆足于是矣鰥寡孤獨有不人疾者公與之粟帛能自給者弗征其田桑凡十里之鄉為之公囷焉鄉之所入于公者嵗十舍其一于公囷十嵗得粟三千四百五十有六石十里之鄉多人者不足千六百家鄉之家保公囷使勿偷饑嵗并入不足于食量家之口多寡出囷與之而勸之蠶以須麥之升焉及其大豐鄉之正告鄉之人歸公所與之當戒必精勿濡以内于公囷窮人不能歸者與之勿徵于書則嵗雖大饑百姓不困于食不死于溝洫不流而入于他矣人既富樂其生重犯法而易為善教其父母使之慈教其子弟使之孝教其鄉黨使之敬讓羸老者得其安幼弱者得其養鰥寡孤獨有不人疾者皆樂其居屋室相鄰煙火相接于百里之内與之居則樂而有禮與之守則人皆固其業雖强暴之兵不敢凌自百里之内推而布之千里自千里而被于四海其孰能當之是故善為政者百姓各自保而親其君其君雖欲危亡弗可得也其在詩曰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戸今女下民或敢予侮此之謂也











  唐文粹巻四十四上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四十四下
  宋 姚鉉 編
  古文丙揔六十七篇
  鹿門隐書六十篇皮日休
  古漁父四篇劉蛻
  時議三篇元結
  鹿門隐書六十篇并序   皮日休
  醉士隐於鹿門不醉則游不游則息息於道思其所未至息於文慙其所未周故復草隠書焉嗚呼古聖王能旌山夫谷民之善者意在斯乎或曰仲尼修春秋紀災異近乎怪言虎賁之勇近乎力行衰國之政近乎亂立神祭之禮近乎神將聖人之道多岐而難通奚有不語之義也曰夫山鳴鬼哭天裂地坼怪甚也聖人謂一君之暴災延天地故諱耳然後世之君猶有窮凶以召災極暴以市異者矣夫桀紂之君握鉤伸鐵撫梁易柱手格熊羆走及虎兕力甚也聖人隠而不言懼尚力而虐物貪勇以喪生然後世之君猶有喜角觝而忘政受拔拒而過賢者寒浞竊室子頑通母亂甚也聖人隠而不言懼來世之君為蛇豕民為淫蜮然後世之君猶有易内以亂國通室以亂邦者夏啟畜乘龍周穆讌瑶池神甚也聖人隱而不言懼來世之君以幻化致其物以左道成其樂後世之君猶有黷封禪以求生恣祠祀以祈欲者嗚呼聖人發一言為當世師行一行為來世軌豈容易而傳哉當仲尼之時苟語怪力亂神也吾恐後世之君怪者不在於妖祥而在於政教也力者不在於角觝而在於侵凌也亂者不在於衽席而在於天下也神者不在於機鬼而在於宗廟也若然者其道也豈多岐哉
  民性多暴聖人導之以其仁民性多逆聖人導之以其義民性多縱聖人導之以其禮民性多愚聖人導之以其智民性多妄聖人導之以其信若然者聖人導之於天下賢人導之於國衆人導之於家後之人反導為取反取為奪故取天下以仁得天下而不仁矣取國以義得國而不義矣取名位以禮得名位而不禮矣取權勢以智得權勢而不智矣取朋友以信得朋友而不信矣堯舜導而得也非取也得之仁殷周取而得也得之亦仁吾謂自巨君孟德已後行仁義禮智信者皆奪而得者也悲夫
  文學之於人也譬乎藥善服有濟不善濟反為害或曰聖人見一善必汲汲慕之夫丹朱商均雖曰不肖豈便毒於豺虎哉何其嗣之逺也且善足以保身不足以保天下噫丹朱商均苟非堯舜之子一身且不自保况天下哉
  毁人者自毁之譽人者自譽之夫毁人者人亦毁之不曰自毁乎譽人者人亦譽之不曰自譽乎
  或曰神農牛首蜚仲鳥身信乎哉曰非形也象也夫梟羊䝟貐尚猶類人況聖賢也哉
  或曰夏禹為黄熊信乎哉曰非也感也夫簡狄吞鳥卵而生契姜嫄履大迹而産稷是也當禹之母夢熊而生耳不然者禹誠是熊吾以聖人為罔象也
  或曰孟子云予何人也舜何人也是聖人皆可修而至乎曰聖人者天也非修而至者也夫知道然後能修能修然後能聖且堯為唐侯二十而以德盛舜為鰥民二十以孝聞焉在乎修哉后稷之戲必以藝殖焉仲尼之戲必以爼豆焉在乎修哉盖修而至者顔子也孟軻也若聖人者天資也非修而至也
  窮山人盡行也大江人盡涉也然而不幸者有遇虎兕之暴蛟龍之患者矣豈以是而止哉夫途有遇是患而死者繼其踵者惟恐其行之不速也今之士為名與勢苟刑禍及流竄至是監刀鋸者必名人司流竄者必勢士繼其踵者惟恐其位之不速也嗚呼名與勢然也吾患其内虎兕乎蛟龍乎是天不為人幸也非人也其或披林逐虎兕入水嬰蛟龍遇其患也是人不為天幸也非天也若是以遇禍則終身所為心之駔儈焉君子不為其所不為小人為其所不為
  可以威而不威可以殺而不殺難也
  絜者不觀其窮觀其富也慎者不觀其危觀其勢也苟當窮能絜當危能慎戒也非真也
  古之官人也以天下為己累故已憂之今之官人也以己為天下累故人憂之
  今道有赤子將為牛馬所踐見之者無問賢不肖必惕惕然皆欲驅牛馬以活之也至夫國有弱君室有色婦有欲謀其國欲其室者惟恨其君與夫不罹赤子之禍也噫是復何心哉
  孟子曰伯夷隘栁下惠不㳟伊尹五就湯五就桀皮子採亷於伯夷亷於天下不為隘矣擇和於下惠和於天下不為不恭矣取志於伊尹志於天下不為大矣天有造化聖人以教化禆之地有生育聖人以養育禆之四時有信聖人以誠信禆之兩曜有明聖人以文明禆之噫禆於天地者何獨聖人雖禽獸昆蟲雲物亦不能自順其化麟鳳禆於祥瑞也蛟龍禆於潤澤也昆蟲禆於地氣也雲物禆於天𠉀也而况於聖人乎況於鬼神乎故紆大君之組綬食生人之膏血苟不仁而位是不禆於禄食也況能禆於天地乎吾乃知是禽獸昆蟲雲物不竊於天地之覆燾也
  舟之有仡五勃反動舟貌猶人之有道也仡不安也舟之行匪仡不進是不安而安也人之行也猶舟之有仡匪道不行是不行而行也夫秦失仡於項項遺仡於漢是聖人之道不安其所安小人之道安其所不安也
  伊尹之道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吾得志弗為也與之以道取之以道天下可也況一介哉伊尹之道近乎執吾去執而取亷者也
  伯夷不事非君不治非民治則進亂則退吾得志弗為也不仕非君孰行其道不治非民孰急天下以非君乎湯不當事桀文王不當事紂也以非民乎桀民不赴殷紂士不歸周矣故伯夷之道過乎高吾去高而取介者也
  栁下惠何事非君何使非民與惡人言雖袒裼裸䄇於我側爾焉能浼我哉吾得志弗為也夫蚍蜉豈過人而有禮哉民之下者亦若是而已栁下惠之道過乎溷吾去溷而取辨者也
  於戲黄巻之内聖賢者皆在焉慕而不及愛而不可必鬱鬱於厲夫至乎是者為心乎為身乎心則勞身則憊嗚呼道果不在於自用
  古之奢也吾不奢古之儉也吾不儉適管晏之中或可矣噫古之奢也僭今之奢也濫古之儉也性今之儉也名
  學而廢者不若不學而廢者學而廢者恃學而有驕驕必辱不學而廢者愧已而自卑卑則全
  勇多於人謂之暴才多於德謂之妖
  小善亂德小才耗道
  以有善而不進以有才而不修孔門之徒恥也
  古之隱也忘在其中今之隱也爵在其中
  吏不與奸罔期而奸罔自至賈豎不與不仁期而不仁自至嗚呼吏非被重刑不知奸罔之喪己賈豎非遭極禍不知不仁之害躬也夫易化而善者齊民也唯吏與賈豎難哉
  人之肆其志者其如後患何
  聖人能與人道不能與人志
  嗚呼才望顯於時者殆哉一君子愛之百小人妬之一愛固不勝於百妬其為進也難
  不以堯舜之心為君者具君也不以周公伊尹之心為臣者具臣也
  造父善御不能御駑駘公輸善匠不能匠散木吾知夫不教之民也豈易御而易匠者哉陽貨者仲尼之駑駘也互鄉者仲尼之散木也
  或曰子之道有以邁千人子之貌固不足加於衆噫何哉曰亦何異哉伊臯亦人耳孔顔亦人耳
  不思而立言不知而定交吾其憚也
  知道而不行知賢而不舉甚乎穿窬也夫盜也者不能盡一室也不行道足以喪身不舉賢足以亡國
  金貝珠璣非能言而利物者也至夫有國者寳之甚乎賢惜之過乎聖如失道而有亂國且輸人況夫金貝珠璣哉
  聖人行道而守法賢人行法而守道衆人侮道而貨法古之決獄得民情也哀今之決獄得民情也喜哀之者哀其化之不行喜之者喜其賞之必至
  周公為天子下白屋之士今觀於一命之士接白屋之人斯禮遂亡悲夫
  幸君之急而見懲糺巳之讎而為直因躬不好者而為亷因人不樂者以為正大人不由也
  聖人之道猶坦途諸子之道獨斜逕坦途無不之也斜逕亦無不之也然適坦途者有津梁斜逕者苦荆棘三王之世民知生而不知化五帝之世民知化而不知德
  毁人者失其直譽人者失其實近於鄉原之人哉憚勢而交人勢劣而交道息希利而友人利薄而友道退
  明君善全臣者不狎哲士善全友者不暱
  或曰我善治苑囿我善視禽獸我善用兵我善聚賦古之所謂賊民今之所謂臣
  虸蚄能害稼不能害人奸邪善害人害稼者有時而稔是不害也雖有祝鮀之佞宋朝之美其害人也可勝道哉
  或問君子之道何如則可以常行矣曰去四蔽用四正則可以常行矣曰何以言之見賢不能親聞義不能伏當亂不能正當利不能節此之謂四蔽道不正不言禮不正不行文不正不脩人不正不見此之謂四正鵷鸞不常見君子慕焉鸎鳩常見小人捕焉噫君子之出處亦猶夫鵷鸞而巳矣
  不位而尊者曰道不貨而富者曰文噫吾將謂得時乎尊而驕者不為矣吾將謂失時乎冨而安者吾為矣或曰將處乎世何如則可以免乎謗曰去六邪用四尊則可矣曰何以言曰諌未深而謗君交未至而責友居未安而罪國家不儉而罪嵗道不高而凌貴志不定而羡富此之謂六邪也自尊其道堯舜不得而卑也自尊其親天下不得而詘也自尊其己孩孺不得而娯也自尊其志刀鋸不得而威也此之謂四尊也
  愛雖至而不□讎巳危而不濟勢方盛而知足利正中而識已豈小人之能哉
  以儉而獲罪猶逺乎奢以退而遇謗尚愈乎進
  弓箕之家生子而捨乎弓箕陶旊之家生子而捨乎陶旊噫吾之道猶弓箕乎陶旊乎
  自漢至今民産半入乎公者其唯桑𢎞羊孔僅乎衞青霍去病乎設遇聖天子吾知乎桑孔不過乎賈豎衞霍不過乎士伍
  古之殺人也怒今之殺人也笑
  古之用賢也為國今之用賢也為家
  古之酗醟也為酒今之酗醟也為人
  古之置吏也將以逐盜今之置吏也將以為盜
  或曰楊墨有道乎曰意錢格簺皆有道也何啻乎楊墨哉吾知夫今之人嗜楊墨之道者其一夫之族耳
  古漁父四篇有後序      劉蛻
  叟行山逐禽而逢虞人虞人反以罟而獵叟叟欺虞人以事鬼神而得逸他日叟之子壯圍山而讎獵吾父者曰今日凡在山澤殺無赦虞人亡於大澤虞之父教之以漁漁利厚於罟末之年富於澤上及聞叟將殺其子於帝側帝教之以漁天下天下之利厚於陶稼末之年富於九州漁者常以此自笑而聞於士師士師以法執之漁者對曰始臣學漁不學笑天下而天下入臣笑舜聞之亦曰始朕學事叟不學受天下禪而天下禪朕海冥之後漁者啼而奔帝辛曰始風㣲水上魚聚臣舟臣垂之十鉤魚方眡臣鉤未及吞而雷驚臣舟夫雷不發而震盍戮於爕理者辛應曰爾不得魚市不闕魚亦殷人得魚耳夫多漁而垂之十鉤魚必争而且畏後其餌然而猶相與眡其鉤豈非君其餌薄乎何戮之有㣲子自旁聞之亦曰殷餌薄矣臣不受戮殷民驚矣抱祭器而入周
  暮有二舟還而争一舟於中流空舟中者恃其無傷舟中也則盛鬭以薄兩舟果與俱覆明日訟於王王以其罪均也平於二漁既而空舟者歸告其子曰吾勝矣覆彼所載載魚者歸亦告其鄰曰吾勝矣其鄰笑曰罪均而子獨覆所載孰謂勝乎
  有置魚於葦間仰見鳴鳶集其上乃冠木於器旁以懼之明日澤西漁者乃刻材澤畔前日置魚者目眡而去而三年不敢漁其妻笑曰始偽以紿一器之魚學偽得盜一澤之利
  篇後序
  㑹昌甲子嵗余於西塞巖下見版洗而得漁父書七篇尚多古文然其三篇甚怪妄淺近類詞賦今皆捨之其四篇余特為之箋正其文字然前二篇文有高致後二篇則託寓鄙狎以其頗有譏動余亦存之然不知其年代故謂之古漁父
  時議三篇并表        元結
  臣結言自以昏庸無堪逸浪江海陛下忽降公詔逺徴愚臣陛下豈不以凶逆未除盜賊屢起百姓勞苦力用不足將社稷大計與天下圖之者乎荒野賤臣始見軒陛又拘限忌諱不能悉下情以上聞則陛下安用煩勞車乘招禮賢異臣實不能當君子之羞受小人之辱故編輿皁之説為三篇命曰時議敢以上聞抵冐天威謹伏待罪臣結頓首謹上
  時議上篇
  時之議者或相問曰往年逸亂之兵東窮江海南極淮漢西抵秦塞北盡幽都今趙衞之疆悉為盜有凶勇之徒攻四方者㡬百餘萬如屯守三京從衞魁帥者不計當時之兵可謂強矣當時人心已不固矣天子獨以數騎僅至靈武引聚餘弱憑凌強冦頓軍岐陽師及渭西曾不踰時竟能摧堅銳復兩京逃降逆類悉収河南州縣今河北隴險奸逆尚餘今山谷江湖稍多亡命今所在盗賊屢犯州縣今天下百姓或轉徙流亡今臨敵將士多喜奔散今賢士君子不求任使天子往在靈武至於鳳翔無今日兵革而能勝敵無今日禁制而無亡命無今日威令而盜賊不起無今日財用而百姓不亡無今日封賞而將士不散無今日朝廷而人思任使何哉豈天子能以弱制強不能以強制弱豈天子能以危求安而忍以未安忘危時之議者或相對曰此非難言甚易言矣天子往年悲恨陵廟為凶逆傷汙怨憤上皇忽南幸巴蜀哀傷宗戚多見誅害驚惶聖躬動息無所是以勤勞不辭親撫士卒與人權位信而不疑渇聞忠直過則善改如此所謂以弱制強以危求安今天子重城深宫燕私而居冕旒清晨纓佩而朝太官具味當時而食太常修樂和聲而聴車國機務叅詳而進萬姓疾苦時或不聞而廐有良馬宫有美女輿服禮物日月以備休符佳瑞相繼而有朝廷歌頌盛德大業四方貢賦尤異品物公族姻戚喜賀帝㤙諧臣戲官怡愉天顔而文武大臣至於公卿庶官皆權位爵賞名實之外似巳過望此所以不能以強濟弱忍以未安忘危若天子能視今日之安如靈武之危事無大小皆若靈武何㓂盜強弱可言當天下曰無事矣
  時議中篇
  時之議曰或相謂曰吾聞道路云云說士人共自謀曰昔我奉天子拒凶逆勝敵則家國兩存不勝則家國兩亡所以生死决戰是非極諫今吾屬名位巳重貨財己足爵賞己厚勤勞已極天下若安吾何苦哉天下若不安吾屬外無仇讎相害内無窮賤相迫何苦更當鋒刃以近死乎何苦更忤人主以近禍乎又聞曰嗚呼吾州里有忠義之者仁信之者方直之者今或有病父老母孤兒寡妻如身能存者皆力役乞丐凍餒不足况於死者父母妻子人誰哀之又聞曰今天下殘破蒼生危急受賦役者多寡弱貧獨流亡死生悲憂道路盖亦極矣天下若安我等豈能隴畝以自處若不安我不復以忠義仁信方直死矣縱有盗於我者安則隨之人且如此其然何故時之議者相對曰今國家非欲其然盖失於太明太信而然耳夫太明則見其内情將藏内情則罔惑生焉罔上惑下能令必信信可必矣故太信焉太信之中至姦元惡卓然而存如此使朝廷遂亡公直天下遂失忠信蒼生遂益宛怨如公直亡矣忠信失矣寃怨生矣豈天子大臣之所喜乎將欲冶之能無端由吾屬議於野者又何所及
  時議下篇
  時之議者或相問曰今天子思安蒼生思滅姦逆思致太平方力圖之非不勤勞今四年矣而説者異之何哉時之議者或相對曰如天子所思如説者所異天子大臣非不知之凡有制詔皆常言及言雖殷勤事皆不行前後再三頗類諸戲今或有仁恤之令憂勤之詔人皆族立黨語指而議之其由何哉以言而不行之故也天子不知其然以為言雖不行足堪沮勸嗚呼沮勸之道在明審均當而必行也必不行矣有言何為自太古已來致理興化未有言之不行而能至矣若天子能追行已言之令必行將來之法且免天下無端雜徭且除天下隨時𡚁法且去天下拘忌煩令必任天下賢異君子屏斥天下凡邪小人然後推仁信威令與之不惑此則帝王常道何為不及




  唐文粹巻四十四下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四十五
  宋 姚鉉 編
  古文丁
  言語對答十八
  拜禹言李翺
  拜嶽言陳黯
  冶家子言陸龜䝉
  齊處士言袁皓
  英雄之言羅隱
  言毉李華
  齊誅阿大夫語牛僧孺
  設毛延壽自解語程晏
  對禹問韓愈
  濟為瀆問李甘
  寒泉子對秦惠王陸龜䝉
  齊司㓂對程晏
  真龍對盛均
  愚溪對栁宗元
  紀梁公對楊䕫
  荅問諌者陳黯
  經㫖五
  文道元龜尚衡
  禹誥陳黯
  𥙷逸書白居易
  疑經司空圖
  正尸祭皮日休
  拜禹言          李 翺
  貞元十五年六月二十九日隴西李翺敬再拜禹之堂下自賓階升北面立弗敢嘆弗敢祈退降復敬再拜哭而歸且歌曰惟天地之無窮哀人生之長勤往者予弗及來者吾弗聞已而已而
  拜嶽言          陳 黯
  黯自闗東隨計來闕下經華嶽祠有巫導以祈謁迺徹盖整衣馨爐瀝觴頫拜而前緘黙而退巫曰客是行也務名邪官邪胡為乎有祈禮而無祈詞神之𦙝蠁而荅盍舒乃誠曰余其來拜以嶽長羣山猶人之有聖賢草木之有松蘭百川之有河海鱗羽之有虬鸞屹屹崇崇干霄柱空載國祀典冝人攸宗拜之思盡乎余之敬詞之黯懼乎神之聰且神視果高而聴果深必福其善而禍其淫余行合乎神也必照而臨如欺乎神也祈之乎何心巫兮余言無妄兮為妄言者之箴
  冶家子言         陸龜䝉
  武王既伐殷懸紂首有泣於白旗之下者有司責之其人曰吾冶家子也數十年間載易其鎔範矣今又將易之不知其業故泣吾祖始鑄田器嵗東作作必大售殷賦重秉耒耜者一墢不敢起吾父易之為工器屬宮室臺榭侈其售倍民凋力窮土木中輟吾易之以為兵器㑹諸侯伐殷師旅戰陣其售又倍前也今周用鉞斬獨夫四海將奉文理吾之業必壞吾亡無日矣武王聞之懼於是包干戈勸農事冶家子復祖之舊
  齊處士言         袁 皓
  齊祖受宋禪大宴卿士顧謂丞相曰予不肖幸有天下非百執事羽翼小子共拯宋人之溺也然予不敢易時而侮器使治逾十載致黄金與土同價朝臣稱賀内外諠懽快喜相聲日走天下齊封父聞而慶曰宋人生矣而告鄉處士處士聞而泣曰捨虎逢狼改時而亡吾為宋人幸未死果塗炭於齊矣新主之言豈成聖人之道邪君王知黄金貴於土不知百姓視土貴於黄金吾聞古者土地之封在於民阜而國殷土有林木民時而取土有醎滷民時而煑土有禾黍民時盈庾金玉在山桑麻在原聖人不禁無私無官死者有土生者有田聖人樂而百姓同百姓憂而聖人然句絶秦傳亂國之疾百姓之苦莫痊漢壤既廣百姓饒矣土地之利百姓莫時而窺之金玉山在山醎滷在田取塊土者犯禁而死生無土而可以田殁無土而及乎泉生則稅蠹而郡蠶邑剋而吏齧吾視宋人之萍乆矣未見守人有寸土者君王茍欲致民於生地不若薄民之賦貽民之利知百姓貴土於黄金則其民受福於齊矣封父敬而謝曰吾將聞執政可乎處士曰否是欲急挈吾於禍矣惟父勿施吾將狂
  英雄之言          羅 隱
  物之所以有韜晦者防乎盗也故人亦然夫盗亦人也冠屨焉衣服焉其所以異者退讓之心貞亷之節不恒其性耳視玉帛而取者則曰牽於寒餓視國家而取者則曰救彼塗炭牽於寒餓者無得而言矣救彼塗炭者則宜以百姓心為心而西劉則曰居宜如是楚籍則曰可取而代噫彼必無退讓之心貞亷之節盖以視其靡曼驕崇然後生其謀耳為英雄者猶若是況常人乎是以峻宇逸游不為人之所窺者鮮矣
  言毉           李 華
  晉侯方圖秦既而有疾秦伯和毉和視之將行戒之曰鄰國相病大夫何以為行對曰臣不發藥石請以詞痊晉侯而國無害秦伯恱以卿禮遣之和至於晉晉君幄銅鞮之宫憑豐肥倚柔容更衣被珠玉者百許人膳夫列鼎於庭而後延客客辭曰始受命於寡君以除君疾為役今大國反以色與食病臣非臣所及也中軍師對曰此寡君待先生之禮也不意為過敬惟所擇客曰臣轡而馳千里形甚勞而氣不足所欲者酒一盛果一器腒鱐佐飯而已其餘不敢煩大國再拜受賜而診之曰君聲流而陽氣濁而浮色寒而容壯與楚王相若亦可為也亦不可為也晉侯曰楚子何如而方寡人客曰臣嘗聘楚楚境大而富山川林藪之盛踰淮而竟南海晉與齊秦不敵也晉侯曰寡人未嘗涉楚且置楚王願聞其國之説客曰君不念臣亦未究楚封疆之事直所以見言之楚也近郊去郢尚三百里引車登岡平視諸宫丹素燭天仰不見空如水漂浮半在其中滄波動摇低昻隨風藹藹南極山松不盡乍伏乍起叅差高卑流雲重輕或滅或明道路緜緜縈山繞川車盖如軒稍覺登原赤霄冐頂舉手摩天向之高者乃在車下隂谿冥冥投石無聲狀其乳苑之内則連山黯以當户容杳杳而嶪嶪若堅刃與慢塗呀將拆而復合露封隙之嵌空聲小往而大荅聳崖峴以日爌呼朗反穿偃仆而雲罯烏合反濱江臯衍百里芳草往往白沙日炙皛溔俞皎反緑野芊緜走舉蒼連箘簵楩梓橘柚之林密孕元氣寒暑若一翳不流風幽不漏日猨狙飛走經息百態啾啾互號終昕竟晦墜英紛目如雪蔽路四望無人移足没屨黄鳥時鳴白鷴飛度臨險噉江江隗為潭庱庱刃淩反不動常有神怪龜魚涵泳露鱗出介纎草以䬙風颭職琰反波起崩濤迸沫勢不得止精怖魂怕毛骨洗初崚反然攀木瞑眸猶懼踣泉頺麓䟽冗繁源鼻歕支流瀯瀯鋤耕反合注湯湯晝夜有聲當暑清凉透崖撲湍躍而後逝𥘉疑可及忽似無際旋眩迴榾胡骨反鋪明反鋪郭反兊宕輥妬本反石敵磨火發川上纔夷又亞傾沙委浪白煙㣲蒼通波滿望澹澹灩灩乆而生垠淅淅飛雨冥冥起雲沅湘春生蒼梧日晚聲與聴盡色隨望逺蘋荇荷盖組繡一川愕羽族之多名紛合散於水間泛隨流而將下時逆浪而復還喧呼雷駭沈起雲翻兩不相傷貌豫體閑縁涯疊觀照江成霞碧水漣漪淺深見沙旁經闈闥溢浸欄檻上有嬪嬙緜音入雲侵杳眇而將絶隨隤風而復聞齊宋鄭衞之樂張於宫中撞金擊石草木競發堅城雉坼崇山峰墜鳥獸狂悸淮湖皆沸首飾戴千金一膳頃千家恥不相及者以粒計倉禄之衆半於平人秣馬之費倍於租入其餘竒麗之富奉養之侈率與是侔楚王甚泰而楚人甚病申叔請老而不與政言未畢晉侯舒氣而伸幹曰向先生言亦可為也何哉客曰此未足累楚故曰可為也若張而無厭則不可為也晉侯色生力起斥御者撤膳羞而請曰先生終説寡人病幸間矣客乗時而動之曰楚使令尹司馬理兵於北疆以臨𡚁邑𡚁邑大夫少者則請開闗以戰老者則曰君務息人楚恃其富強因侈生欲未足畏也寡君乃發府將賙而四境寡小君以四時之用為請寡君曰是出於人而歸於人無人則無是夫何愛焉申命上大夫布幣於人而謝之曰孤不德使爾父兄子弟不自保於楚師故罄以相勞秦人感君皆泣婦人處子亦請執報楚楚朝聞而夕巻師君臣震伏而受職於秦此先王不戰之術也晉侯恍然以楚事而照於晉遂輟謀秦由是大國修好小國來朝戎狄皆附客果以詞痊晉故曰言毉
  齊誅阿大夫語       牛僧孺
  齊威王謂阿大夫曰汝孰愿吾左右哉曰近吾君者也王曰吾以阿民寄汝是則割吾憂於心者而謂給吾使於宫者為近邪夫宫中之近不過為吾折支矣吾體有所貴是亦有所賤豈以反貴於心乎故入宫之職非近也入心之職為近也順顧走指出入無方者藝之至也授印於外不必在宫者信之至也汝在吾所以依也比吾所以藝不愧冕衣裳哉今則戮汝使卿大夫識逺近之正於是羣臣快賀而國大治君子曰正室之明莫盛乎午者左右隂不至也如齊威安有不明乎
  設毛延壽自解語      程 晏
  帝見王嬙美召壽責之曰君欺我之甚也延壽曰臣以為宫中美者可以亂人之國臣欲宫中之美者遷於胡庭是臣使亂國之物不逞於漢而移於胡也昔閎夭獻美女於紂而免西伯齊遺女樂於魯而孔子行秦遺女樂於戎而間由余是豈曰選其惡者遺之美者留之邪陛下以為美者是能亂陛下之德也臣欲去之將静我而亂彼陛下不以為美者是不能亂我之德安能亂彼謀哉臣聞太上無亂其次去亂其次遷亂今國家不能無亂陛下不能去亂臣為陛下遷亂耳惡可以為美為彼得乎帝不能省君子曰良畫工也孰誣其貨哉
  對禹問          韓 愈
  或問曰堯舜傳諸賢禹傳諸子信乎曰然然則禹之賢不及於堯與舜也歟曰不然堯舜之傳賢也欲天下之得其所也禹之傳子也憂後世争之之亂也堯舜之利民也大禹之慮民也深曰然則堯舜何以不憂後世曰舜如堯堯傳之禹如舜舜傳之得其人而傳之堯舜也無其人慮其患而不傳者禹也舜不能以傳禹堯為不知人禹不能以傳子舜為不知人堯以傳舜為憂後世禹以傳子為慮後世曰禹之慮民也則深矣傳之子而當不淑則奈何曰時益以難理傳之人則争末前定也傳之子則不争前定也前定雖不當賢猶可以守法不前定而不遇賢則争且亂也天之生大聖人也不數其生大惡也亦不數傳諸人得大聖然後人莫敢争傳諸子得大惡然後人受其亂禹之後四百年然後得桀亦四百年然後得湯與伊尹湯與伊尹不可待而傳也與其傳不得聖人而争且亂孰若傳之子雖不得賢猶可守法曰孟子之所謂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者何也曰孟子之心以為聖人不茍私於其子以害天下求其説而不得從而為之辭
  濟為瀆問         李 甘
  北諸侯來朝過温温令送於温指問水名令曰濟也侯曰豈濟瀆邪令復曰然侯曰河吾望也其横千里渾猛如漲無風或毁舩殺人得清淇洹漳之水不加深别為九河不加狹彼所以為瀆也今盡濟水之力載數石之舟廣不能横深不能浮而曰與河同靈等秩吾不識先王班祀之意也令曰濟南去數十里過河矣寡介如此馳狂濁中未嘗波渝氣奪别河而潛積沙連塊千里不壓不翳益壯其流帥汶而東終能發山輸海此其所以為瀆也今河負其強大自積石不㨗趨海往來戎狄間脅涇渭灃漆汾洛伊沁之水以滋其暴決愁民生中土患勢逆曲多窮始歸海此皆濟水所羞也執事豈以大為賢乎侯黙然
  寒泉子對秦惠王     陸龜蒙
  寒泉子秦之處士見秦惠王曰客有自趙來以約從連横事説大王者為誰惠王曰東周人蘓秦也寒泉子曰書十上王弗聴有之乎曰然其道如王王邪霸邪曰黜其霸以濟王乎曰然則何上書之煩而用之疎乎惠王曰䤈雞不能混雷霆嬰兒不能抗烏獲者響與力懸絶故也蘓子誠辯矣安能以三寸舌謀山東諸侯使西面朝秦者乎寡人非不知不破一領申不折一隻矢之為利也顧其猶捕風耳諸侯不可一非一朝也齊桓晉文之伯也始若膠附終若冰拆豈止連雞不能俱上於棲而己哉寡人塞耳義弗聞也寒泉子曰不然夫齊荆三晉之人病於兵乆矣方城之金十九為兵一為鎛銚董澤之蒲十九為幹一為箕捲父子兄弟之血前後濺野草齊魂為燕氛趙骨化魏土悽痛之聲入金石出弦匏聞之者悄慼酸屑泣不自禁一旦有人謂曰朝與秦連衡暮得帖帖安卧秦亦厭戰雖鼔牙頰未能吞諸侯秦休而強吾亦勇而奮矣設有辯口安能反覆乎大王不用秦詔一武士尺鐡斷其頸無令車輪輾闗下土使東諸侯聞其言合從散横東向以背秦王出則奪氣入則包羞及其殆也披土地以奉讎國獨不念秦仲之業艱難乎春秋祀事何面目見宗廟惠王卒勿用寒泉子耕於鄙趙即封蘓季子為武安君六國果奉教秦閉闗十五年
  齊司㓂對         程 晏
  齊境多㓂司㓂不理景公召司㓂讓之反諍公曰請理君朝廷之㓂也公曰君廢其職反責我欲亂其責也曰不然君不聞鼷鼠之牙乎食人與百類雖囓盡而不痛俗謂之甘口䑕也魯國之牛聞食其角矣請以是諷焉牛之寢齕有蛟蚋撓其膚毛必知鼔耳摇尾以揮之及鼷䑕食之即不知痛也䑕之一牙豈不甚於蛟蚋之噆乎以其口甘雖貫心徹骨而不知也況其角乎公誠職臣以司宼請司朝廷之㓂然後司封疆之㓂也朝廷之㓂其鼷䑕乎食君之角矣又將貫骨與心也是患大而君不知也封疆之宼蚊蚋乎但撓君之膚毛耳君將鼔耳摇尾以揮之是患小而不知大也臣所以急其大而不知慢其小而得知也景公不喻竟坐司宼以不事晏子曰司㓂死田氏為鼷䑕於齊矣
  真龍對          盛 均
  客有抽時賢待己之禮與葉君愛龍意於座曰葉公好假而憚其真誠然乎均曰即飛出丹青者殊非真翔來庭宇者愈假矣何則夫靈濟於物無求於物無求於人實龍徒也今聞葉公鱗畫其象則摹形趨之是欲滋乎豢養宛蛇魚類耳真烏在哉曰然則擾干夏鬬于鄭者非邪曰妖而怪所以幽王𤯝身子産不禮焉率假物矣彼其真龍者道能神化其流多派或蟠於天或巢於田或翼於人或為馬或為劒有侔於此靡徒不居其在天也樞紐隂陽不蹉厥當其在田也贍𢈔疆土庶彚蕃廡其在人也珠媚心瀾呀成智門其為馬也匝體柔油徧崇九州其為劍也鬼淚淫淫秩江萬尋至如挾雲則十雨時濡銜照則三光𨔛舒是羣龍也緜古今而不僵渥生人以無倦聖賢在上將利益於物天下無道必亢悔於時豈獨矯矯欄端露威於葉公而誇爪喙哉是謂妖怪假物也客皴眉而俯不敢言
  愚谿對           栁宗元
  栁子名愚谿而居五日谿之神夜見夢曰子何辱予使予為愚邪有其實者名固從之今予固若是邪予聞閩有水生毒霧厲氣中之者温屯嘔泄藏石走瀨連艫糜解有魚焉劒牙鋒尾而獸啼是食人必斷而躍之乃仰噬焉故其名曰惡谿西海有水散渙而無力不能負芥投之則委靡墊沒及底而後止故其名曰弱水秦有水掎汨泥淖撓混沙礫視之分寸眙若睨壁淺深險易昧昧不覿乃合清渭以自彰穢跡故其名曰濁涇雍之西有水幽險若漆不知所出故其名曰黒水夫惡弱六極也濁黒賤名也彼得之而不辭窮萬世而不變者有其實也今予甚清與美為子所喜而又功可以及圃畦力可以載方舟朝夕者濟焉子幸擇而君予而辱以無實之名以為愚卒不見德而肆其誣豈終不可革邪栁子對曰汝誠無其實然以吾之愚獨好汝汝惡得避是名邪且汝不見貪泉乎有飲而南者見交趾寳貨之多光溢於目思以兩手左右攫而懷之豈泉之實耶過而往貪焉猶以為名今汝獨愚者居焉乆留而不去雖欲革其名不可得矣夫明王之時智者用愚者伏用者宜近伏者冝逺今汝之託也逺王都三千餘里仄僻廻隱蒸鬱之與曹螺蜯之與居惟觸罪擯辱愚陋黜伏者日駸駸以遊汝闖闖以守汝汝欲為智乎胡不呼今之聰明皎厲握天子有司之柄以生育天下者使一經於汝而惟我獨處汝既不能得彼而見獲於我是則汝之實也當汝為愚而猶以為誣寧有説乎曰是則然矣敢問子之愚何如而可以及我栁子曰汝欲窮我之愚説邪雖極汝之所往不足以申吾喙涸汝之所流不足以濡吾翰姑示子其略吾茫洋乎無知冰雪之交衆裘我絺溽暑之爍衆從之風而我從之火吾盪而趨不知太行之異乎九衢以敗吾車吾放而游不知吕梁之異乎安流以沒吾舟吾足蹈坎井頭抵木石衝行榛棘僵卧虺蜴而不知怵惕何喪何得進不為盈退不為抑荒涼昏黙卒不知克此其大凡者也願以是汗汝可乎於是谿神深思而嘆曰嘻有餘矣是及我也因俯而羞仰而吁涕泣交流舉手而辭一晦一明覺而莫知所之遂書其對
  紀梁公對         楊 䕫
  天后幽中宗之後有不下閫闈移六合之志故徐敬業唐之竒等於揚州起兵以興復唐室然皆不旋踵而退遂引用酷吏開羅織之門以懾伏内外一日狄梁公獨對天后曰吾自用俊臣思正來朝臣知所懼否梁公曰朝廷小人不達天命或有異議然陛下以木有一實之蠧將翦樹而弃之乎錦有一㸃之汗將全匹而燔之乎養隼者誠欲其鷙於烏鳶乎鷙於鸞鳳乎鷙而無别不如不鷙矣天后黙然
  荅問諫者         陳 黯
  或問古之士能直諫不君之君者其誰為最曰有諫者齊人茅焦曰夏無龍逢耶殷無比干邪曰不以之無而功德相遼耳夫諫者不獨以言之忠而欲其氣雄不獨其名之彰而欲其事立四者克備是為難矣昔嬴政吞噬羣雄以取天下豪暴奢侈古初無先故非必為而諫必拒當遷太后於雍有及泉之誓凡戮諫者二十七人矣天下忠赤之士莫不囚氣鎻詞是時焦能獨𡚒勇果不顧其威肉視虎狼冰顧鼎鑊諤諤造廷折其四失俾暴主悔非遷善而從其言由是骨肉之㤙斷而再續君臣之義捨而再交諫諍之路塞而再啟皆由焦之功也噫忘軀狥忠亦諫者之職然死於二十七人之後不難乎其心哉進諫於二十七人之後不難乎其詞哉斯可謂言忠氣雄名彰事立備矣豈若龍逢諫桀比干諫紂徒自柔聲婉詞而又身不免事不立其足為茅先生之徒歟問者喜而退
  文道元龜并序       尚 衡
  天寳初適於平陽平陽太守稷山公則衡之從考舅雅好古道崇尚詞客當今文人相與多矣嘗歎曰取士之道才其難乎或精文而薄於行或敦行而淺於文斯乃有失其道一至於此顧衡曰吾嘗語爾知言爾其言之衡私門以文塲而進五世鄙雖不嗣忝藉餘休敢著元龜以叙其事元龜曰文道之興也其當中古乎其無所始乎且天道五行以别緯地道五色以别方人道五常以别德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非五緯孰可以知天非五方孰可以辨地非五常孰可以化人文之為道斯亦逺矣天人之際其可得於是乎夫卦始乎三畫文章之閫大抵不出乎三等斯乃從人而有焉工與不工各區分而有之君子之文為上等其德全志士之文為中等其義全祠士之文為下等其思全思也可以紀物義也可以動衆德也可以經化化人之作其惟君子乎君子之作先乎行行為之質後乎言言為之文行不出乎言言不出乎行質文相半斯乃化成之道焉志士之作介然以立誠憤然有所述言必有所諷志必有所之詞寡而意懇氣高而調苦斯乃感激之道焉詞士之作學古以抒情屬詞以及物及物勝則詞麗抒清逸則氣高高者求清麗者求婉恥乎質貴乎清而忘其志斯乃頽靡之道焉古之人貴有文者將以飾行表德見情著事杼軸乎天人之際道達乎性命之元正復乎君臣之位昭感乎鬼神之奥茍失其道無所措矣君子也文成而業著志士也文成而德䘮然今之代其多詞士乎代由尚乎文者以斯文而欲軌物範衆安邦叙政其難致乎化成悲夫敢著元龜庶觀文章之道得䘮之際悔吝之所由焉
  禹誥           陳 黯
  禹賢益以天下授益采其謳歌之所歸卒讓於啟故啟不由父授而書無典訓黯追其首作禹誥嗚呼惟位於君惟父於民禪授無䟽親親惟其人德之肖仇敵可道之違昵愛不可茍昔堯舜傳人今吾傳家孰不知其私耶所以然者天人之意然也汝其念之陶者土之器也持之得其人則完不則毁位者國之器也持之得其人則治不則亂吾得之惟艱汝繼之無忘其難茍汝後之不克肖冝復於堯舜之道歸於有德勿以吾傳之為世有之嗚呼不賢而毁其器俾後源私而罪吾也汝其念之
  𥙷逸書          白居易
  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始征之作湯征葛伯荒怠敗禮廢祀湯専征諸侯肇徂征之湯若曰格爾三事之人逮於有衆啟乃心正乃容明聴予言咨爾先格王有彛訓曰禄無常荷荷於仁福無常享享於敬惠乃道保厥邦覆乃德殄厥世惟葛伯反易天道怠弃邦本虐於民慢於神惟社稷宗廟罔克尊奉暨山川鬼神亦靡禋祀告曰罔犧牲以供爼羞予卑厥牛羊乃既於盜食曰罔黍稷以奉粢盛予佑厥稼穡乃困於仇餉今爾衆曰葛罪其如予予聞曰為邦者祗奉明神撫綏蒸民二者克備尚克保厥家邦吁廢於祀神震怒肆於虐民離心頃繩契以降暨於百代神怒民叛而不顛擠者匪我攸聞小子履以涼德欽奉天威肇征有葛咨爾有衆克濟厥功其有儆師徒戒車乗敬吾事者有明賞其有罔率職罔戮力不龔命者有常刑明賞不僭常刑無赦嗚呼朕告汝衆君子監於茲欽哉懋哉罰及乃躬不可悔
  疑經           司空圖
  經曰天王使來求金又曰求車豈天王之使私有求於魯邪不然傳聞之誤耳若諸侯之使來求金則謂求可矣若致天子之命徴於諸侯其可謂之求耶且率土之人與其貨殖皆一人之所有父之財守於其子則用不莫不恭命其可謂之求乎春秋之㫖尊君卑臣豈聖人為魯不為周邪書云天王守於河陽尚為晉侯諱召天子豈可不為周諱其過哉縱天王制用失節多取於諸侯而欲垂誡即書於周史可矣若書於諸侯之史是悔悋其貨而侮王命也王祭亦不供矣必非聖人之文也必若王人責其稽命曷不書曰天王使某責貢金儻以取金為不文曷不曰天王使某來徴貢金亦譏在其中矣以是愚疑仲尼書天王使來句絶求金是使乎私自求而懲之也不然求與責文或相近傳冩之誤焉不爾何子夏之徒不能措一言哉捨此而譏訶皆小小者耳
  正尸祭
  聖人知生足其事事之知死不足其思制之生象其死窮其思也尸象其生極其敬也夫禮也者足以守不以加加則𡚁足以加不以闕闕則怠足以闕不以廢廢則亂故禮享立尸於廟王則迎有拜有醑尸有酢所以立象生之敬也今視唐禮皇帝神降而拜象乎妥尸受福於神象乎酢尸嗚呼唐有天下化乎三百年其禮典赫然可以蠛漢蠓魏豈不能守周孔禮制哉故曰不以加加則弊禮無匜盥之文漢魏以來加之是也以加不以闕者周官射人祭祀則賛射牲王親射也自漢魏以來惟以毛血為薦是也足以闕不以廢古者屈到嗜芰屈建薦之謂乎非禮梁氏祀以蔬食是也嗚呼讀漢魏及梁書代無其人忍使其禮蔽怠廢闕相接至此耶豈天然之使侯吾唐之人𥙷其逸典哉是宗廟祭尸不當廢也已










  唐文粹巻四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四十六
  宋 姚鉉 編
  古文戊揔二十四首
  讀四
  讀荀韓愈
  讀墨子
  讀鬼谷子來鵠
  讀司馬法皮日休
  辯九
  諱辯韓愈
  辯文獨孤郁
  辯謀陳黯
  辯害羅隱
  時辯沈顔
  三子言性辯杜牧
  象耕鳥耘辯陸龜䝉
  太畢仙掌辯王涯
  廬江四辯盧潘
  解十一
  進學解韓愈
  仲尼不厯聘解盛均
  文之章解韋籌
  獲麟解韓愈
  國之興亡解李華
  象刑解沈顔
  工器解程晏
  人旱解盛均
  歸解書彭陽公碑隂朱閲
  命解李翺
  叛解李甘
  讀荀           韓 愈
  始吾讀孟軻書然後知孔子之道尊聖人之道易行王易王霸易霸也以為孔子之徒沒尊聖人者孟氏而已晚得揚雄書益尊信孟氏因雄書而孟氏益尊則雄者亦聖人之徒歟聖人之道不傳於世周之衰好事者各以其説干時君紛紛籍籍相亂六經與百家之説錯雜然老師大儒猶在火於秦黄老於漢其存而醇者孟軻氏而己耳揚雄氏而已耳及得荀氏書於是又知有荀氏者也考其辭時若不醇粹要其歸與孔子異者鮮矣抑猶在軻雄之間乎孔子刪詩書筆削春秋合於道者著之離於道者去之故詩書春秋無疵予欲削荀氏之不合者附於聖人之籍亦孔子之志歟孟氏醇乎醇者也荀與揚大醇而小疵
  讀墨子
  儒譏墨以尚同兼愛上賢明鬼而孔子畏大人居是邦不非其大夫之賢者春秋譏專臣不尚同哉孔子泛愛親仁以博施濟衆為聖不兼愛哉孔子賢賢以四科進襃弟子疾沒世而名不稱不上賢哉孔子祭如在譏祭如不祭者曰我祭則受福不明鬼哉儒墨同是堯舜同非桀紂同修身正心以治天下國家奚不相恱如是哉予以謂辯生於末學各務售其師之説非二師之道本然也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為孔墨
  讀鬼谷子         來 鵠
  聖人神疲力盡以行道開禮展樂以告人欲天下不忘乎温良忠慤敬讓之心也後之明王又增以設學校立廟祀籩豆時修衣冕屢製其天下之書則牆袠整整林軸麗麗斯可謂教道之備者也如是猶有不率其勸不由乎道者所以聖人憂其窳墮乃曰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何訓之示之之至而訓之示之之難也鬼谷子者鬼谷先生之書也六國時所作其教人容動色理氣意之間以詭紿激訐恌固呼哩離合揣測反覆憸滑之術悉備於章㫖余讀之知六國之時得術是書者惟秦儀而巳亦盗禄入國之秘經然自六經已降至於漸醨之後其中有數篇者乃今之粉兒乳子亦可與秦儀齒也至於捭合飛箝捭合飛箝皆篇名實時之常態是知漸醨之後不讀鬼谷之書者其行事皆得自然符契也嗚呼聖人之道設禮樂詩書之多學校廟祀之盛孜孜矻矻則何易壞易崩入人之心難邪鬼谷之書三巻而已代不家有則何自然符合奥妙契人心之易邪使天下用聖人之道學温良恭慤敬讓之心得如自然符契鬼谷之書者則吾見聖人無恨矣抑余瞑目放已陶陶入太古風是不可得也昔蒼頡文字鬼為之哭不知鬼谷作是書鬼何為邪吾今不覺毛磔膽寒者是疑今之復有鬼谷新書而懷之者則吾不知其備
  讀司馬法         皮日休
  古之取天下也以民心今之取天下也以民命唐虞尚仁天下之民從而帝之不曰取天下以民心者乎漢魏尚權驅赤子於利刃之下争寸土於百戰之内由士為諸侯由諸侯為天子非兵不能威非戰不能服不曰取天下以命者乎乎由是編之謂術謂太公六韜也術愈精而殺人愈多法益工而害物益甚嗚呼其亦不仁矣蚩蚩之類不敢惜死者上懼乎刑次貪乎賞民之於君猶子也何異乎父欲殺其子先紿以威後㗖以利哉孟子曰我善為陳我善為戰大罪也使後之士有是者雖不得土吾以為猶土焉
  諱辯            韓 愈
  愈與進士李賀書勸賀舉進士賀舉進士有與賀争名者毁之曰賀父名晉肅賀不舉進士為是勸之舉者為非聴者不察也和而倡之同然一辭皇甫湜曰若不明白子與賀且得罪愈曰然律曰二名不偏諱釋之者曰謂若言徴不言在言在不言徴是也律曰不諱嫌名釋之者曰謂若禹與雨丘與蓲與丘同音烏蓲草名之類是也今賀父名晉肅賀舉進士為犯二名律乎為犯嫌名律乎父名晉而子不得舉進士若父名仁則子不得為人乎夫諱始於何時作法制以教天下者非周公孔子歟周公作詩不諱周公日克昌厥後又日駿發爾斯孔子不偏諱二名孔子曰宋不足徴也又曰某在斯春秋不譏不諱嫌名衞桓公名㓂康王釗之孫實為昭王曾參之父名晳曾子不諱昔曾子曰昔者吾友又日裼裘而弔周之時有騏期漢之時有杜度此其子冝如何諱將諱其嫌遂諱其姓乎將不諱其嫌者乎漢諱武帝名徹為通不聞又諱車轍之轍為某字也諱吕后名雉為野雞不聞又諱治天下之治為某字也今上章及詔不聞諱滸勢秉饑也惟宦官宫妾乃不敢言諭及機以為觸犯以諭為近代宗廟諱以機為近𤣥宗廟諱士君子立言行事冝何所法守也今考之於經質之於律稽之以國家之典賀舉進士為可為不可邪凡事父母得如曾參可以無譏矣作人得如周公孔子亦可以止矣今世之士不務行曾參周公孔子之行而諱親之名則務勝於曾參周公孔子亦見其惑也夫周公孔子曾參卒不可勝勝周公孔子曾參乃比於宦官宫妾則是宦官宫妾之孝於其親賢於周公孔子曾參者邪
  辯文          獨孤郁
  或曰文所以指陳是非有以多為貴也其要在乎彩飾其字而慎其所為體也又曰文章乃一藝耳是皆不知上流之文而文之所由作也夫天之文位乎上地之文位乎下人之文位乎中不可得而增損者自然之文也故伏犧作八卦以象天地窮極終始萬化無有差忒故易與天地準此聖人之文至也但合其德而三才之道盡後聖有作不能使之為五或七而九洎曲折者是其文之至也文字既生治亂既形仲尼作春秋以繩萬世而襃貶在一字是亦文之至者乎然則易卦之一畫春秋之一字豈所謂崇飾之道而尚多之意邪夫文者考言之具也可以革則不足以畢天地矣故聖人當使將來無得以筆削果可以包舉其義雖一畫一字其可已矣病不能然而曰必以彩飾之能援引之冨為作文之秘急是何言之末歟夫天豈有意於文彩邪而日月星辰不可踰地豈有意於文彩邪而山川丘陵不可如八卦春秋豈有意於文彩邪而極與天地侔其何故得以不可越自然也夫自然者不得不然之謂也不得不然又何體之慎邪夫天地八卦春秋惟止於此者也吾得定其所云其不至於此者惟吾何學焉吾安能以天下之心也是則其心卓然絶於俗者其文不求而至也無得子為教茍於聖達之門無所入則雖劬勞憔悴於黼黻其何數哉是故在心曰志宣於口曰言垂於書曰文其實一也若聖與賢則其書文皆教化之至言也徒見其纎靡而無根者多紿曰文與藝嗚呼
  辯謀           陳 黯
  覆載之中胸有心者有其謀然其謀則必為已而鮮為人也故有孜孜汲汲力於謀者得之則逸身豐家不得則嫉時怨命噫此真澆風薄俗者之心也豈古聖賢之心乎大古聖賢未始無謀而不求利於身也不求利於身而利自及也何以明之堯舜有大寳之位不傳於子而傳於他人是為天下之謀得其君也大禹疏鑿横流過其門而不顧啼嬰是為天下之人謀出其溺也后稷勤耕播殖百穀是為天下之人謀粒其食也其謀信何如哉古今語帝王者必首於堯舜論功德者無出於禹稷風馨億齡不復磨滅其利身又如何哉近世之謀則不然小者不過於謀衣食大者不過於謀禄位督之利天下者或未見謀嗚呼持是心而希其道侔於古人是猶欲越山海而捨梯航其進也無由矣雖今聖人在上賢人在位其謀靡為不然恐蚩蚩者日用而不知也故因文以辯之且欲賢不肖皆公其心茍賢不肖皆公其心則三古之風日可復矣
  辯害           羅 隱
  虎豹之為害也則焚山不顧野人之菽粟蛟蜃之為害也則絶流不顧漁人之鈎網其所全者大所去者小也順大道而行者救天下者也盡規矩而進者全禮義也也權濟天下而君臣立上下正然後禮義在焉力不能濟於用而君臣上下之不正雖抱空器奚所施設是以佐盟津之師焚山絶流者也扣馬而諫計菽粟而顧鈎網者也於戲
  時辯           沈 顔
  論者以五帝不迨於三皇時變也三代不迨於五帝時變也五伯不迨於三代時變也孰曰時其在君乎在臣乎在民乎沈子曰在君不在臣在臣不在民在民不在君臣古若羲若軒若陶若虞時在君也若殷武丁若周武王若齊桓公若晉文公時在臣也若夏之桀殷之辛周之赧秦之二世時在民也故時在君則為皇為帝時在臣則為王為霸時在民則為禽為虜為禍矣夫君德日勤時在於君君德不申時在於民愚故曰在君不在臣在臣不在民在民不在君臣吁唯明君而能知時之所在乎
  三子言性辯        杜 牧
  孟子言人性善荀子言人性惡揚子言人性善惡混曰喜曰哀曰懼曰惡曰欲曰愛曰怒夫七者情也情出於性也夫七情中愛惡二者生而自能是二者性之根惡之端也乳兒見乳必拏求不得即啼是愛與怒與兒俱生也夫豈知其五者焉既壯而五者隨而生焉或有或亡或厚成薄至於愛怒曾不須㬰與乳兒相離而至於壯也君子之性愛怒淡然不出於道中人可以上下者有愛拘於禮有怒懼於法世有禮法其有踰者不敢恣其情世無禮法亦隨而熾焉至於小人雖有禮法而不能制愛則求之不得即怒怒則亂故曰愛惡者性之本惡之端與乳兒俱生相隨而至於壯也凡言情性之善者多引舜禹言不善者多引丹朱商均夫舜禹二君子生人已來如二君子者凡有㡬人不可引以為喻丹朱商均為堯舜子夫生於堯舜之世被其化皆為善人況生於其室親為父子蒸不能潤灼不能熱是其惡與堯舜之善等耳天止一日月耳言光明者豈可引以為喻人之品類可與上下者衆可與上下之性愛怒居多愛怒者惡之端也荀言人之性惡比於二子荀得多矣
  象耕鳥耘辯        陸龜䝉
  世謂舜之在下也田於歴山象為之耕鳥為之耘聖德感召也如是余曰斯異術也何聖德歟孔子叙書於舜曰濬哲文明聖德止於是而足矣何感召之云云乎然象耕鳥耘之說吾得於農家請試辯之吾觀耕者行端而徐起墢欲深獸之形魁者無出於象行必端履必深法其端深故曰象耕耘者去莠舉手務疾而畏晚鳥之啄食務疾而畏奪法其疾畏故曰鳥耘試禹之績大成而後薦之於天其為端且深非得於象耕乎去四凶恐害於政其為疾且畏非得於鳥耘乎不然則雷澤之漁河濱之陶一無感召何也豈聖德有時而不德邪孟子曰堯舜與人同耳而好事者張以就其怪非聖人之意也吾病其書之異端敺之使合於道人其從我乎雖不從吾亦不能變其説
  太華仙掌辯        王 涯
  西嶽太華華之首峰有五崖比壑破巖而列自下逺而望之偶為掌形舊俗土記之傳者皆曰昔河自積石出而西流既越龍門遂弭南馳者千數百里折波左旋將走東溟連山塞之壅不得去有巨靈於此力擘而剖其中跖而北者為首陽絶而南者為太華河自此洩茫洋下馳故其掌迹猶存巨靈之跡也余聞惑之乃往觀曰誕哉此説乎夫所謂神者非人也其動無聲其行無跡若形而無象若氣而無色拔山剖澤而不見其作鼔風奔水而不見其力視不可察名不能及故推而謂之神茍有聲可聞有形可見非神之所為則皆人力之能及也烏有神之作力而有人跡乎且夫髙天厚地聳山流川者神之所為也所言開山導河亦神也神之所以神者有作而無悖一成而不易烏有始塞而復達之始連而復絶之始不知終是不為神矣且此靈之運為何古乎在太初開闢之始乎為陶唐洪水懷山襄陵之際乎以為開闢之始也冝當胚渾之先天地未位禹象茫然尚無定歸當止一河之壅抑而一靈與其道借有其事自為而著悠悠乎年代之𦕈沒其誰也克傳以為陶唐洪水之際乎則禹奠百川冝在禹貢乃曰導河積石至於龍門南至於華隂東至於底柱皆禹功之所致以達於海豈天地大異之若此典記不以為文哉天設四凟冝有以通不當始遏其流滯撓其和氣及其汨亂而後理也且山谷之作此形何則不有嵲屼相薄高深相敵乃有銳而出者為虎牙偶而背者為熊耳角而巘者為牛首冠而峭者為雞頭必以形之類形而必加説則雞牛熊虎之象其亦有作乎余嘗覽張乎子賦西京至巨靈高掌厥跡猶存之辭以為該聞精達常以是惑使不語怪神之旨何所述明暨覩其形而咨之果謬悠而無據也將假文神事以飾其辭歟為思而有闕歟因辯其由而述之以告山下
  廬江四辯         盧 璠
  凡作事必法古名地者必求其古地而不古失其地矣秦一天下破國為郡名地者唯求於禹貢與山海經故始皇二十六年以揚州之地為九江鄣郡㑹稽九江㑹稽出禹貢鄣出山海經按海内南經云三天子鄣山在閩西注云在歙縣東浙江出焉海内東經云廬江出三天子都入江彭澤西注云即彭蠡也今彭澤縣西是也經又曰一名天子鄣江南之鄣由此名也廬江在彭蠡西涯因廬江以立名項羽封英布為九江王盡有揚州之地漢高改九江曰淮南即封布為淮南王十一年布誅立皇子長為淮南王孝文八年長死徙封長子安為淮南王賜為廬江王勃為衡山王應劭曰廬江故廬子國也考尋載籍古無廬國之名是劭以盧江為廬戎之地也按左氏傳盧戎亦曰廬在宣城西山中劭誤以中廬之廬為廬江之廬後人因迷而不悟按漢書諸侯王年表北界淮瀕略廬衡為淮南顔注云廬衡二山名也衡即今霍山按東漢地理志建武十年省六安國以縣屬廬江郡郡十四城有舒潯陽襄安郡南有九江東合為大江大江之南與彭澤相接既得潯陽潯陽有廬山廬山因江而名古矣廬江之地包江南北而有之周景武廬山記云匡𥙿周威王時生而神靈居於山上世稱廬君則是𥙿因山為號不因𥙿為廬而名山為西域法者曰惠逺作廬山記不知所始乃曰匡𥙿出殷周之際結廬山上因名山曰廬其謬甚矣按豫章舊志𥙿父與番陽令呉芮佐漢定天下而亡漢封𥙿於潯陽武帝南巡封𥙿為明公是山不因𥙿而名愈明矣余故曰事必法古名地者必求於古廬江自山海經所謂出三天子都者是也今山在彭蠡之上亡其所謂廬江者時移事古名與地改故也又按經云浙江出三天子都在其東地理志云浙江出黟縣南率山東入海率則歙今浙江是也今率山在歙州南建延而西曰浙嶺浙水實出其隂又西走音奏彭澤凡三百里并水出三陽者皆西流匯於彭蠡廬江逺乎哉是必一水也又按今潯陽在江州大江之南古潯陽在大江之北名地為國者豈限江之南北哉求於古而已矣廬江之國自山海經而名者為是
  右辯廬江
  同食館不知名於何時咸謂自廬以往振廪同食因以為名按左氏桓十三年傳楚屈瑕伐羅羅與廬戎兩軍之杜注云盧亦為盧廬戎南蠻也文十六年經楚人秦人巴人滅庸注云庸今上庸也今房州上庸即其地傳云魯人出師自廬以往振廪同食注云廬今襄陽中廬縣也振發廪倉也同食上下無異饌也次於勾澨勾澨楚西境也使廬戢梨侵庸戢梨廬大夫也又按漢書地理志當陽之中廬在襄陽縣南今猶有次廬村顔注云隋室諱忠故改為次又按楚莊王時都郢即今之江陵由郢而伐西北密邇之庸安有發東北數千里之廪上下同食哉此非廬江之廬明矣噫夫命名者不詳國地之本末俾後世地因名而生惑余今以廬江所治故六地也六與蓼皆滅於楚巳滅而臧孫辰嘆曰臯陶庭堅不祀忽諸德之不建民之無援哀哉足以為後代鑑因更是館名曰建德
  右改同食館名
  漢書淮南王殺開章葬之肥陵肥陵肥水之上也在壽春應劭六夏水出父城東南至此與肥合故曰合肥今按肥水出雞鳴山北流二十里所分而為二其一東南流經合肥縣南又東南入巢湖其一西北流二百里出壽春西投去聲於淮二水皆曰肥余按爾雅歸異出同流肥言所出同而所歸異也是山也高不過百尋所出唯一水分流而已其源寳同而所流實異也故皆曰肥今二州圖記皆不見夏水與父城惡睹其謂夏與肥合者乎合於一源分而為肥合亦同也故曰合肥而云夏與肥合者亦應氏之失也
  右辯合肥
  按圖記今冶父山在廬江東北即左氏所謂莫敖縊於荒谷羣帥囚於冶父茲山是也余按杜注及地理志荆州記皆云冶父城在荆州荒谷西北小城即冶父城莫敖縊於荒谷羣帥囚於冶父是也廬非廬戎之地同食異振廪之所安得復有冶父哉後人妄加之明矣矧囚於城豈囚於山乎余按今冶父山實有鐡冶乃作教告縣名曰冶山不疑
  右辯冶父山
  進學解          韓 愈
  國子先生晨入太學招諸生立館下誨之曰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毁於隨方今聖賢相逢治具畢張拔去凶邪登崇俊良占去聲小善者率以録名一藝者無不庸爬巴蒲反羅剔抉刮垢磨光葢有幸而獲選孰云多而不揚諸生患業不能精無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無患有司之不公言未既有笑於列者曰先生欺予哉弟子事先生於茲有時矣先生口不絶吟於六藝之文手不停披於百家之編記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鉤其𤣥貪多務得細大不捐焚膏油以繼晷𢘆矻矻以窮年先生之於業可謂勤矣觝排異端攘斥佛老𥙷苴子予反鏬漏張皇幽渺尋墜緒之茫茫獨旁搜而逺紹障百川而東之廻狂瀾於既倒先生之於儒可謂有勞矣沈浸醲郁含英咀華作為文章其書滿家上規姚姒渾渾亡涯周誥殷盤佶屈聱牙春秋謹嚴在氏浮誇易竒而法詩正而葩下逮莊騷太史所録子雲相如同工異曲先生之於文可謂閎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學勇於敢為長通於方左右具宜先生之於為人可謂成矣然而公不見信於人私不見助於友跋前疐後動輙得咎暫為御史遂竄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見治平聲命與𬽦謀取敗㡬時冬暖而兒號寒年登而妻啼飢頭童齒豁竟死何禆不知慮此而反教人為先生曰吁子來前夫大木為杗音亡細木為桷欂櫨侏儒椳烏囘反闑扂丁玷反先列反各得其施以成室屋者匠氏之功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馬勃敗鼓之皮俱収竝蓄待用無遺者醫師之良也登明選公雜進巧拙紆餘為妍卓犖為傑校短量長惟器是適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軻好辯孔道以明轍環天下卒老於行荀卿守正大論以興逃䜛於楚廢死蘭陵是二儒者吐辭為經舉足為法絶類離倫優入聖域其遇於世何如也今先生學雖勤而不繇其統言雖多而不要其中文雖竒而不濟於用行雖修而不顯於衆猶且月費俸錢嵗靡廪粟子不知耕婦不知織乗馬從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役役窺陳篇以盗竊然而聖主不加誅宰臣不見斥茲非其幸歟動而得謗名亦隨之投閒置散乃分之冝若夫商財賄之有亡計班資之崇𠩲音卑忘已量之所稱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謂詰匠氏之不以杙為楹而訾醫師之不以昌陽引年欲進其狶苓也
  仲尼不歴聘解       盛 均
  學者多稱仲尼歴聘不遇吾謂仲尼觀禮行道不歴聘不遇吾謂仲尼觀禮也夫二國交驩曰聘以臣使於君亦曰聘男輸財於女國駕帛於士皆曰聘故無財與無君國之命一不聘也當德蝕衰周道徂七國盖仲尼傷禮樂不起是以學韶於齊求師於周將欲鑄義以鏡國張仁以羅俗使明笥為宗資也且去魯適衞盖辭在於仕矣自宋之鄭殆非臣矣絶糧於陳蔡亦無財矣官至司冦果不為士安謂聘哉吾聞夫子觀夏道則之杞觀殷道則之宋較是而言雖他國可知也安謂厯聘哉
  文之章解         韋 籌
  垂日月所以為天也光盛而形物於地備禮樂所以成人也言成而著訓於簡非是而光者燭龍爟火亦光矣非是而言者狂童詖子亦言矣故定曰天文曰人文自文而之於地之於簡者章也然而文在帝則簡在史是以堯文思章於典舜文明亦章於典文王性堯舜之文也文治於西伯章於詩易仲尼性堯舜文王之文而弗帝弗伯也盛章於禮樂經記囘性仲尼之文也文不及章偃商學仲尼文而之於人也故樂章武城民而經章魏國居伋性其祖者也參士南反以學而章於中庸軻性伋者也勤於道而章於七篇由偃至軻無有禮樂者乎是畢由人文而章者也未見不由而章者也人視影於地者仰而見爝火而不見日月必曰非天文之章也視辭章於簡者乆而見狂濫而不見禮樂則不曰非人文之章也浸有不文而自章諸國卿已降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使章不自人文也天下孰觀而孰化
  獲麟解          韓 愈
  麟之為靈昭昭也詠於詩書於春秋雜出於傳記百家之書雖婦人小子皆知其為祥也然麟之為物不畜於家不𢘆有於天下其為形也不類非若馬牛犬豕豺狼麋鹿之狀然則雖有麟不可知其為麟也角者吾知其為牛鬛者吾知其為馬犬豕豺狼麋鹿吾知其為犬豕豺狼麋鹿惟麟也不可知不可知則其謂之不祥也亦冝雖然麟之出必有聖人在乎位麟為聖人出也聖人者必知麟麟之果不為不祥也又曰麟之所以為麟者以德不以形若麟之出不待聖人則其謂之不祥也亦冝
  國之興亡解        李 華
  為國者同於理身身或不和則藥石之針炙之若夫扶疾而不攻疾病則斃扶之者屍也齊隋之亡也以貞於終始為惑苟而無耻為明慢於事職為高賢見義不為為長者繩違用法則附強而潰弱也議於得失則異寡而同衆也尚學希古謂之誕趣便中時謂之工觀其燥濕而輕重之候其成敗而襃貶之肉食之尊以滋味糊口忍危亡而僥禄利自是而下則曰上司猶如之我於國何有設能憤發則逆為備豫動開束闑氣沮志衰亦從以化倖於生者炎炎而四合死於正者求援而無繼麒麟悲鳴鳳鳥垂翅鴟鼔害翼犬呀毒喙則蛇鴆虎狼之徒其可向邪嗟呼心腹支體一也為病者萬焉雖有岐緩而不請岐緩視之而不救噫齊隋不亡得哉反是而理則王道易易也
  象刑解          沈 顔
  舜禹之代象刑而人不敢犯言象刑者以赭以墨染其衣冠異其服色凡為三等及秦法苛虐方用肉刑鋸鑿箠扑楚毒畢至而人犯愈多俗益不治其故何也非徒上古淳朴人易為化亦由聖智𤣥逺深得其理故也夫法過峻則犯者多犯者多則刑者衆刑者衆則民無恥民無恥則雖曰劓之刖之笞之扑之而不為畏也何以知其然邪夫九人冠而一人髽則髽者慕而冠者勝九人髽而一人冠則冠者慕而髽者勝民不知冠之髽之為勝但見衆而為慕矣今免者多而刑者少人尚慕其多矣及刑者多而免者少焉以少為勝乎故曰法過峻則犯者多犯者多則刑者衆刑者衆則民無恥民無恥則雖曰劓之刖之笞之扑之而不為畏也凡民之心知恣其所為而不知戒其所失今辱而笞之不足以為法也何者盖笞絶則罪釋痛止則恥滅恥滅則復為其非矣故不足以為法也虞舜染其衣冠異其服色是罪終身不釋恥畢世不滅豈特已以為恥也人之見之者皆以為恥也皆以為戒也愚故曰非徒上古淳朴人易為化亦由聖智𤣥邈深得其理故也
  人旱解          盛 均
  涒灘嵗越垠曠旱塞諸陽遷市不雨祈山川庶神又不雨觴土龍舞巫覡愈不雨或言邦有術人能捕退龍而譟之昔嵗嘗然農剰其澤及召術人至而旱色如故太守怒亟命擒之術人遁去矣其遺囊有書一幅目曰人旱旱有三曰天旱國旱人旱曷為天旱蹇陽肆凶下土祗慎雖六七嵗黎人不飢曷為國旱君道熾災德涸仁枯貪風暴氣蒸為時癘曷為人旱邦燬其政吏賊其行千里人心燥不為隂夫天旱求諸仁仁洽而時豐國旱求諸德德潤而澤流人旱求諸政政清而俗阜今貨遊於上刑黷於下百姓焦愁結成恨暑所謂人旱者也邦守不清其政而逮龍貨雨是猶乘攆適海豢羊望翼於何可兾乎太守得書增怒是嵗自正月不雨至於五月明年殍死者數千人而太守亦以財禍
  工器解          程 晏
  匠刀者不必自用割匠弓者不必自用射善為器而已善割者不必善匠刀善射者不必善匠弓善用人之器而已庖丁豈自鍜而後操之耶由基豈自斵而後射之邪然則匠刀者不嫉庖丁之解匠弓者不嫉由基之中業已之為器而懼刃之不利弦之不勁也我器既利既勁稱彼之用是器得其所又何嫉哉蕭張為漢之器既利既勁矣不嫉漢祖之能刃我而解羽弦我而中羽天下是業已之為器也反是者所謂已匠刃不欲人之善割已匠弓不欲人之善射然則器安適乎范增之器也既利既勁矣鴻門之言不用羽非善射善割者終不能用其器也是器豈嫉人也哉痛器之失其所也是言也不足為儒者道用警乎貪民嫉上之臣也
  歸解書彭陽公碑隂     朱 閱
  古者以死為歸也然則豈死者皆得歸哉故有兇肆之徒壓溺而斃貪暴之輩刑戮以亡謂之不得其死不得其死是不得所歸也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不虧其身不辱其親是得所歸矣所歸者猶有數品焉有跛躄而歸者有困窮而歸者有憂鞠而歸者有暇豫而歸者有榮顯而歸者有欣喜而歸者佞媚於生前而得其死者跛躄而歸也愚鄙於生前而得其死者困窮而歸也彊暴於生前而得其死者憂鞠而歸也三者皆茀其歸路也正直於生前得其死者暇豫而歸也敏達於生前得其死者榮顯而歸也仁惠於生前得其死者欣喜而歸也三者皆坦其歸路也嗚呼公昔有遺德於生前矣而今之歸也豈有跛躄困窮憂鞠之苦而無暇豫榮顯忻喜之逸哉公歸之道光矣予感公之知獨來弔作歸解或曰子不識彭陽公而云知豈誣也哉曰公尹洛禮陳商為鄆薦蔡京莅京辟李商隱予偶不識公耳公之知予如春潦之奔壑夏雲之得龍秋弧之發矢冬鑪之納火勢豈後於三子哉是則公亦知予者也何必識然後知乃曰之知也在道之相望爾昔殷湯與周公不相識孔子與周公不相識孟軻與孔子不相識楊雄與孟軻不相識韓愈與楊雄不相識果不相知哉伊尹與夏桀相識比干與殷紂相識果相知哉今天下大國之侯小國之伯予常識之矣目且相視言亦相交豈得為余知也哉予感歎碑下歸解於是書之
  命解           李 翺
  或曰貴與富在我而已以知求則得之不求則不得也何命之為或曰不然求之有不得而不求有得之者皆命也人事何為二子出或問曰二者之言其孰是也對曰是皆䧟人於不善之言也以智而求之者盗耕人之田者也皆以為命者弗耕而望収者也吾無取焉爾循其方由其道雖禄之千乘之冨舉而立諸卿大夫之上受而不辭非曰貪也私於已者寡而利於天下者多故不辭也何命之有焉如取之不循其道雖一飯之細也猶不可受况冨貴之大耶非亷也利於人者鮮而賊於道者多故弗為也何智之有焉然則君子之術其亦可知也
  叛解           李 甘
  或曰申𢘆何讎而叛解曰盗賊富豪讎乎且惏其財而強索之若寃其主也申習盜𢘆習賊差乎解曰害財曰盜以盜害人曰賊天下有士家之有紵粟也天下有相家之有子弟也申慿葉縣非盜歟𢘆驚宰相非賊歟或曰有盗一金費十金而可捕為之乎有賊一夫殺十夫而可磔行之乎今三年兵之非十金而捕如費何萬人死之非十夫而磔如殺何解曰以金為輕而不捕則窮人家家謀盜矣冨人家家遇盜矣以一夫為寡而不磔測壯夫人人為賊矣懦夫人人被賊矣是故盡天下之盜者三年為蚤也勝天下之賊者萬人為少也或曰吾聞寡夫重閉盍鍵乎解曰天雨垣敗盗賊乘之門之閉耶曰以彼習叛之功也贖而吏之何如解曰盜賊欲巧吏不欲擾如贖倡而為妻也為倡且淫為妻且禁乎唐文粹巻四十六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四十七
  宋 姚鉉 偏
  古文已揔二十六首
  說二十四訂一附
  天說柳宗元
  朝日說
  䄍 說
  師 說韓愈
  儉不至說來鵠
  水樂說元結
  訂司樂氏附元結
  捕蛇說柳宗元
  貓虎說來鵠
  說鶻柳宗元
  說天雞羅隠
  田說羅衮
  竄利說李甘
  原晉亂說楊䕫
  吳相客說袁皓
  雜說五首陸龜䝉
  雜說四首韓愈
  評二
  祀黄熊評程晏
  漢史賛桑𢎞羊評張彧
  天說
  韓愈謂柳子曰若知天之說乎吾為子言天之說今夫人有疾痛倦辱飢寒甚者因仰而呼天曰殘民者昌佑民者殃乂仰而呼天曰何為使至此極戾也若是者舉不能知天夫果蓏飲食既壊蟲生之人之血氣敗逆壅底為癰瘍疣贅瘻痔亦蟲生之木朽而蝎中草腐而螢飛是豈不以壊而後出邪物壊蟲由之生元氣隂陽之壊人由之生蟲之生而物益壊食齧之攻穴之蟲之禍物也滋甚其有能去之者有功於物者也繁而息之者物之讎也人之壊元氣隂陽也亦滋甚墾原田伐山林鑿泉以井飲窾墓以送死而又穴為偃溲築為牆垣城郭臺榭觀游䟽為川瀆溝洫陂池燧木以燔革金以鎔陶甄琢磨悴然使天地萬物不得其情倖倖衝衝攻殘敗撓而未嘗息其為禍元氣隂陽也不甚於蟲之所為乎吾意有能殘斯人使日薄歲削禍元氣隂陽者滋少是則有功于天地者也繁而息之者天地之讐也今夫人舉不能知天故為是呼且怨也吾意天聞其呼且怨則有功者受賞必大矣其禍焉者受罰亦大矣子以吾言為何如柳子曰子誠有激而為是邪則信辯且美矣吾能終其說彼上而𤣥者世謂之天下而黄者世謂之地渾然而中處者世謂之元氣寒而暑者世謂之隂陽是雖大無異果蓏癰痔草木也假而有能去其攻穴者是物也其能有報乎繁而息者其能有怒乎天地大果蓏也元氣大癰痔也隂陽大草木也其惡能賞功而罰禍乎功者自功禍者自禍欲望其賞罰者大謬矣呼而怨欲望其哀且仁者愈大謬矣子而信子之仁義以遊其内生而死爾烏置存亡得䘮於果蓏癰痔草木邪
  朝日説
  栁子為御史主祀事将朝日其寮問曰古之名曰朝日而已今而曰祀朝日何也余曰古之説者則朝拜之云也今而加祀焉則朝旦之云也今之所云非也問者曰以夕而偶諸朝或者今之是乎余曰夕之名則朝拜之偶也古者旦見曰朝暮見曰夕故詩云邦君諸侯莫肯朝夕左傳曰百官承事朝而不夕禮記曰日入而夕又曰朝不廢朝暮不廢夕晉侯將殺豎襄叔向夕楚子之留乾溪右尹子革夕齊之亂子我夕趙文子礱其椽張老夕智襄子為室美士茁夕皆暮見也漢儀夕則兩郎向𤨏闈拜謂之夕郎亦出是名也故曰大采朝日少采夕月又曰春朝朝日秋夕夕月若是之類足矣又加祀焉蓋不學者為之也寮曰欲子之書其說吾將施于世可乎余從之
  䄍說
  柳子為御史主祀事將䄍進有司以問䄍之說則曰合百神於南郊以為歲報者也先有事則質于户部户部之辭曰旱于某水于某蟲蝗于某癘疫于某則黜其方守之神不及以祭余嘗學禮蓋思而得之則曰順成之方其䄍乃通若是古矣繼而歎曰神之貌乎吾不可得而見也祭之饗乎吾不可得而知也是其誕漫惝怳冥冥焉不可執取者夫聖人之為心必有道而已矣非于神也蓋于人也以其誕漫惝怳⿱冝八 -- 𡨋⿱冝八 -- 𡨋焉不可執取而猶誅削若此況其貌言動作之塊然者乎是設乎彼而戒乎此者也其㫖大矣或曰若子之言則旱乎水乎蟲蝗乎癘疫乎未有黜其吏者而神黜焉而曰蓋于人者何也余曰若子之云旱乎水乎蟲蝗乎癘疫乎豈人為之邪故其黜在神暴乎毦乎沓貪乎罷弱乎非神為之也故其罸在人今夫在人之道則吾不可也不明斯之道而存乎古之數其名則存而教之實則隠以為非聖人之意故歎而云也曰然則致雨反風蝗不為災虎負子而趨是非人之為則何以余曰子欲知其以乎所謂偶然者信矣必若人之為則十年九潦八年七旱者獨何如人哉其黜之也苟明乎教之道雖去古之數可矣反是則誕漫之說勝名實之事䘮亦足悲乎
  師說           韓 愈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豈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逺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衆人其去聖人亦逺矣而耻學於師是故聖益賢愚益愚聖人之所以為聖愚人之所以為愚者其皆出於此乎愛其子擇師而教之於其身也則耻師焉惑矣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非吾所謂傳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焉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耻相師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云者則羣聚而笑之問之則曰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諛鳴呼師道之不復可知矣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今其知乃反不能及可怪也歟聖人無常師萇𢎞師襄老聃剡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未必不如師師未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藝經傳皆通習之不拘於時請學於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師説以貽之
  儉不至說         來 鵠
  翦腐帛而火焚者人聞之必遞相驚曰家之何處燒衣邪委餘食而在地者人見之必遞相駭曰家之何處弃食邪燒衣易驚弃食易駭以其衣可貴而食可厚不忍焚之弃之也然而不知家有無用之人廏有無力之馬無用之人服其衣與其焚也何逺無力之馬食其粟與其弃也何異以是焚之以是弃之未嘗少有驚駭者公孫𢎞為漢相蓋布被是驚家之焚衣也而不能驚漢武之國恃奢服晏子為齊相豚肩不掩豆是駭家之弃食也而不能駭景公之廏馬千駟
  水樂說           元 結
  元子於山中尤所耽愛者有水樂水樂是南磳之懸水淙淙然聞之多久於耳尤便不至南磳即懸庭前之水取欹曲竇缺之石髙下承之水聲少似聽之亦便
  訂司樂氏
  或有將元子水樂說於司樂氏樂官聞之謂元子曰能和分五音韻諧水聲可傳之來請觀學元子辭之使門人以南磳及庭前懸水指之樂氏醜惡慢罵曰韻瞶多矣焉有聽而云樂乎此言聞元子元子謝曰次山病餘惽固自順於空山窮谷偶有懸水淙石泠然便耳醉甚或與酒徒戲言呼為水樂不防君子過聞而來實汙辱君子之車僕樂官去李川問曰向先生謝樂官不亦過甚曰然吾為汝訂之汝豈不知彼為司樂之官老矣八音教其心五聲傳其耳不得異聞則以為錯亂紛惑甚不可聽況懸水淙石宫商不能合律吕不能主變之不可會之無由此全聲也司樂氏非全士安得不甚謝之嗟乎司樂氏欲以金石之順和絲竹之流妙宫商角羽豐然迭生以化全士之耳猶以懸水淙石激淺注深清瀛㴩溶不變司樂氏之心嗚呼天下誰為全士能愛夫全聲也
  捕蛇說          柳宗元
  永之野産異蛇黑質而白章觸草木盡死以齧人無禦之者然得而腊之以為餌可以已大風攣踠瘻癘去死肌殺三蟲其始太毉以王命聚之歲賦其二募有能捕之者當其租入永之人争犇走焉有蔣氏者專其利三世矣問之曰吾祖死於是吾父死於是今吾嗣為之十二年幾死者數矣言之貌若甚慼者余悲之且曰若毒之乎余將告于莅事者更若役復若賦則何如蔣氏大慼汪然出涕曰君將哀而生之乎則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復吾賦不幸之甚也嚮吾不為斯役則久已病矣自吾之三世居是鄉積于今六十歲矣而鄉鄰之生日慼殫其地之出竭其廬之入號呼而轉徙飢渴而頓踣觸風雨犯寒暑呼噓毒癘往往而死者相藉也曩與吾祖居者今其室十無一焉與吾父居者今其室十無二三焉與吾居十二年者今其室十無四五焉非死而徙爾而吾以捕蛇獨存悍吏之來吾鄉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譁然而駭者雖雞狗不得寜焉吾恂恂而起視其缶而吾蛇尚存則弛然而卧謹食之時而獻焉退而甘食其土之有以盡吾齒蓋一歲之犯死者二焉其餘則熈熈而樂豈若吾鄉鄰之旦旦有是哉今雖死乎此比吾鄉鄰之死則已後矣人安敢懼毒邪余聞而愈悲孔子曰苛政猛於虎也吾常疑乎是今以蔣氏觀之猶信鳴呼孰知賦歛之毒有甚是蛇者乎故為之說以俟乎觀人風者得焉
  貓虎說          來 鵠
  農民將有事於原野其老曰遵故實以全其秋庶可望矣乃具所嗜為獸之羞祝而迎曰鼠者吾其貓乎豕者吾其虎乎其幼慼曰迎貓可也迎虎可乎豕盗於田逐之而去虎來無豕餒將若何抑又聞虎者不可與之全物恐其決之之怒也不可與之生物恐其殺之之怒也如得其豕生而且全其怒滋甚射之擭胡化切之猶畏其來況迎之邪噫吾亡無日矣或有決於鄉先生先生听然而笑曰為鼠迎貓為豕迎虎皆為害乎食也然而貪吏奪之又迎何物焉由是知其不免乃撤所嗜不復議貓虎
  說鶻           柳宗元
  有鷙曰鶻者巢于長安薦福浮圗有年矣浮圗之人室于其下者伺之甚熟為余說之曰冬日之夕是鶻也必取鳥之盈握者完而致之以燠其爪掌左右易之且則執而上浮圗之跂焉縱之延其首以望極其所如往必背而去之焉苟東矣則是日也不東逐南北亦然嗚呼孰謂爪吻毛翮之物而不為仁義器邪是故無號位爵禄之欲里閭親戚朋友之愛也出乎鷇夘而知攫食決裂之事爾不為其他凡食類之飢唯旦為甚今忍而釋之以有報也是不亦卓然有立者乎用其力而愛其死以忘其飢又逺而違之非仁義之道邪𢘆其道一其志不欺其心斯固世之所難得也余又疾夫今之說曰以喣喣而黙徐徐而俯者善之徒以翹翹而癘炳炳而白者暴之徒今夫梟鵂晦於晝而神於夜䑕不宂寢廟循牆而走是不近於喣喣者邪今夫鶻其立趯然其動砉然其視的然其鳴革然是不近於翹翹者邪由是而觀其所為則今之說為未得也孰若鶻者吾願從之毛邪翮邪胡不我施寂寥太清樂以忘飢
  說天雞          羅 隠
  狙氏子不得父術而得雞之性焉其畜養者冠距不舉毛羽不彰兀然若無飲啄意洎見敵則他雞之雄也伺晨則他雞之先也故謂之天雞狙氏死傳其術於子焉且反先人之道非毛羽彩錯觜距銛利者不與其棲無復向時伺晨之儔見敵之勇峨冠髙步飲啄而已吁道之壊矣有是夫
  田說           羅 衮
  一夫田甲氏乙氏判而農之乙氏糞其田田善收甲氏以為不善守天地之和風雨之絜而不善收噫造化之功不如糞土乎
  竄利說          李 甘
  吾竄乎奚竄吾竄利也利所趨也所竄也吾將為之所為也吾豈為人之所為也哉今是頑人曾無不忍之心然常獨有忍心者繇害於利也且謂螻螾大於麋鹿則許之乎聲不許也然人顧而遭螻螾則迂足而活之過而傷螻螾則失聲而痛之顧而見麋鹿則援弓而逐之幸而中麋鹿則失聲而喜之忍於大者不忍於小者何歟麋鹿利於口腹也螻螾不利也故居於利則雖麋鹿忍也不居於利則螻螾不忍也然則羈於利而忍於麋鹿者獨小人邪長人有甚焉長人則果忍於人矣烏有是哉前有将官兵以誅𢘆蔡叛者不十餘戰而能殺萬人則師喜不能殺萬人則師耻豈翅忍乎從有侈富而劫死者有怨曠而姦死者有飢寒而道路死者有加兵死之數今是長人固有不忍之心然獨時有忍心者亦繇害於利也是故利滋慱者忍滋多也吾方與之角利將在所不忍乎故曰吾竄乎奚竄吾竄利也如此俛讀倚詠孳孳於策試者竄而非邪然吾之所竄竄乎心也不竄乎身昔者趙狐正晉先盟五合諸侯傳曰生不及利彼豈竄吾身哉
  原晉亂說         楊 䕫
  晉室南遷制度草剏承永嘉之後囂風未除廷臣中猶以謝鯤輕佻王澄曠誕競相祖習以為髙達卞壺厲色於朝曰帝祚流移社稷傾蕩職兹浮偽致此隳敗猶欲崇慕虛誕汙蠧時風奏請鞫之以正頽俗王導庾亮抑之而止噫西晉之亂百代所悲移都江左是㓗源端本之日也猶乃翼虛駕偽崇扇佻薄躡諸敗跡踵其覆轍以此剏立朝綱基搆王業何異登膠舩而汎巨浸操朽索以馭奔駟乎設或行卞壺之奏黜屏浮偽登進淳實左右大法維持紀綱則晉祚亦未可量也其後王敦作逆蘇峻繼亂余以為晉之亂不自敦峻而稔於導亮
  吳相客說         袁 皓
  孫室季壊其相更相語曰不日不月吾其晉臣乎有客前而語曰相君不聞物之化者邪蛇化為龍龍之孫見蛇而笑之謂吾祖之世龍焉殊不知蟒之腥尚存乎大澤之畔家化為國國之孫見家必笑之謂吾祖之世國焉殊不知耕稼之具未朽於厯山之下蓋由知龍而不知蛇知國而不知家噫堯舜聖人也丹均而不能嗣而況吳以干戈而得邪相君諭而泣
  雜說五首         陸龜䝉
  先儒曰瞽叟憎舜使塗廩浚井酖于觴酒欲從而殺之舜謀於二女二女教以烏工龍工藥浴注一云泟豕而後免矣夫勢之重壯夫不能不畏位之尊聖人不得不敬况舜壻于天子頑囂嫚戾者獨不畏之又從而殺之且堯之妻二女帥九子觀舜之德舜乃受教於女子其術怪且如是是不教人以孝道教人以術免也固堯使勗之非觀德也何足以天下付
  邰侯姜女之生子也始弃之命之曰弃宋苪司徒之生女也始弃之亦命之曰弃邰弃為稷官蒸民賴之宋弃美而生佐幾移於宋國名之同也奚傷舜重瞳子項羽亦重瞳子形之類也奚病擇其道如何耳季札以樂卜趙孟以詩卜襄仲歸父以言卜子游子夏以威儀卜沈尹戍以政卜孔成子以禮卜其應也如響無他圗在精誠而已不精誠者不能自卜況吉凶他人乎
  傳曰武王罷朝而襪系絶顧左右無可使結者衛褚師呼聲子結襪而登席漢廷尉為王生結襪襪之有帶其來尚矣今獨亡之嗚呼古之制亡者十八九奚襪帶之足云
  柳下季之妻誄其夫門人不能竄一字吕不韋作春秋秦人不敢損一字德與刑如何哉
  雜說四首          韓 愈
  龍噓氣成雲雲固弗靈於龍也然龍乗是氣茫洋窮乎𤣥間薄日月伏光景感震電神變化水下土汨陵谷雲亦靈怪矣哉雲龍之所能使為靈也若龍之靈則非雲之所能使為靈也然龍弗得雲無以神其靈矣失其所憑依信不可與異哉其所憑依乃其所自為也易曰雲從龍既曰龍雲從之矣
  善醫人者不視人之肥瘠察其脉之病否而已矣善計天下者不視天下之安危察其紀綱理亂而已矣天下者人也安危者肥瘠也紀綱者脉也脉不病雖瘠不害脉病而肥者死矣通於此說者其知所以為天下乎夏殷周之衰也諸侯作而戰伐日行矣傳數十王而天下不傾者紀綱存焉耳秦之王天下也無分勢於諸侯聚兵而焚之傳二帝而天下傾者紀綱亡焉耳是故四支雖無故不足恃也脉而已矣四海雖無事不足矜也紀綱而已矣憂其所可恃懼其所可矜善醫善計者謂之天扶與之易曰視履考祥善醫善計者為之
  談生云崔山君傳稱鶴言者豈不怪哉然吾觀於人其能盡其性而不類於禽獸異物者希矣將憤世嫉邪長往而不來者之所為乎昔之聖者其首有若牛者其形有若蛇者其喙有若鳥者其貌有若䝉倛者彼皆貌似而心不同焉可謂之非人邪即有平脅曼膚顔如渥丹美而狼者貌則人矣其心則禽獸人惡可謂之人邪然則觀貌之是非不若論其心與其行事之可否為不失也怪神之事孔子之徒不言予將特取其憤世嫉邪而作之故題之云爾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秪辱於奴𨽻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里稱也馬之千里者一食或盡粟一石食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馬雖有千里之能食不飽力不足材美不外見欲與常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材鳴之而不能通其意執策而臨之曰天下無良馬嗚呼其真無馬邪其真不知馬也邪
  祀黄熊評         程 晏
  傳曰子産聘晉晉侯有疾夢熊以為厲鬼子産曰鮌之神化為黄熊鮌為夏郊三代祀之晉為盟主未之祀乎遂使祀之而杜預又注曰言周衰晉為盟主得佐天子祀羣神也曰異乎吾之說也若鮌為夏郊三代祀之即掌周禮者存焉晉為主盟豈天子祀典冝諸侯而僭之邪是不可祀之者一也羽山又非晉望是不可祀之者二也鮌若為天下厲即有天子太厲司其祀矣是不可祀之者三也若為一國之厲即有侯東海者國厲司其祀矣是不可祀之者四也況祀為夏后鮌有歸祀又不為厲是不可祀者五也子産言祟厲之事有二吾取其一焉言實沈臺駘之祟吾取之矣黄熊之厲吾不敢聞晉侯方疾其或荒邪内作偶夢色象之一物謂之黄熊安可執加鮌厲而為昬越之祀哉
  漢史賛桑𢎞羊評      張 彧
  班固稱𢎞羊擢於賈豎方以版築飯牛且謂漢之得人於兹為盛又與仲舒石建汲黯日磾等二十餘人並論而談殆不然矣夫君人者務於得賢故不隔卑鄙將慮賢者之處賤不謂賤者之必賢古者乃欲以伊尹負鼎取類於庖人太公坐釣永備於漁叟不亦逺哉且上之所欲人必有成之者故曹伯好田則公孫疆出陳侯好色則儀行父至殷辛滛酗則惡來革進周厲貪虐則榮夷公起漢武殘剥四海則桑𢎞羊擢其所由來者久矣書曰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抑為此也季孫用田賦孔子書而過之以其踰周公之制也而況攘臂抵掌力為天下聚歛之人乎義也者君子所死生而小人之所不及利也者小人之所赴蹈而君子之所不忍為漢武必欲行先王之道守髙祖之法則焉用𢎞羊欲奪萬姓之利閉生人之資則天下市籍小人皆能之矣亦何獨𢎞羊乎善為盜者藝愈精而罪愈重盜愈利而主愈害𢎞羊善心計幹鹽鐵㭊秋毫令吏坐販不顧王者之體府庫盈而王澤竭一身幸而四海窮於𢎞羊之計則得矣漢亦何負於𢎞羊哉卜式絜已自守不及時政知𢎞羊罪欲烹以致雨孟堅躬修國史垂法來代奈何以錐刀異類齒得人之論一言不智其若是乎


  唐文粹巻四十七cq=78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四十八
  宋 姚鉉 編
  古文庚揔一十五首
  符命一
  貞符柳宗元
  論兵二
  罪言杜牧
  原十六衛
  折微十二
  帝王所尚問李翺
  漢武山呼羅隠
  子髙之讓
  䝉叟遺意
  詰鳯陳黯
  登華㫖沈顔
  窮達志程晏
  禹書上劉蛻
  禹書下
  斷非聖人事李商隠
  讓非賢人事
  知道房千里
  貞符           柳宗元
  負罪臣宗元惶恐言臣所貶州流人吳武陵為臣言董仲舒對三代受命之符誠然非邪臣曰非也何獨仲舒爾自司馬相如劉向揚雄班彪彪子固皆㳂襲嗤嗤推古瑞物以配受命其言類滛巫瞽史誑亂後代不足以知聖人立極之本顯至德揚大功甚失厥趣臣為尚書郎時甞著貞符言唐家正德受命於生人之意累積厚久冝享年無極之義本末閎闊會貶逐中輟不克究備武陵即叩頭邀臣此大事不冝以辱故休缺使聖王之典不立無以抑詭類㧞正道表覈萬代臣不勝奮激即具為書念終泯没蠻夷不聞于時獨不為也苟一明大道施于人世臣死無所憾用是自決臣宗元稽首拜手以聞曰
  孰稱古初朴䝉空侗而無争厥流以訛越乃奮擊鬬怒震動專肆為滛威曰是不知道唯人之初揔揔而生林林而羣霜雪風雨雷雹暴其外於是乃知架巢空穴挽草木取皮革饑渴牝牡之欲敺其内於是乃知噬禽獸咀果穀合偶而居交焉而争際焉而鬬力大者搏齒利者齧爪剛者决羣衆者軋兵良者殺披披藉藉草野塗血然後強有力者出而治之往往為曹於險阻號令起而君臣什伍之法立德紹者嗣道怠者奪於是有聖人焉曰黄帝造其兵車交貫乎其内一統類齊制量然猶大公之道不克建於是有聖人焉曰堯置州牧四嶽持而綱之立有德有功有才有能者參而維之運臂率指屈伸把握莫不統率堯年老舉聖人而禪焉大公乃克建由是觀之厥初罔不極亂而後稍可為世也以非德不樹故仲尼叙書於堯曰克明俊德於舜曰濬哲文明於禹曰文命祗承于帝於湯曰克寛克仁彰信兆民於武王曰有道曾孫稽揆典誓貞哉惟兹德實受命之符以奠永祀後之妖滛嚚昬好怪之徒乃始陳大電大虹𤣥鳥巨跡白狼白魚流火之烏以為符斯皆詭譎闊誕甚可羞也而莫知本于厥貞漢用大度克懐于有氓登能庸賢濯痍煦寒以瘳以熈兹其為符也而其妄臣乃下取虺蛇上引天光推類號休用夸誣于無知之氓增以騶虞神鼎脅敺縱㬰俾東之泰山石閭作大號謂之封禪皆尚書所無有莽述承效卒奮驁逆其後有賢帝曰光武克綏天下復承舊物猶崇赤伏以玷厥德魏晉而下尨亂鈎裂厥符不貞邦用不靖亦罔克久駮乎無以議為也積大亂至于隋氏環四海以為鼎跨九垠以為鑪亹以毒燎煽以虐熖其人沸涌灼爛號呼騰蹈莫有救止於是大聖乃起丕降霖雨濬滌蕩沃蒸為清氣流為冷風人乃漻然休然相睎以生相持以成相彌以寧㭬斮屠剔膏流節離之禍不作而人乃克完平舒愉尸其肌膚以達于夷途焚坼抵掎奔走轉徙之害不起而人乃克鳩類集族歌舞恱懌用祗于元德徒奮袒呼犒迎羲旅讙動六合至于麾下大盜豪據阻命遏德羲威殄戮咸墜厥緒無劉于虐人乃並受休嘉去隋氏克歸于唐躑躅謳歌灝灝和寧帝庸威慄惟人之為敬奠厥賦積藏于下是謂豐國鄉為羲廩歛發謹飭歲丁大侵人以有年簡于厥刑不殘而懲是謂嚴威小屬而支大生而孥愷悌祗敬用底于理凡其所欲不謁而獲凡其所惡不祈而息四夷稽服不作兵革不竭貨力丕揚于後嗣用垂于帝式十聖濟厥理孝仁平寛惟祖之則澤久而逾深仁增而益髙人之戴唐永永無窮是故受命不于天于其人休符不于祥于其仁惟人之仁匪祥于天匪祥于天兹惟貞符哉未有䘮仁而久者也未有恃祥而夀者也商之王以桑穀昌以雉雊大宋之君以法星夀鄭以龍衰魯以麟弱白雉亡漢黄犀死莽惡在其為符也不勝唐德之代光紹明濬深鴻龎大保人斯無彊冝薦于郊廟文之雅詩祗告于德之休帝曰諶哉乃黜休祥之奏究貞符之奥思德之所未大求仁之所未備以極于邦理以敬于人事其詩曰
  於穆敬德黎人皇之惟貞厥符浩浩將之仁凾于膚刃莫畢屠澤熯于⿱沸炎以澣殄厥凶德乃敺乃夷懿其休風是煦是吹父子熈熈相寧以嬉賦徹而藏厚我糗糧刑輕以清俾我靡傷貽我子孫百代是康十聖嗣于理仁后之子子思孝父易患于已拱之戴之神其祐爾載揚于雅承天之嘏天之誠神冝鑒于仁神之曷依冝仁之歸濮㳂于北祝栗于南幅貟西東祗一乃心祝唐之紀後天罔墜祝皇之夀與地咸久曷從神之心誠篤之神恊人同道以告之俾億萬年不震不危我代之延永永毗之仁增以崇曷不爾思有號于天僉曰鳴呼咨爾皇靈無替厥符
  罪言           杜 牧
  國家大事某不當言實言之有罪故以云生人常病兵兵祖於山東𦙍於天下不得山東兵不可死山東之地禹畫九土一曰兾州舜以其分太大離為幽州為并州程其水土與河南等常重十一二故其人沈鷙多材力重許可能辛苦自魏晉已下𦙍浮羨滛工機纎雜意態百出俗益卑𡚁人益脆弱唯山東敦五種本兵矢他不能蕩而自若也復産徤馬下者日馳二百里所以兵常當天下兾州以其恃強不循理兾其必破弱雖已破兾其復強大也并州力足以并吞也幽州幽隂慘殺也故聖人因其風俗以為之名黄帝時蚩尤為兵階阪泉今嬀川縣自後帝王多居其地豈尚其俗都之邪自周劣齊霸不一世晉大常傭役諸侯至秦萃銳三晉經六世乃能得韓遂折天下脊復得趙因拾取諸國秦末韓信聮齊有之故蒯通知漢楚輕重在信光武始於上谷成於鄗魏武舉官渡三分天下有其二晉亂胡作至宋武號為英雄得蜀得闗中盡得河南地十分天下有八然不能使一人渡河以窺胡至于髙齊荒蕩宇文取得隋文因以滅陳五百年間天下乃一家隋文非宋武敵也是宋不得山東隋得山東故隋為王宋為霸由此言之山東王者不得不可為王霸者不得不可為霸猾賊得之是以致天下不安國家天寳末燕盜徐起出入成臯函潼間若涉無人地郭李輩常以兵五十萬不能過鄴自爾一百餘城天下力盡不得尺寸人望之若廻鶻吐蕃義無有敢窺者國家因之畦河修障戍塞其術蹊齊魯梁蔡被其風流因亦為冦以裏拓表以表撐裏混𣻳廻轉顛倒横斜未嘗五年間不戰生人日頓委四夷日昌熾天子因之幸陜幸漢中焦焦然七十餘年矣鳴呼運遭孝武澣衣一肉不畋不樂自卑冗中㧞取將相凡十三年乃能盡得河南山西地洗削更革罔不順適唯山東不服亦再攻之皆不利以返豈天使生人未至於帖泰邪豈其人謀未至邪何其艱哉何其艱哉今日天子聖明超出古昔志於理平若欲悉使生人無事其要在先去兵不得山東兵不可去是兵殺人無有已也今者上策莫如自治何者當貞元時山東有燕趙魏叛河南有齊蔡叛梁徐陳汝白馬津盟津裏鄧安黄夀春皆戍厚兵凡此十餘所纔足自䕶治所資不輟一人以他使遂使我力解勢弛熟視不軌者無可奈何階此蜀亦叛吳亦叛其他未叛者皆迎時上下不可保信自元和初至今二十九年間得蜀得吳得蔡得齊凡收郡縣二百餘城所未能得唯山東百城耳土地人户財物甲兵校之往年豈不綽綽乎亦足自以為治也法令制度品式條章果自治乎賢才奸惡搜選置捨果自洽乎障戍鎮守干戈車馬果自治乎井閭阡陌倉廩財賦果自治乎如不果自治是助虜為虐環土三千里植根七十年復有天下隂為之助則安可以取故曰上策莫如自治中策莫如取魏魏於山東最重於河南亦最重何者魏在山東以其能遮趙也既不可越魏以取趙固不可越趙以取燕是燕趙常取重於魏魏常操燕趙之性命也故魏在山東最重黎陽距白馬津三十里新鄉距盟津一百五十里黎陽新鄉並屬衛州陴壘相望朝駕暮戰是二津虜能潰一則馳入成臯不數日間故魏於河南間亦最重今日願以近事明之元和中纂天下兵誅蔡誅齊頓之五年無山東憂者以能得魏也田𢎞正來降昨日誅滄頓之三年無山東憂者亦以能得魏也史憲誠來降長慶初誅趙一日五諸侯兵四出潰解以失魏也田布死昨日誅趙一日罷如長慶時亦以失魏也李聽敗故河南山東之輕重常懸在魏明白可知也非魏強大能致如此地形使然也故曰取魏為中策最下策為浪戰不計地勢不審攻守是也兵多粟多敺人使戰者便於守兵少粟少人不敺自戰者便於戰故我常失於戰虜常困於守山東之人叛且三五世矣今之後生所見言語舉止無非叛也以為事理正當如此沈酣入骨髓無以為非者指示順向詆侵族臠語曰叛去酋酋起矣至於有圍急食盡餤屍以戰以此為俗豈可與決一勝一負哉自十餘年來凡三收趙食盡且下堯山敗郗尚書趙復振下愽敗社良趙復振館陶敗李聽趙復振故曰不計地勢不審攻守為浪戰最下策也
  原十六衛
  國家始踵隋制開十六衛將軍緫三十員屬官緫一百二十八員置守分部夾峙禁省厥初厯今未始替削然自今觀之設官言無謂者其十六衛乎本原事跡其實天下之大命也始自貞觀中既武遂文内以十六衛畜養武臣襃公鄂公之徒並為諸衛將軍外開折衝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儲兵伍或有不幸方二三千里為冦土數十百萬人為冦兵蠻夷戎狄踐踏四作此時戎臣當提兵居外至如天下平一暴㪍消削單車一符將命四走莫不信順此時戎臣當提兵居内當其居内也官為將軍綬有朱紫章有金銀千百騎趍奉朝謁第觀車馬歌兒舞女念功賞勞出於曲賜所部之兵散舍諸府上府不越一千二百人五百七十四府凡有四十萬人三時耕稼襏襫⿰耒一時治武騎劒兵矢禆衛以課父兄相言不得業他籍藏將府伍散田畝力解勢破人人自愛雖有蚩尤為師帥亦不可使為亂耳及其當居外也緣部之兵被檄乃來受命於朝不見妻子斧鉞在前爵賞在後以首争首以力搏力飄暴交捽豈暇異略雖有蚩尤為師帥亦無能為叛也自貞觀至于開元末百三十年間戎臣兵伍未始逆簒此聖人所能柄統輕重制障表裏聖算神術也至于開元末愚儒奏章曰天下文勝矣請罷府兵詔曰可武夫奏章曰天下力強矣請搏四夷詔曰可於是府兵内剷邊兵外作戎臣兵伍湍奔矢往内無一人矣起遼走蜀繚絡萬里事五強冦奚契丹吐蕃雲南大石國十餘年中亡百萬人尾大中乾成為偏重去聲而天下焮然根萌燼燃七聖旰食求欲除之且不能也由此觀之戎臣兵伍豈可一日使出落鈐鍵哉然為國者不能無也居外則叛韓燕七國近者禄山僕固是也居内則簒卓莽曹馬已下是也使外不叛内不簒兵不離伍無自焚之患將保頸領無烹狗之論古今已還法術最長其置府立衛乎近代已來於其將也𡚁復為甚也人囂曰廷詔命將矣名出視之率市兒輩蓋多賂金玉負倚幽隂折劵交貨所能也絶不識父兄禮義之教復無慷慨感槩之氣百城千里一朝得之其強傑愎㪍者則撓削法制不使縳已斬族忠良不使違已力壹勢便罔不為冦其隂泥去聲巧狡者亦能家算口斂委於邪倖由卿市公去郡得都四復所治指為别館或一夫不幸而夀則戛割生人略匝天下是以天下每每兵亂涌溢齊人乾耗鄉黨風俗滛窳衰薄教化恩澤擁抑不下召來災殄被及牛馬嗟乎自愚而知之人其盡知之乎且武者任誅如天時有秋文者任治如天時有春是天不能倒春秋是豪傑不能揔文武是此輩受鉞誅暴乎曰於是乎在某人行教乎曰於是乎在欲禍蠧不作者未之有也伏惟文皇帝十六衛之㫖誰復而原其實天下之大命也故作原十六衛
  帝王所尚問        李 翺
  夏尚忠殷尚敬周尚文何也帝王之道非尚忠也非尚敬與文也因時之變以承其弊而已矣救野莫如敬救鬼莫如文救僿莫如忠循環終始迭相為救如火蔓而燒也人知其勝之于水矣勝于水者上也水之潰遏其流者則必大為之防矣故夏之政忠湯之政敬武王之政尚文各適其宜也如武王居禹之時則尚忠矣湯居武王之時則尚文矣禹與湯交地而居則夏先敬而殷尚乎忠矣故適時之宜而補其不得者三王也使黄帝堯舜居三王之天下則亦必為禹湯武王之所為矣繇是觀之五帝之與夏商周一道也若救殷之鬼不以文而曰我必以夏之忠而化之是猶適于南而北轅其到也無日矣孔子聖人之大者也若孔子王天下而傳周其救文之弊也亦必尚乎夏道矣是文與忠敬皆非帝王之所尚也乃帝王之所以合變而行權者也因時之變以承其弊者也不可休而作為之者也
  漢武山呼         羅 隠
  人之性未有生而侈縱者苟非其正則人能壊之事能壊之物能壊之雖貴賤則殊及其壊一也前後左右之諛佞者人壊之也窮游極觀者事壊之也發於感寤者物壊之也是三者有一於是則為國之大蠧孝武承富庻之後聽左右之說窮游觀之靡乃東封焉蓋所以祈其身而不祈其歲時也由是萬歲之聲發於感寤然後踰遼越海勞師弊俗以至於百姓困窮者東山萬歲之聲也以一山之聲猶若是況千口萬舌乎是以東封之呼不得以為祥而為英主之不幸
  子髙之讓
  有絜其大而舉其髙以授人者彼則曰隘矣哉挈而舉者曰以吾所得之廣大曾不若彼人之心又安可以施於彼乎於是退而悸慄不敢以所得為有伯成子髙讓禹者非所以小黄屋之尊也夫安九州之大據兆人之上志得意遂動適在我鮮有不以荒怠自放者子髙且欲狹禹之心而謹其取也故讓之厥後有卑宫菲食之政
  䝉叟遺意
  上帝既剖混沌氏以支節為山嶽以腸胃為江河一旦慮其掀然而興則下無生類矣於是孕銅鐡於山澤滓魚鹽於江河俾後人攻取之且將以苦混沌之靈而致其必不起也嗚呼混沌氏則不起而人力殫焉
  詰鳳           陳 黯
  嘗得揚雄云君子在治若鳳在亂若鳳謂隠見之得冝也將欲伸之以為鑒迨覽其劇秦美新則有異乎是句絶雄仕漢遇新室之亂既不能去之又懼禍及乃為斯文以媚而取容嗚呼鳳固若是邪果若是則鳳遇繒繳而猶徊𦍤其間邪君子之仕也所以行道道之不行也則可以明其節彼莽之不臣雄時在列冝以君臣之義興亡之理匡救之以行其道苟畏其威愛其死則可㧞簪髙謝以明其節詎有苟禄貪生徇非飾詐廣引秦過以喻惡德則是稔其簒逆也與古之持顛危死名節者背而馳也嚮者所著者鳳之說得不為誣鳳也哉雞常禽也曉晦而不迷其候鳳靈鳥也理亂而不知其時邪噫言之不思有如是邪或曰古人臨危制變亦權道也雄知莽之不可匡也故矯為其辭姑務脫禍是亦權也何過之深歟曰不然夫權者聖人有焉所以不失其道未見捨其道而從其權昔仲尼仕魯以季桓子荒齊樂知其不可匡也乃去之曾不聞矯為其辭以求庸於魯雖仲尼日月其德人之不侔然揚雄亦慕仲尼之教者以著書立説為事得自易哉夫立言者豈不欲人之從教邪且已不能信人況求信於人乎語曰君子先言而後從之斯言可欺也哉
  登華㫖          沈 顔
  嘗讀李肇國史補云韓文公登華嶽之巔顧視其險絕恐慄度不可下乃發狂慟哭而欲縋遺書為訣且譏好竒之過也如是沈子曰吁是不諭文公之㫖邪夫仲尼之悲麟悲不在麟也墨翟之泣絲泣不在絲也且阮籍縱車於途途窮輙慟豈始慮不至邪蓋假事諷時致意於此爾前賢後賢道豈相逺文公憤趣榮貪位之輩若陟懸崖險不能止俾至身危踣蹶然後歎不知稅駕之所焉可及矣悲夫文公之㫖微沈子幾晦乎
  窮達志          程 晏
  君子寧小窮而大達小人寧小達而大窮小者人之役大者人之道也孟子論帝王之道於諸侯諸侯不志我言則去之豈不以小窮而大達歟衛鞅論帝王之道於秦伯秦伯寤於是鞅乃易之以霸強之術而苟容之豈不謂小達而大窮歟君子不患乎無才患乎不知窮達之理也孟子大達逺盜蹊而遵正路者也衛鞅大窮捨正路而趨盜蹊者也秦不知蹊以問鞅鞅指之趨盜蹊而強去也我知盜之蹊而返然之曷若遵正路而逺盜蹊哉
  禹書上          劉 蛻
  以功不就而受誅則可謂勤民而死乎曰不然然則夏之郊也奚不尋其先安得以鯀配曰以功不就則可謂勤民而死也以誅其身則可謂勤其家也不怨君誅而尋父功鯀當誅也傳曰不以家事辭王事既勤其家為天下故報其勤家於夏郊而已矣有鯀之誅而不廢其功禹為其子也不得以天下而擇其功者禹為之事鬼神也微禹之為子先人之罪將不食矣故其子之功由勤父嗣也然則夏郊冝矣於是君誅其怠也而子不怨其家祭其勤也民神弗畔蓋禹以天下不逮事其父而致孝乎鬼神云
  禹書下
  治天下之野見之於夏功而未見於先夏功者久矣夫八年之間生聚非不壊也委積非不耗也帝憂則民愁樂則民喜故以憂樂隠顯而助之帝能治其心故禹後雖以身先天下而不以一身負天下之土石以其得治世之心易使也嗚呼必不得和心之人而為可以智治則豈羽山之下忍不以智獻其父者歟天下見濡手足之禹則不見主階之上以憂樂者也故曰心治乎人也功治乎水也其可獨禹云乎
  斷非聖人事        李商隠
  堯去子舜亦去子周公去弟後世人以為能斷此絕不知聖人事者斷之為義疑而後定者也聖人所行無疑又安用斷聖人持天下以道民不得知聖人理天下以仁義民不得知害去其身未仁也害去其家未仁也害去其國亦未仁也害去其天下亦未仁也害去其後世然後仁也宜而行之謂之義子不肖去子弟不順去弟家國天下後世皆䝉利去害矣不去則反冝然而為之堯舜周公未嘗疑又安用斷故曰斷非聖人事
  讓非賢人事
  世以為能讓其國能讓其天下者為賢此絶不知賢人事者能讓其國能讓其天下是不苟取者耳湯故時非無臣也然其卒佐湯有陞陑之役鳴條之戰竟何人哉非伊尹不可也武故時非無臣也然其卒佐武有牧野之誓白旗之懸果何人哉非太公望不可也苟伊尹之讓汝鳩仲虺太公望之讓太顛閎夭則商周之命其集乎故伊尹之醜夏復歸太公望之發揚蹈厲當此時雖百汝鳩百仲虺伊尹不讓也百太顛百閎夭太公望亦不讓也故曰讓非賢人事
  知道           房千里
  世所以為達者貴爵富祿威刑不勝其用珠玉不勝其計耳熟聲口飫味目厭色斯所謂常情之大欲也世之所以窮者秩不足以庇身祿不足以充用侮不能威辱不能刑聲色不足於耳目滋味不甘於口舌斯所謂常情之大不欲也然而聖人汲汲於禄仕者豈不為是邪曰非也聖人為人者也恒人為巳者也聖人負其資得其地逢其時有其禄然後因其鎡基流其德澤猶水之居髙者決而溉之其浸必廣聖人之所以為榮者導人於仁誼然後使千萬年載其烈光為巍巍之德功以浹於生人者也恒人之為巳者期於厚禄貴位位以私尊禄以私富益尊而愈驕益富而愈汰以滛快一日之欲纔放肆於氣未絶之間者也聖人有其時有其位行其道以及於人無其時無其位奉其道以自飾故聖人進不為榮退不為戚而常得其道恒人幸其時竊其位竭人以自足無其時失其位任其愚以自困故恒人進以為已榮退以為已辱而常失其道孔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圗吾已矣夫孔子歎行已之道足以致是而時王不用已之道道無所施非歎其身食不方丈衣不文繡也恒人之所悲不達者率曰吾妻不能羅𥜗吾兒不得肉食耳豈嘗少及於外物哉聖人以德澤流於人雖九命崇錫不以為厚以其所償果當外其身而公於天下非已幸也恒人無毫毛以禆於人苟幸得祿仕即逸豫以自怡以竊取偷得為大黠其所得幸也孔顔聖賢也豈嘗聞伐樹瓢飲以為巳辱哉姬且亦聖人也豈嘗聞受封攝理以為已幸哉是知聖人之樂也内而𢘆人之樂也外内故常有餘外故常不足有餘故推於人不足故取於人有道之人麤裘索帶而人不鄙之者取其内而不取其外也豪民俠士紫衣金鈎而人不貴之者文飾於外也若然者富貴者文飾於外也彼之所以仁誼者質充於内也西子不華嫫女錦縠是不能易其美惡後之君子窮於時者當思負其内而自篤無以其外而謟人達於時者當思勉其内以自飾無以其外而驕人苟如是庶幾乎知道矣









  唐文粹巻四十八
<集部,總集類,唐文粹>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巻四十九
  宋 姚鉉 編
  古文辛揔一十七首
  毁譽五
  明分皇甫湜
  䜛國沈顔
  段成式
  諷詐王藹
  内夷檄程晏
  時事四
  讀開元雜報孫樵
  書襃城驛
  鞭賈柳宗元
  荆巫羅隠
  變化八
  象化牛僧孺
  移雨神司空圗
  風雨對羅隠
  浪翁觀化元結
  時化
  世化
  蠧化陸龜䝉
  蟹志
  明分           皇甫湜
  天下之是非繫於人不懸於迹一於分不定於所為孰謂人君子小人是也孰謂分君子小人之别是也彼誠君子矣為之無不是彼誠小人矣動而之非故君子指人之過為嫉惡舉人之善為樂賢言已之光美擬於堯禹參於天地為昌言順則為周公變則為伊尹其心定矣其歸一矣雖萬殊百化一於君子而已所謂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小人者不然其過人為毁訾其譽人為比周言已之光美為矜夸變則為賊順則為偽其心定矣其歸一矣雖萬殊百化一於小人而已所謂天下之惡皆歸焉余故曰天下是非繫於人不懸於迹一於分不定於所為横天地絕古今人之所由者二而已
  䜛國           沈 顔
  知倿之䜛䜛忠不知佞之䜛䜛國故人君弗為意也且曰彼誠佞邪予不過寵一臣彼誠忠邪予不過黜一臣予授天命有天下豈少若人乎奈何咈予心而不知寵一佞而百佞進黜一忠而百忠退矧忠者寡而佞者衆乎是以宰嚭䜛子胥而吳滅趙髙䜛李斯而秦亡無極䜛伍奢而楚昭奔靳尚䜛屈原而楚懐囚愚故曰知佞之䜛䜛忠不知佞之䜛䜛國悲夫
  毁            叚成式
  古之非人也張口沫舌指數於衆人人得而防之今之非人也有張其所違嚬慼而憂之人不得而防也豈雕刻機杼有滛巧乎言非有乎
  諷詐           王 藹
  禮法不可斯須而去有以禮法而為災忠信不可斯須而去有以忠信而為禍禮法非災人之端忠信非禍人之本理或有害則禮法忠信為禍人之萌狂瞽人之所惡也效之則恐不及其真荒酗人之所耻也履之則恐不自其性狂瞽誠可惡也荒酗誠可耻也臨難而保全則狂瞽荒酗為藏身之藪禮法忠信直也狂瞽荒酗詐也以之保全則直不如詐之功嗚呼三皇之前無所用五帝之後無所不用
  内夷檄          程 晏
  四夷之民長有重譯而至慕中華之仁義忠信雖身出異域能馳心於華吾不謂之夷矣中國之民長有倔強王化忘弃仁義忠信雖身出於華反竄心於夷吾不謂之華矣竄心於夷非國家之竄爾也自竄心于惡也豈止華其名謂之華夷其名謂之夷邪華其名有夷其心者夷其名有華其心者是知棄仁義忠信於中國者即為中國之夷矣不待四夷之侵我也有悖命中國専倨不王棄彼仁義忠信則不可與人倫齒豈不為中國之夷乎四夷内嚮樂我仁義忠信願為人倫齒者豈不為四夷之華乎記吾言者夷其名尚不為夷矣華其名反不如夷其名者也
  讀開元雜報        孫 樵
  樵曩於襄漢間得數十幅書繫日條事不立首末其略曰某日皇帝親耕籍田行九推禮某日百寮行大射禮於安福樓南某日安北諸蕃君長請扈從封禪某日皇帝自東封還賞賜有差某日宣政門宰相與百寮廷諍十刻罷如此九數十百條樵當時未知何等書徙以為朝廷近所行事有自長安來者出其書示之則曰吾居長安中新天子嗣國及窮虜自潰則見行南郊禮安有籍田事乎況九推非天子禮邪又嘗入太學見叢甓負工而起若皇堂者就視得石刻乃射堂舊址則射禮廢已久矣國家安能行大射禮邪自闗已東水不敗田則旱敗苖百姓人常賦不足至有賣子為豪家役者吾甞背華走洛遇西戌還兵千人縣給一食力屈不支國家安能東封從官禁兵安所仰給邪北虜驚嚙邊甿勢不可控宰相馳出責戰尚未報功況西闗復驚於西戎安有扈從事邪武皇帝時以御史竊議宰相事望嶺南走者四人至今卿士齚舌相戒況宰相陳奏於仗乎安有廷奏諍事邪語未及終有知書者自外來曰此皆開元政事葢當時條布於外者樵後得開元録驗之條條可復云尚以為前朝所行不當盡為墜典及來長安日見條報朝廷事者徒曰今日除某官明日授某官今日幸于某明日日畋于某誠不類數十幅書樵恨生不為太平男子及覩開元中事如奮臂出其間因取其書帛而漫志其末凡補缺文者十三正詭文者十一是歲大中五年
  書襃城驛
  襃城驛號天下第一及得寓目視其沼則淺混而茅視其其舟則離敗而膠庭除甚蕪堂廡甚殘烏覩其所謂宏麗者訊於驛吏則曰忠穆公嘗牧梁州以褒城控二節度治所龍節虎旗馳驛奔軺以去以來轂交蹄劘由是崇侈其驛以示雄大葢當時視他驛為壯且一歲賔至者不下數百輩茍夕得其庇飢得其飽皆暮至朝去者寧有顧惜心邪至如棹舟則必折篙破舷碎鷁而後止漁釣則必枯泉汨泥盡魚而後止至有飼馬於軒宿隼於堂凡所以汚敗室廬糜毁器用官小者其下雖氣猛可制官大者其下益暴横難禁由是日益碎破不與曩類某曹八九輩雖以供饋之隙再三力治之其能補數十百人殘暴乎語未既有老甿笑於傍且曰舉今州縣皆驛也吾聞開元中天下富蕃號為治平踵千里者不裹糧長子孫者不知兵今者天下無金革之聲而户口日益破疆場無侵削之虞而墾田日益寡生民日益困財力日益竭其故何哉凡舉天子共治天下者刺史縣令而已以耳目接於民而政令速於行也今朝廷命官既已輕任刺史縣令而人促數於更易且刺史縣令逺者三歲再更故州縣之政茍有不利於民可以出意革去者其在刺史則曰我即去何用如此當愁醉醲當飢飽鮮囊帛匱金笑與秩終嗚呼州縣者真驛邪矧更代之隙黠吏因緣恣為奸欺以賣州縣者乎如此而欲望生民不困財力不竭户口不破墾田不寡難哉予既揖退老甿條其言書於襃城驛屋壁
  鞭賈           柳宗元
  市之鬻鞭者人問之其賈直五十必曰五萬復之以五十則伏而笑之以五百則小怒五千則大怒必五萬而後可有富者子適市買鞭出五萬持以夸予予視其首則拳蹙而不遂視其握則蹇仄而不植其行水者一去一來而不相承其節朽黑而無文掐之滅爪而不得其所窮舉之翲然若揮虚焉余曰子何取於是而不愛五萬曰吾愛其黄而澤且賈者云余乃召僮爚湯以濯之則遬然枯蒼然白向之黄者梔也澤者蠟也富者不恱然猶持之三年後出東郊争道長樂坂下馬相踶因大擊鞭折而為五六馬踶不已墜於地傷焉視其内則空空然其理若糞壤無所賴者今之梔其貌蠟其言以求賈伎於朝者一誤而過其分則喜當其分則反怒曰余曷不至於公卿然而至焉者亦良多矣居無事雖過三年不害當其有事驅之於陳力之列以禦乎物以夫空空之内糞壤之理而以責其大擊之效惡有不折其用而獲墜傷之患者乎
  荆巫           羅 隠
  荆楚人滛祀者舊矣有巫頗聞於鄉閭其初為人祀也筵席尋常歌迎舞將祈疾者徤起祈歲者豐穰其從為人祀也羊猪鮮肥清酤滿巵祈疾得死祈歲得饑里人忿焉而思之未得適有言者曰吾昔游其家也其家無甚累故為人祀誠必罄乎中而福亦應乎外其胙必散之其後男女蕃息焉衣食廣大焉故為人祀誠不得罄於中而神亦不歆乎外其胙且入其家是人非前聖而後愚蓋牽於心而不暇及人耳以一巫用心尚爾況異於是者乎
  象化           牛僧孺
  象龍禱雨三月不應巫病民𪡌王甚愁孺有言曰王無愁也象之誤也夫龍善化雨而時在乎天天使雨龍得化不使雨龍不得化聖人象龍而救民是乃象其化者也龍之性善學者人之心故象性莫若心而已使性非心可象則鳲鳩之性均而木刻鳲鳩足以象均邪獬豸之性觸而瑰飾獬豸冠足以象觸邪龍以性善化而龍於化人者衣衮則其象不以土木亦明矣湯是以龍其聦而深無不聞也龍其明而髙無不見也言若出為雲而物仰之有隂智若躍乎淵而物觸之有潤天而不雨百姓視王為雨也雖七歲炎炎不聞有咨者而況三月哉
  移雨神          司空圗
  夏滿不雨民前後走神所刳羊豕而跪乞者凡三而後得請民大喜且將報祀愚獨以為惑何者天以神乳育百苗榖必時既豐然後民相率以勞神之勤於事而祀焉今始恡其施以愁疲民是神怠天之職也必希民之求而遂應是神玩天之權也既應而俾民輸怨於天歸惠於已是神攘天之德也推怨何以為義利腥膻之饋何以為仁怠天下之事何以為敬蔑是數者何以為神假曰非吾所得顓然知民之情而不時請於上是亦徒偶於位此愚所以感也噫天不可終謾民不可久侮竊為神危之奈何
  風雨對          羅 隠
  風雨雪霜天地之所權也山川藪澤鬼神之所伏也故風雨不時則歲有饑饉雪霜不時則人有疾病然後禱山川藪澤以致之則風雨雪霜果為鬼神所有也明矣得非天之髙不可以周理而寄之山川地之厚不可以自運而憑之鬼神茍祭祀不時則饑饉作報應不至則疾病生是鬼神用天地之權也而風雨雪霜為牛羊之本矣復何歲時為復何人民為是以大道不旁出懼其弄也大政不問下懼其偷也夫欲何言
  浪翁觀化并序       元 結
  浪翁山野浪老也聞元子亦浪然在山谷病中能記水石草木蟲豸之化亦來說常所化凡四說
  有無相化
  浪翁曰隂陽之氣化為四時四時形化為萬物萬物形全是無化有萬物形盡是有化無此有無相化之說
  有化無
  浪翁曰人或云我立於東西望萬里目極則無人我兩忘終世相無此有無有無相化之說
  無化有
  浪翁曰人或云我來於南北行萬里至無不有人我兩求終世相有此無有無有相化之說
  化相化
  浪翁曰吾觀化於無也何無不有吾觀化於有也何有不無有無更化日以相化化言何極化言何窮
  時化
  元子聞浪翁說化化無窮極因論諭曰翁亦未知時之化也多於此乎曰時焉何化我未之記元子曰於戲時之化也道德為嗜慾化為險薄仁義為貪暴化為凶亂禮樂為耽滛化為侈靡政教為煩急化為苛酷翁能記於此乎時之化也夫婦為溺惑所化化為犬豕父子為惽慾所化化為禽獸兄弟為猜忌所化化為讐敵宗戚為財利所化化為行路朋友為世利所化化為市兒翁能記於此乎時之化也大臣為威權所恣忠信化為姦謀庶官為禁忌所拘公正化為邪佞公族為猜忌所限賢哲化為庸愚人民為征賦所傷州里化為禍邸姦凶為恩幸所迫厮皁化為將相翁能記於此乎時之化也山澤化為井陌或曰盡於草木原野化為狴犴或曰殫於鳥獸江湖化為鼎鑊或曰暴於魚鼈祠廟化為宫寢或曰數於祀禱翁能記於此乎時之化也情性為風俗所化無不作狙狡詐誑之心聲呼為風俗所化無不作諂媚僻滛之辭顔容為風俗所化無不作姦邪慼促之色翁能記於此乎
  世化
  浪翁聞元子說時化歎曰吾昔聞世化可說又異於此昔世之化也天地化為斧鑕日月化為豺虎山澤化為州里木木化為宗族風雨化為邸舎雪霜化為衣裘呻吟化為常聲糞汚化為粱肉一息化為千歲烏犬化為君子元子惑之浪翁曰子不聞往昔世之化也四海之内巷戰門鬬斷骨腐肉萬里相藉天地非斧鑕也邪人民暗夜盜起求食晝遊則死傷相及日月非豺虎也邪人民相與寄身命於絶崖深谷之底始能聲呼動息山澤非州里也邪人民奔走非深林薈叢不能藏蔽草木非宗族也邪人民去鄉國入山海千里一息力盡暫休風雨非邸舎也邪人民相持於死傷之中祼露而行霜雪非衣裘也邪人民勞苦相𡨘瘡痍相痛老弱孤獨相苦死亡不相救呻吟非常聲也邪人民多飢餓溝瀆病傷道路糞汚非梁内也邪人民奔亡潛伏戈矛相拂前傷後死免而存者一息非千歲也邪僵王腐卿相枕路隅鳥獸讓其骨肉烏犬非君子也邪
  蠧化           陸龜䝉
  橘之蠧大如小指首負特角身蹙蹙然類蝤蠐而青翳葉仰齧如飢蠶之速不相上下人或掁觸之輙奮角而怒氣色桀驁一旦視之凝然弗食弗動明日復往則蛻為蝴蝶矣力力拘拘其領未舒䄡黑韝蒼分朱間黄腹填而橢緌纎且長久醉方寤羸枝不揚又明日往則倚薄風露攀緣草樹聳空翅輕瞥然而去或隠蕙隙或留篁端翩旋軒虚颺曵紛拂甚可愛也須臾犯蝥網而膠之引絲環纒牢若桎梏人雖甚憐不可解而縱矣噫秀其外類有文也嘿其中類有德也不朋而遊類絜也無嗜而食類廉也向使前不知為橘之蠧後不見觸蝥之網人謂之鈞天帝居而來今復還矣天下大橘也名位大羽化也封略大蕙篁也茍滅德忘公崇浄飾傲榮其外而枯其内害其本而窒其源得不為大蝥網而膠之乎觀吾之蠧化者可以惕惕
  蟹志
  蟹水族之微者共為蟲也有籍見於禮經載於國語揚雄太𤣥辭晉春秋勤學等篇考於易象為介類與龜鼈剛其外者皆乾之屬也周公所謂旁行者歟叅於藥録食䟽蔓延乎小說其智則未聞也唯左氏紀其為災子雲譏其躁以為郭索後蚓而已蟹始窟穴於沮洳中秋冬交必大出江東人云稻之登也率執一穗以朝其魁然後從其所之蚤夜觱沸指江而奔漁者緯簫承其流而障之曰蟹斷其江之道焉爾然後奔紛越軼遯而去者十六七既入于江則形質𥧲大於舊自江復趨于海如江之狀漁者又斷而求之其越軼遯去者又加多焉既入于海形質益大海人亦異其稱謂矣鳴呼穗而朝其魁不近於義邪捨沮洳之江海自微而務著不近於智邪今之學者始得百家小說而不知孟軻荀揚之道或知之又不汲汲於聖人之言求大中之要何也百家小說沮洳也孟軻荀揚聖人之瀆也六籍者聖人之海也茍不能捨沮洳而求瀆以至于海是人之智反出水蟲下能不悲夫吾是以志其蟹










  唐文粹巻四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卷五十
  宋 姚鉉 撰
  碑一
  嶽瀆祠廟
  后土神祠碑𤣥宗御製張説辭
  西嶽太華山碑𤣥宗御製張説辭
  北嶽𢘆山碑張嘉貞
  南海神廟碑韓愈
  黄陵廟碑
  燕支山神寧齊公祠堂碑楊炎
  后土神祠碑銘并序𤣥宗御製 張 説
  古之王者皆受天命禮樂有權神祗是主郊兆所設雖定於厥居精靈所感則通乎變化大匠歸正旁行不流惟創制者為能之亦安在守文而已雎上祠者本魏地鄈丘之舊而漢家后土之宫汾水合河梁山對麓地形堆阜天然詭異隆崛岉而特起忽盤紆而斗絶景象相傳𦙝蠁如在有物不可以終否有典不可以遂廢故推而行之嵗在癸亥始有事于茲焉在昔后王時邁省方柴燎告極幽隐胥洎大舜則五載一巡武帝則三嵗一祭今時代丕變人神禮煩朕就為損益折以法度一紀再駕亦無闕焉二十年冬勒兵逾萬騎旌旗亘千里校獵上黨至于太原赫威戎於朔陲沛展義於南夏肆覲羣后道有以大備懐柔百神文無而咸秩先是有司宿設恪敬乃事已未師頓于齋官庚申親祀于后祇聖考在天侑而作主何禮不舉靡神不徧往者漢氏之祠也牲以養牛五嵗繭栗所以貴其誠籍以采席六重藁秸不得尚其質事與古反義不經見朕因其地而不因其儀取其得而不取其失凡牲幣法物之事歌舞接神之類咨故實於方澤不遂過於元鼎此皆公卿大夫鴻生鉅儒獻其方聞匡於不逮朕何有也且王者事天明事地察示其本教以孝柰何郊丘之禮猶獨以祈糓為名者邪於戲享于至誠錫以繁祉黄雲蓋於神鼎絳光燭於靈壇自昔已然乃今復見斯固隂精有所寓寳氣為不誣雖寂寥而不動亦動之而斯應顧朕之不徳靈感何從賴累聖儲祉福流所致乃𤯝災肆赦與物更始大賚天下有慶兆人山川鬼神鳥獸魚鼈莫不允若莫不咸寧此所以仰覆載報生殖資元元盡翼翼豈與夫封禪有牒専在求僊祕祝有辭密於移過而已銘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王者母事徳合天明義有大報用協永貞茫茫九土思索其精因天事天因地事地彼汾之曲高雎傑異景象遺光壇場舊位寂寥千祀精靈長閟誣神不祥復古維褀文所無者秩而祭之矧曰后土昔載明祠何必因隂乃為我師意多漢武跡在横汾風流可接簫鼓如聞夀官創制神鼎勒勲古往今来豈無斯文
  西嶽太華山碑銘并序𤣥宗御製
  天有四序星辰辨其分地有五方山嶽鎮其域隂陽交暢則品物形矣精氣相射則神祇著矣西嶽太華山者當少隂用事萬物生華故曰華山踞中土西偏當七宫正位是稱西嶽披圖以察削成而四方信焉立表以算其高五千仞明焉石壁磔堅而雄竦衆山奔走而傾附其氣肅其勢威其行配金其辰直酉前對華陽之國後壓華隂之郡左抱桃林之塞右産藍田之玉諒少昊之下都即蓐收之别館也軒帝遊焉以㑹衆神虞舜柴焉以覲羣后爰自夏氏迄于隋室朝廷五姓載歴三千祀典相因舊章未改壇場廟宇何代不修一禱三祠無嵗而缺所以報生殖事靈神不有怠也故亦祥休明災淫慝未嘗爽也皇天眷祐馨我烈祖奄有萬方逮乎六葉郊天地望山川精意必達墜典咸甄亦命州將四時告䖍加視王秩進號金天若是何者抑有由焉予小子之生也嵗丙戌月仲秋膺少昊之盛徳協太華之本命故常寤寐靈嶽𦙝蠁神交玉帛未陳幽贊必先意而啟椒醑雖薄景福果應期而集𤣥感昭賽可一二而道邪記云下有方士真人金鼎石室上有明星玉女仙草瑶池茅龍一去毛女千祀前代帝王多所僥覬朕學犧文之道故非斯人之徒憂在至道之不𢎞不憂富貴之無永患在蒼生之不理不患年夀之若流以功施四海為長生以業傳百代為不死焉羡置集靈之宫虚望非福立存仙之殿勞思輕學者哉於戲維嶽配天上弼予志予欲大康兆人嶽翼予欲定禮樂諧神人嶽聽予思其維嶽降神生此多士無俾申甫専美于嵩語酌古訓心通神境善而不荅誠而不應未之有也嶽其念哉十有一載孟冬之月歩自京邑幸于洛師停鑾廟下清眺仙掌雲拂石牀霓裳可接風過松嶺仙駕如聞乆勤報徳之願未暇封崇之禮遟迴刻石梗槩銘山萬姓膽予言可復也銘曰
  巉巉大華柱天直上青崖白谷仰見靈掌雄峯峻削菡萏森爽是曰靈嶽衆山之長白帝西下黄河北來隂陽孕育精氣徘徊偶聖呈瑞逢昏降災玉池神挹石室僊開海絶瀛洲天遥𤣥圃偉哉此鎮峥嶸中土鬼神乍遊風雲忽聚高標爀日半璧飛雨自古王者廵方必至龍駕帝服封天禪地南面㑹神西后在位待予治國安人然後徐思其事
  北嶽恒山碑銘并序     張嘉貞
  有國者殷薦于天地望秩山川故災沴不生矣有家者嚴禋于鬼神克諧禮樂故休祐斯應矣由是上下交泰幽明相協五精同朗辰為水其味鹹五鎮俱清𢘆為冬其音羽大哉兹嶽殊於衆山嵩華乃跼於近甸衡岱不踰於方域孰與夫包括綿長經綸中外外夷有四昴宿主胡則延袤以限之中郡有五寳符在代則高襄以臨之其頂也上扶乾門黑帝之宫觀其足也下捺坤軸𤣥神之都府豈止劈兾魏截幽燕拒洪河撑大海𣻳洞合沓半天下之襟帶嵯峨巉巖一宇内之標格者也故知惟土有精惟山有靈窅窅冥冥其道至平其徳至貞氲氲馨馨目之不覩夫形耳之不聞夫聲隂陽不測夫奥所以存像設建祠庭矣稽彼上古洎乎中運五載廵狩百神懐柔皇王令典以之協祚歷數昌期以之交泰粤自嬴漢爰逮周隋匪修匪䖍或僭或侈不勤於省者其政缺非美而封者其事訛於戲黷祭虛陳昭靈㒺荅更張禮秩固待雍熙粤若我唐正百王頽教龔惟我后揚五聖丕烈人神允洽動植和暢乃籍北鎮柴南壇碑西嶽泥東岱是用告厥功祗其祠也故穰穰多福獲於彼顒顒衆心徯於此而今儉狁不熾已方餘辰邉隅於是乎静雨雪其滂乃屢盈尺稼穡於是乎豐豐嵗已成惟君能事斯北廵之禮胥詠其蘇雖黝輅纁旂未由冬覲而圓珪方璧每自天來或事舉必祈福行宜賽則有公卿而奉告命也或四時薦熟三獻酌洗則有侯牧而奉新章也非夫昭信雄直豈有享於明代哉是以河朔人風潔誠而禱蠶糓者多矣春秋孟冬首三之日尤劇蘋藻自羞若從官歛樵蘇不禁孰敢私伐蓋威靈感通以致爾與其淫淊而求者異乎夫道莫先乎真政莫先乎淳參造化以變萬物莫先乎神資皇王以富四海莫先乎人䕶神莫先乎君公正人莫先乎師長丙寅嵗乃命菲才謬兼軍郡欽若明詔持兵導俗無敢懈怠名山大川著乎典式靡不加敬於昭神寢于嶽之陽伊嶽致神惟神主嶽高柯古榦幽蔚隂翳俯仰瞻對精魄肅慕慄然何為故以嗟歎嗟歎之不足於是詠歌歌以發言言以章徳事可追於風雅詞無隐乎聞見神而聽之頌斯作曰
  五宿熒煌風政休咎上經乎乾綱我君順之祚乃久兮五宗盤薄隂化成敗下彰乎坤絡我君欽之福乃介兮天平地成神道助貞人事以寧兮皇極帝力神道助直人事以息兮禎祥日新旣祠旣禋國力斯春兮風雨時若是耕是穫家勤於作兮至神通兮昭冥協和至道黙兮勤敭頌歌大𢘆如礪明徳惟峩
  南海神廟碑文       韓 愈
  海於天地閒為物最鉅自三代聖王莫不祀事考於傳記而南海神次最貴在北東西三神河伯之上號為祝融天寳中天子以為古爵莫貴於公侯故海嶽之祝犧幣之數放而依之所以致崇極於大神今王亦爵也而禮海嶽尚循公侯之事虛王儀而不用非致崇極之意也由是冊尊南海神為廣利王祝號祭式與次俱升因其故廟易而新之在今廣州治之東南海道八十里扶胥之口黄木之灣常以立夏氣至命廣州刺史行事祠下事訖驛聞而刺史常節度五嶺諸軍仍觀察其郡邑於南方事無不統地大以逺故常選用重人旣貴而富且不習海事又當祝時海常多大風將往皆憂感旣進觀顧怖悸故常以疾為解而委事於其副其來已久故明宫齋廬上雨旁風無所蓋障牲酒瘠酸取具臨時水陸之品狼籍籩豆薦祼興俯不中儀式吏滋不恭神不顧享盲風怪雨發作無節人蒙其害元和十二年始詔用前尚書右丞國子祭酒魯國孔公為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以殿南服公正直方嚴中心樂易祗慎所職治人以明事神以誠内外殫盡不為表襮至州之明年將夏祝冊自京師至吏以時告公乃齋祓視冊誓羣有司曰冊有皇帝名乃上所自署其文曰嗣天子某謹遣某官敬祭其恭且嚴如是敢有不承明日吾將宿廟下以供晨事明日吏以風雨白不聽於是州府文武吏士凡百數交謁更諌皆揖而退公遂陞舟風雨少弛櫂夫奏功雲隂解駮日光穿漏波伏不興省牲之夕載暘載隂將事之夜天地開除月星明穊五鼓旣作牽牛正中公乃盛服執笏以入即事文武賔屬俯首聽位各執其職牲肥酒香樽爵静潔降登有數神其醉飽海之百靈祕怪恍惚蜿蜿蜒蜒來慕飲食闔廟旋艫祥飈送颿旗纛旄麾飛揚晻藹鐃鼔嘲轟高管噭譟武夫奮掉工師唱和穹龜長魚踊躍後先乾端坤倪軒豁呈露祀之之嵗風災熄滅人厭魚蟹五糓胥熟明年祀歸又廣廟宫而大之治其庭壇改作東西兩序齋庖之房百用具修明年其時公又固往不懈益䖍嵗仍大和耊艾歌詠始公之至盡除他名之税罷衣食於官之可去者四方之使不以資交以身為帥燕享有時賞與以節公藏私畜上下與足於是免屬州負逋之緡錢廿有四萬米三萬二千斛賦金之州耗金一嵗八百困不能償皆以丐之加西南守長之俸誅其尤無良不聽令者由是皆自重慎法人士之落南不能歸者與流徒之胄百二十八族用其才良而廩其無告者其女子可稼者與之錢財令無失所時刑徳並流方地數千里不識盗賊山行海宿不擇處所事神治人可謂備至矣咸願刻廟石以著厥美而繫以詩乃作詩曰
  南海隂墟祝融之宅即祀于旁帝命南伯吏惰不躬正自令公明用享錫祐我家邦惟明天子惟慎厥使我公在官神人致喜海嶺之陬旣足旣濡胡不均𢎞俾執事樞公行勿遲公無遽歸匪我私公神人具依
  黄陵廟碑
  湘旁有廟曰黄陵自前古立以祠堯之二女舜二妃者庭有碑斷裂分㪚在地其文剥缺考圖記言漢荆州牧劉表景升之立題曰湘夫人碑今驗其文乃晉太康元年又題其額曰虞舜二妃之碑非景升立者秦博士對始皇帝云湘君者堯之二女舜妃者也劉向鄭𤣥亦皆以二妃為湘君而離騷九歌旣有湘君又有湘夫人王逸之解以為湘君者自其水神而謂湘夫人乃二妃也從舜南征三苗不返道死沅湘之間山海經云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郭璞疑二女者帝舜之后不當降小君為其夫人因以二女為天帝之女以余考之璞與王逸俱失也堯之長女娥皇為舜正妃故曰君其二女女英自宜降曰夫人也故楚辭謂娥皇為君謂女英為帝子各以其盛者推言之也禮有小君君毋明其正自得稱君也書曰舜陟方乃死孔安國謂舜升道南方以死或又曰舜死葬蒼梧二妃從之不及溺死沅湘之間余謂竹書記年帝王之沒皆曰陟陟升也謂升天也書曰殷禮陟配天言以道終其徳協天也書紀舜之沒云陟者與竹書周書同文也其下言方乃死者所以釋陟為死也地之勢東南下如言舜南廵而死宜言下方不得言陟方也以此謂舜死葬蒼梧於時二妃從之不及而溺死者皆不可信也二妃旣曰以謀語舜脱舜之厄成舜之聖堯死而舜有天下為天子二妃之力宜常為神食民之祭今之渡湖江者莫敢不進禮廟下元和十四年春余以言事得罪黜為潮州刺史兹地於漢實南海之掲陽癘毒所聚懼不得脱死過廟而禱之其冬移袁州刺史明年九月拜國子祭酒使以私錢十萬抵嶽州願易廟之圯墉腐瓦於刺史王堪長慶元年刺史張愉自京師往與愉故善因謂曰丐我一碑石載二妃廟事且令後世知有子名愉曰諾旣至州報曰碑謹具篆其事俾刻之
  大唐燕支山神寧濟公祠堂碑 楊 炎
  西北之巨鎮曰燕支本匈奴王庭昔漢武納渾邪開右地置武威張掖而山界二郡之間連峯委㑹雲蔚黛起積高之勢四向千里陽崖有栝栢之材備簳革隂壑有堅剛之璞化五兵維人氣雄其畜多馬虜得之以制隂國主天街周以之興秦以之霸漢得之以斷右臂郤南牧西距于海北經于河自外而望上也雄雄乎一氣旁廕朔鹵前衝塞門與積石來朝崑崙相負洎陟蒼蒼臨峻極則形變六合空同大荒青冥在混元之中絶壁掲宇宙之外舊史云封祀之山八中國之外三自夏缺秩奠漢攘疆土于時更而王者莫能配天其意者將纘禹之業以俟聖人乎維唐之三十載賁𤣥化之紀息金革之墟蠢蠢蒸然萃于聖澤於是左丹穴右崆峒古所未賔咸頓首於路門之外天子登神宫勒金版將復美于羣嶽告成于昊蒼議云此山天合氣以正秋方地與神而主戎國俾蚪螭者為師為旅貔虎者為妾為臣不在於巨靈乎其封神為寧濟公錫之鞶帶備厥禮物詔邦牧太子少保哥舒公卜吉日築靈祠于高麓之陽毎嵗盛秋以笙鏞之器錡釡之品率封内以望之索羣神以㑹之亞旅師氏旄頭弩牙金鼓七校車徒十萬從饗于廟庭大閱于山外所以因天界以崇聖功垂地險以恢逺略也觀夫叢巖懸抱烟雨屑窣宫庭晃其角暮林石古而幽隂神其居之可以禱安静矣拊空桑變鍾石神其聽之可以感和樂矣大玉通帛熊蟠桂漿粲其傾筐采物煌煌神其歆之可以祚有年矣維石巖巖日月不老維靈是與生此熊羆神其薦之可以奉吾君矣於戲陳信克享正祠幽感宜乎有祈而降有祭而歆龍也無風雨之愆蛇也無氣焰之作此神之職又何羞焉而作頌曰掲靈山兮天地界勢奔突兮風雲駭峯蹲龍兮入天門氣變蛇兮烟嵐昏祐自天兮得終古備華蟲兮駕朱虎




  唐文粹卷五十



  欽定四庫全書
  唐文粹卷五十一
  宋 姚鉉 撰
  碑二記碑隂文附揔九首
  聖帝一
  虞帝廟碑張謂
  先聖六
  處州孔子廟碑韓愈
  河中府文宣王廟碑常仲孺
  兖州曲阜縣宣聖廟碑李邕
  扶風縣文宣王廟記附程浩
  書處州韓吏部孔子廟碑隂附杜牧
  謁夫子廟文附李觀
  大儒二
  文中子碑皮日休
  文中子碑司空圖
  虞帝廟碑銘并序      張 謂
  堯有天下七十載將遜于位久難其人伯支許由全其節而固讓羲仲龢叔審其才而固辭帝徳合於天天命歸於帝帝盡善也我其試哉由是賔于四門納于百揆星辰合度雷雨不迷堯之二女釐降於内堯之九男服勤於外受昭華之玉允洽人神泥封祀之金大報天地五臣皆進明賞也四族咸黜明刑也先質后文敦俗也貴徳尚齒優賢也于斯之時君明於上人化於下山川鬼神亦莫不寧鳥獸魚鼈衆乎咸若無為而治其聖也歟夫以萬乗之尊一人之貴多見軼其軌度少能窒其嗜欲瑶臺瓊室堯舜則茅茨土階矣玉食寳衣堯舜則藜𦎟皮裘矣歷代多嬪御堯舜顧禮經娶一姓矣自古好征伐堯舜舞干戚懐四夷矣百姓樂堯舜未嘗不樂百姓憂堯舜未嘗不憂歷數之來人以位授我謳歌之去我以位授人其來也嬰於樊籠其去也脱於桎梏形神非吾有天地之委和子孫非吾有天地之委蜕此其所以禪代也近日曹丕父子世為漢賊當鼎易之時發荒唐之論高視前古大夸羣雄猥以漢魏之間輒同堯舜之際此河伯不知於海若盗跖自方於仲尼也古人云堯以義終舜以勤死稽諸祀典永為世教游夏之徒豈誣也哉稱堯見囚小儒之虚誕為禹所放曲士之穿鑿攻乎異端斯害也已九疑北麓三湘南澨帝之遺廟存焉地僻易蕪徒生荆棘水深難渉誰薦蘋蘩先聖不祀後賢之過攝邵陽令前監察御史宇文宣大樹風教小康黎元相岡巒移棟宇前豁林莽得爽塏之地焉下指城隅見祈禱之人焉如或宣室言徴閟宫靈降娥英近侍稷契旁趨則歌南風覲東后朝衆聖㑹羣臣則知湯武不敢升堂自愧于廊廡之下高光不敢及户退慙于閫閾之外成康文景帝所譏焉謂也無孔氏之祖述有顔子之希慕作頌於清芬勒文於𤣥石其銘曰系自顓頊家于勾芒大口竒表重瞳異相俗變山中風移河上其器不窳其人皆讓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惟彼陶唐禪于有虞域中交㤗天下昭蘇彩鳯聽樂黄龍負圖其徳難名元功不宰脱屣城闕遺形江海陵廟有依山川無改象耕未輟鳥耘猶在託此巖阿神心若何蒸嘗昔少俎豆今多百越迢遥九疑嵯峨湘雲古色楚水新波庭羅松桂森若容衛檐度風飈宛如簫韶黎庶以寧隂陽以調慿兹聖靈祚我皇朝
  處州孔子廟碑       韓 愈
  自天子至郡邑守長通得祀而徧天下者惟社稷與孔子焉然而社祭土稷祭榖勾龍與棄乃其佐享非其専主又其位所不屋而壇豈如孔子用王者禮巍然當座以門人為配自天子而下北面拜跪薦祭進退誠敬禮如親弟子者勾龍棄以功孔子以徳固自有次第哉自古多有以功徳得其位者不得常祀勾龍棄孔子皆不得位而得常祀然其祀事皆不如孔子之盛所謂生人已來未有如孔子者其賢過於堯舜逺者此其效歟郡邑皆有孔子廟或不能修事雖設博士弟子或役於有司名存實亡失其所業獨處州刺史鄴侯李繁至官能以為先旣新作孔子廟又令工改顔回至子夏十人像其餘六十子及後大儒公羊高左丘明孟軻荀况伏生毛公韓生董生高堂生揚雄鄭𤣥等數十人皆圖之壁選博士弟子必皆其人又為置講堂教之行禮肄習其中置本錢廩米令可繼處以守廟成躬率吏及博士弟子入學行釋菜禮耆老歎嗟其子弟皆興於學鄴侯尚文其於古記無不貫達故其為政知所先後可歌也⺋乃作詩曰
  惟此廟學鄴侯所作厥初庳下神不以宇先師所處亦窘寒暑乃新斯宫神降其獻講讀有常不誡用勸掲掲元哲有師之尊羣聖嚴嚴大法以存像圖孔肖咸在斯堂以瞻以儀俾不或忘後之君子無廢成美琢詞碑石以贊攸始
  河中府新修文宣王廟碑   常仲孺
  立於水成於氣以位天地勇於震奮於乙是生萬物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若無聖人誰與凖繩故能範而不過類而不遺者也然則乗時設教必生大聖以首之庖羲氏甄才煥文君人子天神農以之首於皇而體至道也軒轅氏推筴命官度方順紀顓頊奉之首於帝而法𤣥徳也夏后氏奠山通川因地制賦殷湯繼之首於王而明大化也理亂相資質文代變洎有周而衰焉平桓以還鴻流蕩然非聖人之述易羲農之道消矣非聖人之辯問軒轅之帝衰矣非聖人之刪書夏殷之王微矣非聖人之作春秋周室卑而諸侯僭矣故夫子彰皇繫帝叙王尊周首於儒而開大教也是知前聖之遺風將絶夫子不得不生中古之彛訓將興夫子不得不作故禮云百代以俟聖人而不惑也有天下者遵其易簡遡其元命可以致於清静遵其廣大𢎞其覆載可以致於雍熙遵其禮讓蹈其夷曠可以致於和平茍或失常滔滔淫源徳滋非而霸功作矣代易於上教尊於下運否於旣往位崇於將來形於國而達於家萬樂和而百禮成郁郁洋洋與日月而終矣巨唐教本六經徳懐三古拯大道於旣溺復醇源於已醨追謚文宣顯用王禮太學之制刑于四方貞元五年秋仲上丁元帥司空侍中咸寧王渾公有獻于先師退而言曰斯廟也左廛右署前軍後府晨暮之間諠闐四起非肅雍致敬之地爰命略址于城得南端安焉出其食之中財任閑人之餘力屬役如素十旬而成祠庭有閑薦設有嚴衅落之禮行饗獻之儀具是則賈之囂薄師之閲習吏之譏訶寂寥于兹矣噫我公以身柱國竭力戴君齊心孔門禀奉如在易曰化而裁之黙而成之公氣和隂陽徳㑹幾義又曰其静也専其動也直公志尚純一行必中正語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公有全社稷之勲合經緯之用又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公有遵理化之勤及人民之信古訓是式新廟奕奕尊異顯赫舉集其門也至哉小子明朝退飛幕府獲祐歎息徘徊敢揚頌聲其辭曰
  昭昭五星𤣥文之經浩浩五行元氣之形維上紀下災昬祥明聖人居中百化適成五星九𤣥醇朴不曜降及堯舜存乎典誥文王旣沒孔子乃紹質文異時日月代照肇自開闢澒洞無跡考于六籍窮古盡昔微禹之功水土共融微儒之風華夷濛濛大聖同徳垂訓作則山川九州禮樂萬國羲軒之道夫子明之百王纘焉仰而營之夫子之教巨唐興之皇帝奉焉式而𢎞之皇帝之化藩翰揚之司空行焉敬而將之肅肅新祠煌煌盛儀祀享不失弦誦以時儒風載揚天地同期
  兖州曲阜縣宣聖廟碑銘并序 李 邕
  嘗觀元化隂藏上帝𤣥造雖道逺不際而運行有符揚攉大抵宣考神用逮人統之可復補天秩之將頽其揆一也昔蚩尤怙賊厥弟驕兵巨力朋徒合緒連禍則皇帝興聖重出羣龍推下濟以君人儆勤略以戡亂逮至横流方割包山其咨轉死為魚鱻食不粒則堯禹並跡振拔隐憂導百川康四國粤若殷禮缺周徳微宋公用鄫楚子問鼎則夫子卓立粲然成章闢邦家之正門播今昔之彛憲此天所以不言而成化聖所以有開而必先其若是者乎故夫子之道消息乎兩儀夫子之徳經營乎三代豈徒小説蓋有異聞夫亭之者莫如天藉之者莫如地教之者莫如夫子且沐其亭而不識其道則不如勿生荷其藉而不由其徳則不如勿運故曰消息乎兩儀者也夫博之者莫如文約之者莫如禮行之者莫如夫子且㑹其文而不揚其業則不如勿傳經其禮而不啟其教則不如勿學上代有以焯序中代有以宗師後代有以丕訓故曰經營乎三代者也噫唐虞之美不必至是贊而大者進聖君也夏桀之惡不必至是擠而毁者激庸君也伊尹之忠不必至是演而數者勉誠節也趙盾之逆不必至是抑而書者誅賊臣也至若論慈廣孝輔仁寵義職此之由於是君臣之位序父子之道明朋友之事興夫婦之倫得雖朗日開覺膏雨潤黷和風清扇安足喻哉借如九皇繼統而政醇七聖同年而道合雖事業廣運而理齊一時未有薄遊大夫僻居下國徳教旣往言滿方來廟食列邦不假手於後續君長萬葉必歸心於素王若此之盛是以騰跨百辟孤絶一人曷成名而可稱蓋取興而為大者也我國家儒教浹宇文思啟天神吏曹以追尊建禮官而崇祀侯襃聖於人爵尸奠享於國庠是用大起學流錫類孝行敦悦施於方國光覆彌於𦙍宗三十五代孫嗣襃聖侯璲芝字藏暉洎族賢元亨等或専門碩儒㒺墜于緒或餘波明哲載揚厥聲乃相與合謀曰夫墟墓之地禮曰自哀聽訟之樹詩曰勿翦一則遇事遺愛一則感物允懐矧乎大聖烈風吾祖鴻美故國封井舊居川岳歟宜其悚神馳魄膝行膜拜陳齋祭奠嚴祠樹繚垣以設防刋豐碑以為表兖州牧京兆韋君珪王國周親人才懿徳明啟風俗休有政教長史河南源晉賔字光國賢操孤興清節特逺納人以禮成俗於師司馬天水狄光字子亮相門開祥雅道踵武聞義必立從事可行録事叅軍東海徐仲連功曹成陽蓋寡疑倉曹大原王道淳𢎞農楊萬石户曹博陵崔少連兵曹范陽張博望法曹安定臯再佺東海徐光彦工曹榮陽鄭璋叅軍扶風竇光訓及曲阜縣令鴈門田思昭主簿吴興施文蔚清河晏𢎞楷等宦緒通徳儒林秀士升堂覩奥遊聖欽風僉同演成乃共經始其銘曰
  元天隂騭大明虛鏡神不利淫物將與正凡曰投艱在此逢聖吞沙薦虐軒黄底定襄陵兆災夏禹文命周道失序夫子應聘刋詩述史盛禮張樂雅頌穆清訓詞昭灼片言一字勸善懲惡誘進後人啟明先覺六順勃興四教皆作茂功濟古至道維來首出列聖席巻羣才大名震耀廣學天開蒸嘗匝宇頌聲窮垓帝念居室以光夀宫建侯于嗣環封厥中孫謀不冺祖徳斯崇乃刋聖烈用廣休風
  扶風縣文宣王廟記     程 浩
  天地吾知至廣也以其無所不覆載日月吾知至明也以其無所不照臨江海吾知至大也以其無所不容納料廣以寸管測景以尺圭航大以一葦廣不能逃其數明不能私其質大不能亡其險偉哉夫子後天地而生知天地之始光天地而沒知天地之終非日非月光之所及者逺不江不海潤之所浸者博三代禮樂吾知其損益百王憲章吾知其消息君臣以位父子以親家國以肥鬼神以享道未可詮其有物釋未可證於無生一以貫之我先師夫子夫子聖人也帝之聖者曰堯王之聖者曰禹師之聖者曰夫子堯之徳有時而息禹之功有時而窮夫子之道久而彌芳逺而彌光用之者昌捨之者亡昔否於周今㤗於唐不然者何被衮而裳垂旒而王者哉扶風古縣也在京之西環渭之北望標關輔之首雄壓劇秦之大有尉曰袁弁者學吞漢臺賢負伊鼎文則變雅行乃矩物其為政也剛以斷其理身也柔而立迴大君之清問動賢相之精選夤奉詔㫖廓新祠宇廟閭岑立宫牆鳥趾睟先師於兩楹羅亞聖於十哲砌蘭有主院柏分行徂庭自肅入室加敬陳牲牢而如在旅籩豆而無筭天下大軍之後也時弊而沒禮域中小康之前也俗媮而迷歸尚儒以戢兵設義而銷戰使人從善逺惡而不自知大哉袁氏之子其用心也至矣邑宰李公才思練逹政心和理風聲樹於丕變甿頌樂而不支縣丞主簿尉等瑯瑘王畿黍稷公器覽容色窺相公之明鏡整鬐鬛趣相公之龍門雲霄坐馳鳴躍可俟浩自帝鄉薄遊鳯翔入境而醉聞佳政告歸而飱味尤績前尉許贄起予能事春秋之徒如何勿書時大歷二年某月日記
  書處州韓吏部孔子廟碑隂  杜 牧
  天不生夫子於中國中國當何如曰不夷狄如也荀卿祖夫子李斯事茍卿一日宰天下盡誘夫子之徒與書坑而焚之曰徒能亂人不若刑名獄吏治世之賢也彼商鞅者能耕能戰能行其法基秦為强曰彼仁義蝨官也可以置之置之言不用也自董仲舒劉向皆言司馬遷良史也而遷以儒分之為九曰博而寡要勞而無功不如道家者流也自有天地已來人無有不死者海上迂怪之士特出言曰黄帝錬丹沙為黄金以餌之晝日乗龍上天誠得其藥可如黄帝以燕昭王之賢破强齊幾於霸秦始皇漢武帝之雄材㓕六强辟四夷盡非凡主也皆甘其説耗天下捐骨肉而不辭至死而不悟莫尊於天地莫嚴於宗廟社稷梁武帝起為梁國者以筍脯麫牲為薦祀之禮曰佛之教牲不可殺以天子之尊捨身為其奴散髮布地親命其徒踐之有天地日月為之主隂陽鬼神為之佐夫子巍然統而辯之復引堯舜禹湯文武周公為之助則其徒不為劣其治不為僻彼四君二臣不為無知一旦不信背而之他仍族滅之儻不生夫子紛紜冥昧百家鬬起是已所是非已所非天下隨其時而宗之誰敢非之縱有非之者欲何所依據而為其辭是楊墨駢慎已降百家之徒廟貎而血食十年一變法百年一改教横斜高下不知止泊彼夷狄者為夷狄之俗一定而不易若不生夫子是知其必不夷狄如也韓吏部夫子廟碑曰天下通祀惟社稷與夫子社稷壇而不屋取異代為配未若夫子巍然當座用王者禮以門人為配自天子至于庶人親北面師之夫子以徳社稷以功固有次第哉因引孟子曰生人已來未有如夫子者也自古稱夫子者多矣稱夫子之徳莫如孟子稱夫子之尊莫如韓吏部故書其碑隂云
  謁夫子廟文        李 觀
  世載儒訓者隴西李氏子觀正詞為㓗執㓗為奠恪以上薦桓撥之十有三祀孟秋之月朔修冕帶問廟而入再拜兩柱之下乃退伏而稱曰於皇夫子之道之徳與天地同施與日月合明乃聖乃神炳乎典謨惟王者得之以事神使民庶人得之以不失其死生諸侯得之以事天子卿大夫得之以保禄位怨災不及其身四時得之而序行天下得之而大同然則天地神人之事昭乎夫子之道之徳也至矣何小子之所竊歎焉斯歎也其惟來學乎其惟乞靈乎曰某不敢然也且夫禮樂浹於明夫子之善道也斯可謂以學矣鬼神瞰於幽夫子之明靈也斯可謂以敬矣孰敢捨道而來學黷敬而乞靈者乎於是再拜而起徊翔而觀章施足徴像設無諠我廟爼豆我王衣冠夫子得之亦無愧言七十之徒亦公亦侯外如君臣内實討論烝烝小子思得其門夫子聖人天錫元精其未生也若超然神遊與兩氣俱存其旣生也遇三季之㑹飄颻湮淪弦歌之音拊而不和仁義之圖卷而靡陳及相魯而有喜色去宋而曰桓魋其如予何聖人之窮乃有如是邪噫俾夫子生於堯之代堯必後舜而先夫子生於舜之代舜則必先夫子而後禹聖人得時化可知也如舜禹生於夫子之年則不過守於田畝之中安有夫子之教垂於無窮若今日之澶漫者乎惟夫子生實陪臣沒乃王爵有聖徳也惟紂生實殷辟死曰獨夫有逆徳也惟爵謚在徳惟徳有聖有逆惟聖逆在人不在於尊嗚呼夫子聖人之極歟鳯鳥不至無其時也秦人燒書文之衰也帝唐爵王徳之興也惟夫子之徳洎唐之徳永而能安古而更新降康下民夐有烈光訖無閒然小子忡忡慄慄拜奠而出匪作匪述
  文中子碑         皮日休
  天不能言隂隲于民民不可縱是生聖賢聖賢之道徳與命符是為堯舜性與命乖是為孔顔噫仲尼之化也不及於一國而被干天下不治於一時而霈及萬世非刪詩書定禮樂贊易道修春秋者乎故孟子疊踵孔聖而贊其道夐出于世而可繼孟氏者復何人哉文中子王氏諱通字仲淹生於陳隋之世以亂世不仕退于汾晉序述六經敷為中説以行教于門人夫仲尼刪詩書定禮樂贊易道修春秋先生則有禮論二十五篇續詩三百六十篇元經三十一篇易贊七十篇孟子之門人有髙第弟子公孫丑萬章焉先生則有薛收李靖魏徴李勣杜如晦房𤣥齡孟子之門人鬱鬱于亂世先生之門人赫赫于盛時較其道與孔孟豈徒然哉設先生生于孔聖之世余恐不在游夏之亞也况七十子歟惜乎徳與命乖不及覩吾唐受命而殁茍唐得而用之貞觀之治不在於房杜禇魏矣後先生二百五十嵗生曰皮子嗜先生道業先生文讀文中子後序尚闕于贊述想先生封隧所在而為銘云
  大道不明天地淪精俟聖暢教乃出先生百氏黜迹六藝騰英道符真宰用失阿衡先生門人為唐之禎差肩哲相接武名卿未踰一紀致我太平先生之功莫之與京
  文中子碑          司空圖
  道制治之大器也儒守其器者耳故聖哲之生受任於天不可斵之以就其時仲尼不用於戰國致其道於孟荀而傳焉得於漢成四百之祚五胡繼亂極於周齊天其或者生文中子以致聖人之用得衆賢而廓之以俟我唐亦天命也故房衛數公皆為其徒恢文武之道以濟貞觀治平之盛今三百年矣宜其碑
  聖魁之柄授必有施臣底之績濟亦厥時子惟善守賦而不私克輸於我貞休之基















  唐文粹卷五十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