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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時薛延陀與其子大度設刺斜殺開血路而走。萬徹追上數里方回,得其降兵二萬餘人,前來與世勣人馬會齊。世勣收軍入朔州。阿耶思力接見,入府坐定。世勣曰:「公堅守邊城,賊人不能攻取,足見公能。」思力曰:「賴總管來救,致保無虞。非某之能也。」世勣大喜,乃安撫軍民,重賞諸將。次日班師,回定襄屯紮,遣人以捷音報入長安。

  卻說太宗知李世勣等已破薛延陀,龍顏大悅,因謂群臣曰:「朕能用人,果見成功。薛延陀再不敢正視中原矣。」長孫無忌曰:「陛下之兵,實為勁敵,四夷莫不懼之。然而薛延陀居北磧,自恃絕遠之地,人莫能討,以致結連別部,為患最深。陛下若不設法以制之,恐是輩今日雖窮而去,後日滋蔓復來也。」上顧侍臣曰:「無忌所見誠遠,朕以薛延陀倔強莫比,今御之有二策:苟非發兵殄滅之,則與其婚姻以撫之耳。」房玄齡進曰:「兵兇器,戰危事。莫若以和親為便。」於是上命兵部侍郎崔敦禮承節使薛延陀,許以新興公主妻之,仍復抽回李世勣軍馬。崔敦禮承詔前往北磧和親,不在話下。

  貞觀十七年春正月,魏徵寢疾。上與太子曰:「幸其第視疾。」徵扶坐於榻前,與上議論。上曰:「公之疾未瘳幾日,政事頗繁。欲待卿入朝剖決。」徵曰:「臣疾已重。恐不足以付陛下望。房玄齡、蕭瑀等,皆有命世之才,陛下不可棄之。朝廷有是數人,足可以致太平也。」上曰:「卿之功績,朕未有深報,將衡山公主,以妻卿之子,庶使姻聯骨肉,世不相忘也。」徵曰:「陛下金枝玉葉,臣子隈陋之質,何敢與天子議親?」上曰:「此朕將報功臣之盛事,卿何必辭。」徵乃令其叔王拜謝。車駕既回,次日近臣奏知:「鄭公魏徵卒。」上聞之,深加傷悼。及遇葬乃命百官赴喪,給羽葆鼓吹,陪葬昭陵。其妻裴氏曰:「徵平生儉素,今葬以羽儀,非其志也。」悉辭不受,惟以布車載柩而葬。太宗親登後苑西樓,望哭盡哀,自制碑文,並為書石,命有司刻之。他日謂侍臣曰:「人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魏徵沒,朕亡一鏡矣。」言之甚悲。

  上乃命畫匠圖畫功臣長孫無忌、趙郡、王孝恭、杜如晦、魏徵、房玄齡、高士廉、尉遲敬德、李靖、蕭瑀、段志賢、劉弘基、屈突通、殷開山、柴紹、長孫順德、張亮、侯君集、張公謹、程知節、虞世南、劉政會、唐儉、李世勣、秦叔寶等,共二十四人於凌煙閣。

  是月,忽洛州近來葉蕃犯界,民不聊生,欲相聚為亂。近臣奏,上詔張亮為洛州都督安撫之。張亮承詔將行,過侯君集家。是時君集自以功高而居下位,因怨望有異志。見張亮來,就留亮小飲數杯,以手相挈,避退左右,而謂亮曰:「我有平一國之功,致怒陛下,鬱鬱殊不聊生。公能反乎?我卻為君從中起,兩勢夾攻,天下可圖也。」張亮笑曰:「堂堂天下,藩鎮諸臣,帶甲百萬,是何等時勢也?今君欲舉此意,又無大軍馬,若強為之,猶飛蛾入燈,自求滅身也。公此事再勿出口,恐漏於外人知的,其禍不小。」張亮言罷,遂別君集而出。次日,會江夏王道宗,從容言於上曰:「君集自負微功,恥在房、李之下。以臣觀之,必將為亂。」上未之信,適張亮密以君集將謀反事奏知。上曰:「卿與君集皆功臣。當下君集與卿語時,旁無他人,若下獄吏證問,君集必不服。卿且勿言。」張亮退出,自赴洛州安撫去了,不題。

  自是太宗待君集如故。忽齊州使臣奏:「都督齊王祐不理國政,惟好酒色畋獵。長史權萬紀諫不聽,錄其過以聞。」太宗覽之,謂侍臣曰:「朕之建封諸王,與群臣熟籌而行,正欲其捍蔽王室,輔翼京師也。今齊王祐為不法事,朕召入朝罪之。」太師房玄齡奏曰:「王之有過,陛下惟遣使諭之,不可遽入其罪。」上從之,遣中使以敕書戒之。中使領旨,徑至齊州來見齊王,宣讀天子敕書。齊王跪聽罷,打發天使還朝,召長史萬紀入,責之曰:「我有何過失,長史錄奏,賣我以為功乎?」萬紀曰:「王好畋獵,傷民之稼穡,朝廷自知之,非臣所奏也。」齊王怒起,退居私室,與左右曰:「必殺萬紀,乃雪吾恨矣。」萬紀知此消息,恐後並得罪,復上表劾齊王左、右數十人,言其每隨齊王出城門,悉解縱鷹犬,勞擾百姓。太過覽表,再遣使按之,詔祐入朝。齊王聽得上遣人來按其狀,又有詔書召入朝,乃與左右謀曰:「攻吾者,乃史萬紀也。不除之,必為內應。我今先殺此賊,然後長驅入長安,以圖大事。」眾皆以為然。獨兵曹杜行敏諫曰:「萬紀無罪,雖屢諫王,欲王歸有德之位。因王不聽,乃奏之。實有大功,今何以將殺之?」齊王祐曰:「彼窺吾過失上奏,以致天朝使人來按我罪。安得不殺之!」遂不聽行敏言,密遣人召萬紀至後堂殺之。萬紀臨死揚言曰:「今王殺我,王之禍亦不遠矣。」齊王既殺了萬紀,驅都郊百姓,悉入城中,繕甲兵,深溝高壑,先為守禦之計。

  卻說近臣奏知:「齊王拒抗天使,殺了長史權萬紀。即目準備欲起謀叛。」太宗大怒曰:「不正乎內,何以安外?」詔總管李世勣發兵討之。世勣辭行,上賜手敕曰:「吾常戒汝勿近小人,正為此耳。」世勣奏曰:「臣雖領旨討齊王,兵至其地,自有方略。使王知懼入朝,則陛下不必促兵恐之。」上允奏。世勣人馬離長安,望齊州進發。兵未至齊,忽轅門外報:「齊州府兵曹杜行敏等,見齊王祐的意謀叛,執之解送京師。今特來見總管。」世勣聽說,即召行敏入問之。行敏曰:「齊王自殺了權萬紀,日日招集人馬,將反入京師。以行敏不從,又將謀誅我等。故執之以見天子。」世勣大喜,乃下令班師回長安。次早世勣與杜行敏解進齊王祐朝見。太宗面責之曰:「吾往年以汝等分領諸州,臨別綣戀之言,曾不記耶?爾守齊地,富貴何所相虧?而起不軌謀,妄殺功臣!」言罷,因下詔賜死。其黨逆伏誅者五十餘人。上檢閱祐家所積文疏,得記室孫處約諫書,嗟賞之,並官杜行敏有功者數人。

  貞觀十七年夏四月,太宗以齊王祐得罪伏誅,謂侍臣曰:「朕以勤勞,奄有天下。身冒矢石者屢矣。今賴諸公相輔,即居大位,每日兢兢業業,惟恐失之。今太子承乾不好詩書,未識治體,異日何以承統紀乎?」諫議大夫褚遂良進曰:「太子諸王,宜有定分,此為最急。東宮之德,必由賢者以培之,使左右前後,皆碩儒名臣,日以誨之,時以導之。宴游邪僻之事,不接於心目。則太子化於有道之地,亦不自知矣。異日何患不致太平乎?近聞今太子宮中所處者,皆僥倖之輩,略有過失,眾人皆為之覆掩,不與上知。果若是,設使承天位,不可一朝居也。往者張玄素在東宮,數諫諍太子之過,甚稱甚職。陛下嫌其門戶不應,遂輕其人。臣以為君能禮臣,臣乃能盡其力。玄素雖出寒微,若重用之,使翼贊皇儲,則東宮日就其德,國家有盤石之固矣。」上大悅,以張玄素為銀青光祿大夫,兼庶子,使教太子,不題。

  卻說太子承乾,少有躄疾,喜聲色畋獵,所為奢侈。畏上知之,對宮中侍臣,常論忠孝事,中感處,或致涕泣。及退歸宮中,則與左右群小輩相調戲,不由禮義。宮官有欲諫者,太子知其意,即拜迎自責。因是宮官無所諫焉。嘗招募城中亡奴,使出盜民間馬牛,太子親自烹煮,與得寵執役人共食之。又學突厥胡語,及服飾飲食,皆類胡俗。謂左右曰:「一朝我有天下,嘗引數萬騎,畋獵於金城西,以度歲月矣。」是時漢王元昌多犯法,被太宗譴責,由是有怨望。太子每差人請入宮中,朝夕同遊戲。一日,太子曰:「深宮裡無以娛樂,吾與君詐為交戰,以力不敵者為輸。」元昌曰:「正好依太子言。」於是二人披錦袍銀甲,頭頂金盔,各執利刃,於宮掖外寬處交戰。兩下大呼,左右為之助喊,至有被擊刺流血,則拍手而笑。嘗曰:「我為天子,極情縱欲。有來諫者,即殺之。不過數百人,諫者自定矣。」元昌是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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