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俗録卷三 問俗録詔安縣 一十八条
卷四
作者:陳盛韶 
問俗録卷五

問俗録卷四

 詔安縣       楚南陳盛韶著

  苗媳

詔安中戶娶妻𦖳近百金下戶五六十金其餘禮物不
貲嫁者奩資如之故嫁聚均難嫁者難斯養女少娶者
難斯𩻴夫多義男承祧𭒀婦招夫産子嗣其敝俗皆
根於此郎無室家之匪民擄械鬪喜於從亂亦根於
此邑設𭔃乳法苗媳一條仿周官省禮多婚之政變而
通之可以濟婚禮之窮窶人撫女七八年能執箕帚又
七八年能爲人婦爲人母無嫁娶之艱有婦子之樂且
𭔃乳者月給錢五百寒有衣帽疾有藥餌抱女之媒有
賞溺女之母治罪民何而不爲此余於詔安二十七月

中乳女千二百餘而去任時乳婦匍匐道左依依

不捨也爲政之道順而治之則易逆而強之則難

𭔃乳一法順故也

  花轎

百輛八鸞古人以飾喜也詔安新婚花轎轉爲貧

民作難其轎不過重以呢羽加以文繡夫役七八

名而巳婚禮百務未就必先尋夫頭議價富貴之

家畨銀近百中戶三四十圓下戶十餘圓至五六

圓極貧矣聞新婦含淚結褵有舍車而徒者有舍

陸登舟者然則盍自僱扛夫曰不能盍自備小轎

曰不能盍避貴就賤顧而之他曰不能城內夫頭

店八家多出自官差棍頭窮鄉曲巷小夫頭店俱

受管轄帮貼差費內外連結牢不可破動輒云差

事重然則果重乎曰否公事官出十里計制錢三

十五文南詔驛閩粤交界較建陽古田差事不過

百分之一然則曷云差事重也舊時海洋不静蔡

朱滋事文武員弁帶兵緝捕累年積月僱夫爲難

夫頭勢重一朝俑作百年𡚁生詔安鰥曠之多旣

爲重𦖳所阻復爲花轎所難衆母堂苗媳一法所

以不脛而走也是必出示嚴禁聽民自便聞因夫

價涉訟者重加懲治此風乃息

  風水

二都界連粤省山深氣寒民愚而蠻喬而野父母

死治喪重陳酒衣衾棺槨不以介意其酒或五六

年或十餘年味美而醇戚黨成羣來弔醉飽旬日

不歸家產之敗往往因此其民惑於風水一棺落

穴前後左右俱防沖煞數里之地𢦤山脈社廟

香火所照以爲大不祥涉訟者紛紛始疑爲如仙

游之索彩也而察之其痛心疾首誓不甘心曰

某喪丁若干實爲所害也倡於紳達於村氓同

聲相應固結不解且葬至數年家有災祲復開棺

檢枯骨而洗之拾諸瓦高尺許名曰金

諸山麓向陽處半露於外俾受日月光畢如是

者有年乃遷葬余出示嚴禁不止清明節因公下

鄉先地保經過地方見有金即取出埋諸義

塜按訪拿由是民間晝夜埋路旁金體爲之

一空問其故蓋恐金失所殃及子孫非真知有

葬禮也民可使由不可使知然哉

  土堡

四都之民築土爲堡雉堞四門如城制聚於斯

其中器械俱備二都無城廣築圍樓墻高數

上數層四靣留空可以望逺合比櫛而居由一

門出入門堅如鐵石器械𭺾具一夫疾呼執械蜂

擁彼衆我寡則急入閉門乞求別村集弱爲強其

始由倭寇爲害民間自製䕨牌短刀尖挑竹串自

固後緣海盜不靖聽民禦官不爲禁至今遂成

械鬪張本矣江林程許徐闘案死者數十人張

胡兩村闘幾百餘年田地荒蕪死者難更僕數莅

任之𭃡訪知其故先爲選擇公親責重家長親加

勸導釋舊仇与田糧定墓界民立議約官留甘結

三年內田墾復争端絕少民亦小康必欲其

城堡銷器械則非一朝一夕之故也

  作餉

民間自縊自溺自殘及服毒死者藉作圖賴張本

漳泉皆然詔安則行有死人途有餓殍莫識其姓

字屍親天外飛來謂他人父謂他人昆呼天痛哭

不知其涕之從出也或稱有舊仇指爲舊傷練保

差弁表裏爲奸愚民迄無寕日抑尙有非人情不

可近者莫親於父子而惟利是圖刄諸膝下否則

其親屬之疲癃殘疾者久病不欲生者不然則鬻

窶人子或乞丐給衣食恤勞苦視同巳子名曰作

餉一旦與某富者有仇或非有仇而心利其有不

可得𥝠手刄焉諸其鄉始方佯爲晚出來歸也

而知其死所也且泣且詈曰某殺予子也富人

聞之恐有訟師出左之右之擒之縱之爲賄和之

說未𫉗其慾乃鳴諸官然則無人知其情僞乎曰

知孰知之曰鄉里知差吏知地棍先知串通蠧役

蠧役先知串通猾丁猾丁亦知知之而聽其爲此

且利其爲此并恐其不爲此故圗

多小民牀頭稍有積金眠不安予𭃡至漳

郡訪知詔安之𡚁首重圖莅任月餘反坐三案

此風頗息然漳泉作宰不凖圖命案則良田𬽠

爲石田丁胥皆首喪氣嘖有繁言非主人把握

先定不行也

  入贅

小人老而無子弱女及筓贅一婿以盡餘年情也

詔安買女贅婿孀婦贅男以承禋祀守邱墓分守

家業仰事俯畜無異所生中人亦不以亂宗爲

於是有約定𭃡生之男從妻再生之男從夫

者有生從妻姓沒從夫姓者更有戀其妻貪其

忘所本來者倘𫁝妻而逃不顧贅父母之養

卽訟端起焉夫隨嫁兒得以承宗鬻義子得以入

祠呂牛馬詔安氏之實巳不可考矣何贅法

復濫若此由其俗酷於溺女𩻴曠者多少壯喜

於有室遂不計厥宗耳昔孔子射於瞿相之圃爲

人後者不入所以重亷耻也春秋之法鬼神非其

類不歆其祀重一本也例載異姓不准承祧而

執此以治詔安之民令必不行惟仿義男女壻酌

分之律變而通之更爲嚴禁溺女董行育嬰勸撫

苗媳怨女曠夫久而漸少俗亦將變焉

  蠱毒

曩者邑令至二都官坡寨下一路必携銀碗銀𥂐

銀匙銀箸食物盈門不敢買汲水不敢飲𢘻遣丁

自辦村人慣作蠱毒蠱有卽時發者有數日發

者有越數月始發者發必死仍求伊村人治之或

勿死然則二都蠱案多乎曰無有何官吏畏其蠱

而鄉里不受其蟲豈蠱行於逺不行於近歟抑蠱

在官不蠱在民歟二都離縣僻逺易於法習於

抗官而畏官畏法則較三都尤甚法後抗匿不

出官會營至攣其頸火其屋搜其室雞犬罄空旁

及親屬積月累日兵差費盈萬率然而退民不知

官之以法來但以欲來也隂謀以蠱之兵差往往

中毒將弁亦有遇毒者後遂爲重戒矣夫官民本

親也故大學曰在親民本近也故商書曰民可近

而積怨深仇若是樂只君子民之父母豈有子蠱

其父母者乎余嘗至官坡紳耆迎謁道左下車以

禮見定期觀風諸生𭺾集列榜以次獎賞生徒濟

濟來謁厥獻爲雞爲糕爲雞卵爲地瓜至微且鄙

皆受而見因得以訪察奸細清理案牘有巨窩焉

焚其巢其魁聞姚觀治寕德其緝捕多由門

生得之因倣而爲此果向來二都與縣城隔絕

童生無赴試者余試時官坡來者三百餘人傳為

美談乃知二都之法非敢於法不知有法也

其抗官非敢於抗官不樂有官也且畏之也

  鴉片

鴉片產自外夷其至中國也夾板船其津梁粤其

門戶閩其出路寕波上海天津其漫衍也詔安當

閩粤衝饒平洋邉有互鄉焉夷船來主之猾商聞

風趨赴粤中棍徒包運至詔安夾布海船出售其

利東家十之六出海舵工水手十之四以此居奇

致富而漳泉交界處搶案亦多由此以其違禁也

羣不逞之徒要而奪之至於殺傷恬不爲怪然則

海關弗譏乎曰譏譏嚴𡚁行天下

事勢往往然也夫鴉片之流禍非一朝一夕之故

鴉片之蔓難圖在坑𣼛坑在谷滿谷非一鄉一

邑之地將執食者而罪之不可勝誅將家戶曉

而禁之褎如充耳惟鴉片舘鴉片販不可不嚴捕

  京控

漳南屍親控案非索命實索錢也控主使黨衆者

錢藪也控首兇下手者必富於錢或爲新婚爲書

生爲獨子視若掌珠者也真兇轉從末减甚至防

其自首不書其名有錢無命可有命無錢不可至

無錢無命拖延日久本邑訟棍與住京訟師相爲

推輓順風航海七日達天津三日至都門遂成京

控 奏交大府委員絡繹至矣委員之亷能者爲

上恬静寡慾而短於才者次之有欲有爲者又次

之至藉憲札爲居奇張本假公館爲行樂之地論

公事癡人說夢造謡言蜂蠆有毒斯下矣鄉蠻不

畏官法而懼京控原告起程消息潛通西赴粤南

渡臺而官署向不及知會營圍拏積日累月兵費

數千兇即使全解省屍親刁狡抗不結

服 奏限廹促訊官亦爲所難不得巳聽民相習

於調和而原告得意京控滋多地方官益疲憊矣

夫治漳之難有二曰械闘曰盗賊然械闘之禍甚

於盗賊京控之禍又甚於械闘盗賊害及一身一

家械闘害及鄉里京控更累及官長治械鬪之法

多端其要不外於清清而不能治者有矣不清未

有能治者也治盗賊之法多端其要不外於嚴不

嚴而不治者勢也嚴未有不能治者也至於京控

惟勤𨤲積案以清其源情虛反坐以塞其流慎重

委員以澄其風波若命盗延擱未久非命盗而屬

田土婚姻細故輒敢京控者必嚴究訟師以㫁

其根株則治矣

  朝珠

漳南民情浮動闘氣而貪利富歲子弟見財起意

相邀爲匪恬不知耻穿𡩗之賊往往成羣帶刀盗

𫁝難分何也事主家刀應手防其追捕不如是

不能抵敵也詔安五都民情淳良二都有大埔景

坑三都有林家巷西潭村四都有𫝗廣村竹港村

皆賊藪也含英村濵海閩粤交界猖獗甚有林

宰焉洋匪多出其門呼之即至前任盗陞官取

朝珠如拾芥者微夫人之力不及此卒以善終老

死牖下天理國法俱不可解莅任時詳請林鐘數

賊充發而民不畏詳請李阿輝徐可古正法而民

不畏惟攣得真賊坐大堂嚴鞠觀者如堵以極刑

臨之笞撻無呼聲震屋瓦幾近於死風聲所達

羣匪喙息晉國之盗逃奔於齊漳南之難治在此

而易治亦在此雖近於酷時地所宜不然而拘拘

於問徒發遣視如兒戱耳如曰是鼠𫁝也是飢

寒所廹出於不得巳也姑息之𡩖容之風聲所達

鄰盗蟻聚將有取人於萑苻之澤燎原不可撲滅

亂國用重典爲政之道不可拘於成法也

  腳枷

海濱之民尙氣宿怨不解必至擄禁擄禁不巳必

至械闘官不爲㫁小民自相報復猶可原也然

有使數人要於路執以歸拘請密室困以枷其

枷以松木夾板爲之腳踝不堪其痛別遣人語其

家曰某日不來贖吾刄將斬矣其家出銀贖回往

往不控諸官恐不及且激成變也官押放嚴切

則有呼控者其治之奈何擄禁照盗案開叅按例

嚴辦必不敢狎而玩之至於挾嫌擄禁急爲

倘掛批數日判藁數日送簽數日將釀成命案甚

至械闘涸鮒奄奄何能待汲西江緩急輕重爲政

者不可不知也

  頂𠒋

命案出控官差如虎小民知勢不能巳串通兵役

假一人稟到曰此真𠒋也坐堂問之曰予眞𠒋也

致死某者予也與某某無干也官曰是真𠒋也屍

親曰否否予不知其何許人也致死某者實某也

俄而屍親甘願亦曰此真𠒋也致死某者即是人

也予向未查實故以是供也解招以後矢口不移

異者必經手人事後侵吞不遂其欲也否則

始欺以減流減徒既而監獄老唆以罪在必死

也如始許以死即至死不變也夫螻蟻貪生其不

畏死奈何南人極貪昧父仇不報得錢即息殺

子圖賴為作餉利慾熏心五倫皆滅渠素衣食

不充室人交謫今多金歸而謀諸妻亦喜而速

其行争先恐後往往頂兇者必得妻㸃頭乃允否

則不行也周芸皋觀察曰民知頂兇猶知殺人者

抵命今泉械闘似不聞有頂𠒋矣兵至則逃官

至則抗有司率以緝𠒋了案而民更不畏法足下

所言猶數年以前事今則變而下夫殺人者

死辟以止辟朝𢌜馭天下之大權緝𠒋則法不行

頂𠒋則法不平下無法守則失其所馭如車無輗

軏政何以行哉

  包總

強凌弱衆暴寡福建下四府皆然詔安小附近

田園種須得大人爲㸔管方保無虞其

利或十而取一或十三而取一名曰包總否則強

𫁝敢怒不敢言井田之法出入相友守望相

助今俗之戾若此治民者何以仰強扶弱歟

  花戶册

國家維正之供全重魚鱗實徵冊一書詔邑不然

官坡廖氏附城氏及爲許爲陳為林田不知其

幾千𤱔也丁不知其㡬萬戶也傳止一二總戶

名入官如廖文興廖日新許力發許式甫是也更

有因隱避役數姓合立一戶如李林等戶合爲

關世賢葉趙等戶合爲趙建興是也戶長總催輪

流充當者外有草簿名花戶冊按年催惟渠是

問無戶總則承差沿流而下亦有此册不難逐戶

徵收然則曷即以爲實徵冊乎曰否其間有田多

糧少田少糧多無田有糧有田無糧且田丁俱無

而糧空懸合勻賠不起争端彼此買賣私相過

其糧一取諸公田以公濟公一取諸花戶照

舊徵收直如不識不知順帝之則也今必欲將外

間花戶冊爲實徵冊則無着之戶必官爲代賠田

多糧少者脫然無累爲政重因而不重革聽民自

便以此詔安額銀一萬二千有奇嘉慶二十四年

後積欠幾至三萬有餘承乏以來新者年清年欵

舊欠徵補二千零今民欠僅數百每當𤨔堂聽訟

或因公下鄉肫肫然告以國課早完官清難賠

之實不聽則羈以薄枷完而後釋其強蠻者親臨

挨戶督催凡民之事以身勞之不恤辛勤而巳要

之催科撫字官民相親其事易舉深居高臥事事

委諸書差未有不作隔壁聽者

  丁畝錢

械鬪之動動於利也齊其心齊其力必齊其財丁

畝錢是也丁畝奈何計丁出錢若干計畝出錢若

干核數者總催者散催者簿入者簿出者各司其

職有條不紊然則極公正乎曰否按畝出錢富者

多窮者少尙爲不頗八口之家或無立錐之地典

售不足以稱貸稱貸不足至於鬻子婦兒牽裙

泣下索錢豪惡疾目切齒須臾難緩漳泉百姓敢

於抗糧不敢於抗此錢者不畏官法畏強梁也火

藥兇器出於斯兵糈差費出於斯和屍親遞息呈

亦出於斯城鄉無耻之徒逐臭蟻附而不肖家房

長藉錢漁利中惡少無田産妻子喜於滋事

轉脫身事外致忠𫝗馴謹有室家之民受其重累

一闘而富者失富再闘而富者轉貧三鬪而貧者

流離死亡民生日蹙治理維艱皆丁畝錢之流𡚁

大也然則曷革乎曰否不絕其源而遏其流未有

不决裂者選擇家長責重紳耆清𨤲積案解釋宿

仇禮讓風行而械闘不聞烏用此丁畝錢爲也

  蒸嘗田

庶人祭於寢禮也詔安居則容𦡀可安而必有祖

祠有宗祠有支祠畵棟刻節糜費不惜時祭春秋

是也節祭清明端午中元冬至年終歲首是也

辰祭則祖宗考終之日是也大而豐者肴核維

旅海物維錯鼓吹演劇其次肴必備不敢

所生惟縉紳及六十以上抱孫者得與於祭而分

胙以爵貴賤爲差等原於乃祖分産之始留田若

干爲子孫輪流取租供祀曰蒸嘗田厥後支分泒

別有數年輪及者有十餘年始輪及更有數十年

始輪及者其租多盈千石或數百石少亦數十石

供祭以外即爲輪及者取𫎣焉争租興訟頗少間

因械闘滋禍典及祭田期於必贖至不得已而㫁

賣則宗人涕泣而道之矣然無田者奈何予偶

因公出見道旁男女荷酒肉絡索而馳問之曰無

蒸嘗田各備數豆合伯叔以供祭祭𭺾即撤饌以

退也夫樂樂其所自生禮不忘其本海濵兇頑不

法之愚氓而知孝敬如此其亦朱文忠公之遺風

乎居官者動曰民蠻難治果盡民之難治歟予遇

民間祭田涉訟必告以乃祖乃宗艱難創業爲爾

計蒸嘗即爲爾計身家之婆心各宜發動其天良

違者必重加懲責

  良峯山

城西有良峯山青塜纍纍棺不知其幾千百也世

不知其㡬千年也少尉署內有扶鸞者山鬼降乩

自稱許某粤人遊幕詔安死葬於此問安乎曰否

土𣼛人稠以棺壓棺嶐嶐三四層牛羊又從而踐

踏之問可代為葬乎曰否白骨遍地失其故我

予聞之惻然心動乃倡買義塜設澤枯局於清明

中元致祭并請乩議定章程以鬼治鬼使鬼有所

歸且地亦必求其藏風避水順民所欲毋

不數月葬訖續買者又不數月葬訖幾埋至八百

餘塜問其故曰窮人無錢買山即力能買山亦恐

訟累惟義塜重以官威前後左右比櫛不争故也

  紅花嶺

二都去縣治逺民強蠻被控不至差求一錢不得

求一飽不得求一入門不得攣得一人往往奪去

由是差亦卧票不行會營親臨我出則逃我歸則

出空費財力伊據山村不敢進縣有老死不知爲

縣衙者是非曲官不能辯而民亦不告諸官自

相報復釀成擄禁械闘京控重案歷任官受其累

紅花嶺守備附近有急亦呼控焉莫如之何凡治

當先圖其難孟子所謂智者無不知當務之爲急

也就一省論漳泉臺灣治則福建治矣就一縣論

二都治則詔安治矣欲爲長久之策必於紅花嶺

縣丞一員割官坡秀篆一帶錢糧歸之可以

緝捕可以催科即小民相争未便擅受而懃懃懇

懇日爲之分剖勸導毌使小案成大案詔安之累

庶有豸乎彼簡尙有設縣丞廵史三員者

况詔安爲粤閩交界海疆要地耶

苗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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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安中戶娶妻,𦖳近百金,下戶五六十金,其餘禮物不貲,嫁者奩資如之,故嫁聚均難。嫁者難,斯養女少;娶者難,斯鰥夫多。義男承祧、𭒀婦招夫、産子嗣,其敝俗皆根於此。郎無室家之匪民,擄械鬪,喜於從亂,亦根於此。邑設𭔃乳法,苗媳一條,仿《周官》省禮多婚之政,變而通之,可以濟婚禮之窮。窶人撫女七八年能執箕帚,又七八年能爲人婦、爲人母,無嫁娶之艱,有婦子之樂。且𭔃乳者月給錢五百,寒有衣帽,疾有藥餌。抱女之媒有賞,溺女之母治罪,民何而不爲此。余於詔安二十七月中,乳女千二百餘,而去任時,乳婦匍匐道左,依依不捨也。爲政之道,順而治之則易,逆而強之則難,𭔃乳一法順,故也。

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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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輛八鸞,古人以飾喜也。詔安新婚花轎轉爲貧民作難。其轎不過重以呢羽,加以文繡,夫役七八名而巳。婚禮百務未就,必先尋夫頭議價,富貴之家畨銀近百,中戶三四十圓,下戶十餘圓,至五六圓,極貧矣。聞新婦含淚結褵,有舍車而徒者,有舍陸登舟者。然則盍自僱扛夫?曰:不能。盍自備小轎?曰:不能。盍避貴就賤,顧而之他?曰:不能。城內夫頭店八家,多出自官差、棍頭,窮鄉曲巷小夫頭店,俱受管轄,帮貼差費,內外連結,牢不可破,動輒云差事重。然則果重乎?曰:否。公事官出十里,計制錢三十五文。南詔驛閩粤交界,較建陽,古田差事不過百分之一。然則曷云差事重也?舊時海洋不静,蔡、朱滋事,文武員弁帶兵緝捕,累年積月,僱夫爲難。夫頭勢重,一朝俑作,百年𡚁生。詔安鰥曠之多,旣爲重𦖳所阻,復爲花轎所難。衆母堂苗媳一法所以不脛而走也,是必出示嚴禁,聽民自便。聞因夫價涉訟者重加懲治,此風乃息。

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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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都界連粤省,山深氣寒,民愚而蠻、喬而野。父母死,治喪重陳酒,衣衾棺槨不以介意。其酒或五六年,或十餘年,味美而醇。戚黨成羣來弔,醉飽旬日不歸。家產之敗,往往因此。其民惑於風水,一棺落穴,前後左右俱防沖煞。數里之地,𢦤山脈,社廟香火所照,以爲大不祥。涉訟者紛紛,始疑爲如仙游之索彩也。而察之,其痛心疾首,誓不甘心,曰:某喪丁若干,實爲所害也。倡於紳,達於村氓,同聲相應,固結不解。且葬至數年,家有災祲,復開棺檢枯骨而洗之,拾諸瓦。其高尺許,名曰金諸山麓向陽處,半露於外,俾受日月光畢,如是者有年,乃遷葬。余出示嚴禁不止。清明節因公下鄉,先地保,經過地方見有金,即取出埋諸義塜,按訪拿。由是民間晝夜埋,路旁金體爲之一空。問其故,蓋恐金失所,殃及子孫,非真知有葬禮也。民可使由,不可使知,然哉!

土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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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都之民,築土爲堡。雉堞四門如城制,聚於斯,其中器械俱備。二都無城,廣築圍樓。墻高數上數層,四靣留空,可以望逺。合比櫛而居,由一門出入。門堅如鐵石,器械𭺾具。一夫疾呼,執械蜂擁,彼衆我寡,則急入閉門,乞求別村,集弱爲強。其始由倭寇爲害,民間自製䕨牌、短刀、尖挑、竹串自固;後緣海盜不靖,聽民禦,官不爲禁,至今遂成械鬪張本矣。江、林、⿷沈丶、程、許、徐闘案死者數十人,張、胡兩村闘幾百餘年。田地荒蕪,死者難更僕數。莅任之𭃡,訪知其故,先爲選擇公親責重家長,親加勸導,釋舊仇、与田糧、定墓界,民立議約,官留甘結。三年內,田墾復,争端絕少,民亦小康。必欲其城堡、銷器械,則非一朝一夕之故也。

作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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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自縊、自溺、自殘及服毒死者,藉作圖賴張本,漳、泉皆然。詔安則行有死人,途有餓殍,莫識其姓字。屍親天外飛來,謂他人父,謂他人昆,呼天痛哭,不知其涕之從出也,或稱有舊仇、指爲舊傷。練保差弁,表裏爲奸,愚民迄無寕日。抑尙有非人情不可近者,莫親於父子,而惟利是圖,刄諸膝下,否則其親屬之疲癃殘疾者,久病不欲生者。不然則鬻窶人子或乞丐,給衣食,恤勞苦,視同巳子,名曰作餉。一旦與某富者有仇,或非有仇而心利其有不可得,𥝠手刄焉,諸其鄉,始方佯爲晚出來歸也,而知其死所也,且泣且詈曰:某殺予子也。富人聞之,恐有訟師出,左之右之,擒之縱之,爲賄和之說。未𫉗其慾,乃鳴諸官。然則無人知其情僞乎?曰:知。孰知之?曰:鄉里知,差吏知。地棍先知串通蠧役,蠧役先知串通猾丁,猾丁亦知。知之而聽其爲此,且利其爲此,并恐其不爲此。故圗巧,多。小民牀頭稍有積金,眠不安。予𭃡至漳郡,訪知詔安之𡚁,首重圖。莅任月餘,反坐三案,此風頗息。然漳、泉作宰,不凖圖命案,則良田𬽠爲石田,丁胥皆首喪氣,嘖有繁言,非主人把握先定不行也。

入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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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老而無子,弱女及筓贅一婿,以盡餘年,情也。詔安買女贅婿,孀婦贅男,以承禋祀,守邱墓,分守家業,仰事俯畜,無異所生。中人亦不以亂宗爲。於是有約定𭃡生之男從妻,再生之男從夫者。有生從妻姓,沒從夫姓者。更有戀其妻,貪其産,忘所本來者。倘𫁝妻而逃,不顧贅父母之養,卽訟端起焉。夫隨嫁兒得以承宗,鬻義子得以入祠,呂牛馬,詔安氏之實巳不可考矣。何贅法復濫若此?由其俗酷於溺女,𩻴曠者多,少壯喜於有室,遂不計厥宗耳。昔孔子射於瞿相之圃,爲人後者不入,所以重亷耻也。《春秋》之法,鬼神非其類不歆其祀,重一本也。例載:異姓不准承祧。而執此以治詔安之民,令必不行;惟仿義男女壻酌分之律變而通之,更爲嚴禁溺女,董行育嬰,勸撫苗媳。怨女曠夫久而漸少,俗亦將變焉。

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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曩者邑令至二都官坡寨下,一路必携銀碗、銀𥂐、銀匙、銀箸,食物盈門不敢買,汲水不敢飲,𢘻遣丁自辦。村人慣作蠱毒。蠱有卽時發者,有數日發者,有越數月始發者,發必死。仍求伊村人治之,或勿死。然則二都蠱案多乎?曰:無有。何官吏畏其蠱而鄉里不受其蟲,豈蠱行於逺不行於近歟?抑蠱在官不蠱在民歟?二都離縣僻逺,易於法,習於抗官,而畏官畏法則較三都尤甚。法後,抗匿不出,官會營至,攣其頸,火其屋,搜其室,雞犬罄空,旁及親屬。積月累日,兵差費盈萬,率然而退。民不知官之以法來,但以欲來也。隂謀以蠱之,兵差往往中毒,將弁亦有遇毒者,後遂爲重戒矣。夫官民本親也,故《大學》曰:「在親民」,本近也,故《商書》曰:「民可近」,而積怨深仇若是。樂只君子,民之父母,豈有子蠱其父母者乎?余嘗至官坡,紳耆迎謁道左,下車以禮見。定期觀風,諸生𭺾集,列榜以次獎賞,生徒濟濟來謁。厥獻爲雞、爲糕、爲雞卵、爲地瓜,至微且鄙,皆受而見。因得以訪察奸細,清理案牘。有巨窩焉,焚其巢,其魁。聞姚觀治寕德,其緝捕多由門生得之,因倣而爲此,果。向來二都與縣城隔絕,童生無赴試者。余試時,官坡來者三百餘人,傳為美談。乃知二都之法,非敢於法,不知有法也,其抗官,非敢於抗官,不樂有官也,且畏之也。

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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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片產自外夷,其至中國也夾板船,其津梁粤,其門戶閩,其出路寕波、上海、天津,其漫衍也詔安。當閩、粤衝饒平洋邉有互鄉焉,夷船來主之,猾商聞風趨赴粤中,棍徒包運至詔安。夾布海船,出售其利,東家十之六,出海舵工水手十之四,以此居奇致富。而漳、泉交界處,搶案亦多由此。以其違禁也,羣不逞之徒要而奪之,至於殺傷,恬不爲怪。然則海關弗譏乎?曰:譏。譏嚴𡚁生,行,天下事勢往往然也。夫鴉片之流禍,非一朝一夕之故。鴉片之蔓難圖,在坑𣼛坑,在谷滿谷,非一鄉一邑之地。將執食者而罪之,不可勝誅,將家戶曉而禁之,褎如充耳。惟鴉片舘、鴉片販,不可不嚴捕也。

京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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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南屍親控案,非索命實索錢也,控主使黨衆者,錢藪也。控首兇下手者,必富於錢,或爲新婚、爲書生、爲獨子,視若掌珠者也。真兇轉從末减,甚至防其自首,不書其名。有錢無命可,有命無錢不可,至無錢無命,拖延日久。本邑訟棍與住京訟師相爲推輓,順風航海,七日達天津,三日至都門,遂成京控。奏交大府,委員絡繹至矣。委員之亷能者爲上,恬静寡慾而短於才者次之,有欲有爲者又次之,至藉憲札爲居奇張本,假公館爲行樂之地,論公事,癡人說夢,造謡言,蜂蠆有毒,斯下矣。鄉蠻不畏官法而懼京控,原告起程,消息潛通,西赴粤,南渡臺,而官署向不及知。會營圍拏,積日累月,兵費數千,兇,即使全解省,屍親刁狡,抗不結服。奏限廹促,訊官亦爲所難,不得巳聽民相習於調和。而原告得意,京控滋多,地方官益疲憊矣。夫治漳之難有二:曰械闘,曰盗賊。然械闘之禍甚於盗賊,京控之禍又甚於械闘。盗賊害及一身一家,械闘害及鄉里,京控更累及官長。治械鬪之法多端,其要不外於清。清而不能治者有矣,不清未有能治者也,治盗賊之法多端,其要不外於嚴。不嚴而不治者勢也,嚴未有不能治者也。至於京控,惟勤𨤲積案,以清其源,情虛反坐,以塞其流,慎重委員,以澄其風波。若命盗延擱未久,非命盗而屬田土婚姻細故,輒敢京控者,必嚴究訟師,以㫁其根株,則治矣。

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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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南民情浮動,闘氣而貪利。富歲,子弟見財起意,相邀爲匪,恬不知恥。穿𡩗之賊,往往成羣帶刀,盗𫁝難分,何也?事主家刀應手,防其追捕,不如是不能抵敵也。詔安五都民情淳良。二都有大埔、景坑,三都有林家巷、西潭村,四都有𫝗廣村、竹港村,皆賊藪也。含英村濵海,閩、粤交界,猖獗甚。有林宰焉,洋匪多出其門,呼之即至。前任盗陞官,取朝珠如拾芥者,微夫人之力不及此,卒以善終老死牖下,天理國法,俱不可解。莅任時,詳請林鐘數賊充發,而民不畏;詳請李阿輝、徐可古正法,而民不畏。惟攣得真賊,坐大堂嚴鞠,觀者如堵。以極刑臨之,笞撻無,呼聲震屋瓦,幾近於死。風聲所達,羣匪喙息,晉國之盗,逃奔於齊。漳南之難治在此,而易治亦在此。雖近於酷,時地所宜,不然而拘拘於問徒發遣,視如兒戱耳。如曰是鼠𫁝也,是飢寒所廹出於不得巳也,姑息之,𡩖容之。風聲所達,鄰盗蟻聚,將有取人於萑苻之澤,燎原不可撲滅者。亂國,用重典,爲政之道,不可拘於成法也。

腳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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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濱之民尙氣,宿怨不解,必至擄禁,擄禁不巳,必至械闘。官不爲㫁,小民自相報復猶可原也,然有使數人要於路,執以歸,拘請密室,困以枷。其枷以松木夾板爲之,腳踝不堪其痛,別遣人語其家,曰:某日不來贖,吾刄將斬矣。其家出銀贖回,往往不控諸官,恐不及且激成變也。官押放嚴切,則有呼控者,其治之奈何?擄禁照盗案開叅,按例嚴辦,必不敢狎而玩之。至於挾嫌擄禁,急爲理。倘掛批數日,判藁數日,送簽數日,將釀成命案,甚至械闘。涸鮒奄奄,何能待汲西江?緩急輕重,爲政者不可不知也

頂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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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出控,官差如虎。小民知勢不能巳,串通兵役,假一人稟到曰:此真𠒋也。坐堂問之,曰:予眞𠒋也,致死某者予也,與某某無干也。官曰:是真𠒋也。屍親曰:否!否!予不知其何許人也。致死某者實某也。俄而屍親甘願,亦曰:此真𠒋也,致死某者即是人也。予向未查實,故以是供也。解招以後,矢口不移。其異者,必經手人事後侵吞,不遂其欲也,否則始欺以減流、減徒,既而監獄老,唆以罪在必死也;如始許以死,即至死不變也。夫螻蟻貪生,其不畏死奈何?南人極貪昧,父仇不報,得錢即息,殺子圖賴,為作餉。利慾熏心,五倫皆滅。渠素衣食不充,室人交謫,今多金,歸而謀諸妻,亦喜而速其行,争先恐後。往往頂兇者,必得妻㸃頭乃允,否則不行也。周芸皋觀察曰:民知頂兇,猶知殺人者抵命。今、泉械闘似不聞有頂𠒋矣,兵至則逃,官至則抗。有司率以緝𠒋了案,而民更不畏法。足下所言,猶數年以前事,今則變而下。夫殺人者死,辟以止辟,朝𢌜馭天下之大權。緝𠒋則法不行,頂𠒋則法不平,下無法守則失其所馭。如車無輗軏,政何以行哉?

包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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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凌弱,衆暴寡,福建下四府皆然。詔安小附近大,田園種,須得大人爲㸔管,方保無虞。其利或十而取一,或十三而取一,名曰包總。否則強𫁝,敢怒不敢言。井田之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今俗之戾若此,治民者何以仰強扶弱歟?

花戶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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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維正之供,全重魚鱗實徵冊一書。詔邑不然,官坡廖氏、附城氏,及爲許、爲陳、為林,田不知其幾千𤱔也,丁不知其㡬萬戶也。傳止一二總戶名入官,如廖文興、廖日新、許力發、許式甫是也。更有因隱避役,數姓合立一戶,如李、林等戶合爲關世賢,葉趙等戶合爲趙建興是也。戶長總催,輪流充當者外,有草簿名花戶冊,按年催,惟渠是問。無戶總則承差沿流而下,亦有此册,不難逐戶徵收。然則曷即以爲實徵冊乎?曰:否。其間有田多糧少,田少糧多,無田有糧,有田無糧。且田丁俱無而糧空懸,合勻賠,不起争端,彼此買賣,私相過割。其糧一取諸公田,以公濟公,一取諸花戶,照舊徵收,直如不識不知順帝之則也。今必欲將外間花戶冊爲實徵冊,則無着之戶,必官爲代賠,田多糧少者,脫然無累。爲政重因而不重革,聽民自便,以此詔安額銀一萬二千有奇,嘉慶二十四年後積欠幾至三萬有餘。承乏以來,新者年清年欵,舊欠徵補二千零。今民欠僅數百,每當𤨔堂聽訟,或因公下鄉,肫肫然告以國課早完、官清難賠之實,不聽則羈以薄枷,完而後釋,其強蠻者,親臨挨戶督催。凡民之事,以身勞之,不恤辛勤而巳。要之催科撫字,官民相親,其事易舉,深居高臥,事事委諸書差,未有不作隔壁聽者。

丁畝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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械鬪之動,動於利也。齊其心,齊其力,必齊其財,丁畝錢是也。丁畝奈何?計丁出錢若干,計畝出錢若干。核數者、總催者、散催者、簿入者、簿出者,各司其職,有條不紊。然則極公正乎?曰:否。按畝出錢,富者多,窮者少,尙爲不頗。八口之家,或無立錐之地,典售不足,以稱貸,稱貸不足,至於鬻子,婦兒牽裙泣下,索錢豪惡,疾目切齒,須臾難緩。漳、泉百姓敢於抗糧,不敢於抗此錢者,不畏官法,畏強梁也。火藥兇器出於斯,兵糈差費出於斯,和屍親遞息呈,亦出於斯。城鄉無耻之徒,逐臭蟻附,而不肖家房長,藉錢漁利。中惡少無田産妻子,喜於滋事,轉脫身事外,致忠𫝗馴謹、有室家之民受其重累,一闘而富者失富,再闘而富者轉貧,三鬪而貧者流離死亡。民生日蹙,治理維艱,皆丁畝錢之流𡚁大也。然則曷革乎?曰:否。不絕其源,而遏其流,未有不决裂者。選擇家長,責重紳耆,清𨤲積案,解釋宿仇,禮讓風行而械闘不聞,烏用此丁畝錢爲也。

蒸嘗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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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人祭於寢,禮也。詔安居則容𦡀可安,而必有祖祠、有宗祠、有支祠,畵棟刻節,糜費不惜,時祭:春秋是也;節祭:清明、端午、中元、冬至、年終、歲首是也;辰祭:則祖宗考終之日是也。大而豐者,肴核維旅、海物維錯、鼓吹演劇。其次肴必備,不敢於所生。惟縉紳及六十以上抱孫者,得與於祭而分胙,以爵貴賤爲差等。原於乃祖分産之始,留田若干爲子孫輪流取租供祀,曰蒸嘗田。厥後支分泒別,有數年輪及者,有十餘始輪及,更有數十年始輪及者。其租多盈千石或數百石,少亦數十石。供祭以外,即爲輪及者取𫎣焉。争租興訟頗少,間因械闘滋禍,典及祭田,期於必贖。至不得已而㫁賣,則宗人涕泣而道之矣。然無田者奈何?予偶因公出,見道旁男女荷酒肉絡索而馳,問之,曰:無蒸嘗田,各備數豆,合伯叔以供祭,祭𭺾即撤饌以退也。夫樂,樂其所自生,《禮》:不忘其本,海濵兇頑不法之愚氓,而知孝敬如此,其亦朱文忠公之遺風乎?居官者動曰民蠻難治,果盡民之難治歟?予遇民間祭田涉訟,必告以乃祖乃宗艱難創業,爲爾計蒸嘗,即爲爾計身家之婆心,各宜發動其天良,違者必重加懲責。

良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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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有良峯山,青塜纍纍,棺不知其幾千百也,世不知其㡬千年也。少尉署內有扶鸞者,山鬼降乩,自稱許某,粤人,遊幕詔安,死葬於此。問安乎?曰:否。土𣼛人稠,以棺壓棺,嶐嶐三四層,牛羊又從而踐踏之。問可代為葬乎?曰:否。白骨遍地,失其故我。予聞之惻然心動,乃倡買義塜,設澤枯局,於清明、中元致祭。并請乩議定章程,以鬼治鬼,使鬼有所歸,且地亦必求其藏風避水,順民所欲,毋,不數月葬訖,續買者,又不數月葬訖,幾埋至八百餘塜。問其故,曰:窮人無錢買山,即力能買山亦恐訟累。惟義塜重以官威,前後左右比櫛,不争故也。

紅花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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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都去縣治逺,民強蠻,被控不至。差求一錢不得,求一飽不得,求一入門不得。攣得一人,往往奪去,由是差亦卧票不行。會營親臨,我出則逃,我歸則出,空費財力。伊據山村,不敢進縣,有老死不知爲縣衙者。是非曲,官不能辯,而民亦不告諸官。自相報復,釀成擄禁械闘、京控重案,歷任官受其累。紅花嶺守備附近,有急亦呼控焉,莫如之何。凡治當先圖其難,《孟子》所謂「智者無不知當務之爲急也」,就一省論,漳、泉、臺灣治,則福建治矣。就一縣論,二都治,則詔安治矣。欲爲長久之策,必於紅花嶺移縣丞一員,割官坡、秀篆一帶錢糧歸之。可以緝捕,可以催科,即小民相争未便擅受。而懃懃懇懇,日爲之分剖勸導,毌使小案成大案,詔安之累庶有豸乎!彼簡尙有設縣丞、廵史三員者,况詔安爲粤、閩交界海疆要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