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辨録 (四庫全書本)/卷03

卷二 問辨録 卷三 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問辨録卷三
  明 髙拱 撰
  論語
  問人不知而不愠何以為君子曰學本已事何與於人即學至聖人亦分内耳若能識得真境到得實際則安身立命自有所在欲人知也何為曰在聖門則誰歟曰顔曽其人也即孔子下學上達不怨不尤亦只如此所以用舍行藏惟其所遇蓋皆應迹無所繋於中也故曰遯世不見知而不悔惟聖者能之夫聖門之學始諸立心立心只在為己故門人首記焉所謂第一義者也
  問吾日三省吾身先正以為曽子於人倫之大者自覺皆已無愧無俟省也故特省此三者然否曰學者造詣愈深則省察愈宻曽子雖賢安敢自謂於人倫之大者皆已明盡而不復省乎蓋所不待言者也惟是三者人所易忽故特言之以自警耳
  問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註云此言所存耳未及為政也何如曰此出程説伊川書云敬事以下諸事皆言所存未及禮樂刑政夫禮樂刑政為治之具又何待言今以五者但言所存則豈以敬信只在心而所行者尚未敬信乎節愛只在心而所行者尚未節愛乎時使只在心而所行者尚未時使乎蓋所存所施舉在於是安得云未及為政也
  問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謂何曰此子夏論學之㫖最為切實蓋曰學以明倫若能篤於人倫如此不學而能之乎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與雖曰不要君吾不信也意同謂必由於學也曰吳氏以為其流之弊將必至於廢學然否曰後儒學不見道徒守成心乃曲説苛求以為窮理但見是孔子之言雖有所不能知者亦必强為之解失其本㫖者甚多至於諸賢以下之言稍有抑揚便加刺駁而更不求其意之所在抑亦過矣夫子夏示人以為學之本而吳氏反為廢學之弊何居不有博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使非孔子之言其不以為有取於博奕也者幾希凡若此者非惟不足明道亦且有病於心學者所宜深戒也曰晦翁云苟非生質之羙必其務學之至何如曰加一生質之羙便非子夏論學之意只云能是四者必其務學之至雖或以為未嘗為學我必謂之已學矣乃子夏論學之意也
  問父在觀其志父没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註云父没然後其行為可見故於此可以觀其人之善惡然又必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乃可謂孝不然則所行雖善亦不得為孝也然否曰此言孝子之道非所論於善惡也善惡自有定理善必可為惡必不可為父有不善即其在日猶當幾諫而請改况可踵而行之以成其惡耶易曰幹父之蠱有子考無咎曰考則父非在也蠱而幹之乃為有子有子考乃無咎若曰所為雖善亦不得為孝則無乃以承考之惡為孝歟曰尹氏謂如其道終身無改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然則三年無改者孝子之心有所不忍故也是否曰既云如其非道何待三年又云孝子之心有所不忍則無乃以不忍而踵惡歟蓋惟泥於善惡之説故其言自背馳耳曰㳺氏謂當改而可以未改者耳是否曰此不惟泥於善惡之説而又泥於三年之説者也曰三年無改者但言其久而不改非謂三年之後改也如云三年學不至榖非謂三年之後可至於榖也如云五十而慕非謂五十之後不慕也聖人謂三年無改而後儒謂三年之後改猶之三月不違者然聖人謂其三月不違而後儒謂不能無違於三月之後則亦失其意矣然惟其泥於善惡而又泥於三年之説故云當改而可以未改曰當改證其三年之後改也曰可以未改證其三年之内姑未改也乃求其理而不得曲為之説者也曰然則何如曰此章專為孝言父没自專時也得自專故可觀其行焉若改父之道是為忘親三年無改則可謂孝矣曰父之道謂何曰道行也謂平生之所常行者也曰常行之事無改何難曰談何容易夫人各不同焉如一事而有從有違一人而有厚有薄以至居室之所安臧𫉬之所用即父之於子不能同也人至得自專時則便要順適己意而任其所便不暇顧其親矣惟孝子實有不忍死親之心哀慕誠切故一出言如親在一舉足如親在凡厥所行皆如親在少有易其平日便覺痛心如有傷於父意故不能改焉豈不為孝子云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夫莊子之父獻子也獻子賢大夫所行必善政所用必善人自當無改然猶以無改為難則三年無改可易言哉古云父母之所愛亦愛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至於犬馬盡然而况於人乎此孝子之行三年無改之説也聖人説改為改變之改而宋儒以為改過之改故其言不能自達但謂雖惡亦不改則為害不小故特為明之耳
  問禮之用和為貴註云和者從容不迫之意然歟曰從容不迫言不急遽耳豈以禮之用但不急遽即為貴歟夫和謂情意之流通也髙下散殊天地之禮也周流同化天地之和也觀此而禮和之説可知矣曰禮之為體雖嚴而其用則以和為貴然歟曰多一體字其理未瑩夫用猶行也觀下文有所不行亦不可行可知蓋曰禮之行也固嚴然必以和為貴和斯羙云爾如君臣上下之森然父子兄弟之無瀆嚴非禮之用歟然必君臣上下之情通斯森然者為羙父子兄弟之愛洽斯不瀆者為羙不然亦乖暌而已矣何足貴哉故和以成禮之不離禮以成和之不流文與情偕非謂嚴為體和為用用有不行又以其體節之也
  問志學以至從心程子云孔子生而知之也言亦由學而進所以勉進後人也又云聖人未必然但為學者立法使之盈科而後進成章而後達耳然否曰已則不然徒勉後人為人立法乃托諸己殊非情實聖人不如此也且人之資禀不一年壽不齊如必限年以立法則有如顔子三十而亡者焉豈遂不得為聖學乎則有如衛武公九十猶學者焉則七十之後又將何所持循乎固知立法之説非也曰朱子云聖人生知安行固無積累之漸然其心未嘗自謂已至此也然否曰聖雖生知安行亦自有學若謂無積累之漸則無乃十有五時即從心不踰矩乎天下之理無窮聖人望道未見子云下學而上達又云不如丘之好學也豈以夫子從來上達徒然下學而更無所達乎又豈以夫子始已如此徒然好學而終亦止是如此無所益乎蓋生知安行者聖人也生知安行而猶學此聖之所以益聖也其學不已其進亦不已也不惑之謂何曰見理定世變弗能移析義精疑似弗能眩知天命之謂何曰窮理盡性以至命樂天知命而不憂知天命也曰伊川云五十知天命而未至於命待從心不踰矩時方是至命然乎曰先生平日説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云才窮理便盡性至命三事一時並了更無次第何其疾也今乃於知命之後垂二十年始為至命又何遲也蓋至命乃學問之極功無以復加者也伊川見夫子知命之後猶有耳順從心之説故留至命以訓從心然不知耳順從心乃言其愈久而愈熟非知命之上别有増加如窮理盡性以至命之云也要之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儘有次第功夫曰一時並了既不宜如此之疾而孔子知天命即是至命曰當在二十年後亦不宜如此之遲學者深思而黙㑹之當必有悟也曰伊川又云聖人樂天則不須言知命然否曰天是箇甚命又是箇甚知命即是知天不言知命所樂謂何且知命云者不徒知其理而已實有順焉安焉之妙不須言知命是不須言順不須言安也而何以樂天乎耳順之謂何曰謂無逆耳之言也人之道徳未純則於言之當理者固樂聽矣而其不當理者即有拂然不納之意故曰有言逆於汝心聖人至是道徳純粹仁義充滿其心至虛至平有言遜於志有言逆於心皆得入之其是非自在而心不為動初不覺其逆耳也是為耳順如鑑之至明於物無擇妍媸在彼各甚分明而吾之本體自如無拒却亦無容留也曰聲入心通無所違逆然否曰豈以未六十時聲入尚有未通必待思而後得乎從心所欲不踰矩之謂何曰動容周旋中禮盛徳之至權之熟也
  問孟懿子問孝聖人既告以無違矣何又與樊遲言之曰聖人之言須明且盡不盡不止蓋恐人之不得其理也懿子問孝夫子以無違告之意其能問也而不能問故又發於樊遲耳觀此甚可以得春秋之義曰何謂也曰春秋亦自明白直書其事耳非隱約其義於一字之間也而後儒以為聖人之書不當如是而止乃故深求其義於一字之間如俗之商謎者然於是求之愈深而去聖人之意愈逺然不知聖人於無違之一言有所未明亦必有以明之乃於春秋之書作為隱語使萬世之下求之而不得其故耶若曰吾只説箇無違憑人理㑹則非所以為聖人矣
  問父母惟其疾之憂何如曰孝之道大矣然取數也多惟疾之憂乃孝子之心最真切處學者最宜體㑹如曽子臨終猶啓手足樂正子傷足三月猶有憂色皆此意也是故孝子不登髙不臨深道而不徑舟而不㳺不敢以遺體行殆貽父母憂也是故涖官不莊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交友不信非孝也戰陣無勇非孝也不敢𧇊行辱親貽父母憂也即此一念真切之心便是純然天理充之何所不至凡所云為莫非愛身莫非體父母之心莫非所以為孝
  問退而省具私亦足以發聖人於顔子亦待省而後知歟曰非也其喜之也深故其稱之也婉
  問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何如曰此是為學主本學者最宜理㑹何以故曰人心自有本然之明但任其昏塞者既不足言而從事於學者則又溺於聞見而本然之明反為之蔽故聖人直指知之本體掃去塵翳超然直截而言之則學者亦宜掃去塵翳求其超然直截之㫖而得吾心之本體可也蓋天下之理無窮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固非必無所不知而始謂之知也亦非必有所不知而遂謂之不知也惟是於所知者即以為知所不知者即以為不知則此心不昧乃自然之明覺知固即此而在無俟他求故曰是知也非必盡知天下之理以為知也曰如此則無自欺之蔽是否曰非也知以明暗言欺以誠偽言彼明知其不知而昧其心以為知者謂之自欺是不誠非不明也惟夫本自不知而其心實以為知是則暗而不明耳何為自欺是知也者謂其明非謂其誠也曰雖或不能盡知亦不害其為知是否曰孔子恐人狥於聞見故直指本體而言後儒學未塋徹不得聖人超然之㫖纔説本體已即渉於聞見矣夫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便就是知何以云不害其為知耶曰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是否曰又多乎哉考亭務多聞見故於聖人直截之言之外為此畫蛇添足失其意矣曰孔子不多聞而擇多見而識歟曰固也乃其告子路之言則又自有理譬之食以榖氣為主而肉味所以佐之者也若純是肉味榖氣無存則失其所以為主者矣聖人於此直求榖氣正不必言肉味也而乃復以肉味言之則失其所以求榖氣之意矣且聞見之知乃徳性之資徳性之知為聞見之主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曰然非歟曰非也予一以貫之夫其一以貫之也又何論知之盡不盡求有可知不可知
  問子張問十世可知聖人告以三代之禮謂何曰子路問事鬼夫子告以人問死夫子告以生子張問知來夫子告以往皆以抑其泛問逺思之弊然要之至理亦不外是也曰三綱五常禮之大體三代相繼皆因之而不能變是否曰三綱天下達道五常天下達徳非帝王相因之禮也曰夏禮殷禮者謂夏之禮殷之禮也
  問人而不仁如禮樂何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禮極順樂極和斯須不順則慢易之心入之矣斯須不和則鄙詐之心入之矣夫不仁也而顧能順乎而顧能和乎信其如禮樂何
  問禮與其奢也寜儉䘮與其易也寜戚宋儒謂儉戚乃禮之本然歟曰非也此聖人姑示以意而未言其實也如云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夫齊豈可望道哉姑至于魯至魯而後道可望也夫奢易豈可求本哉姑儉且戚儉戚而後本可求也周衰禮壊儀文繁縟實意蕩然夫子蓋傷之焉故既大林放之問而即曉之曰今之為禮者奢矣然與其奢寜儉可也今之為䘮者易矣然與其易寜戚可也蓋禮失而求之野即是而觀則禮之本可識也曰得禮之本者固儉戚而已乎曰又不然也不曰致孝鬼神者乎然役志為主否則東隣殺牛不如西隣之禴祭也不曰不以天下儉其親者乎然致哀為主否則石槨三年而無成不如歛手足形之為孝也故曰國奢則示之以儉國儉則示之以禮蓋豐約適宜之謂禮戚而有節文焉之謂禮然而皆非本也禮之本固有在也曰禮之本謂何曰忠信禮之本也禮云有所竭情盡慎致其敬而誠若有羙而文而誠若又曰附於身附於棺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皆忠信之謂也儉戚之去忠信也近奢易之去忠信也逺以儉戚之心而求忠信也易以奢易之心而求忠信也難是故聖人云爾也曰戚非忠信歟曰樂正子春之母死五日而不食曰吾悔之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惡乎用吾情故歠粥面深墨顔色之戚哭泣之哀皆所謂戚也用情則忠信也
  問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謂何曰禮至周始備監於二代則既備而又善故夫子美其文而從之曰周尚文其即謂是歟曰文安可尚周安得尚文曰夏尚忠商尚質周尚文自古記之矣不然乎曰不然也尚者有心以崇尚之者也質與文猶可尚也忠本於心則何以尚使忠可尚而能也則其誰不願忠者乃又變而為質又變而為文乎然則何如曰夏接唐虞之世民心之淳實猶在焉自後世視之則見其忠也而遂謂之尚忠乃夏人不知也知有忠則不可以為忠也至殷則民心有不同矣然繁文縟禮未生其風之朴畧猶在焉自後世視之則見其質也而遂以為尚質乃殷人不知也知其質則不可以為質也至周則人心又不同矣又不同則禮有不得不備者矣是故有交際焉則有禮以節之懼其或瀆也有儀物焉則有禮以制之懼其或繁也人心有偽則防之以禮使不得為偽也人心有離則聨之以禮使不得為離也諸若此者委到周至無所不致其詳皆所以綱維世道焉耳人但見其禮之備也而遂以為尚文而不知時之所至蓋有不得已者也曰三代異尚非聖人言歟曰非也後人之言也子云虞夏之質殷周之文至矣虞夏之文不勝其質殷周之質不勝其文即是而觀不止商質夏未嘗不質即虞亦未嘗不質也不止周文即商亦未嘗不文也皆時之變為之而何以尚為也曰其得失大較何如曰子云夏道未瀆辭不求備不大望於民民未厭其親殷人未瀆禮而求備於民周人强民未瀆神而爵賞刑罰窮矣又曰虞夏之道寡怨於民殷周之道不勝其敝則其理可識矣曰此真孔子言歟曰亦未可知也理則近之矣曰然則孔子何以美周之文而從之曰孔子周人也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之為下不倍之義也
  問子入太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鄒人之子知禮乎入太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尹氏以為禮者敬而已矣雖知亦問謹之至也然否曰此曲説也若以雖知亦問為謹之至則必今日入太廟每事問明日入太廟又每事問豈不迂濶可笑歟若有一日之不問則是知而不問不可以為謹矣而可乎然則何如曰蓋不知而問也曰聖人亦有不知者乎曰禮之所可知者理而已若夫器數陳設登降周旋乃是人所制者非問何由得知蓋孔子始仕之時初入太廟而每事問耳或人之意曰孔子聖人無不知者也乃何不知而問而尹氏之意則曰孔子聖人無不知者也雖知而亦問然不知聖人實是不知而問尹氏之見亦與或人等皆不足以知聖人也曰朱子云敬謹之至乃所以為禮也何如曰亦與雖知亦問者不甚相逺非聖人語意然則何如曰不知而問乃所以為禮也猶云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謂即此便是也况每事詳審惟恐差錯則敬謹亦在其中但專以雖知亦問為敬謹則非也
  問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何如曰只讀關雎之詩其理自見蓋后妃之徳宜配君子求之而得宜其樂然其樂也惟曰琴瑟友之鐘鼓樂之而已固不至於淫也求之不得宜其憂然其憂也惟曰寤寐思服輾轉反側而已固不至於傷也所謂發乎情止乎理義非若人之任情哀樂而遂失其正者也曰求之不得不能無輾轉反側之憂求而得之宜其有琴瑟鐘鼓之樂故其憂雖深而不害於和其樂雖盛而不失其正然否曰宜樂固也然任其所樂能不淫乎宜憂固也然任其所憂能不傷乎蓋不淫者非宜樂而樂之謂樂而不過乃不淫也不傷者非宜憂而憂之謂憂而不過乃不傷也夫中節謂之和不淫不傷當則而止亦言其中節而已矣
  問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往不咎謂何曰哀公之問未知何意宰我之對未知何意今觀夫子之言亦未知是罪宰我否何以故曰縱使宰我失對亦止一言之錯耳事固未成也何以曰成事不説固未遂也何以曰遂事不諫未成未遂固未往也何以曰既往不咎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不可以强解也
  問管仲之器小哉註云器小言其不知聖賢大學之道故局量褊淺規模卑狹不能正身脩徳以致主於王道然否曰聖人譏管仲之器小必有所指而未明言或遂以器小為儉即明其非儉又以不儉為知禮即又明其非知禮而所謂器小者卒未之言也乃後儒遂泛解一器小以實之非惟未得聖人本㫖抑亦昧乎闕如之訓矣
  問樂其可知也是孔子正樂之功否曰雅頌各得其所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乃是正樂之功此但言其節奏之妙耳曰成謂樂之一終然否曰樂有篇章有次第其作也自始至卒篇章次第皆盡是為一終翕純皦繹止是節奏之妙非有篇章次第之可言也何謂樂之一終請言之曰一音不備不可以為樂故始則翕如衆樂既作恐有乖亂故從之純如純則恐不明白故又要皦如皦則恐有間斷故又要繹如此一時事雖一字一句亦有翕純皦繹非謂自翕而純自純而皦自皦而繹以為樂之一終也曰以成者蓋云如此以成耳
  問韶盡美又盡善武盡美未盡善何如曰只讀舜典便知韶只讀武成便知武曰美者聲容之盛善者美之實也然否曰美是美善是善謂美為聲容之盛也則可謂善為美之實也則有盡善者有未盡善者而何以皆盡美乎豈其實不然而其著見乃皆然乎曰舜紹堯致治武王伐暴救民其功一也故其樂皆盡美然舜之徳性之也又以揖遜而有天下武王之徳反之也又以征誅而有天下故其實有不同者然否曰紹堯致治即是揖遜而有天下伐暴救民即是征誅而有天下乃在舜者以紹堯致治為樂之美以揖遜而有天下為樂之善在武王者以伐暴救民為樂之美以征誅而有天下為樂之未善何所分别且舜之徳性之也豈其所謂濬哲文明允恭允塞由仁義行非行仁義者皆奏之於樂乎武王之徳反之也豈其所謂丹扆有箴盤盂几杖有銘者皆奏之於樂乎然則何如曰樂也者象成者也王者功成作樂其功大者其樂備美者聲容之盛韶之與武聲容固皆盛也然韶則象其如何而攝位如何而納揆如何而辭讓如何而受終如何而命官致治如何而為九叙之歌九功之舞其氣象雍容廣大信有如天地之覆載者焉故曰盡善武則始而北出再成而滅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國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復綴以崇天子所謂總干山立發揚蹈厲夾振駟伐盛威中國久立於綴以待諸侯之至者皆昭著於聲容之間視韶之氣象則不同甚矣故曰未盡善蓋所以各象其成者如此止是言揖遜征誅非言徳之性反也固不可以功言為盡美以徳言為盡善也曰伊川云非是言武王之樂未盡善蓋言當時傳舜之樂則盡善盡美傳武王之樂則未盡善耳何如曰此乃為武王出脫聖人之説不如此也孔子周人故於武王之事不欲明言而只一二㣲示其意如稱太伯稱文王稱夷齊而謂武未盡善皆㣲意也今又從而掩之則聖人之㣲意不復見於天下矣且只看舜與武王果一般否則其樂自可知矣
  問居上不寛為禮不敬臨䘮不哀吾何以觀之哉註云居上以寛為本為禮以敬為本臨䘮以哀為本既無其本則以何者觀其所行之得失哉然否曰又是畫蛇添足夫寛也乃即寛以觀其居上之得失敬也乃即敬以觀其為禮之得失哀也乃即哀以觀其臨䘮之得失則是為寛為敬為哀固不若不寛不敬不哀之無責也意既深刻語亦沾滯聖人之言斷不如此然則何如曰寛者居上之體乃不寛敬者為禮之體乃不敬哀者臨䘮之體乃不哀吾何以觀之哉如曰吾不欲觀之矣云爾即世人所謂如何看得上也












  問辨録卷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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