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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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七 經部三十七
○四書類存目
舊本題“宋蘇洵評”。考是書《宋志》不著錄。孫緒《無用閒談》稱其論文頗精,而摘其中引洪邁之語在洵以後,知出依託。則正德中是書已行矣。此本為康熙三十三年杭州沈季雲所校,其子心友刻之。然無所謂洪邁語者,豈經緒指摘,故削之以滅跡耶?抑並非孫緒所見之本,又偽本中之重佁耶?宋人讀書,於切要處率以筆抹。故《朱子語類》論讀書法雲:“先以某色筆抹出,再以某色筆抹出。”呂祖謙《古文關鍵》、樓昉《迂齋評注古文》亦皆用抹,其明例也。謝枋得《文章軌范》、方回《瀛奎律髓》、羅椅《放翁詩選》始稍稍具圈點,是盛於南宋末矣。此本有大圈,有小圈,有連圈,有重圈,有三角圈,已斷非北宋人筆。其評語全以時文之法行之,詞意庸淺,不但非洵之語,亦斷非宋人語也。
舊本題“宋尹焞撰”。案陳振孫《書錄解題》載尹氏《論語解》十卷、《孟子解》十四卷,徽猷閣待制河南尹焞彥明紹興中經筵所上。《孟子解》未成,不及上而卒。趙希弁《讀書附志》則謂焞於紹興初再以崇政殿說書召。既侍經筵,首解《論語》以進。繼解《孟子》,甫及終篇而卒,邢正夫嘗刻於岳陽泮宮。其書世罕傳本,故朱彝尊《經義考》注曰“已佚”。此本出浙江吳玉墀家,莫知其所自來。每章之末,略贅數語,評論大意,多者不過三四行,皆詞義膚淺,或類坊刻史評,或類時文批語,無一語之發明。焞為程氏高弟,疑其陋不至於此。又書止上、下二卷,首尾完具,無所闕佚,與十四卷之數亦不相合。殆近時妄人所依託也。
宋施德操撰。德操字彥執,海昌人。以病廢不能婚宦,坎壈而歿。此書所述《孟子》七篇之旨,大意謂孟子有大功四:一曰道性善,二曰明浩然之氣,三曰辟楊墨,四曰黜五霸而尊三王。皆聖人心術之要,而孟子直指以示人者。其前後反覆,不外此意。張九成門人嘗取附九成《橫浦集》末,鋟版以傳。今析出存目於《經部》,庶不沒其名焉。
舊本題“朱子撰”。宋以來諸家書目皆不著錄,諸儒傳朱子之學者亦無一人言及之。康熙壬午,始有陳彝則家刻本,稱明徐方廣所增注。越二十年壬寅,鄭任鑰又為重刻,而附以己說,並作《後序》。反覆力辨,信為朱子書。如卷首載朱子《與劉用之書》及《序》四篇,《晦庵集》中不載,則以為集中偶佚。《年譜》不記作此書,則以為《年譜》遺漏。書中多講時文作法,則以為制義始王安石,朱子亦十九舉進士,必善時文。連篇累牘,欲以強詞奪理。至如解《中庸》“其至矣乎”一節,“道之不行也”一節,皆剽《四書大全》所載雙峰饒氏語;“射有似乎君子”一節,全剽《四書大全》所載新安陳氏語,偽跡昭然,萬難置喙,則以為《大全》誤題姓名。其偏執殆不足與辨。又既稱此書作於《集注》之後,而《孟子》“萬物皆備於我矣”一章,乃於第三條下附記曰:“此條系《語類》說,第八條系《或問》說,前輩多疑此為未定之說,在《集注》之前,信哉!”是《小注》又在《集注》前矣,不亦自相牴牾耶?所載《中庸》原《序》,稱淳熙己酉冬十月壬申。考《宋史•孝宗本紀》,是月有庚子、壬寅二日。使庚子為朔,則下推三十二日為壬申,使壬寅為晦,則上推三十一日為壬申,均不得在十月。《文獻通考》載朱子之言曰“《集注》後來改定處多,遂與《或問》不相應,又無工夫修得”云云,是《或問》尚未暇改,何暇又作《小注》?陳振孫《書錄解題》又曰:“《論語通輯》十卷,黃榦撰。其書兼載《或問》,發明婦翁未盡之意”。使朱子果有此書,榦亦何必發明乎?其為近人依託無疑。王懋竑《白田雜著》有是書《跋》,稱任鑰刻是書後,自知其謬,深悔為湯友信所賣。並稱《序》及諸論皆友信之筆,任鑰未嘗寓目雲。
△《四書問目》(無卷數,浙江吳玉墀家藏本)
舊本題曰“考亭朱元晦先生講授,門人雲莊劉爚、睦堂劉炳述記”。前有永樂壬寅其九世孫劉文《序》,稱:“《四書問目》世所傳者,《四書大全》、朱子《文集》內載數條而已。近於親表教授程蕃家求得《論語》二十篇。及任江西豐城尉,適吳侍禦家,得《大學》、《中庸》數十條。而《孟子》則同修國史崇邑邱公永錫家藏焉。於是散者複合,而闕者幾全。”又有弘治十一年鄭京《序》稱:“宣德間書林有與同姓者,欲附其族,為劉氏子孫所辱,遂於凡載籍間二人姓名悉剔去之,或易以他名,欲滅其跡。”又稱“劉文所輯湮晦失傳,其裔孫複於廌山遊氏得其全帙”云云。案朱彝尊《經義考》,劉爚有《四書集成》,劉炳有《四書問目》,並注“已佚”。則《問目》獨出於炳,不應兼題爚名。又《豐城縣誌》載明一代典史六十三人,亦無所謂建陽劉文。且建陽一書賈,其力幾何,安能盡毀爚、炳之書?又安能盡剷爚、炳之名易以他氏?其說皆牴牾支離。書中問答,亦皆粗淺,不類朱子之語。殆皆其後人所依託歟?
國朝周在延編。在延,祥符人,後流寓於江寧。其書乃於《朱子語類》中專取《四書》諸卷刊行,別無增損,亦無所考訂發明。
舊本題“宋王應麟撰”。凡注疏諸儒之說與《集注》互異者,各為考訂。然應麟著作,傳世者多,而此書諸家皆不著錄。今考所載,實皆采之《困學紀聞》中。蓋書肆作偽之本也。
不著撰人名氏。前有元吳澂《序》。然篇末題曰“序”,而篇首題曰“總說”,其文亦不類序體,殆割裂移掇,強為標目。書中所載雙峰饒氏、新安陳氏所說,皆澂同時之人,而“郊社之禮”一條,乃引“吳氏澂曰”云云。其不出於澂,更無疑義。《元史•澂傳》亦不言澂有此書。考其所引,皆明永樂中所修《四書大全》之說。必書賈摘錄《大全》,偽託澂名以售也。
元倪士毅撰。士毅字仲宏,歙縣人。是書前有至正丙戌汪克寬《序》,稱近世儒者取朱子平日所以語諸學者及其弟子訓釋之詞,疏於《四書》之左。真氏有《集義》,祝氏有《附錄》,蔡氏、趙氏有《集疏》、《纂疏》,相繼成編,而吳氏最晚出。但辨論未為完備,去取頗欠精審。定宇陳氏、雲峰胡氏因其書行於東南,輾轉承誤,陳氏因作《四書發明》,胡氏因作《四書通》。陳氏晚年又欲合二書為一而未遂。士毅受業於陳氏,因成此書。至正辛巳,刻於建陽。越二年,又加刊削,而克寬為之序。卷首有士毅《與書賈劉叔簡書》,述改刻之意甚詳。此《重訂》所由名也。此本改題曰《重訂輯釋章圖通義大成》。首行列士毅之名,次列新安東山趙汸同訂,次列鄱陽克升朱公遷《約旨》,次列新安林隱、程複心《章圖》、莆田王元善《通考》,次列鄱陽王逢訂定《通義》。書中亦糅雜蒙混,紛如亂絲,不可複究其端緒。是已為書賈所改竄,非士毅之舊矣。然陳櫟、胡炳文本因吳真子之書,士毅又因陳、胡之書。究其由來,實轉相稗販,則王逢因人成事,亦有所效法,不足為譏。至明永樂中詔修《四書大全》,胡廣等又並士毅與逢之書一概竊據,而《輯釋》、《通義》並隱矣。有明一代,尊《大全》為蓍龜。沿及近代講章,亦無非依傍《大全》,變換面貌。烏知其淵源所自,不過如斯哉?
明劉剡撰。剡字用章,休寧人。是書因倪士毅《四書輯釋》重為訂正,更益以金履祥《疏義》、《指義》,朱公遷《通旨》、《約說》,程複心《章圖》,史伯璿《管窺》,王元善《通考》及當時諸儒著述,改題此名。夫吳真子據真氏、祝氏、蔡氏、趙氏之書纂為《四書集成》,自以為善矣,而胡炳文、陳櫟重訂之。胡氏、陳氏自以為善矣,而倪士毅又重訂之。倪氏自以為善矣,而剡又重訂之。自剡以後,重訂者又不知凡幾,蓋隸首不能算其數也。而大旨皆曰前人未善,吾不得已而作焉,實則轉相剽襲,改換其面貌,更易其名目而已。輯一《四書》講章,是何名山不朽之業,而紛紛竊據如此?是亦不可以已乎?
明魏校撰。校有《周禮沿革傳》,已著錄。是編乃其所解《大學》。首以古篆寫古本正文,奇形詭狀,多所作《六書精蘊》中杜撰之字。次乃為《指歸》一卷。其辨“致知在格物”雲:“致知不可懸空,就格物上用功則著實。知誘乎外物,引之也,何故反求諸物?曰:物欲令人心走,豈有物理走心者。所謂格,揆物定理也,理乃在外乎?曰:物在外,理固在心。理非一定,其見於物者各有定也。”又雲:“朱子嘗取程叔子之意以補傳,校謂《樂記》一章乃天留之以補‘格物致知’傳也。其言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物至知知,而好惡形焉。好惡無節於內,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者也。’人生而靜,天之性也,非《大學》所謂至善耶?性之欲非他,動以天也。人欲不可謂性之欲,好惡之形非《大學》所謂意耶?物至知知,人與聖人亦同耳。聖人內有節而人無節,故流而不反。節也者,本然之權度,非耶?古語:無節於內者,其察物弗之省矣。反躬也者,非《大學》所謂知本耶?反躬力如萬鈞,把柄在手,可以作聖矣。是故病莫重於知誘物化,樂莫重於格物致知。”其說介於朱、王二本之間,而更巧於附會。其他所論,亦往往重守約而輕博文,仍未免失之偏枯。夫揆物定理,必有所以能揆物定理者,究不知以何法揆定之也。《考異》一卷,凡十五條,亦多穿鑿篆文,不為典要,總一好異而已矣。
明廖紀撰。紀字時陳,號龍灣,東光人。弘治乙丑進士,官至吏部尚書。諡靖僖。事蹟具《明史》本傳。是書首載琴川周木所集《大學》古本及二程、朱子改本。其後依《大學》古本次序,采輯眾說,加以己意而疏解之。其書流傳絕少,朱彝尊《經義考》僅列其目,亦未之見也。
明廖紀撰。是書不用朱子《章句》,亦不從鄭玄舊《注》。分《中庸》為二十五段,與《章句》同者十四段。其異者以《中庸》“其至矣乎”以下二章為第三段,“道其不行矣夫”二章為第四段,“人皆曰子知”二章為第五段,“天下國家可均也”三章為第六段,“道不遠人”至“亦勿施於人”為第八段,“君子之道四”一節為第九段,“武王周公”至“孝之至也”為第十五段,“郊社之禮”一節為第十六段,“哀公問政”合“自誠明”二章為第十七段,“大哉聖人之道”至“王天下”三章為第二十三段,“仲尼祖述堯舜”至“唯天下至誠”三章為第二十四段。其中如以“道其不行”一節與“舜其大知”一節合為一段,殊為牽強。謂“君子之道”一節與上文不相蒙,以“郊社之禮”一節承上起下,亦未能深思文意,特自抒其一人之見而已。後附《性學》、《心學》二篇,亦無甚精微之論。
明穆孔暉撰。孔暉字元庵,堂邑人。弘治乙丑進士,官至翰林院侍講學士。諡文簡。是書就《章句》、《或問》引伸其說。中引佛遺教經以為儒釋一本,可謂小言破道。其引隨智顗《法華經》文句解《分別功德品》及《大莊嚴經論》之說,以格量訓格物之義,亦深為王士禎《池北偶談》所譏。《明史•儒林傳》附孔暉於《鄒守益傳》中,稱孔暉端雅好學,初不肯宗王守仁說,久而篤信之,自名王氏學,浸淫入於釋氏。觀是書,良不誣雲。
明李經綸撰。經綸有《禮經類編》,已著錄。是編攻擊朱子《大學章句》,深辟格物之說,而以誠意為根本,蓋推衍姚江古本義也。上卷凡十章。一為《稽中》,二為《原明》,三為《稽聖經》,四為《原敬》,五為《慎致知之要》,六為《原內外動靜之合一》,七為《原誠意》,八為《原正心》,九為《原修身》,十為《舉全書》。每章各疏大意於末。其不及治平之事,則謂天德修而王道隨之也。中卷為《辨疑》四條,設問答以申上卷之旨,兼抉摘句讀之謬。如“舉而不能先命也”,以“先命”二字連讀,謂不能先命以官,尚可強通。至下句以“遠過”二字連讀,訓過為責,謂不能屏之遠方而責之,則無此文義矣。下卷為《考證》。引朱子書七條、陸九淵書六條,謂二人其初均有弊,其終均無所偏。亦王守仁晚年定論之餘緒耳。
△《四書講義》(無卷數,浙江汪啟淑家藏本)
明鄭曉撰。曉有《禹貢圖說》,已著錄。是編乃其為南京太常寺卿時所作,以授其子履准。萬曆己酉,其孫心材始刊之。其說皆隨文闡意,義理異同之處亦間有論辨。持論頗醇,而不免失之曼衍。
明蔡悉撰。悉有《書疇彝訓》,已著錄。此編詮解《大學》,雖分章立說,而不錄《經》文。頗似論體,與依文訓詁者不同。後有《致知格物》及《誠意關》二圖,大旨以慎獨為要義,致知格物為先務。書末載《居身訓言》十則、《居家訓言》十則。蓋以旁衍修齊之義,故附《大學》之後雲。
明薛應旂撰。應旂字仲常,武進人。嘉靖乙未進士,官至陝西按察司副使。是編於《四書》所載人物,援引諸書,詳其事蹟。凡《記》三卷,《傳》三十七卷。《紀》、《傳》之末,各系以論贊,蓋仿宋王當《春秋臣傳》之體。中間多采雜說,而不著所出。其《自序》有雲:“泛引雜證,雖嘗刪次,而文章事行,苟有裨於問學治理者,或在所錄,固不敢過求其真贗也。”其得失固自知之矣。間有附注,題閩朱《火阜》維盛撰,其言頗為淺陋。《續考》八卷,題應旂元孫寀編。雜考《四書》名物,餖飣尤甚。明代儒生,以時文為重,時文以《四書》為重,遂有此類諸書,襞積割裂,以塗飾試官之耳目。斯亦經術之極弊。非惟程、朱編定《四書》之時不料其至此,即元延祐用《四書》義,明洪武定三場法,亦不料其至此者矣。
明高拱撰。拱有《春秋正旨》,已著錄。嘉靖三十一年,拱以翰林編修與檢討陳以勤同為裕王講官,進講四子書。先訓句解,次敷陳大義,蓋從日講之例。裕王即穆宗也。時拱已遷國子祭酒,於嘉靖庚申編次成帙。《千頃堂書目》作十卷。今本止五卷,自《學》、《庸》至《論語》“子路問成人”章止,蓋未全之本也。
明劉元卿撰。元卿有《大象觀》,已著錄。是書前列《大學正文》一卷,以豐坊偽石經為據,殊為不考。其《略疏》一卷,乃詮發大旨,以誠意為主,亦與朱子互異。《發明》一卷,乃取明儒所論與己意相合者。《廣義》二卷,則本真德秀《衍義》而刪節之,又附益以明初諸事。朱彝尊《經義考》作一卷,由未見其書,據傳聞載之故也。
明管志道編。志道字登之,婁縣人。《江南通志》稱其由隆慶辛未進士官南京刑部主事。疏陳利弊九事,忤張居正,出為分巡嶺東道。與巡按御史齟齬,為御史劾奏鐫秩。遂移疾歸。考《明史•顏鯨傳》載御史顧雲程《疏》言:“神宗大起遺逸,獨鯨及管志道以考察格之。又登用被察吳中行、艾穆、魏時亮、趙世卿,獨靳鯨、志道。”是志道以察典罷官,疑《通志》誤也。是書詮解《孟子》,分《訂釋》、《測義》二例。“訂釋”者,取朱子所釋而訂之。“測義”則皆自出臆說,恍惚支離,不可勝舉。蓋志道之學出於羅汝芳,汝芳之學出於顏鈞,本明季狂禪一派耳。
明姚舜牧撰。舜牧有《易經疑問》,已著錄。是編但各章總論其大旨,不復逐句箋釋,立說多與朱子異。如謂《大學》“親民”之“親”不當作“新”,“格物”之“物”“即物有本末”之“物”,“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二句非衍文,亦無闕文。蓋沿姚江古本之說,自為一解。謂《孟子》“無以則王”、“保民而王”、“是心足以王矣”數“王”字,俱讀如字,不作去聲;“伯夷非其君不事”章是論去就,非論清和,隘與不恭非其流弊:亦尚有見。至於訓“格物”之“格”為品格,“自謙”之“謙”為謙虛,“命也”之“命”為命數,“致曲”之“曲”為心曲,則穿鑿附會,礙不可通。他若謂《中庸》“不睹不聞”即是隱微,即是獨,“戒慎恐懼”即是慎其獨,而以朱子為支離破碎。又謂:“性分中不墮形體,不落方所,直恁廣大。”又謂:“喻義、喻利之喻是不待詞說,都無知覺而默與之俱,《注》訓曉字便有知覺,不得此字之旨。”尤以禪機詁儒理矣。前有萬曆丁巳《自序》,謂“夢見夫子出一玉印,牧肅拜於下,夫子亦答拜於座右,視其發特焦黃”云云,尤怪誕不經也。
明陳禹謨撰。禹謨字錫元,常熟人。萬曆中由舉人官至四川按察司僉事。其書雜引《五經》之文,證《四書》所引之異同,並波及他書語意相近、字句略同者,頗為龐雜。如李尤《盤銘》,與經一字無涉,而引以證湯之盤銘。又如班昭《東征賦中》“由力行而近仁”句,乃運用《中庸》之語,而引以為“力行近乎仁”句之異同,殊為舛誤。至石經《大學》,本豐坊偽撰,據為定論,尤失考矣。
明陳禹謨撰。是編於《四書集注》之外,旁搜諸說,故取《莊子》駢拇枝指之意為名。凡《漢詁纂》十九卷、《談經菀》四十卷、《引經釋》五卷、《人物概》十五卷、《名物考》二十卷。其《漢詁纂》乃刪取注疏之文。割裂餖飣。全無義例。其《談經菀》則自經、史、子、集以逮二氏之言,苟與《四書》文義仿佛者,即摭以相證,冗雜尤甚。其《引經釋》則以《四書》所引經文為綱,而雜采訓釋以附之。既非釋《四書》,又非釋《五經》,莫究其何所取義?其《人物概》、《名物考》摭拾舊文,亦罕能精核。蓋浮慕漢儒之名,而不能得其專門授受之奧者也。
明陳禹謨撰。已載《經言枝指》中。此則錢受益、牛鬥星所補訂也。受益字謙之,杭州人。鬥星有《檀弓評》,已著錄。禹謨原本多疏舛,受益等所補乃更蕪雜。如《淇澳》“綠竹”而引及《爾雅》會稽之竹箭、《華陽國志》哀牢之僕竹,已氾濫矣,更引及《異苑》竹化蛇、蛇化雉。釋肺肝而引《素問》、《靈樞》,已旁支矣,更引及《黃庭經》“肺神皓華字虛成,肝神龍煙字含明”語。是於經義居何等也?其最異者,如標一“目”字為題,釋《大學》“十目所視也”,而“目”字下注曰“附眼”。無論《四書》無“眼”字,且目之與眼,又何所分別而別為附錄乎?尤不可解也。
明郝敬撰。敬有《周易正解》,已著錄。是書前有《孟子遺事》及《讀孟子》三十一條。所論孟子生卒,以為當在安王時,非定王時。其說近是。但直斷孟子生於安王初年,卒於赧王元年,則似未可為定。孟子生卒大略,當以閻若璩所訂為正。考“去齊”章雲“由周而來七百有餘歲”,《盡心》章雲“由孔子而來百有餘歲”,若據呂氏《大事記》及《通鑒綱目》,孟子於赧王元年始致為臣而歸,則周已八百有九年,距孔子生年已二百三十餘歲矣。孟子如梁、仕齊、適宋、之魯、之滕、還鄒,遊歷先後,班班可考。魯平西元年即郝王元年,其時孟子似未至八十九歲也。至書中所解,往往失之粗獷,好議論而不究其實。蓋敬之說經,通坐此弊,不但此書矣。
明王肯堂撰。肯堂有《尚書要旨》,已著錄。是編不列經文,但標章目,曆引宋、元、明諸家講義。其唐人以前舊說,偶亦採錄,然所取無多。或與《集注》兩歧者則低一格錄之。觀其體例,似尊朱子,然其說頗雜於禪。如解“子貢問貧而無諂”一章有境、無境諸義,豈可以詁儒書哉?
明方時化撰。時化有《易引》,已著錄。是書首為《中庸總提》,次全載《中庸》之文。每段或總批,或旁批,其體例略如時文,其宗旨則純乎佛氏。
明孫慎行撰。慎行字聞斯,武進人。萬曆乙未進士,官至禮部尚書。事蹟具《明史》本傳。是書乃其自萬曆庚戌至甲寅積年鈔存,其中頗多心得之語,然亦不免好出新論。如解《鄉黨》“色斯舉矣”節,以虞廷獸舞志聖之隆,山梁雌雉志聖之逸。又以《中庸》“致曲”之“曲”為即“經禮三百,曲禮三千”之“曲”。雖才辨縱橫,足以自暢其說,然非經之本旨矣。卷首繪《性善》、《性教》為二圖。卷末一條,則慎行自序其作書大旨也。
明姚應仁撰。應仁有《檀弓原》,已著錄。是書成於萬曆乙未,據豐坊偽撰《魏政和石經》以攻朱子《章句》。至“修身”章中竄入“顏淵問仁”五句,應仁不能曲說,乃言“只須削去此節”。夫此五句既屬當削,則所謂石經豈複可信哉?至其持論,則多引佛經。解“淇澳”節有曰“密多者瑟也,金剛不壞者僴也,枝枝葉葉光明者,赫喧也”,是不止陽儒而陰釋矣。
明葛寅亮撰。寅亮,錢塘人。萬曆辛丑進士。是書分標三例,凡剖析本章大義者曰《測》,就經文語氣順演者曰《演》,與其門人問答辨難者曰《商》。間有引證他書及先儒之論,則細書於後。大抵皆其口授於門弟子者也。《浙江通志》載寅亮《四書湖南講》二十六卷,與此本卷數不合。然此本首尾完具,或《通志》之誤歟?抑或別有續編也?
明毛尚忠撰。尚忠字子亮,號誠菴,嘉善人。萬曆甲辰進士,官至監察御史。其書分章立說,不錄經文,頗似書塾講義,而議論則務與朱子相左。如《大學》首章,謂:“當因其所發非聖經本旨。親民即明德內事,不親民叫不得明德,何須說推以及人。曰皆當止於至善,是分明德、親民而二之。謂止即止泊之止,何須添不遷二字。定乃明道靜亦定、動亦定之定,不是志有定向。安即居之安,安字以心言,曰所處而安,似著身矣。”且謂:“‘物有本末’節是起下文,非結上文也。物與事只泛說,若定分物屬,明親事屬,知得何等拘滯!至明明德於天下,若曰使之明,則民不可使知,且於文法甚不類。”如此類凡十數條。其解“格物”,既不從朱子事物之說,而亦不取王守仁所雲“格去此心之物”,乃謂即上文“物有本末”之物,其中精微處如等格然,不可不分曉。信如尚忠說,則格乃實字,無用力之意,“致知在格物”句文義豈複可通?亦徒好立異而已。
明章一陽編。一陽,金華人。自何基受業黃榦之門,其後王柏、金履祥、許謙遞相傳受,皆自稱朱子之傳。一陽因取四人之發明《四書》者,分載於《章句集注》之下,名曰《正學淵源》。蓋以闡揚金華之宗派,不為發明《四書》作也。
明劉斯源編。斯源字憲仲,臨潁人。是書成於萬曆戊申。首列朱子《大學》改本,次列《禮記》古本,次列魏石經本,次列二程本,而以宋、元、明諸儒說《大學》者附焉。以諸說並陳,無所去取,故名《通考》。然《禮記》傳自戴聖,鄭玄不過依《經》作《注》,指為鄭玄之本,已為未安。至政和石刻出自豐坊偽撰,其政和年號以宋為魏,賈逵姓名以漢為魏,前人駁之悉矣。斯源猶珍重而信之耶?
明萬尚烈撰。尚烈字思文,南昌人。是書首有萬曆辛亥《自序》。於《大學》、《中庸》獨尊古本,而議論宗旨則全入異端。如解“季路問事鬼神”章,專取釋氏輪回因果之說以釋聖言,駁雜已甚。其尤誕者,如“原壤夷俟”乃取其母死而歌為喜死者之得所,而非放乎禮法之外。蓋姚江末流,其弊每至於此,不但李贄諸人彰彰耳目者然也。
明沈守正撰。守正有《詩經說通》,已著錄。是書匯萃諸家之說,分章條列,同異兼收。每案而不斷,以待人之自考,亦或偶存己說一二。所采書凡二百二十六種,雖釋道家言亦頗兼取。其中如解“子遊問孝”章則用古說;解“士而懷居”章則用管志道說,以為即懷土;解“不動心”則用郝敬說,以為非比枯木槁灰;解“心之官則思”則用羅欽順《困知記》:皆頗有所見。然所引明人諸說,榛楛錯陳,不免傷於蕪雜。
△《四書說約》(無卷數,直隸總督采進本)
明鹿善繼撰。善繼字伯順,定興人。萬曆癸丑進士,官至太常寺少卿。崇禎壬午,大兵攻定興,善繼率鄉人拒守,城破死之。贈大理寺卿,諡忠節。事蹟具《明史》本傳。是書就《四書》以講學,與明人講義為時文而作者頗殊。卷首為《認理提綱》九條。如曰:“此理不是涉玄空的,子臣弟友是他著落。不然則日新顧諟,成湯且為枯禪矣。”其《自序》亦曰:“夫讀聖賢書而不反求之心,延平所謂玩物喪志者,可汗人背也。即雲反求之心,而一切著落不以身實踐之,徒以天倪之頓現,虛為承當,陽明所稱將本體只作一番光景玩弄者,更可汗人背也。”其持論亦頗篤實。然學出姚江,大旨提唱良知,與洛閩之學究為少異。
明寇慎撰。慎字永修,號禮亭,自號礻殳祤逸叟,同官人。萬曆丙辰進士,官至蘇州府知府。天啟中周順昌被逮,顏佩韋等五人擊殺緹騎。後佩韋臨刑,稱曰“公好官,知我等倡義,非倡亂”者,即其人也。其學出於姚江,故是編多與朱子立異。如解《論語》“至於犬馬”句,主犬馬養人之義,本諸《注》、《疏》,猶有說也。至於解“齊必變食”句,謂為心齋之齋,非齋戒之齋;解“弗如也”二句為盡奪前塵,忽渡彼岸;解“始可與言《詩》”句為入無上妙明;解“是知也”句謂“知原在知不知外理會。其他學問,不過此知中之法塵,此處掃除乃為逕機,又扭來補綴”:則純乎明末狂禪之習矣。
明陳仁錫撰。仁錫有《系辭十篇書》,已著錄。是書因薛應旂《四書人物考》而廣之,仍餖飣之學。卷首別為《考異》一卷,載《四書》字句異同,摭拾亦頗簡略。如“惟”之作“維”,“貢”之作“贛”,不過字體偶別,無關文意。至豐坊古本《大學》,其偽託可不待辨,而仁錫乃為持疑之辭,則茫無考證,亦可見矣。
明魯論撰。論字孔壁,號西麓,江西新城人。天啟中以貢生授潁州州同,官至福州府同知。論以取士必重制科之經義,崇禎時雜用薦舉,不足以得人,乃作此書以發明體用合一之理。其解《大學》“平天下”章,言“潢池弄兵,外患踵至,勢不得不加田賦。而聚斂之臣半以聚之於國,半且以聚之於囊,以致天菑流行而不常之命已去”,專為明末時事而發。又解《孟子》“許行”章,謂“堯之欽明足以知人,四嶽之鹹舉,為之師錫,猶其難其慎,然則枚卜豈易易哉”,亦以隱指莊烈帝命相之非。全書大旨不出於此,故往往雜引史事以相發明,固不主於闡繹經義也。
明譚貞默撰。貞默字梁生,別號埽菴,嘉興人。崇禎戊辰進士,官至國子監祭酒。是編前有《自序》,結銜稱“敕掌國子監整理祭器書籍等務”,而不言祭酒。《明史•職官志》亦無此稱,蓋明人杜撰之文也。其《序》稱“《六經》無非孔經,而《論語》為著。子思子之書,今名《中庸》、《大學》者,實一《中庸》,統稱《孔經編》。《孟子》七篇則曰《孟經編》”,又言“《論語》,子夏述也。《中庸》,子思繼《論語》而作也。《大學》即《中庸》之後小半也。《孟子》,繼《中庸》而作也。《中庸》‘天命之謂性’三句接《論語》‘知命’章,明是釋詁《論語》。讀‘予懷明德’而‘大學之道在明明德’,不膠自連。讀‘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而《孟子》‘何必曰利,亦有仁義’,不呼自應。今之所謂《四書》,實三書也”云云,說殊穿鑿。至其詮釋支離,類皆因言求事。如以《論語》“孝弟”章為有子譏刺三家,“巧言”章為孔子評論老聃,皆率其胸臆,務與程朱牴牾,可謂敢為異說者矣。卷中或稱“默案”,或自稱“譚子”,體例亦叢雜不一雲。
《四書經學考》,明徐邦佐撰。《續考》,陳鵬霄撰。邦佐字孟超,錢塘人。鵬霄字天羽,山陰人。《經學考》成於崇禎戊辰,雜鈔故實,疏漏實甚。《續考》成於甲戌,又皆時文評語,講章瑣說。而題曰《經考》,未詳其義。然坊刻陋本,亦不足以究詰也。
明陳際泰撰。際泰有《易經說意》,已著錄。際泰以制義名一代,是編詮發《四書》大義,亦略如制藝散行之體。其議論駿發,視章世純《留書》過之,而不及世純《留書》時有精義。蓋際泰用縱橫之才,去說經之道遠;世純用深湛之思,去說經之道稍近也。
△《四書則》(無卷數,山西巡撫采進本)
明桑拱陽撰。拱陽字暉升,蒲州人。崇禎癸酉舉人。其書取諸家講章立說不同者,刪定歸一,間以己意參之。命之曰“則”,以見“其則不遠”之意。先《大學》、《中庸》,次《論語》、《孟子》,各有《圖說》、《總論》,大旨為舉業而作。
明徐養元、趙漁同撰。養元字長善,漁字問源,俱唐山人。崇禎癸未同榜進士。是編採集朱子《或問》、《存疑》、《大全》諸書及諸家之說而成,不出流俗講章之派。
明喬中和撰。中和有《說易》,已著錄。是編為《四書》講義。而名之為《圖書衍》者,凡《四書》所言皆以五行八卦配合之也。如說《大學》“明德”為火,“新民”為水,“至善”為土之類,皆穿鑿無理,不足與辨。
明張自烈撰。自烈字爾公,宜春人。崇禎末南京國子監生。自烈與艾南英為同鄉,而各立門戶,以評選時文相軋,詬厲喧呶,沒世乃休。蓋亦社黨之餘派也。是編舉永樂中胡廣等所修《四書大全》條析而辨之。冠以古本《大學》一卷,明道程子、伊川程子改定《大學》各一卷,顧起元《中庸外傳》一卷,王應麟《論語孟子考異》各一卷,福王時,嘗以擅改祖宗頒行之書,掛諸彈章,至憤而囂嘩於朝。案《四書大全》誠為猥雜,然自烈所辨又往往強生分別,不過負氣求勝,藉以立名。觀其首列揭帖、序文之類,盈一巨冊,而所列參訂姓氏至四百八十六人,非惟馬、鄭以來無是體例,即宋人盛相標榜,亦未至是也。
明謝文洊撰。文洊字約齋,號程山,南豐人。其書首作《君子有三畏講義》一篇,發明張子主敬之旨。次為《程山十則》,亦以躬行實踐為主。書中皆隨文講解,旁采《大全》諸儒之說,而參以己見,其體頗似語錄。卷末附《西銘解》一篇,謂其立義宏深,為學者究竟指歸,篇名不可不尊,因易之曰《事天謨》,以示崇信之意。然究不免自我作古也。
△《麗奇軒四書講義》(無卷數,編修勵守謙家藏本)
國朝紀克揚撰。克揚有《易經講義》,已著錄。其書不錄正文,每章約詁數語,大旨為科舉而作。
國朝刁包撰。包有《易酌》,已著錄。是編凡《大學》五卷、《中庸》三卷、《論語》二十卷、《孟子》十四卷。於《大學》三綱八目,詮解特備。又以《中庸》、《論》、《孟》為格物之書,《五經》、諸史皆條貫於其中,故於格物條目尤為曲盡。其他闡發義理,於史傳事蹟、先儒議論,亦多所徵引。然其去取是非,總以朱子之說為斷,不必自有所見也。卷首有黃越所作《綱領》一篇,其孫顯祖所作《緣起》一篇,敍述著書大旨及刊刻始末。
△《聖學心傳》(無卷數,山東巡撫采進本)
國朝薛鳳祚編。鳳祚字儀甫,益都人。嘗師事定興鹿善繼、容城孫奇逢,因會輯善繼《四書說約》、奇逢《四書近指》共為一編。卷首列善繼《認理提綱》、《尋樂大旨》又列善繼、奇逢二人小傳。前有鳳祚《自序》,謂此書出,當與孔、曾、思、孟四聖賢書共揭星日而行中天。其說殊誇。又謂於舉業非相遠,倘於此有得,以應試場,主司必當驚羨,以冠多士。又何其陋歟!鳳祚天文、地理之學皆能明其深奧,如《兩河清匯》、《天學會通》、《天步真元》諸書已卓然足以自傳,又何必畫此蛇足乎?且二書皆有刊本,豈藉鳳祚之標榜?即以二書而論,亦蛇足也。
△《四書大全纂要》(無卷數,直隸總督采進本)
國朝魏裔介撰。裔介有《孝經注義》,已著錄。是編以明永樂間所著《四書大全》氾濫廣博,舉業家鮮能窮其說,乃采其要領,俾簡明易誦。然《大全》龐雜萬狀,沙中金屑,本自無多。裔介所摘,又未能盡除枝蔓,獨得精華,則亦虛耗心力而已。
國朝徐世沐撰。世沐有《周易惜陰錄》,已著錄。是書前有胡渭生、趙天潤、仇兆鼇《序》並《自記》一首。後有陸隴其《跋》,以隴其《三魚堂集》勘之,其文相合,實非依託。然其書則不稱隴其之所言。據世沐《自記》曰:“仇滄柱示以關中李中孚《身反錄》。中孚曾講學毗陵,會過一次。彼深惜南浙兩省學者害於舉業,彼時心不甘南士必遜北士。如此迄今,幾三十年,彼學已成,名已立,南士竟無與頡頏。細讀其《錄》,愈不心服,摘《錄》中數處,以質滄柱翁。狂不自量,續為《惜陰二集》,不覺積成二十一卷,幾乎有六百葉。”又曰:“李從陸王入,而出入於程、朱四子。余從程、朱入,而準則於周、宋八賢。雖沐染南風,剛峻良有不逮;而古人所雲醇正,則當仁不欲多讓”云云,則世沐此書蓋為與盩厔李顒相詬而作。故隴其喜其能排陸、王,為之作《跋》。然講學以明道,非以求勝。但為朱陸而爭,已不免門戶之見,況世沐以聖學自任,而不能化一南北之畛域,則先不自克其私心矣,又何學之可講乎?
國朝陸隴其編,隴其有《古文尚書考》,已著錄。初,明永樂間,胡廣等奉詔撰《四書大全》,陰據倪士毅舊本,潦草成書。而又不善於剽竊,龐雜割裂,痕跡顯然。雖有明二百餘年懸為功令,然講章一派從此而開。庸陋相仍,遂似朱子之書專為時文而設,而經義於是遂荒。是編取胡廣書,除其煩複,刊其舛謬,又采《蒙引》、《存疑》、《淺說》諸書之要以附益之,自較原本為差勝,然終未能盡廓清也。其初稿成於康熙辛酉,前有《自序》,尚歉然以為未定。及晚年輯《困勉錄》,複取是書互相參考,別以朱筆點次,乃成定本,然未及重為之《序》。故其門人席永恂、侯銓、王前席等校刊之時,仍以原《序》冠卷端。實則《序》在前而書在後也。《大學》、《中庸》並載《或問》,亦仍《大全》之舊。卷末附載王應麟《論語孟子考異》,不知何人采摭《困學記聞》為之,非應麟原有是書也。
國朝陸隴其撰。隴其所著《困勉錄》,分學、問、思、辨、行五類。此《續錄》則專解《四書》。凡《大學》一卷、《中庸》一卷、《論語》二卷、《孟子》二卷。中多採錄時文評語,似乎狹視《四書》矣。
國朝邵嗣堯撰。嗣堯有《易圖定本》,已著錄。是編乃督學江南時所刊。每章前為口義,後附論斷,專為童蒙講解而設,故曰《易知》。嗣堯服官清苦,至今凡歷任之地皆稱名宦。而自命太高,亦或傷於偏激。如解“於我如浮雲”句,謂:“不特不義之富貴如浮雲,即義中之富貴亦如浮雲。不特富貴如浮雲,即我亦如浮雲。”如此之類,蓋欲以發明不愛官、不愛錢、不愛命之意,而過於取快,未免墮入禪宗矣。
國朝陳詵撰。詵有《易經述》,已著錄。是書多不主朱子《章句集注》。如以《大學》“聽訟”章為解“格物”,而以朱子《補傳》為不知聖賢經傳化工之妙。其學蓋源出於姚江,而於姚江之中又主調停之說者。觀其《自序》曰“朱子慮佛教之足以惑人,故確切分疏,以為下學所遵守。陸子略其枝葉而獨抉其宗旨,蓋於朱子有一本散殊之分,而非有所悖謬”云云,其所學可以睹矣。
國朝秘丕笈撰。丕笈字仲負,故城人。康熙癸丑進士,官至陝西提學副使。是編以四子之書近世多為新說所惑,於是纂輯《或問》及《大全》、《蒙引》、《存疑》等說,匯成一編。以非自己出,故以“鈔”為各。其旁注批閱之語,則丕笈自抒所見也。
國朝閔嗣同撰。嗣同字來之,號雙溪,烏程人。康熙乙卯副榜貢生,官景寧縣教諭。此書於每章各為總解,而不錄經文。皆取諸儒之說,以己意融貫成篇。其說有同異者,則別附於後,以備參考。
國朝毛奇齡撰。奇齡有《仲氏易》,已著錄。是書為其子遠宗所編,本名《四書疑義》,有問有答。奇齡沒後,遠宗裒輯成書,存所疑而刪所解,名曰《疑案》。奇齡門人王錫序之,謂:“必有以解之,直是索解人不得耳。一經考索,則世多學人,豈無始而驚,既而疑,又既而劃然以解者?”因更名《索解》,然有問無答。其旨在於駁《注》,而其跡乃似於攻《經》。且據錫所序,其解已散見奇齡各書中,亦何必更出此書,蹈禪家機鋒之習?則非欲詁經,直欲駭俗耳。漢晉以來儒家,無此體例也。
國朝毛奇齡撰。是書由古本《大學》之說以攻朱子“格物”之《傳》。首為《知本圖說》。次為《知本圖》四:一曰《大學有本》,一曰《格物知本》,一曰《格物以修身為本》,一曰《修身以誠意為本》。末為《附錄》,又有《後圖》。以《大學知本》與《中庸立本》並列,二圖節次相配,亦前有《圖說》,後有《附錄》。夫知行並用,博約兼資,聖賢經典之文或有偏舉,而理無偏廢。《經》文既明言“格物”,即不補傳亦必有說。奇齡乃以格物為量度之意,以知本為誠意,不知未知本時持何術以量度之?且既已指誠意為本,則遵而行之已矣,又何用量度?蓋奇齡曆詆先儒,而頗尊其鄉學。其直指知本仍王守仁之良知,其主誠意則劉宗周之慎獨也。而自稱嵩山廟市高笠先生所傳,為遼東賀欽之孫所秘授,蓋托詞也。
國朝毛奇齡撰,以答其門人餘姚邵廷采之問者也。仍因其《大學知本圖說》而衍之,以歸於良知之說。其解“在明明德”句,以“明明”二字重文連讀,如“明德”連讀,則德已明,何用複明?是不必遠引他說,即以《大學》“克明峻德”言之,德已峻,何用複明乎?所引“明明”重文之證《尚書》三條、《詩》四條,皆其《四書賸言》中所謂“以雩見為龍,以王良為星”者也。
國朝毛奇齡所論,而其子及門人編錄之。上卷為章世法所錄,乃所講《孟子》“不動心”章之稿。第二卷為其侄文輝所錄,乃所講《論語問答》。第三卷題曰《大學辨業》,為樓宅中所錄。《大學辨業》者,奇齡門人蠡縣李塨所著。塨初師博野顏元,既而舍之從奇齡,後撰是書,又兼用元說,故奇齡惡其叛己而攻之,大抵皆詬爭之言也。以錄其叢殘之稿,故曰“逸講”。中雜門人、子侄之附論,故曰“箋”焉。
國朝毛奇齡所論。其門人章大來、樓宅中、朱樟、陳佑及其子遠宗、侄文輝編次,而各附以己說,皆與朱子《章句》互異。大旨以慎獨為主,闡劉宗周之旨。蓋宗周,奇齡之鄉人也。奇齡博洽群書,其說經善於考證。至於舍考證而談義理,則違才易務,非其所長。又以辨才濟之,愈辨而愈支,固其所矣。
國朝陸邦烈編。邦烈字又超,平湖入。毛奇齡之門人也。是書因朱子《四書集注》頗有疑諸賢之說,或有流弊者,因取奇齡《經說》所載諸論裒合成帙,而附以奇齡門人、子侄諸說,以辨其非。前有邦烈《自記》,稱“北宋諸儒,高樹門幟,不容一人訾議。如劉共父改《二程全書》一二字,便作劄四布,痛加譏貶,必欲使其還復舊文而後已。而於先聖、先賢恣情敲駁,《大學》、《孝經》連篇刪改。即孔門諸賢,何一不受其削斫?相其用心,實有抑聖賢以揚同類之意。因稍輯先生所言,與他書偶錄可引據者,匯為一卷,名曰《釋非》。以為聖門口語,各有精義,或未可盡非”云云。考宋儒標榜門戶,以劫制天下之異端,誠所不免,至坐以詆誣聖賢,則未免深文。且朱子《集注》補苴舊說,原恐後學之誤會,亦非主於排斥孔門。邦烈此書雖無作可也。此本刻《西河合集》中,舊題奇齡自撰。今考究始末,實邦烈所為。其中如謂“本”字書不訓始,惟宋人《廣韻》因程子是解增一始訓。案陳彭年、邱雍等重修《廣韻》在大中祥符間,其時程子未生,安得因程子之說?如斯之類,似非奇齡所宜有。又朱子《與張栻、劉共父書》,謂《二程遺書》乃胡安國所改,而此《序》作劉共父所改,亦誤。故改題邦烈,從其實焉。
國朝李塨撰。塨有《周易傳注》,已著錄。是編解釋經義,多與宋儒相反。蓋塨之學出於顏元,務以實用為主。故於程、朱之講習,陸、王之證悟,凡不切立身經世者,一概謂之空談。而於心性之學,排擊尤甚。其解《四書》,亦即此旨。中惟《孟子注》未成,今傳者《論語》、《大學》、《中庸》耳。《論語》多用古義,亦兼取毛奇齡之說。如以“無所取材”從鄭康成作“桴材”,“偏其反而”從何晏作“反經合道之譬”,則不免故相違迕,有意異同。《大學》用古本讀“大”為“泰”及“親民”之“親”讀本字,皆仍舊說。其以“格物”之“物”為《周禮•司徒》之“鄉三物”,則塨自申其學也。《中庸》不取朱子天道、人道之說,一切歸於實際,證以人事。在三書之中,較為完密。《傳注問》則仿朱子《或問》之例,一一辨其去取之所以然。辭氣多不和平,徒以氣相勝而已。
國朝李顒撰。顒字中孚,盩厔人。康熙己未薦舉博學鴻詞,以年老不能赴京而罷。康熙四十二年,聖祖仁皇帝西巡,召顒入見。時顒已衰老,遣子慎言詣行在陳情,以所著《二曲集》、《反身錄》奏進。上特賜禦書“操志高潔”以獎之。是書本題曰“二曲先生口授、鄠縣門人王心敬錄”。“二曲”者,顒之別號。水曲曰盩,山曲曰厔。盩厔當山水之曲,故因其地以稱之。是此書成於心敬之手,顒特口授。然核其《序》文年月,則是書之成,顒猶及見,非身後追錄之比,實仍顒所自定也。顒之學本於姚江。書中所載,如《大學》“格物”之“物”為身心意知家國天下之物,即“物有本末”之物。又謂“明德與良知無分別。念慮微起,良知即知善與不善。知善即實行其善,知惡即實去其惡。不昧所知,心方自慊”云云,其說皆仍本王守仁。又書中所引呂原明渡橋,輿人墜水,有溺死者。原明安坐橋上,神色如常。原明自謂未嘗動心。顒稱其臨生死而不動,世間何物可以動之?夫死生不變,固足徵學者之得力。然必如顒說,則孔子之微服過宋,孟子之不立岩牆,皆為動心矣。且“廄焚”必問“傷人”,“乍見孺子入井必有怵惕惻隱之心”,輿夫溺死而原明安坐不動,此乃原明平時強制其心而流為谿刻之過。顒顧稱之為不動,則於告子之不動心何異乎?是亦主持太過,而流於偏駁者矣。
國朝楊名時撰。名時有《周易劄記》,已著錄。《辟雍講義》乃乾隆元年名時兼領國子監時所著。《大學、中庸講義》則因其《劄記》之說而暢之耳。
△《雜說》(無卷數,江蘇巡撫采進本)
國朝焦袁熹撰。袁熹有《春秋闕如編》,已著錄。是編乃以《禮記》中《大學、中庸注疏》及《論語、孟子注疏》,與朱子《章句集注》兩兩相勘,決擇是非,而左袒朱子者為多。其中考證過疏,如謂《論語》孔注“誄禱”篇名,不知誄乃施於死後者,未詳孔《注》所出。今考《大祝》“作六辭以通上下、親疏、遠近,其六曰誄。”《注》引《論語》“誄曰:禱爾於上下神祗。”賈公彥《疏》:“生人有疾亦誄,列生時德行而為辭,與哀公誄孔子意同。”是死諡名誄、生禱亦名誄之顯證。奈何於孔《注》疑之耶?
國朝邱嘉穗撰。嘉穗字實亭,上杭人。康熙壬午舉人,官歸善縣知縣。是編大旨謂《大學》“格致”一傳,本未闕佚,不過錯簡,非惟朱子所補為誤,即諸儒所定亦皆未安。因參取舊說,以“物有本末”一節、“子曰聽訟”一節、“《詩》雲:邦畿千里”一節、“知止而後有定”一節,終以“此謂知之至也”句,合為“格物致知”之傳,而詮解以明之。其意以豐坊偽石經為真,而又未見坊之原本,但據鍾惺《四書聚考》所載。又見朱彝尊、毛奇齡等素號博洽者,皆引據舊文,掊擊甚力,遂依違瑟縮,不敢訟言。然其割取“《詩》雲:邦畿千里”十字,實用偽石經本也。
國朝朱謹撰。謹號雪鴻,昆山人。是編前有康熙己丑魏一川《序》,稱其歲易一稿,逾三十年。今觀其書首列《中庸圖》十七,其分配五行者多涉牽合。其解“中”字,謂“中”即太極,即伏羲一畫而縱之。其解“天”字,謂上一畫為天,下一畫為地,人居其中。一川《序》又為補解“庸”字,以為古文作◆。◆,古庚字,為陽金。◆,古鏞字,為樂器。而附於黃鐘之末。亦皆附會。其注以天命為源,以無聲無臭為歸宿,多涉恍惚。其《中庸續論》,又時時評論文法,如謂“三重”章、“大哉”章是兩扇格局,不露排偶之類,並引而歸之時文矣。
國朝王澍撰。澍有《禹貢譜》,已著錄。是書取《大學》、《中庸》本文及朱子《章句》原《序》,各為批點,大意欲因文法以闡書理。然聖經雖文字之祖,而不可以後人篇法、句法求之。世傳蘇洵評《孟子》、謝枋得評《檀弓》,皆出於明人刊本。其源流授受,莫得而明,大抵皆後人偽撰。澍因仍其例,實非先儒之舊法。又既用朱子改本,發揮文字之妙;又列《古本》一卷,其發揮妙處亦如之。古本是則改本非,改本是則古本非。兩相尊奉,不亦合之兩傷乎?
國朝王澍撰。自明以來,解《四書》者惟以尋繹語脈為時文敷衍之具。澍是二書獨發揮學問之功,其識在坊刻講章上。而意取詳明,或失之冗,遂不免間有出入。如《大學補傳》第五章辨陸、王致知之誤,極為分明。而《傳》第七章乃雲“心中不可存一物”,則仍闌入金谿、姚江門徑矣。呂坤《呻吟語》謂:“佛氏論心爭有無,儒者論心爭是非,如貞女思夫、忠臣思君,可謂之放心乎?”其說當矣。又何可以不存一物為正心也?亦間有寬廓語。如《中庸》第二章謂君子“時中”只是敬其意,以敬為無忌憚之反,而不知此“時中”字徹上徹下、徹內徹外,當由格物窮理、明體達用而來,非一敬字所能盡。又如《中庸》第二十章謂《九經》句句有一篇《西銘》在內,其理固然,然不可如此說書。必充類至盡,雖謂句句有一篇《太極圖說》在內,亦何嘗不可通乎?
△《成均講義》(無卷數,江西巡撫采進本)
國朝孫嘉淦撰。嘉淦有《春秋義》,已著錄。是編乃嘉淦攝國子監祭酒時以《大學》“聖經”一章為學者入德之門,乃逐節疏解,以發明朱子《章句》之義。其講“致知格物”,謂:“釋氏欲正心而不先誠意,陸子靜欲誠其意而不先致知,王陽明欲致其知而不先格物,惟程、朱之書,詳言格物,獨得孔子之傳。今日學者之流弊,譏釋氏之不能誠意,並其正心而失之;譏子靜之不能致知,並其誠意而失之;譏陽明之不能格物,並其致知而失之;名為守程朱之學,並其格物而失之。古之所謂物者,盈天地之法象道器,書其一也。古之所謂格物者,極事理之廣大精微,讀書其一也。古之所謂讀書博洽,無所不通,作文其一也。古之所謂作文者,體制不可枚舉,制藝其一也。然則今日士子之所學,視古者綱領條目之大全,相去何如哉?”亦頗中學者之流弊也。
國朝孫見龍撰。見龍字葉飛,號潛村,烏程人。康熙癸巳進士,改庶起士。是編乃見龍掌教雲南五華書院時所輯,故以“五華”為名。《自序》謂於《四書大全》舊本,訛者正之,偏者刪之。明以來諸家制藝評語,並為采入。間附以近時李光地、楊名時之說。見龍有所自見,亦附著於後雲。
△《四書纂言》(無卷數,兵部侍郎紀昀家藏本)
國朝王士陵撰。士陵有《易經纂言》,已著錄。是編采摭坊刻《四書》講章,排比成書。以先儒之說列前,近人之說列後,亦間以己意推闡。大抵以永樂《四書大全》為藍本。
國朝張文檒撰。文檒字風林,又字樹聲,蕭山人。康熙甲午舉人,官成都縣知縣。是書凡四十六條。雖以《大學偶言》為名,前有劉紹攽《序》,亦以《大學》為說,而其書多論理氣心性,辨諸家之是非,說《中庸》者為多,解《大學》者僅數條,未喻其故也。文檒受業於毛奇齡,故此書亦因其師說。特文檒至乾隆甲子尚存,當日久論定之餘,知奇齡以負氣詬厲,為後人所不滿,鑒於前車,詞氣較為和平耳。其論人無二性,與顏元《存性編》之說同,不為無理。其論朱子補《大學格物傳》全為禪學,則有意巧詆,純乎門戶之見矣。
△《成均課講學庸》(無卷數,江蘇巡撫采進本)
國朝崔紀撰。紀有《成均課講周易》,已著錄。是書亦其官國子監祭酒時所著也。其旨謂“《大學》以慎動為宗,故所言多顯。《中庸》以主靜為宗,故所言多微。究則體用一原,顯微無間者也。學者惟是微《大學》之顯,而闡《中庸》之幽,庶有以得其源流旨趣之一矣”云云。然以《學》、《庸》分屬微、顯,且謂《中庸》以主靜為宗而不言存誠,似於理終未周密也。
△《讀孟子劄記》(無卷數,江蘇巡撫采進本)
國朝崔紀撰。是書以七篇大旨出於《大學》,其言性情即“明德”;言知言、養氣即“明之”之事;告齊、梁諸君以憂樂同民,即“恕”與“絜矩”之意;其論執中以射之巧、稱之權譬之,即至善之理:其說亦自成理。然聖賢之旨,原自貫通,正不必如此節節比附。又稱本於《中庸》,亦可不必也。
國朝崔紀撰。皆其平日讀《論語》所筆記。官湖北巡撫時,乃匯而輯之。每章統論其大意,皆以闡發《集注》為主。
△《四書參注》(無卷數,直隸總督采進本)
國朝王植撰。植字槐三,深澤人。康熙辛丑進士,官至邳州知州。是書多掊擊注疏,以自表尊崇朱子之意,而掊擊鄭玄、孔穎達尤甚於趙岐、何晏、孫奭、邢昺。然先有漢儒之訓詁,乃能有宋儒之義理,相因而入,故愈密愈深。必欲盡掃經師,獨標道學,未免門戶之私。譬之天文、算數,皆今密而古疏,亦豈容排擊羲氏,詆諆隸首哉?且所采多近時王廷諍、崔紀、傅泰諸人之說,在諸人研究《四書》,固各有所得,然遽躋諸鄭、孔諸儒之上,恐諸人亦未必自安矣。
國朝夏力恕撰。力恕字觀川,孝感人。康熙辛丑進士,官翰林院編修。是編乃乾隆己未至辛酉力恕在武昌書院時與諸生講授《四書》所作。初名曰《題解》,蓋專為制藝言之,已授梓矣。丙寅以後,又取程、朱之說參校同異,勒為此編,至戊辰而脫稿。其父以此事不止關係時文,“題解”之名不佳,乃改題今名。見於力恕《自序》。而《題解》舊《序》亦並存之於卷端,不沒其始也。原書本十八卷,其後六卷,別題曰《證疑備覽》,則皆考辨《四書》中名物典故者。此本有錄無書,而前有朱印曰“證疑備覽嗣出”,蓋刊尚未竟雲。
國朝任大任撰。大任字鈞衡,吳江人。此書分段詮釋,但標節次,不錄《經》文,大抵多先儒緒言也。
國朝陳綽撰。綽有《周易錄疑》,已著錄。是書成於康熙後壬寅。凡《大學》二卷、《中庸》三卷、《論語》二十卷、《孟子》十四卷,皆每章摘句解之。然解《章句集注》者多,解經文者轉少。其大旨在於鑽研朱子之說,一字一句,務發明盡致。殆如業《春秋》者以《經》命題,以胡《傳》行文耳。據其子湜《跋》語,綽實積數十年之力,乃成此書,湜亦時有所附記。蓋其父子以此為世學也。
國朝王步青撰。步青字漢階,或自書曰罕皆,以同音相代也。號已山,金壇人。雍正癸卯進士,官翰林院檢討。是書凡《大學》三卷、《附》一卷,《中庸》七卷、《附》一卷,《論語》二十卷,《孟子》十四卷。大旨據《章句集注》斷諸家之是非,而引朱子《或問》、《語類》、《文集》及元、明以來之講章,條分縷析,為之證佐。於語脈字義,推闡頗詳。在近時講章之中,尚較為切實。考古無《四書》之名,其名實始於朱子。朱子注《詩》、注《易》,未必遽淩跨漢唐。至詮解《四書》,則實亦無逾朱子。故自明以來,科舉之學以朱子為斷。然聖賢立訓以垂教,非以資後人之辨說為作語錄計也。即朱子《章句集注》亦以明聖賢之道,非以資後人之揣摩為取科第計也。是書乃以場屋八比之法,計較得失,斯已逐影而失形矣。其發凡中病汪份刪纂《四書大全》,參取閻若璩、顧炎武之說,或與朱子相左。是未考漢學、宋學各有源流。至於贗本《或問小注》,明知其依託朱子,而有意模棱。殆慮一斥其偽,即不能假朱子之名鉗伏眾論,故存為疑案,不欲顯言。不知其說可取,不必以贗本而廢之;其書非真,亦不必以其說可取並諱其贗本。是是非非,常以其書為斷,不必定使其書出朱子而後謂之是也。是又門戶之見未能盡化矣。
國朝潘思榘撰。思榘有《周易淺釋》,已著錄。鼇峰書院在福州,為巡撫所掌。此其官福建巡撫時與諸生講《大學》、《中庸》之語,諸生編而刊之者也。
國朝桑調元撰。調元字弢甫,錢塘人。雍正癸丑進士,官工部主事。是書詮解《論語》凡五百條,分上、下二卷,每卷又分五子卷。所言皆闡《集注》未盡之義。如謂“人知有欲不剛,而不知無欲尚非剛”之類,頗為細密。然是書為其門人所錄,尊崇師說,一字不遺,或並其偶批數字亦悉載之。如“不有祝鮀之佞”章,但注“自古如此,可傷可歎”八字,別無一言。是豈詁經之法、著書之體耶?再刪汰之則善矣。
國朝任啟運撰。啟運有《周易洗心》,已著錄。是編乃平日及閘人講貫、隨筆劄記之文。其中如論管叔以殷畔,謂管叔監殷,在武王時有功,引《汲塚書》為據之類,亦間有所考證。然大旨為科舉作也。
國朝蕭正發撰。正發字次方,廬陵人。是書首《至聖紀》一卷、《諸賢紀》一卷、《二帝三王紀》一卷、《春秋紀》三卷、《戰國紀》一卷、《龐紀》三卷,皆詮釋《四書》典故。曰“翼藝”者,據卷首劉吳龍《序》,謂以羽翼制藝也。其著書之意可知矣。
國朝康呂賜撰。呂賜字複齋,別號一峰,又自稱南阿山人,武功人。是書《讀大學日錄》一卷、《讀中庸日錄》一卷。其言王文成以格物致良知,此功夫知行兼到,自是切實精詳。又雲:“《中庸》揭出慎獨,即孔子修己以敬血脈,王文成更提掇明快。”二《錄》大旨,已盡於此。書首載自作《墓誌》一篇,述其講學宗旨最詳,亦自稱為姚江之支派雲。
國朝王功述其父心敬之論也。心敬有《豐川易說》,已著錄。此其在湖北江漢書院時與諸生講論《四書》之說,功錄而存之,故每條稱“家君曰”。以附刻文集之中,故標目為《豐川全集》,而以《存省稿》為子目雲。
國朝胡在甪撰。在甪,永年人。乾隆丙辰進士,官湖北松滋縣知縣。是編雖以“說注”為名,然頗因以講學,尚不似鄉塾講章全為時文而作,然亦未全脫坊刻之窠臼。蓋其用力之始,從講章入也。
國朝劉琴撰。琴字松雪,任邱人。乾隆丙辰舉人,官順義縣教諭。是編皆先標章次,而後循文以衍其意。每節之末,又雜引舊說以析之。以成於官順義時,因以為名。前有同邑邊連寶《序》,稱其自雍正丁未至乾隆壬午,三十年而後脫稿。臨沒,猶斟酌改竄。又稱其一以紫陽為主,不敢稍背雲。
國朝陳鋐撰。鋐字宏猷,嘉定人。是書雜采坊本講章而敷衍之,多沿陸隴其、汪份兩家重訂《四書大全》之說。
△《四書晰疑》(無卷數,江蘇巡撫采進本)
國朝陳鋐撰。是書成於乾隆辛酉。前有《例言》,謂“《四書》疑義雖多,其間或有一說之確當於經義者,概不敢贅,特輯朱《注》以來諸說之所未備而或未定者,故《論》、《孟》皆少,而《學》、《庸》多”云云。今核其見解,仍不出所著《就正錄》也。
國朝李祖惠撰。祖惠本姓沈,字屺聖,嘉興人。乾隆壬申進士,官高安縣知縣。是編大抵涵泳《章句集注》之文,一字一句,推求語意。其體會頗費苦心,在時文家亦可雲操觚之指南矣。
國朝範凝鼎撰。凝鼎字庸齋,自號磨鏡居士,洪洞人。選拔貢生。是編成於乾隆癸酉。《四書》次第用朱子原本,皆先明句讀,次詮文義。先列《集注》,次錄《或問語類》。其餘諸儒議論與朱注相發明者,乃採錄之。稍有同異,則斥不載焉。
國朝戴鋐撰。鋐字景亭,長洲人。以《四書大全》諸說紛錯,無所適從,因以己意點次之。每章列《總旨》於前。每節列《本義》及《附解》於下。《總旨》、《附解》皆本《大全》所錄諸儒之語,而附益以元明以來諸說。《本義》則順文詮釋,略如直講之體。蓋亦科舉之學也。
國朝王國瑚撰。國瑚字夏器,號珍吾,臨縣人。是書卷首郭九有《序》稱為《四書主意》,而標題又稱為《四書窮鈔六補定本》。疑其書非一稿,故命名亦隨時而異歟?其解頗與朱子立異,然僅鑽研於字句之間,無以相勝也。
國朝劉醇驥撰。醇驥字千里,號廓菴,廣濟人。是書遵用古本《大學》,不分《經》、《傳》。首《大學考》。次《戴記中古本》。又次為《大學解》,力辨二程子、朱子及董槐、王柏諸人改本之非。夫竄易古經以就己意,其事原不可訓,然姚江之徒所以必復古本者,實欲引托始知本,不言格物之義以陰助良知,非盡為尊經也。
不著撰人名氏,亦無序跋。相其紙墨圈點,不過數十年中物,殆近人作也。其書凡《讀論語注疏》一卷、《讀大學注疏》一卷、《讀中庸注疏》一卷、《讀孟子注疏》五卷。皆標舉舊文,辨其得失,大抵以意斷制之。其《讀大學注疏》以今本糾古本,頗為枘鑿。今本以格物為先,自有今本之義。古本以誠意為始,亦自有古本之義。既不從古本,則竟置注疏不用可矣。必強合之,則不揣其本而齊其末也。
──右“四書類”一百一部,一千三百四十一卷,內十四部無卷數,皆附《存目》。
(案:古書存佚,大抵有數可稽。惟坊刻《四書》講章,則旋生旋滅,有若浮漚,旋滅旋生,又幾如掃葉,雖隸首不能算其數。蓋講章之作,沽名者十不及一,射利者十恒逾九。一變其面貌,則必一獲其贏餘;一改其姓名,則必一趨其新異。故事同幻化,百出不窮。取其書而觀之,實不過陳因舊本,增損數條,即別標一書目,別題一撰人而已。如斯之類,其存不足取,其亡不足惜,其剽竊重複不足考辨,其庸陋鄙俚亦不足糾彈。今但據所見,姑存其目。所未見者,置之不問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