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劄記 (四庫全書本)/卷4

卷三 四書劄記 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四書劄記卷四
  禮部尚書總理國子監事楊名時撰
  孟子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節 上文說用恩以保百姓此處則自親親說到仁民故下文所引詩及推恩善推所為皆言用恩之序徴招角招當時盖取招之音節其清者為徴屬事㣲濁者為角屬民皆其音節所屬也
  告子謂不得於言莫當作心之失而求諸心不得於心莫當作氣之失而求諸氣此即佛氏之學也佛氏謂天下知者一流尚見解見解在外須去之賢者一流尚氣魄氣魄是末亦須去之孟子却以為見解之誤者不可存而其是者不可去也無内外也此知言之說也氣魄之偏者不可有而其正者不可無也無本末也此養氣之說也 不得於言而求心求心謂窮理與下持志無干勿求於心勿求於氣云者謂不須理論推究到心上氣上去 持志是尋常日用視聽言動間居敬涵養之功非另有一守心之法也無暴其氣是不傷害其剛大之氣下文善養正無暴之實而善養工夫全在集義此處無暴其氣特起其端耳集義是力行之功平日於義利大關處毅然徙義而不徇欲不使心有一毫愧怍至臨大事時方能中立卓然不為利害所動所謂剛大之氣至此常伸非由平日集義以養之一時何能有此浩然之氣 居敬是於大體上用力處力行是於事上更加着力處人亦有平時涵養此心至臨利害處或變所守者此處須是力行未可把居敬力行混作一處此即持志養氣所以分也 持志養氣不必分貼敬義所謂自反而縮及直養無害有事集義而勿正忘助長雖主義言之而敬在其中持志以養氣者以此持而養之而已盖敬所以守此義者言必有事於集義而勿忘則敬在其中矣
  志動氣氣動志如人心中欲怒一人因而發怒是志動氣也及怒氣一發心中愈怒是氣動志也蹶趨即小而易見者以明之蹶者是卒然而動之證趨者是既動而不能收之證大約死生利害卒然來加不能養氣者便為所動即蹶之類也凡言語喜怒之際氣盛時任其一徃羈勒不住即趨之類也氣之動志盡此二端故即蹶趨以明之若泥在蹶趨上謂手容恭足容重所以養氣則失之矣 養氣之始須是視聽言動上禁絶躁妄乃能見義必為是工夫下手處也下文集義即是無暴其氣之實事
  無是氣則體不充而餒餒字以體言之注中不足以有為正應轉配道義說即在餒字内補足 配義與道即其所以塞天地處塞天地言其體段配道義言其功用告子疑吾儒之學乃行義以襲取此氣者故孟子辨之云是義集於中而生非行義於外而襲也須㸔是非二字語氣若將告子作義襲而取者便非盖告子本不求事之偶合於義以襲取浩然之氣也行有不慊句正明氣之不可襲取盖此節是闢告子外義義襲而取義襲二字不連
  必有事焉一段俱是闢告子故注云不能免於正助之病吿子不求氣本未嘗正氣之充助氣之長故正助似宜專以正心之不動助心之長為說方與告子對鍼不耘揠苖在此處譬喻不是兩項人惟其不耘苖而又欲其速長故揠以助之惟其無事於集義而又欲速成故正而助之長也 知助長即是忘所有事者則知揠苖即是不耘苖者本文口氣盖云舍所有事已自無益矣乃從而助之長則非徒無益而又害之盖添一重罪過也 宋人便是不耘苖者若閔其不長而耘之則不助之矣盖以耘為無益於長故助之也 不集義以助長是告子對症鍼藥若另扯一種助氣之人却不與告子相對恐非孟子本意亦是近來讀注者之誤
  智仁乃聖人之根底學與教之不厭倦仕止久速之無成心皆從此出止是一套事 子貢推孔子之智仁而云仁且智意尤歸重於智孟子引之上綰知言下起仕止久速直透入見禮知政聞樂知德以刪定贊修開萬古羣䝉作結智譬則巧聖譬則力是願學真神髓仕止久速之知其可智也當其可仁也知幾則能立應矣伯夷求仁得仁伊尹以天下為任恥一夫不與被堯舜之澤皆非不足於仁惟知幾其神聖而不可知則難同於夫子非力不足巧不至也
  豈惟民哉一段文義歸到出類㧞萃上舉麒麟與走獸等相形正其大異也類也乃跌轉
  此章自何謂知言以下節節歸重智字細尋語脉便見如子貢節論學教唯學不厭故教不倦教亦學中事耳視萬物為一體大賢能之燭萬理無遺照非至聖不能也仕止久速知幾其神禮樂德政立民凖極絶倫類叅造化非夫子之智孰能與於斯
  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二句即蒙先王說至末節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方就凡人言之以字行字雖不待於察識擴充然殊有力盖以先王立推心之凖也語意與既竭心思焉二句稍類然此處却是一併說亦㣲有别 惻隠之心節與下孟惻隠之心仁也語意㣲别彼處即情善以証性善此則原情之出於性以明情之必皆有也 智於五行配水於四時配冬此成終成始之義也 知皆擴充内便有擴充工夫始然始達正言幾之發而不可遏下能充句一氣說足非謂如始然始達之後又有能充不能充兩種也
  彼然而伐之也然字是從伐後追想若沈同聞言之時即露出踴躍欲伐之狀孟子必早止之矣
  夫道一而已矣注中前言已盡無復他説乃道一二字正解後人不會朱子之意都深㸔道字則竟是夫性一而已矣了饒雙峯解道一句誤
  君牙作於穆王之時盖文謨之顯亦周公有以成之也其揆一也揆字若不貼聖人心上說則其字無下落上言得志行乎中國故以裁度事理言之
  惠而不知為政一句是腦平其政一段是知為政毎人而恱一段是惠而不知為政者此兩政字結完前一政字即聽鄭國之政政字亦有眼目不是虚下
  仲尼亟稱於水章 有本便有漸無本即無漸意與後東山章相發 論語川上之歎以水之不息明道體之不息若尋不息之根亦止是有本故耳
  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由仁義行一句句收歸切要處凡聖賢之言俱如此須以此意求之 明於庶物二句不容倒說如董子所謂明於天性一段語
  禹稷當平世章 在平世非苟富貴必有濟世之功在亂世非徒貧賤必有修身之業皆以盡其性命職分而已故曰聖賢之行不同而其趨同歸於仁也
  據書四岳初薦舜已云烝烝乂不格姦此或兼象在内或専言父母要未指明今章所述謨盖之事乃在妻二女之後是象未嘗减惡也觀封象後不使得有為於其國可知
  朱均不肖固是氣數之變然天心未嘗不昭然可知盖天將開虞夏之治以成堯舜繼天立極之功德天之為生民為萬物即堯舜之心也然則氣數之至變非天心之至常哉况乎宗廟饗子孫保氣數亦終無缺陷也聖譬則力也書曰睿作聖聖訓通明本属知邊孟子則属行邊說
  開方法方千里之内容得一百個方百里方百里内容得一百個方十里方十里内容得一百個方一里知此則於天子之卿大夫受地視侯伯子男處無不足以供其數之疑矣 大夫田八百畝三大夫共田二千四百畝大國次國小國同大國三卿皆命於天子四倍之數毎一卿田三千二百畝共田九千六百畝次國三卿二卿命於天子亦四倍田六千四百畝一卿自命禄同大夫八百畝共田七千二百畝故總筭田數視大夫止三倍小國三卿一卿命於天子亦四倍田三千二百畝二卿自命田一千六百畝共田四千八百畝亦總筭田數止二倍庶人以旃士以旂庶人即賢人也以其分言之則曰庶人耳士乃初仕之士非未仕之賢人也
  聖人與我同類犬馬與我不同類便是人無有不善注脚 人即為不善心下必有不自安底良心以此見性之本善但拘於氣質物誘而然耳天地之性至善而為氣所拘不得自遂亦如此
  告子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其病全在認生為性向謂吿子認氣為性於下節分别犬牛人處以氣同理異為説不知孟子分别犬牛人是於理之偏全上辨不於理上辨故犬牛亦曰性則非無理可知矣理即性之生生不息者是也人物同具但有偏全中節羽雪與玉正影下犬牛與人非諢語也孟子因告子生之謂性一語未見其非故以白之為質各異者喻理之在人物有偏全之不同以探告子以生言性之指 吿子盖以知覺運動之乘於機而無所凝滯者為性如禪家所謂饑食渴飲倦眠及在目為見在耳為聞在手捉持在足運奔者是也其中有一恰好處這便是性不必以仁義為性也朱子以知覺運動釋生字所謂知覺亦指至粗者言之如甘食恱色甘恱内即兼知覺運動是知覺之淺者人與物初不異也兼以知覺言亦無碍但此知覺亦不離於運動故止須著運動上說 天命之初人與物理同而氣異唯其氣異是以理亦因之而絶不同 白中有羽雪玉之異分明是生中有犬牛人之異影子也 性以理言此章正義見言性當以理言不當以氣言以理言則人與物異以氣言則人與物同 若要問人何以能知其當然及所以然物則不能知人何以能全之物則不能止為人之生也得其秀而且靈之氣以生物則得其駁雜昏濁之氣以生生之氣質不同故理亦因之有異耳羽雪玉所具之質不同唯玉溫潤而栗即如人性之異於物也 氣獨得其秀理之所以全而通也告子於秦人之弟不愛及視吾長與楚長同盖異端之教其心則慘刻寡恩其施則無别無序老氏與釋氏大約相表裏唯其於吾弟尚知愛與夷之之厚𦵏其親同則良心之不容冺者也告子不知因端體察故終不反孟季子聞行吾敬之說以為義所當長者不皆出於心之敬是以長為外尚未敢外敬也及孟子以斯須之敬易長字乃并敬外之公都子然後發出因時制宜之道兩番辨難意止在白文字眼口氣上體認便覺層次分明
  有愛則有惡故羞惡所以輔愛也能敬則能别故是非所以輔敬也但前章以長長之敬明義此章又以恭敬之心屬禮竊思羞惡與恭敬皆有肅然收歛之意故皆属義辭讓則發於外而有節文故属禮然辭讓本於恭敬之心而出故又以恭敬之心属禮也 初夏録謂恭敬有懼意原是隂生時節有這一段肅然意思故恭敬可属義亦可属禮也
  自人性之善人無有不善犬牛之性猶人之性與及惻隠之心人皆有之天生蒸民民之秉彛皆言人之異於物至富歲章申其說言聖人與我同類犬馬與我不同類而實指其形體嗜好之粗者以證之 其性與人殊是食色之性不是義理之性與忍性性字同
  存仁義之良心以復夜氣非養夜氣以復仁義之良心也牛山章當細㸔今人多謂養浩然之氣浩然之氣即夜氣非也夜氣清明之氣浩然之氣盛大流行之氣存仁義之心是謂養浩然之氣能養浩然之氣則能復夜氣 存養二字該貫内外始終學問之要全部孟子脉絡已盡挈於此矣下章不専心致志言心之不可不收斂而操存失其本心言心之不可不擴充而長養求放心則總該二義而長養要不外於操存所以闡發開示真要約而詳盡矣
  求其放心心指仁義之心放指前章陷溺其心放失其良心失其本心言言居敬窮理力行正所以求其放失之本心而已矣非收斂其精神之謂
  則為狼疾人也疾字講家有訓作病字者
  為肉為無禮知者與不知者各兼毁譽兩種方該得盡髠又不知中之最下者也
  再命曰尊賢育才育才是培養人才與使能之解有别如孝友善良者則優奬勸掖之使成令器正與尊賢皆是彰德之事且使能意具下四命中
  豪傑之士固多出於天禀然人誠不自棄未嘗不可為此章雖孟子自寓而勉勵學者意甚切
  撡心是戰兢惕厲慮患是思患預防乃所以有德慧術知之根
  東山章 首節言大次節言本末節言漸水惟有本故行有漸學必知本從本上求故無躐等徑進之𡚁水之瀾日月之明盖即夫子所謂一以貫之之一也知聖人之盛德大業皆其存心純密之所為便知求道必須自邇及逺自卑及髙由小造大由淺入深此是有漸處即是有本處卑邇者髙逺之基本也淺小者深大之基本也盡性至命必始於孝弟窮仁知化由通於禮樂精義入神不離於灑掃應對此成章後達之說也 瀾非原然有瀾者必有原
  成章即是從本上做工夫至於文章外見中庸所謂立心為已闇然日章也若離却本更從何處入手觀有本之泉盈科放海則可見矣或謂大與本不可遽至於理尚隔成章内所包者廣達字所包亦廣對盈科後行句㸔自見
  春秋無義戰章意正發明春秋之不取五霸
  仁者天下無敵則可以正人之不正而征之人皆其下而非敵國矣
  口之於味章 上節命字若說得不清則富貴便可縱恣貧賤亦止委心任運何處見立命之學即說理之限制不可過處為命然古今來竟有不顧理之當為而狥欲者似天亦不能制之是天終無如氣數何也不知天之予奪虧益行於一時亦伸於千古無論君子小人總不能逃定分之外乃天所以禁令乎人之正命也天命之昭察如此則天心之至善益見矣
  仁之於父子五句須以盡仁義等分量者言則聖人之於天道句方不枝節牽强
  無受爾汝之實須照大注說充字内則照小注立身無可爾汝之行兼此二義乃為完備要之大注使其充滿無所虧缺即已包小注立身無可爾汝之行意在内矣









  四書劄記卷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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