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大全 (四庫全書本)/孟子集註大全卷05

孟子集註大全卷四 四書大全 孟子集註大全卷五 孟子集註大全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五
  滕文公章句上
  凡五章
  滕文公為世子將之楚過宋而見孟子
  世子太子也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
  道言也性者人所禀於天以生之理也渾上聲然至善未甞有惡人與堯舜初無少異但衆人汩音骨於私欲而失之堯舜則無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爾新安陳氏曰四端章雖言性情之理而性字未說出性字始見於此而詳見告子盡心篇充其性即擴而充之之充故孟子與世子言毎道性善而必稱堯舜以實之欲其知仁義不假外求聖人可學而至而不懈居隘反於用力也新安陳氏曰集註已包後面成覸等三說之意門人不能悉記其辭而撮其大旨如此慶源輔氏曰朱子既斷孟子之書以為孟子自著則似此處皆當改此是後来不曽改得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樂音洛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即無往而不善發不中節然後為不善故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言吉凶皆先吉而後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後非問孔子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孟子乃開口便說性善是如何朱子曰孟子也只是大槩說性善至於性之所以善處也少說須是如說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方是說性與天道耳○易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後雖曰已生然其本體初不相離也○孟子見滕文公便道性善他欲人先知得一箇本原則為善必力去惡必勇○伊川謂性即理也一句直自孔子後惟伊川說得盡這一句便是千萬世說性之根基理是箇公共底物事不解㑹不善人做不是自是失了性却不是壊了著修又曰未發之前氣不用事所以有善而無惡○性善者以理言之稱堯舜者質其事以實之所以互相發也其意盖曰知性善則知堯舜之必可為矣知堯舜之可為則其於性善也信之益篤而守之益固矣○問性善之性與堯舜性之之性如何曰性善之性實性之之性虚性之只是合下稟得目下便將来受用○性善故人皆可為堯舜必稱堯舜所以驗性善之實○問人未能便至於堯舜而孟子言必稱之何也曰道性善與稱堯舜二句正相表裏蓋人之不至於堯舜者是他力量不至固無可柰何然人須當以堯舜為法人到得堯舜地位方做得一箇人無所欠闕然也只是本分事這便是止於至善○問孟子道性善看来孟子言赤子將入井有𪫟惕惻隐之心此只就情上見如言孩提之童無不愛其親亦只是就情上說曰未發時怵惕惻隐與孩提愛親之心皆在裏靣了少間發出来即是未發底物事静也只是這物事動也只是這物事如孟子所說正要人於發動處見得是這物事即是静時所養底物事静時若存守得這物事則日用流行即是這物事而今學者且要識得動静只是一箇物事○問孟子道性善蓋謂性無有不善也明道乃以為善固性也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其義如何潜室陳氏曰纔識氣質之性即善惡方各有著落不然則惡從何處生以孟子說未備故程門發此義孟子專說義理之性則惡無所歸是論性不論氣孟子之說為未備專說氣禀則善為無别是論氣不論性諸子之論所以不明夫本也程子兼氣質論性○雲峯胡氏曰孔子亦嘗說性善曰繼之者善成之者性但善字從造化發育處說不從人生禀受處說子思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正是從源頭說性之本善但不露出一善字性善之論自孟子始發之集註釋性者人禀於天以生之理也此一句便闢倒告子所謂生之謂性蓋生不是性生之理是性天地間豈有不好底道理故曰渾然至善未嘗有惡古今只是一箇道理故曰人與堯舜初無少異孟子道性善言其理也稱堯舜以實之言其事也天下無理外之事能為堯舜所為之事便是不失吾所得以生之理然而人不能皆堯舜者氣質之拘物欲之蔽也集註言物欲不言氣質蓋以孟子不曽說到氣質之性故但據孟子之意言之程子曰性善二字孟子擴前聖之所未發而有功於聖門愚亦敢曰性即理也一句程子擴前聖所未發而有功於孟子○新安陳氏曰性善是虛說其理稱堯舜是指能盡性之人以實其說如朱子著小學書列立教明倫於前盡是說其理列實立教實明倫於後並是實有是人實有是事以實前面之說此之謂實之何以驗人性之善哉觀堯舜能盡其性而為大聖人則可以知同有是性者之皆可以為聖人而不懈於學聖人矣所以言性善而必稱堯舜以實之歟
  世子自楚反復見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復扶又反夫音扶
  時人不知性之本善而以聖賢為不可企及故世子於孟子之言不能無疑而復来求見蓋恐别有卑近易去聲行之說也孟子知之故但告之如此以明古今聖愚本同一性前言已盡無復扶又反下同有他說也朱子曰當戰國之時聖學不明天下之人但知功利之可求而不知己性之本善聖賢之可學聞是說者非惟不信往往亦不復致疑於其間若文公則雖未能盡信而已能有所疑矣是其可與進道之萌芽也故孟子於其去而復来迎而謂之曰世子疑吾言乎而又告之曰夫道一而已矣盖古今聖愚同此一性則天下固不容有二道但在篤信力行則天下之理雖有至難猶必可至况善乃人之所本有而為之不難乎○雲峯胡氏曰按饒氏謂道一而已矣與性一而已矣不同性以所禀言之道以所由言之集註此處說得性字稍重愚謂集註不曰同一道而曰同一性者蓋推本而言欲自上文性善說来性之外也無所謂道同此性即同此道又何疑焉
  成覸謂齊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公明儀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覸古莧反
  成覸人姓名彼謂聖賢也有為者亦若是言人能有為則皆如舜也公明姓儀名魯賢人也文王我師也蓋周公之言公明儀亦以文王為必可師故誦周公之言而歎其不我欺也孟子既告世子以道無二致而復引此三言以明之欲世子篤信力行以師聖賢不當復求他說也朱子曰孟子引三叚說話教人如此發憤勇猛向前日用之間不得存留一毫人欲之私在這裏此外更無别法若如此有箇奮迅興起處方有田地可下工夫不然則是晝脂鏤冰無真實得力處○雲峯胡氏曰性之本善堯舜無異於人行之不力人自異於堯舜
  今滕絶長補短將五十里也猶可以為善國書曰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瞑莫甸反眩音縣
  絶猶截也書商書說音悅命篇瞑眩古對反亂言滕國雖小猶足為治去聲但恐安於卑近不能自克則不足以去上聲惡而為善也朱子曰滕小不過如今一郷孟子只說可為善國終不成以告齊梁之君者告之○人要為聖賢須是猛起如服瞑眩之藥以除深痼之疾直是不可悠悠○蔡氏曰方言云飲藥而毒海岱之間謂之瞑眩○勉齊黄氏曰歴引三人之言所以釋滕文之疑終以藥瞑眩所以厲其志○䨇峯饒氏曰前靣文公再去見孟子時是疑其資禀凡下不可以為堯舜故孟子以成覸以下三說答之末後孟子恐文公又自疑其土地狭小故以瞑眩之說告之文公後来也能問䘮禮問經界亦足見其有為處○愚按孟子之言性善始見形甸反於此而詳具於告子之篇然黙識如字而旁通之則七篇之中無非此理其所以擴前聖之未發而有功於聖人之門程子之言信矣西山真氏曰七篇之中無非此理者如言仁義言四端蓋其大者至於因齊王之愛牛而勸之以行王政亦因其性善而引之當道也以此推之他可識矣○新安陳氏曰林氏於下章言喪禮處謂可驗人性之善亦當以此意類推之
  ○滕定公薨世子謂然友曰昔者孟子甞與我言於宋於心終不忘今也不幸至於大故吾欲使子問於孟子然後行事
  定公文公父也然友世子之傅也大故大喪也事謂喪禮
  然友之鄒問於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親喪固所自盡也曽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雖然吾甞聞之矣三年之喪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三代共之齊音資䟽所居反飦諸延反
  當時諸侯莫䏻行古喪禮而文公獨能以此為問故孟子善之又言父母之喪固人子之心所自盡者蓋悲哀之情痛疾之意非自外至冝乎文公於此有所不能自已也但所引曽子之言本孔子告樊遲者豈曽子甞誦之以告其門人歟三年之喪者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故父母之喪必以三年也齊衣下縫音逢也不緝七入反曰斬衰音催下同緝之曰齊衰䟽麤也麤布也飦糜也喪禮三日始食粥既葬乃䟽食音嗣○記喪大記君之喪子大夫公子衆士皆三日不食子大夫公子食粥士䟽食水飲夫人世婦諸妻皆䟽食水飲大夫之喪主人室老子姓皆食粥衆士䟽食水飲室老其貴臣也衆士謂衆臣妻妾䟽食水飲士亦如之既𦵏主人䟽食水飲不食菜果婦人亦如之君大夫士一也練而食菜果祥而食肉此古今貴賤通行之禮也朱子曰孟子說制度皆舉其綱而已如田之十一喪之自天子達之類○孟子答滕文公喪禮不說到細碎上只說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逹於庶人這二項便是大原大本自盡其心䘮禮之大本也三年齊䟽飦粥喪禮之大經也孟子生戰國不得見先王全經矣然其學得孔子之正傳而於文武之道識其大者故其考論制度雖若疎闊而於大本大經之際則有不可得而亂者以是為主而酌乎人情世變以文之則禮雖先王未之有亦可以義起矣後世議禮者不明乎此故常以其度數節文之小不備而不敢為卒以就乎大不備而後已此劉向所以深嘆之也然無孟子之學而强為之如叔孫通曹褒之流是又不免乎私意之鑿而已关○趙氏曰自天子逹於庶人是無貴賤之别三代共之是無古今之異
  然友反命定為三年之喪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於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喪祭從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
  父兄同姓老臣也滕與魯俱文王之後而魯祖周公為長上聲兄弟宗之故滕謂魯為宗國也然謂二國不行三年之喪者乃其後世之失非周公之法本然也志記也引志之言而釋其意以為所以如此者盖為去聲上世以来有所傳受雖或不同不可改也然志所言本謂先王之世舊俗所傳禮文小異而可以通行者耳不謂後世失禮之甚者也朱子曰吾宗國如周公兄弟之為諸侯者則皆以魯國為宗至戰國時滕猶稱魯為宗國也○南軒張氏曰考滕世子問孟子之辭則三年之喪其廢也久矣其在周之末世乎故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又曰喪祭從先祖吾有所受之也然則其廢也久矣世之治亂此豈非其根抵耶
  謂然友曰吾他日未甞學問好馳馬試劒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盡於大事子為我問孟子然友復之鄒問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聽於冢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徳風也小人之徳草也草尚之風必偃是在世子好為皆去聲復扶又反歠川悦反
  不我足謂不以我滿足其意也然者然其不我足之言不可他求者言當責之於己冢宰六卿之長上聲也歠飲也深墨甚黒色也即就也尚加也論語作上古字通也偃伏也必偃以上皆孔子語孟子言但在世子自盡其哀而已慶源輔氏曰當責之於己是應前靣固所自盡之説在世子自盡其哀是應上句不可他求之意○雙峯饒氏曰君薨君字統天子諸侯而言聴於冢宰是國家政事皆聽命於冢宰非聽政聽訟之謂
  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誠在我五月居廬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謂曰知及至葬四方来觀之顔色之戚哭泣之哀弔者大恱
  諸侯五月而葬未葬居倚廬於中門之外居喪不言故未有命令教戒也左傳隐公元年天子七月而葬同軌畢至言同軌以别四夷之國諸侯五月同盟至同在方嶽之盟大夫三月同位至士踰月外姻至此言赴弔各以逺近為差因為葬莭○禮記喪大記父母之喪居倚廬不塗寝苫枕凷非喪事不言可謂曰知疑有闕誤或曰皆謂世子之知禮也慶源輔氏曰可當作皆如作可不成文理○林氏曰孟子之時喪禮既壞然三年之喪惻隐之心痛疾之意出於人心之所固有者初未甞亡也惟其溺於流俗之弊是以喪去聲其良心而不自知耳文公見孟子而聞性善堯舜之說則固有以啟發其良心矣是以至此而哀痛之誠心發焉及其父兄百官皆不欲行則亦反躬自責悼其前行去聲之不足以取信而不敢有非其父兄百官之心雖其資質有過人者而學問之力亦不可誣也及其斷丁亂反然行之而逺近見聞無不悅服則以人心之所同然者自我發之而彼之心悅誠服亦有所不期然而然者人性之善豈不信哉西山真氏曰三年之喪自唐虞三代未有改者春秋之世此禮廢墜於是宰予欲短喪而孔子責其不仁子思亦謂自朞以下貴賤有殊父母之喪則一而已方滕文用孟子言欲行此禮父兄百官譁然争之及違衆而行又以為知禮何耶蓋以為不可行者蹈常襲故之陋見而以為知禮者秉彛好徳之良心也世降教失雖以東魯文獻之邦猶不能行何怪於滕之父兄乎然文公一以身先之則幡然而悟天理之在人心者固不可泯也○雲峯胡氏曰前章論性善此章自是論三年之喪集註引林氏說首尾必舉性善而言者盖喪制人子之心所自盡者最可見人性之本善處文公自悔其前日未甞學問而一旦力行其所聞於孟子者是孟子一開發之際而文公之性善見矣及其行之而逺近見聞莫不悦服是文公一感發之頃而逺近之人性善皆見矣於是益可信人性之無有不善而堯舜之真可為也
  ○滕文公問為國
  文公以禮聘孟子故孟子至滕而文公問之慶源輔氏曰前云使然友問後云使畢戰問但此言滕文公問則知是文公親問孟子也盖文公既即位固不可越國往見孟子則必是以禮聘孟子至滕而文公問之也
  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詩云晝爾于茅宵爾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榖綯音陶亟紀力反
  民事謂農事詩豳風七月之篇于往取也綯絞古巧反也亟急也乘升也播布也言農事至重人君不可以為緩而忽之故引詩言治屋之急如此者盖以来春將復扶又反始播百榖而不暇為此也慶源輔氏曰詩言民之趨於農功自然如此其亟孟子引之以證民事不可緩之說然熟玩之便見得民事真不可緩之意人君者若能真知民事之不可緩則於為國也思過半矣
  民之為道也有恆産者有恆心無恆産者無恆心苟無恆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己及陷乎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音義並見前篇是故賢君必恭儉禮下取於民有制
  恭則能以禮接下儉則能取民以制趙氏曰禮下所以開世禄及學校之事也取民以制所以開制民常産及貢助徹之法也
  陽虎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
  陽虎陽貨魯季氏家臣也天理人欲不容並立虎之言此恐為仁之害於富也孟子引之恐為富之害於仁也君子小人毎相反而已矣慶源輔氏曰先儒多以為孟子不以人廢言集註則以為言雖同而所取各異其説尤的當
  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者藉也徹敕列反藉子夜反
  此以下乃言制民常産與其取之之制也夏時一夫受田五十畝而每夫計其五畝之入以為貢商人始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畝之地畫為九區區七十畝中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區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復扶又反稅其私田所謂助而不稅周時一夫受田百畝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周禮夏官司徒遂人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径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逹于畿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周禮冬官考工記匠人為溝洫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澮此畿内采地之制九夫為井井方一里九夫所治之田也耕則通力而作收則計畝而分故謂之徹朱子曰此亦不可詳知但因洛陽議論中通徹而耕之說推之耳或但耕則通力而耕收則各得其畒亦未可知也其實皆什一者貢法皆以十分扶問反下同之一為常數惟助法乃是九一慶源輔氏曰此以文王治岐耕者九一及下文請野九一而助知其然也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則公田百畝中以二十畝為廬舎新安陳氏曰二十畒分為八家家各二畒半以為治田時所居所謂二畒半在田是也一夫所耕公田實計十畝通私田百畝為十一分而取其一蓋又輕於十一矣前漢食貨志理民之道地著為本地著謂安土故必建歩立畮正其經界六尺為歩歩百為畮畮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方一里是為九夫八家共之各受私田百畒公田十畮是為八百八十畮餘二十畮以為廬舎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救民是以和睦而教化齊同力役生産可得而平也民受田上田夫百畮中田夫二百畮下田夫三百畮嵗耕種者為不易上田休一嵗者為一易中田休二嵗者為再易下田三嵗更耕之自爰其處更互也爰於也農民户人已受田其家衆男為餘夫亦以口受田如比比例也士工商家受田五口乃當農夫一人此謂平土可以為法者也苦山林藪澤原陵淳鹵之地淳盡也舃鹵之田不生五榖各以肥磽多少為差民年二十受田六十歸田在野曰廬在邑曰里竊料商制亦當似此而以十四畝為廬舎一夫實耕公田七畝是亦不過十一也徹通也均也藉借也朱子曰甞疑孟子所謂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畒而徹恐不解如此先王疆理天下之初做許多畎澮溝洫之類大叚是費人力了若是自五十而増為七十自七十而増為百畒則田間許多疆理都合更改恐無是理孟子當時未必親見只是傳聞如此恐亦難盡信也○問所言井地之法以周禮諸說考之亦未有悉合者何也曰吾於前章固已論之矣大抵孟子之言雖曰推本三代之遺制然常舉其大而不必盡於其細也師其意而不泥於文也盖其疏通簡易自成一家乃經綸之活法而豈拘儒曲士牽制文義者之所能知哉曰三代受田多少之不同何也曰張子甞言之矣陳氏徐氏亦有說焉然皆若有可疑者蓋田制既定則其溝涂畛域亦有一定而不可易者今乃易代更制毎有増加則其勞民動衆廢壊已成之業使民不得服先疇之田畒其煩擾亦已甚矣不知孟子之言其所以若此者果何耶陳氏云夏時洪水方平可耕之地少至商而寝廣周而大備也徐氏云古者民約故田少而用足後世彌文而用廣故授田之際隨時而加焉○南軒張氏曰楊氏云徹者徹也兼貢助而通力也故孟子曰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八家皆私百畒其中為公田所謂九一而助也國中什一使自賦則用貢法矣此周人所以為徹也鄭氏謂周制畿内用貢法邦國用助法有得於此歟
  龍子曰治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貢者校數嵗之中以為常樂嵗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則寡取之凶年糞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將終嵗勤動不得以養其父母又稱貸而益之使老稚轉乎溝壑惡在其為民父母也樂音洛盻五禮反從目從兮或音普莧反者非養去聲惡平聲
  龍子古賢人狼戾猶狼籍言多也糞㙲於用反也盈滿也盻禮韻胡計吾計二反謂陸音五禮反誤恨視也勤動勞苦也稱舉也貸他代反借也取物於人而出息以償之也益之以足取盈之數也稚㓜子也問貢法大禹之遺制而其不善若此何也朱子曰蘇氏林氏甞言之矣蘇氏曰作法必始扵粗終於精古之不為此非不智也勢未及也方其未有貢也以貢為善矣及其既貢而後知其有不善也林氏曰禹貢之法九州之賦有錯出於他等者不以為嵗之常数又因遊豫則視其豐凶而補助之周制郷遂用貢法亦有司稼之官廵野觀稼視年之上下以出斂法則其弊未至如龍子之言乃當時諸侯用貢法之弊耳○雙峯饒氏曰稱貸而益之如常年五石納官凶年折了只納四石而公家必取盈五石之数則又貸他人一石来湊納以足其数此所以見貢法之害
  夫世祿滕固行之矣夫音扶
  孟子甞言文王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祿二者王政之本也今世祿滕已行之惟助法未行故取於民者無制耳盖世祿者授之土田使之食其公田之入實與助法相為表裏所以使君子小人各有定業而上下相安者也故下文遂言助法
  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雨于付反
  詩小雅大田之篇雨降雨如字也言願天雨於公田而遂及私田先公而後私也當時助法盡廢典籍不存惟有此詩可見周亦用助故引之也朱子曰考之周禮行助法處有公田行貢法處無公田孟子也不曽見周禮只據詩裏説用詩意帶將去後靣說郷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井九百畒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畒同養公田說井田只說得這幾句是多少好這也是大原大本處却不理㑹細碎
  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
  庠以養老為義校以教民為義序以習射為義皆鄉學也學國學也共之無異名也倫序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倫也庠序學校皆以明此而已問鄉學如何朱子曰皆是農隙而學曰孰與教之曰郷大夫有徳行而致其仕者教之○慶源輔氏曰郷學有異名國學無異名然其明人倫以教之之事則同也○雙峯饒氏曰孟子教時君行仁政只是教與養兩事井田以養之學校以教之吉齊王滕公皆如此小民親於下者盖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所以教以人倫使之君與臣自相親父與子自相親長與幼自相親非尊君親上之親○問夫婦有别如何相親曰夫婦無别則相瀆瀆便相離了
  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為王者師也
  滕國褊俾淺反小雖行仁政未必䏻興王業然為王者師則雖不有天下而其澤亦足以及天下矣聖賢至公無我之心於此可見朱子曰孟子語滕文只説有王者起必来取法不曽説便可以王是亦要大國方做得
  詩云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文王之謂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國
  詩大雅文王之篇言周雖后稷以来舊為諸侯其受天命而有天下則自文王始也子指文公諸侯未踰年之稱也左傳僖公九年春宋桓公卒未葬而襄公㑹諸侯故曰子凡在喪王曰小童公侯曰子子者繼父之辭春秋例凡公侯卒未越一年而有王事皆稱子也○雙峯饒氏曰新其國小大雖不同可以為善便是新其國○東陽許氏曰文公問為國孟子告以教養其民有養然後可教故先言分田制禄而後及學校也自民事不可緩至雖周亦助也養之事設為庠序至小民親於下教之事下至新子之國緫言之答文公者止此下答畢戰却只是言分田蓋畢戰惟掌井田之事也
  使畢戰問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將行仁政選擇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不正井地不均榖禄不平是故暴君汙吏必慢其經界經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夫音扶
  畢戰滕臣文公因孟子之言而使畢戰主為井地之事故又使之来問其詳也井地即井田也經界謂治地分田經畫其溝塗封植之界也雙峯饒氏曰溝塗封植之界經緯錯綜直者為經横者為緯只舉經字有緯在其中溝溝洫之類塗道塗封土堠植種木為界此法不修則田無定分去聲而豪強得以兼并去聲故井地有不均賦無定法而貪暴得以多取故榖祿有不平此欲行仁政者之所以必從此始而暴君汙吏則必欲慢而廢之也有以正之則分田制禄可不勞而定矣慶源輔氏曰度孟子来滕不久便去故使畢戰往問○若有仁君欲行仁政使彼此均平田無多少之差則必從經界之事做起而暴君汙吏貪得務多只知有我不知有民只知為己不知為人者則必欲慢而廢之也凡事須是敬則能立纔有慢心事日趨於弊壊也
  夫滕壤地𥚹小將為君子焉將為野人焉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夫音扶養去聲
  言滕地雖小然其間亦必有為君子而仕者亦必有為野人而耕者是以分田制禄之法不可偏廢也雙峯饒氏曰分田制禄雖平說然却相因榖禄即井地中公田撥其榖以為禄分田始可制禄○新安陳氏曰分田以給野人制禄以待君子
  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
  此分田制禄之常法所以治野人使養君子也野郊外都鄙之地也九一而助為公田而行助法也國中郊門之内鄉遂之地也周禮司徒鄉老遂人百里内為六郷外為六遂萬二千五百家為郷六郷七萬五千家遂亦如之遂人主六遂六遂之地自逺郊以逹于畿中有公邑家邑小都大都焉遂謂王國百里外也田不井授但為溝洫使什而自賦其一蓋用貢法也周所謂徹法者蓋如此以此推之當時非惟助法不行其貢亦不止什一矣朱子曰國中行鄉遂之法如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又如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皆五五相連属所以行不得那九一之法故只得什一使自賦如都鄙却行井牧之法鄉遂之法次第是一家出一人兵且如五家為比比有一箇長了井牧之法次第是三十家方出得士十人徒十人○此等亦難卒曉湏以周禮為本而參取孟子班固何休諸說訂之庶幾可見髣髴然恐終不能有定論但不可不盡其異同耳○慶源輔氏曰都鄙用助法則收公田所入以為君子之禄郷遂用貢法則使什自賦一以充國家所用此周所謂徹法也前云徹通也均也所以釋徹字之義此則正言其法如此○集註以其請野九一而助則知助法之不行又云國中什一使自賦則當時之貢法亦有強取其賦於什一之外者矣
  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畝
  此世禄常制之外又有圭田所以厚君子也圭潔也所以奉祭祀也不言世禄者滕已行之但此未備耳
  餘夫二十五畝
  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為率受田百畒如有弟是餘夫也年十六别受田二十五畝俟其壮而有室然後更受百畝之田愚按此百畒常制之外又有餘夫之田以厚野人也問卿大夫之圭田必有耕之者豈亦有耕属可耕乎朱子曰恐圭田只是給公田之在民者大抵古者田禄皆是助法之公田充而八家因為之属如有田一成有衆一旅是也圭田恐亦如此故王制云夫圭田無征○雙峯饒氏曰圭田餘夫亦是百畒中撥與他半分則五十畒四分則二十五畒問各受田百畒六十嵗傳與其子子養其父但只是長子受父之田次子便是餘夫别請二十五畒若無子則百畒納之官曰然問人物繁庶公家安得有許多田分授曰天地間只著得許多物事少間人物過多便自有乘除亦理勢使之然也
  死徙無出鄉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
  死謂葬也徙謂徙其居也同井者八家也友猶伴也守望防冦盗也
  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所以别野人也養去聲别彼列反此詳言井田形體之制乃周之助法也公田以為君子之禄而私田野人之所受先公後私所以别君子野人之分去聲也不言君子據野人而言省文耳上言野及國中二法此獨詳於治野者國中貢法當世已行但取之過於什一爾慶源輔氏曰上既言助法之善故此下遂言周之助法也方里而井井九百畒其中為公田便是井田形體之制也
  此其大略也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矣夫音扶
  井地之法諸侯皆去上聲其籍此特其大略而已潤澤謂因時制宜使合於人情宜於土俗而不失乎先王之意也或問潤澤之說雙峯饒氏曰前靣說底是箇硬局子到這裏須是要㑹變通使合人情冝土俗可也潤澤非文飾之謂乃是和軟底意思不全是硬局子温潤滑澤方可行得此朱子善於形容孟子用心處○吕氏曰子張子横渠慨然有意三代之治去聲下言治同論治人先務未始不以經界為急講求法制粲然備具要平聲之可以行於今如有用我者舉而措之耳甞曰仁政必自經界始貧冨不均教養無法雖欲言治皆苟而已世之病難行者未始不以亟奪冨人之田為辭然兹法之行悅之者衆苟處上聲之有術期以数年不刑一人而可復所病者特上之未行耳乃言曰縦不䏻行之天下猶可驗之一鄉方與學者議古之法買田一方畫為数井上不失公家之賦役退以其私正經界分宅里立歛上聲法廣儲蓄興學校成禮俗救菑與災通恤患厚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遺法明當今之可行有志未就而卒○愚按喪禮經界兩章見孟子之學識其大者是以雖當禮法廢壊之後制度節文不可復扶又反新安陳氏曰喪禮有節文經界之法有制度二者皆廢壊故不可詳考而能因略以致詳推舊而為新不屑屑於既往之迹而能合乎先王之意真可謂命世亞聖之才矣南軒張氏曰井田王政之本而經界又井田之本也大要在分田制禄二事而已田得其分則小民安其業禄得其制則君子頼其養上下相湏而各冝焉治之所由興也人皆知商鞅廢井田開阡陌考孟子之言則井田之廢久矣盖孟子時井田之法雖廢而井田之名猶在暴君雖去其藉猶不敢易其名也至鞅始蕩然一泯其迹而掃除其阡陌併與其名亡之矣○雙峯饒氏曰井田之法黄帝開端便做成了如何改得商人七十畒周人如何便更百畒至於溝洫塗畛亦非一朝一夕所能成朱子亦甞疑之王制與周禮已不同孟子多是臆度言之井田可行於中原平曠之地若是地勢髙低如何可井恐江南是用貢法阡陌是田間路古人車制一車闊六尺有餘兩傍又翼之以人占田太多商君欲富國所以鑿開阡陌為田前此諸侯欲富其國井田大綱已自廢了商君則索性壊却
  ○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踵門而告文公曰遠方之人聞君行仁政願受一㕓而為氓文公與之處其徒数十人皆衣褐捆屦織席以為食衣去聲捆音閫
  神農炎帝神農氏始為耒耜教民稼穡者也為其言者史遷所謂農家者流也前漢藝文志農家者流盖出於農稷之官播百榖勸耕桑以足衣食許姓行名也踵門足至門也仁政上章所言井地之法也㕓民所居也氓野人之稱褐毛布賤者之服也捆扣椓竹角反之欲其堅也以為食賣以供食也程子曰許行所謂神農之言乃後世稱述上古之事失其義理者耳猶隂陽醫方稱黄帝之說也問許行為神農之言而有君臣並耕市不二價之說何耶朱子曰程子之言盡矣然以易考之二者皆神農之所為也當時民淳事簡容或有如許行之說者及乎世變風移至於唐虞之際則雖神農復生亦當隨時以立政而不容固守其舊矣况許行之妄乃欲以是而行於戰國之時乎○慶源輔氏曰隂陽醫方所稱黄帝之說如素問靈樞之類是也使真有神農黄帝之說傳於世孔孟豈得而不稱述之哉○新安陳氏曰後世小道必推古聖賢為宗以求取信於世故也
  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耒耜而自宋之滕曰聞君行聖人之政是亦聖人也願為聖人氓
  陳良楚之儒者耜所以起土耒其柄也
  陳相見許行而大悅盡棄其學而學焉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滕君則誠賢君也雖然未聞道也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飱而治今也滕有倉廪府庫則是厲民而以自養也惡得賢饔音雍飱音孫惡平聲
  饔飱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飱言當自炊㸑七亂反以為食而兼治民事也厲病也許行此言蓋欲隂壞音恠孟子分别必列反君子小人之法
  孟子曰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曰然許子必織布而後衣乎曰否許子衣褐許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曰自織之與曰否以粟易之曰許子奚為不自織曰害於耕曰許子以釜甑㸑以鐡耕乎曰然自為之與曰否以粟易之衣去聲與平聲
  釜所以煑甑所以炊㸑然火也鐡耜屬也此語八反皆孟子問而陳相對也
  以粟易械器者不為厲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豈為厲農夫哉且許子何不為陶冶舎皆取諸其宫中而用之何為紛紛然與百工交易何許子之不憚煩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也舎去聲
  此孟子言而陳相對也械下戒反器釡甑之属也陶為甑者冶為釜鐡者新安陳氏曰厲陶冶厲農夫之說乃是因行厲民自養之言承其厲字而明辯以闢之○雲峯胡氏曰樊遲欲學稼孔子斥之曰吾不如老農直謂其所學者小人之事而舉大人之事以荅之孟子闢許行即此意也但遲之志陋不過欲自學之許之學僻欲以治國家此孟子所以深闢之也舎止也或讀屬音燭上句舎謂作陶冶之處也
  然則治天下獨可耕且為與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如必自為而後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天下之通義也與平聲食音嗣
  此以下皆孟子言也新安陳氏曰百工之事不可耕且為此亦陳相對得理明處故孟子即此二句以難之百工之事尚不可耕且為而治天下國家乃可耕且為歟路謂奔走道路無時休息也治於人者見治於人也食人者出賦稅以給公上也食於人者見食於人也此四句皆古語而孟子引之也首有故曰字知其為古語君子無小人則飢小人無君子則亂以此相易正猶農夫陶冶以粟與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濟而非所以相病也治天下者豈必耕且為哉南軒張氏曰滕文亦可謂賢君矣而不克終用孟子之說寂然無聞於後意者許行之言有以奪之也聽治於人者出力以食其上而治人者享其食焉此理天實為之萬世所共由者故曰天下之通義也如許行之說則昧天理之當然務小惠以妨大徳昵私情以妨正體卒歸於不可行耳
  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横流汜濫於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榖不登禽獸偪人獸蹄鳥跡之道交於中國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禹䟽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决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後中國可得而食也當是時也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雖欲耕得乎㵸音藥濟子禮反漯他合反
  天下猶未平者洪荒之世生民之害多矣聖人迭興漸次除治至此尚未盡平也洪大也横流不由其道而散溢妄行也氾濫横流之貌暢茂長上聲盛也繁殖衆多也五榖稻黍稷麥菽也登成熟也道路也獸蹄鳥跡交於中國言禽獸多也敷布也益舜臣名烈熾也禽獸逃匿然後禹得施治水之功䟽通也分也九河曰徒駭曰太史曰馬頬曰覆釜曰胡蘓曰簡曰潔曰鉤盤曰鬲音隔新安倪氏曰蔡氏書傳云按爾雅九河一曰徒駭二曰太史三曰馬頬四曰覆釜五曰胡蘓六曰簡潔七曰鉤盤八曰鬲津其一則河之經流也先儒不知河之經流遂分簡潔為二此與集註小異書傳經朱子晚年訂正當以為定也㵸亦䟽通之意濟漯二水名决排皆去上聲其壅塞也汝漢淮泗亦皆水名也據禹貢及今水路惟漢水入江耳汝泗則入淮而淮自入海此謂四水皆入于江記者之誤也朱子曰决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此但取其字數足以對偶而云爾只是行文之失無害於義理不必曲為之說也○新安陳氏曰堯獨憂之所憂者大舉舜禹益而用之所憂在此何暇於並耕雖欲耕得乎是提掇耕事以照應前獨可耕且為與一句
  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榖五榖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徳之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契音薛别彼列反長放皆上聲勞来去聲
  言水土平然後得以教稼穡衣食足然後得以施教化后稷官名棄為之然言教民則亦非並耕矣樹亦種也藝殖也契亦舜臣名也司徒官名也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彛之性也然無教則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聖人設官而教以人倫亦因其固有者而道去聲之耳書曰天敘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此之謂也慶源輔氏曰集註舉書以為證者天叙即所謂固有也勑而厚之即所謂道之也○新安陳氏曰典者人道之常天所次序本有此典也勑正也我謂君也五典即父子至朋友五者是也惇厚也勑正自我即天叙之本然者而品莭之然後有典别而為五典而五者皆惇厚也惇典如言厚人倫放勲本史臣賛堯之辭孟子因以為堯號也徳猶惠也堯言勞如字者勞之来如字者来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輔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從而提撕警覺解振字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蓋命契之辭也問振徳是施惠否朱子曰是然不是財惠之惠只是施之以教化上文匡直輔翼等事是也彼既自得之又從而教之○慶源輔氏曰勞者勞之来者来之所以安其生也邪者正之枉者直之所以正其徳也輔以立之翼以行之所以助其行也自得謂自得其性也振謂提撕警省也此乃大學新民之功也○新安陳氏曰聖人有憂之又言堯所憂者大使契為司徒以教民所憂在此何暇於並耕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是再提掇耕事以照應獨可耕且為與一句
  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己憂者農夫也夫音扶易去聲
  易治也堯舜之憂民非事事而憂之也急先務而已所以憂民者其大如此則不惟不暇耕而亦不必耕矣慶源輔氏曰舉農者之所憂以並堯舜之憂見其小大廣狭之不倫則不暇耕與不必耕可知矣○新安陳氏曰接上文三憂字而又發明出三憂字在三句中聖人之憂在不得聖賢而用之得而用之則足以釋己之憂矣此集註所謂急先務也聖人所以憂民者其大如此若農夫之憂憂之小者耳許行又欲聖人憂百畒之憂可乎
  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為易並去聲分人以財小惠而已教人以善雖有愛民之實然其所及亦有限人者對己而言而難乆教之者僅己耳惟若堯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乃所謂為天下得人者而其恩惠廣大應惠字句教化無窮矣應忠字句此所以為仁也仁字可包惠字忠字○慶源輔氏曰以己之善而教人使人皆為善則是有愛民之實矣然其所及亦止於吾力之所能與吾身之所及而已故有限而難久也○堯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則能廣吾力之所能而俾其恩惠極於廣大繼吾身之所存而俾教化推於無窮矣然後可以謂之仁
  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於耕耳與去聲
  則法也蕩蕩廣大之貌君哉言盡君道也巍巍髙大之貌不與猶言不相闗言其不以位為樂音洛新安陳氏曰亦不用於耕耳至此三提掇耕事以照應收結獨可耕且為與一句不特辯闢明白痛快文法亦照顧得好以上巳辯倒許行之說下文乃責陳相也
  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也陳良楚産也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學於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謂豪傑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数十年師死而遂倍之
  此以下責陳相倍音佩師而學許行也夏諸夏禮義之教也變夷變化蠻夷之人也變於夷反見變化於蠻夷之人也産生也陳良生於楚在中國之南故北遊而學於中國也先過也豪傑才徳出衆之稱言其能自拔於流俗也倍與背同言陳良用夏變夷陳相變於夷也慶源輔氏曰陳良楚人而北學於中國則是用夏變夷陳相素學於陳良乃為許行所變則是變於夷也
  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將歸入揖於子貢相嚮而哭皆失聲然後歸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他日子夏子張子游以有若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彊曽子曽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任平聲彊上聲暴蒲木反皜音杲
  三年古者為去聲師心喪三年若喪父而無服也記檀弓事師無犯無隐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心喪三年又云孔子之喪門人疑所服子貢曰昔者夫子之喪顔淵若喪子而無服喪子路亦然請喪夫子若喪父而無服任擔都濫反也塲冢上之壇塲也有若似聖人盖其言行去聲氣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記子游謂有子之言似夫子之類是也記檀弓上有子問於曽子曰問喪於夫子乎問鄭讀為聞喪去聲謂仕失位去國也曰聞之矣喪欲速貧死欲速朽有子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曽子曰參也與子游聞之有子曰然然則夫子有為去聲言之也曽子以斯言告於子游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昔者夫子居於宋見桓司馬自為石椁三年而不成桓司馬宋向戌之孫名魋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死之欲速朽為桓司馬言之也南宫敬叔反敬叔孟僖子之子仲孫閲盖甞夫位去魯而得反必載寳而朝夫子曰若是其貨也喪不如速貧之愈也喪之欲速貧為敬叔言之也曽子以子游之言告於有子有子曰然吾固曰非夫子之言也曽子曰子何以知之有子曰夫子制於中都中都魯邑名孔子甞為之宰為民作制四寸之棺五寸之椁以斯知不欲速朽也昔者夫子失魯司冦將之荆將應聘於楚盖先之以子夏又申之以冉有以斯知不欲速貧也所事孔子所以事夫子之禮也江漢水多言濯之潔也秋日燥烈言暴之乾音千也皜皜潔白貌尚加也言夫子道徳明著光輝潔白非有若所能彷妃兩反音弗也或曰此三語者孟子賛美曽子之辭也
  今也南蠻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師而學之亦異於曽子矣鴃亦作鵙古役反
  鴃博勞也惡聲之鳥南蠻之聲似之指許行也
  吾聞出於幽谷遷于喬木者未聞下喬木而入於幽谷者
  小雅伐木之詩云伐木丁丁中耕反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新安陳氏曰譬陳相由高趨下不如禽能舎下遷喬也
  魯頌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學亦為不善變矣
  魯頌閟宫之篇也膺擊也荆楚本號也舒國名近楚者也懲艾音乂也今按此詩為僖公之頌而孟子以周公言之亦斷章取義也斷都管反截之使斷也若自然判絶則徒管反○新安陳氏曰不善變謂變於夷也
  從許子之道則市賈不貳國中無偽雖使五尺之童適市莫之或欺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榖多寡同則賈相若屨大小同則賈相若賈音價下同
  陳相又言許子之道如此盖神農始為市井故許行又託於神農而有是説也五尺之童言㓜小無知也許行欲使市中所粥余六反之物皆不論精粗美惡但以長短輕重多寡大小為價也慶源輔氏曰若不以精粗美惡言之則無由說得通此義未有人看得出至集註而義始明○雙峯饒氏曰長短以丈尺言輕重以權衡言多寡以斗斛言皆是比而同之與共耕相似便是齊物剖斗折衡而民不争之說凡託神農黄帝者皆老氏之說也
  曰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萬子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巨屨小屨同賈人豈為之哉從許子之道相率而為偽者也惡能治國家夫音扶蓰音師又山綺反比必二反惡平聲
  倍一倍也蓰五倍也什伯千萬皆倍數也比次也孟子言物之不齊乃其自然之理新安陳氏曰情實也自然之理即所謂物之實理也其有精粗猶其有大小也若大屨小屨同價則人豈肯為其大者哉今不論精粗使之同價是使天下之人皆不肯為其精者而競為濫惡之物以相欺耳慶源輔氏曰物之不齊乃物之情而實天之理也物各付物止於其所吾何容心於其間哉若強欲齊之私意横生徒為膠擾而物終不可齊也故荘周之齊物强欲以理齊之猶為賊夫道况乎許子遂欲一天下之物而冺其一定之分其蔽豈不甚哉孟子應以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斯言足以發明天理之大不但可以闢許行而荘周之說併可坐見其偏矣○東陽許氏曰此章孟子曰以下三大節自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至不用於耕耳闢其假托神農之言吾聞用夏變夷至不善變矣責其倍師從許子之道以下陳相之遁辭故又闢其市賈不貳之說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見孟子孟子曰吾固願見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見夷子不来辟音壁又音闢
  墨者治墨翟之道者夷姓之名徐辟孟子弟子孟子稱疾疑亦託辭以觀其意之誠否雲峯胡氏曰許行與民並耕之說是欲以其君下同於庶民墨子兼愛之說是欲以其親泛同於衆人皆非聖人之道而自為一端此孟子所以深闢之也
  他日又求見孟子孟子曰吾今則可以見矣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吾聞夷子墨者墨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豈以為非是而不貴也然而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不見之見音現
  又求見則其意已誠矣故因徐辟以質之如此直盡言以相正也荘子曰墨子生不歌死無服桐棺三寸而無椁荘子天下篇古人喪禮貴賤有儀上下有等天子棺椁七重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今墨子獨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無椁以為法式是墨之治䘮以薄為道也易天下謂移易天下之風俗也夷子學於墨氏而不從其教其心必有所不安者故孟子因以詰克乙反問夷之請見而孟子終不見之何也朱子曰孟子雖以闢邪說為己任然不過講明其說傳之當世使聞者有以發悟於心而自得之耳固不輕接其人交口競辯以屈吾道之尊也譬如蠻夷冦賊之害聖人固欲去之然豈肯被甲執兵而親與之角哉○慶源輔氏曰夷子雖師墨氏之教至於葬親之時天理自然發動有不得如其師之說者故不用其制而凡事從厚也此於人情固宜有之故孟子因舉此一事以詰之而下文又舉喪葬之說以發其意此正夷子之天理一㸃明處也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謂也之則以為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彼有取爾也赤子匍匐將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夫音扶下同匍音蒲匐蒲北反
  若保赤子周書康誥篇文此儒者之言也夷子引之盖欲援音爰儒而入於墨慶源輔氏曰夷子盖以儒者若保赤子是愛他人子如愛我之赤子有似於墨子愛無差等之説故謂其欲引儒家入墨教中去以拒孟子之非己又曰愛無差楚宜反等施由親始則推吐灰反墨而附於儒新安陳氏曰之又曰墨氏兼愛之學愛其親與愛外人無差等之殊但施則自親始耳施由親始一句髣髴竊取儒家立愛自親始之意是推墨氏而依附於儒家也以釋己所以厚葬其親之意皆所謂遁辭也新安陳氏曰理屈辭窮強為此說以自逃遁也孟子言人之愛其兄子與鄰之子本有差等書之取譬本為去聲小民無知而犯法如赤子無知而入井耳慶源輔氏曰彼有取爾也一句先儒說皆不明白今斷以為書之取譬方說得通盖非謂愛凡人之赤子與兄弟之子一般也言兄弟之子而不言己子者盖兄弟之子即與己之子無異也且人物之生必各本於父母而無二乃自然之理若天使之然也故其愛由此立而推以及人自有差等今如夷子之言則是視其父母本無異於路人但其施之之序姑自此始耳非二本而何哉然於先後之間猶知所擇則又本心之明有終不得而息者此其所以卒能受命而自覺其非也問愛無差等夷子既知此說便當一親踈合貴賤方得今却曰施由親始則是又將親踈對待而言豈非吾之愛又有差等也哉其辭牴牾信乎其遁而窮矣朱子曰夷之所說愛無差等此其大病其言施由親始雖若粗有差别然亦是施此無差等之愛耳故孟子但責其二本而不論其下句之自相矛盾也夷之所以卒能感動而自知其非盖因下文極言非為人泚之心有以切中其病耳此是𦂳要處當著眼目○施由親始一句乃是夷子臨時撰出来湊孟子却不知愛無差等一句己自不是了他所謂施由親始便是把愛無差等之心施之然把愛人之心推来愛親是甚道理○人之有愛本由親立推而及物自有等級今夷子先以愛無差等而施之則由親始此夷子所以二本○事他人之親如己之親則是兩箇一様重了如一木有兩根也○愛無差等何止二本盖千萬本也○問夷子學於墨矣而必推其說以求合於儒何也曰天下之理其本有正而無邪其始有順而無逆故天下之勢正而順者常重而無待於外邪而逆者常輕而不得不資諸人此理勢之必然也胡不以近世之佛學觀之吾所以拒彼者至矣彼未甞不求自附於吾儒盖不如是則尤反側而無以自安也其理之悖說之窮於此亦可槩見惜世無孟子無能因其所明以誘之者是以卒於漂蕩而不反也○慶源輔氏曰書曰立愛惟親記曰立愛自親始盖愛必始於愛親因事親以立其愛即所謂孝弟為仁之本也然後推以及民及物自有差等輕重此仁義所以相為用也夷子雖陷於墨教而其天理一㸃之明終有不可息滅者此盖秉彛之心也故其先親後踈之際猶知所擇而不至於逆施故孟子之言得因所明而入之夷子亦得因其明而受之也○雙峯饒氏曰夷之引若保赤子来證愛無差等孟子謂其差認了此句意彼有取爾也是說周書别有所取譬也下二句却觧周書本意又曰一本便有厚薄如木然根幹枝葉自有大小次第二本則天下皆是父母無分根幹枝葉了盖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各有差等不同夷子不識以為愛無差等○雲峯胡氏曰本文云使之一本而集註以自然之理釋之盖纔謂之使便似渉於人為今曰天使之則莫之為而為故人物之生萬有不齊無不一本而生者若使之然莫非自然是之謂天夷子二本非天矣集註後節釋掩之誠是也以為苦所當然正與此自然二字相應盖凡人事之所當然者即本於天理之自然者也
  盖上世甞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於壑他日過之狐狸食之蠅蚋姑嘬之其顙有泚睨而不視夫泚也非為人泚中心逹於面目盖歸反虆梩而掩之掩之誠是也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有道矣蚋音汭嘬楚怪反泚七禮反睨音詣為去聲虆力追反梩力知反
  因夷子厚葬其親而言此以深明一本之意上世謂大古也委棄也壑山水所趨也蚋蚊屬姑語助聲或曰螻音婁音姑也嘬攅徂官反共食之也顙額也泚泚然汗出之貌睨邪視也視正視也不能不視而又不忍正視哀痛迫切不䏻為心之甚也非為人泚言非為他人見之而然也所謂一本者於此見之尤為親切盖惟至親故如此在他人則雖有不忍之心而其哀痛迫切不至若此之甚矣反覆也虆土籠盧紅反也梩土轝音預也於是歸而掩覆敷救反其親之尸此葬埋之禮所由起也此掩其親者若所當然則孝子仁人所以掩其親者必有其道而不以薄為貴矣慶源輔氏曰此又孟子畧其遁辭而專以其良心之發有不容己處深明夫惟一本故其於親之䘮哀痛廹切非他人之所可得同者而因以見先王所制葬埋之禮必誠必信勿之有悔者固皆自然之理而墨子二本薄葬之說為杜撰妄作而不可行也○雙峯饒氏曰厚葬其親發於其心之不能自已這便是夷子求見孟子之萌芽孟子就舉上世不葬其親之說亦見得發於不容己盖上世不葬其親這一人於心有所不安却掩之葬親之事自此始若以為掩得是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自有箇道理以此觀之則厚葬其親自有不容己者葬其親厚則愛無差等之說不攻自破矣集註若所當然四字說掩之誠是一句佳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憮然為間曰命之矣憮音武間如字憮然茫然自失之貌為間者有頃之間也命猶教也言孟子已教我矣朱子曰之字夷子名若作虗字不成句法蓋因其本心之明以攻其所學之蔽是以吾之言易去聲下同入而彼之惑易解也慶源輔氏曰孟子因夷之本心之明而入之得易納約自牖之義○雲峯胡氏曰夷子之學墨非也而葬其親厚此一厚字猶是夷子行得是處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夷子之所言非也然此一始字猶是夷子說得是處所以可因其本心之明而教之也○新安陳氏曰驗人性之本善於此章尤可見焉













  孟子集註大全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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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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