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大全 (四庫全書本)/孟子集註大全卷08

孟子集註大全卷七 四書大全 孟子集註大全卷八 孟子集註大全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八
  離婁章句下
  凡三十三章
  孟子曰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於鳴條東夷之人也諸馮負夏鳴條皆地名在東方夷服之地問舜卒於鳴條則湯與桀戰之地也而竹書有南廵不反禮記有𦵏於蒼梧之説何耶朱子曰孟子之言必有所據二書駁雜恐難盡信然無他考驗闕之可也○趙氏曰諸馮在冀州之分負夏春秋時衛地鳴條在安邑之西
  文王生於岐周卒於畢郢西夷之人也
  岐周岐山下周舊邑近畎夷畢郢近豐鎬胡老反○新安陳氏曰畢在鎬東非楚都之郢今有文王墓
  地之相去也千有餘里世之相後也千有餘歲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
  得志行乎中國謂舜為天子文王為方伯得行其道於天下也符節以玉為之篆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則左右相合以為信也若合符節言其同也周禮六節守邦者用玉節守都鄙者用角節凡邦國之使節山國用虎節土國用人節澤國用龍節皆金也門關用符節貨賄用璽節道路用旌節○朱子曰古人所為恰與我相合只此便是至善前乎千百世之己徃後乎千百世之未來只是此箇道理○古人符節多以玉為之如牙璋以起軍旅又有竹符又有英簜符簜小節竹使者謂之簜節也漢有銅虎符竹使符銅虎以起兵竹使郡守用之凡符節右留君所左以與其人有故則君以其右合其左以為信也曲禮曰獻粟者執右契右者取物之劵如徴兵取物徴召皆以右取之也
  先聖後聖其揆一也
  揆度音鐸下同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無不同也○范氏曰言聖人之生雖有先後逺近之不同然其道則一也南軒張氏曰聖人純乎天理舜文父子君臣之際盖不同矣其揆一者所契合者天之理也舜與文王易地則皆然○慶源輔氏曰孟子未嘗説著道字然曰行乎中國行便是道曰其揆一揆亦是道○雲峯胡氏曰舜於君臣處其常而於父子處其變文王於父子處其常而於君臣處其變其事不一也而最可見其道之一○新安陳氏曰先後以時言逺近以地言道之同以此心此理言
  ○子産聽鄭國之政以其乗輿濟人於溱洧乗去聲溱音臻洧榮美反
  子産鄭大夫公孫僑音喬也溱洧二水名也子産見人有徒渉此水者以其所乗平聲之車載而渡之
  孟子曰惠而不知為政
  惠謂私恩小利政則有公平正大之體綱紀法度之施焉問以左傳考之子産非不知為政者孟子姑以其乗輿濟人一事議之然夫子亦目以惠人豈子産所為終以惠勝歟朱子曰東坡云有及人之小利無經世之逺圖亦説得好都鄙有章等只是行惠人底規模○慶源輔氏曰惟其恩之出於私故其利之及人者小又曰體以理言本也施以事言用也
  歲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民未病渉也杠音江杠方橋也徒杠可通徒行者梁亦橋也輿梁可通車輿者周十一月夏九月也周十二月夏十月也夏令曰十月成梁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營室之中土功其始盖農功已畢可用民力又時将寒沍音互水有橋梁則民不患於徒渉亦王政之一事也朱子曰先王之政細大具舉而無事不合民心順天理故其公平正大之體紀綱法度之施雖纎悉之間亦無遺恨如此○雙峯饒氏曰民未病渉要就未字上看十月徒杠己自成了所以民未至於病渉若徒杠到寒時方做則民已病於渉
  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濟之辟與闢同焉於䖍反辟辟除也如周禮閽音昏人為去聲之辟之辟周禮天官閽人掌王宮之中門之禁凡外内命夫命婦出入則為之闢閽人主晨昏啓閉闢關開左右行者言能平其政則出行之際辟除行人使之避已亦不為過况國中之水當渉者衆豈能悉以乗輿濟之哉朱子曰辟除之辟乃趙氏本説與上下文意正相發明盖與舍車濟人正相反也○君子能行先王之政使細大之務無不畢舉則惠之所及亦己廣矣是其出入之際雖辟除人使之避己亦上下之分固所宜然何必曲意行私使人知己出然後為惠又况人民之衆亦安得人人而濟之哉
  故為政者毎人而恱之日亦不足矣
  言每人皆欲致私恩以恱其意則人多日少亦不足於用矣諸葛武侯嘗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蜀志諸葛亮之相蜀也有言公惜赦者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得孟子之意矣問孔子以子産之惠為君子之道而子以私恩小利言之何也朱子曰孔子之言通乎巨細故不害其為君子之道此承上文乗輿濟人一事而言則私恩小利而已子産之事可謂有不忍人之心矣然先王則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是以其體正大而均平其法精密而詳盡而其利澤之及人如天地之於萬物莫不各足其分而莫知其功之所自苟有是心而無是政則不過能以煦濡姑息苟取恱於目前其耳目之所不及不免有所遺矣况天下國家之大又安得人人而濟之昔諸葛武侯嘗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而其治蜀也官府次舍橋梁道路莫不繕理而民不告勞是亦庶幾乎先王之政矣曰子産相鄭能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則亦非不知為政者橋梁之修尤非難事乃獨有闕於此耶曰聞之師曰子産之才之學於先王之政雖有所未盡然其於橋梁之修蓋有餘力而其惠之及人亦有大於乗輿之濟者矣意者此時偶有故而未就又不忍乎冬涉之艱而為是爾然𭧂其小惠以恱於人人亦恱而稱之孟子慮夫後之為政者或又恱而效之則其流必将有廢公道以市私恩違正理而干虚譽者故極語而深譏之以警其㣲亦㧞本塞源之意也○南軒張氏曰先王之治為之井田為之封建與天下公共使俱得其平下至於鰥寡廢疾皆有所養而㣲至於次舍橋梁芻秣之事亦皆有經制此豈先王强為之哉因事而制法其法皆循乎天理而天下之人無不被其澤後世欲人人而恱而日亦不足公義私恩之相去蓋如此○慶源輔氏曰此正説子産之用心錯處夫子産固賢但以不知聖人之學是以有時内交要譽之私萌而不可揜孟子明辨之所以立教也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㓂讎
  孔氏曰宣王之遇臣下恩禮衰薄至於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則其於羣臣可謂邈莫角反然無敬矣故孟子告之以此手足腹心相待一體恩義之至也如犬馬則輕賤之然猶有豢音患養之恩焉國人猶言路人言無怨無徳也土芥則踐踏之而已矣斬艾音乂之而已矣其賤惡去聲之又甚矣㓂讎之報不亦宜乎慶源輔氏曰此説特為宣王發所謂有為之言也然臣之報君視君之所施常加厚一等○潜室陳氏曰孟子此語是説大都報應如此若忠臣孝子不當以此自處當知天下無不是底君父
  王曰禮為舊君有服何如斯可為服矣為去聲下為之同儀禮曰以道去君而未絶者服齊音咨音催三月儀禮喪服篇傳曰大夫為舊君何以服齊衰三月也大夫去君歸其宗廟故服齊衰三月言與民同也何大夫之謂乎言其以道去君而猶未絶也註謂三諌不從待放於郊未絶者言爵祿尚有列於朝出入有詔於國凡畿内之民皆齊衰三月又子夏傳云臣為君方喪三年王疑孟子之言太甚故以此禮為問雙峯饒氏曰舊君其恩已絶尚且為其君有服不應見在之君而待之如此集註所以云王疑孟子之言太甚
  曰諫行言聽膏澤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使人導之出疆又先於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里此之謂三有禮焉如此則為之服矣
  導之出疆防剽匹妙反音畧也先於其所往稱道其賢欲其收用之也三年而後收其田祿里居前此猶望其歸也朱子曰有故而去非大義所繫不必深為之説臣之去國其故非一端但昔者諫行言聽而今也有故而去而君又加禮焉則不得不為之服矣樂毅之去燕近之○慶源輔氏曰導之出疆所以盡防衛之道於在我之境先於其所往所以為其祿仕之地於所往之國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里所以示拳拳屬望之恩義也○雙峯饒氏曰諫是閑邪言是陳善○問諫行言聽如何又有故而去曰如夫子在其國道非不行只因受女樂便去諌行言聽是平日如此亦有偶然議論不合而去
  今也為臣諫則不行言則不聽膏澤不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摶執之又極之於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謂㓂讎㓂讎何服之有
  極窮也窮之於其所往之國如晋錮音固欒盈也左傳㐮公二十一年欒桓子名黶娶于范宣子生懷子名盈范鞅以其亡也怨欒氏先是十四年欒黶强逐范鞅使奔秦故與欒盈為公族大夫而不相能桓子卒欒祁與其老州賔通欒祁桓子之妻范宣子之女也老家臣之長懐子患之祁懼其討也愬諸宣子曰盈將為亂范鞅為之徵証其有此宣子使城著晋邑名而遂逐之秋欒盈出奔楚冬㑹於商任錮欒氏也禁錮之使諸侯不得受二十二年秋盈自楚適齊晏平仲言於齊侯曰商任之㑹受命於晋今納欒氏将安用之冬㑹于沙隨復錮欒氏也晋知欒盈在齊故復錮也○潘興嗣豫章人曰孟子告齊王之言猶孔子對定公之意也而其言有迹不若孔子之渾上聲然也盖聖賢之别必列反如此新安陳氏曰論語集註釋孔子對定公之語末一説謂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此章與之意似然聖言含蓄不露此則英氣發露甚矣孟子亦是述記檀弓篇子思答魯穆公問禮為舊君反服之意楊氏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孟子為去聲齊王深言報施詩智反之道使知為君者不可不以禮遇其臣耳若君子之自處上聲下同則豈處其薄乎孟子曰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君子之言盖如此問君臣之義天倫中却與父子一般然愛君之心不如愛父何也朱子曰離畔也只是庶民君子不如此因舉臣罪當誅兮天王聖明曰退之此語如何道是好文王豈不知紂之無道却如此説盖臣子無説君父不是底道理只得説如此此是去不得處便見得君臣之義○南軒張氏曰孟子此言非獨齊宣王所當聞為人君者苟知此義念夫感應施報之可畏而崇高之勢不可恃反已端本之不可一日忘待臣下以禮養臣下以恩保臣下以忠信則上下交通而至治可成矣若夫在為人臣者之分君雖待我者有未至而我所以事君者不可以不自盡玩味孟子三宿出晝之心則庶幾其得之矣○西山真氏曰孔孟之言可以見聖賢氣象之分雖然孟子為齊王言則然而所以自處則不然千里見王不遇故去而三宿出晝未嘗有悻悻之心猶幸王一悟而追已也曷嘗以㓂讎視其君哉
  ○孟子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徙
  言君子當見幾平聲而作禍已廹則不能去矣南軒張氏曰非特士大夫當知見幾而作之義抑将使有國者聞之悚然不可以失士大夫之心也使大夫士懐去徙之心則國之危亡無日矣衛北風上為威虐下相携而去之擕手同行又擕手同車則非徒賤者去貴者亦去矣未幾衛有狄禍可不畏哉○慶源輔氏曰可以者在時宜為可也失此㡬則有欲去而不能者矣此明夷之初所以不食而行遯之初所以有尾厲之戒而孔子往趙所以及河而復也然此特言其常理耳時與位之不同則所以處之者亦異若執此一說以為臣則凡苟免自私之徒得以藉口矣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
  張氏曰此章重平聲出然上篇主言人臣當以正君為急此章直戒人君義亦小異耳慶源輔氏曰上篇言人臣當以正君為急此章言人君當以正己為先亦大學其機如此之説也
  ○孟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
  察理不精故有二者之蔽大人則隨事而順理因時而處上聲宜豈為是哉程子曰恭本是禮過恭是非禮之禮也以物與人為義過與是非義之義也○張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但非時中者皆是也時中之宜甚大須精義入神始得觀其㑹通行其典禮此方是真義理也行其典禮而不逹㑹通則有非時中者矣○潛室陳氏曰程門以為如婦人之仁宦寺之忠晦翁以為凡禮義不可泥陳迹如可行於昔而不可行於今可行於人而不可行於已與夫辭之為禮亦有不辭之為禮受之為義亦有不受之為義行之人則為禮行之我則非禮惟義亦然大人者義理周徧融通故不為非禮義之禮義又曰大人則道全識周貫萬變而不膠於其迹故無此蔽學未到大人變通處則必膠於陳迹○雙峯饒氏曰此章緊要在大人弗為上大人對小人而言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正是相對説○雲峯胡氏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皆似是而非大人者隨事順理而不為非禮之禮因時處宜而不為非義之義盖不惑於其似而深得夫時中之道者也
  ○孟子曰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故人樂有賢父兄也如中也棄不中才也棄不才則賢不肖之相去其間不能以寸樂音洛
  無過不及之謂中足以有為之謂才養謂涵育薫陶俟其自化也賢謂中而才者也慶源輔氏曰中以徳言才以才言德本於性才本於氣賢則兼有才徳者也樂有賢父兄者樂其終能成己也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賢遂遽絶之而不能教則吾亦過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間能幾何哉南軒張氏曰父兄之於子弟教之之道莫如養之養之云者如天地涵養萬物其雨露之所濡風雷之所振和氣之薫陶寕有間斷乎哉故物以生遂焉父兄養子弟之道亦當如是也寛裕以容之義理以漸之忠信以成之開其明以祛其惑引之以其方而使之自喻夫豈嵗月之功哉彼雖不中不才涵養之乆豈無有萌焉如其有萌養道益可施矣○慶源輔氏曰集註涵育以天地之生物言薰陶以工冶之成物言此循其理而彼自成其形焉無心也盖父子兄弟之間皆難於責善正其在我者使之自化而已○新安陳氏曰父兄遇子弟之賢其為教也易不幸遇子弟之不賢其為教也難所以貴乎養之也舜命契曰敬敷五教在寛寛即養之謂也若急廹以求之見其未化遽以為不可教而舍之是棄之也父兄而棄子弟則我之賢為過子弟之不肖為不及過猶不及均之為失中耳相去能㡬何哉
  ○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
  程子曰有不為知所擇也惟能有不為是以可以有為無所不為者安能有所為耶朱子曰横渠先生云不為不仁則可以為仁不為不義則可以為義○雙峯饒氏曰凡人既不肯為惡則必勇於為善上面是有守下面是有為先有守而後有為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當如後患何
  此亦有為去聲而言問所謂後患者謂得罪於其人耶抑恐其亦言己之不善耶朱子曰是皆有之然斯言必有為而發今不可知其所指矣○新安陳氏曰隱惡忠厚之道亦逺害之道也大舜隱惡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夫子言誰毁誰譽下文但言如有所譽而不言毁可見矣若當官而行有姦慝當言又不可顧後患而緘黙也
  ○孟子曰仲尼不為已甚者
  已猶太也楊氏曰言聖人所為本分去聲之外不加毫末非孟子真知孔子不能以是稱之朱子曰所謂本分者事理之至當非苟然而已也學者宜深察之一有小差則流而入於鄉原之亂徳矣○南軒張氏曰孟子於泄栁叚干木謂為已甚而舉孔子待陽貨事以為之凖此不為己甚之證也夫子非不欲為己甚自不至己甚也何也聖人範圍天地而不過者泛應曲當不過其則其不為已甚者聖人固天則之所存也世徒見夫子答陽貨見南子等為不為己甚獨不思靈公問陳則遂行季桓子受女樂則不脱冕而行為魯司㓂七日而誅少正卯聞陳恒弑君則沐浴而請討此謂之己甚可乎不深求聖人之權度徒竊語之近似以文其姦此賊仁義之甚者也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行去聲必猶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於信果但義之所在則必從之卒亦未嘗不信果也○尹氏曰主於義則信果在其中矣主於信果則未必合義王勉曰若不合於義而不信不果則妄人爾龜山楊氏曰夫子謂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故孟子言此以發明孔子之意○南軒張氏曰君子不必夫信果獨精吾義焉耳義精則言莫非義而無不信之言行莫非義而無不果之行矣○慶源輔氏曰尹氏最得此章之指而集註又述其意而著明之以必為期尤更有功不然則無忌憚者或得以藉口王氏則又有不合於義而不信不果則為妄人之說尤盡其𡚁○雙峯饒氏曰大人者篤實而有光輝以上底人與道為一不著安排隨時施宜言行何嘗有心於信果耶○雲峯胡氏曰信果自是為士者當然之事惟至於大人則言行惟義之在雖不先期於信果而自然無不信果也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大人之心通逹萬變赤子之心則純一無偽而已然大人之所以為大人正以其不為物誘而有以全其純一無偽之本然是以擴而充之則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極其大也朱子曰大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赤子無所知無所能此二句正相抝如何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却是不失其無所知無所能底做出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而大人之心亦純一無偽但赤子是無知無能底純一無偽大人是有知有能底純一無偽○大人事事理㑹得只是無許多巧偽曲折便是赤子之心○問赤子之心莫是發而未逺乎中不可作未發時看否曰赤子之心也有未發時也有已發時今欲将赤子之心專作已發看也不得赤子之心方其未發時與老稚賢愚一同但其已發時未有私欲故未逺乎中耳○赤子之心固無巧偽但於理義未能知覺渾然赤子之心而已大人則有知覺擴充之功而無巧偽安排之鑿故曰不失赤子之心著箇不失字便是不同處○赤子無所知無所能大人者是不失其無所知無所能之心若失了此心使些子機闗計些子利害便成箇小底人了大人心下沒許多事○雙峯饒氏曰赤子如飢要乳便是欲但飢便啼喜便笑皆是真情全無巧偽大人只是守此純一無偽之心而充廣之所謂蒙以養正聖功也○新安陳氏曰常人累於私欲而失其赤子之心大人不誘於私欲而擴充其本然之心孟子言此亦是欲人遏人欲擴天理也
  ○孟子曰養生者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養去聲
  事生固當愛敬然亦人道之常耳至於送死則人道之大變孝子之事親舍上聲是無以用其力矣故尤以為大事而必誠必信不使少有後日之悔也記檀弓上子思曰喪三日而殯凡附於身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於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王徳脩云親聞和靖説唯送死可以當大事曰親之生也好惡取舍得以言焉及其死也好惡取舍不能言矣當是時親之心即子之心子之心即親之心故曰惟送死可以當大事朱子曰亦說得好○雙峯饒氏曰養生今日不及明日猶可補惟送死有不到為終身之恨他日欲為不可得矣○新安陳氏曰生事死葬皆當以禮其不可輕忽均也孟子此言非謂養生為輕但以常變從容急遽較之則送死比養生為尤重大耳趙岐註云致養未足以為大事送終如禮則為能奉大事也按此則以為字訓當字非擔當之當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造七到反
  造詣也深造之者進而不已之意道則其進為之方也資猶藉也朱子曰資字恰似資給資助一般左右身之兩旁言至近而非一處也逢猶值也原本也水之來處也言君子務於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音扶黙識心通自然而得之於已也自得於已則所以處上聲之者安固而不摇處之安固則所藉者深逺而無盡所藉者深則日用之間取之至近無所往而不值其所資之本也○程子曰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新安陳氏曰有安排布置便是勉强而非自然之得然後潜心積慮優游厭飫於其間説深造然後可以有得若急廹求之則是私己而已終不足以得之也程子曰學者須敬守此心不可急廹當栽培深厚涵泳其間然後可以自得○朱子曰深造者當知非淺廹所能致若欲淺廹求之便是强探力取深造只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待其真積力乆則自得之矣○道是進為之方此是趙岐之説盖循此進進不已便是深造之猶言以這方法去深造之也以道是功夫深造之是做工夫如博學審問慎思明辨䔍行之次序即是造道之方法若人為學依次序便是以道不依次序便是不以道能以道而為之不已造之愈深則自然而得之既自得之而為我有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一句又要人看盖是自家既自得之則所以資藉之者深取之無窮用之不竭只管取只管有衮衮地出來自家資他他又資給自家如掘地在下藉上面源頭來注滿若源頭深則源源來不竭若淺則易竭矣取之左右逢其原盖這件事也撞著這本來底道理那件事也撞著這本來底道理事事物物皆撞着這道理如資之深那源頭水只是一路來到得左右逢原四方八面都來然這个只在自得上纔自得則下面節次自如此○問學是理而得之於身不可以强探力取也必深造之以道然後有以黙識心通而自然得之盖造道之不深者用力於皮膚之外而責效於旦暮之間不以其道者從事於虛無之中而妄意於言意之表是皆不足以致夫黙識心通而自得之必也多致其力而不急其功必務其方而不躐其等則雖不期於必得而自然得之将有不可禦者矣未得之固無可居之地得而不出於自然則雖有所居而不安惟自得之則理之在我者吾皆得以居之如人有室廬之安動作起居種種便適自眷戀而不去也○資助既深看是甚事來無不湊着這道理不待自家将道理去應他且如為人君便有那仁從那邊來為人臣便有那敬從那邊來子之孝有那孝從那邊來父之慈有那慈從那邊來只是那道理原頭處自家靠著他左右前後都見是這道理○問程子之説如何曰必須以道方可潜心積慮優游厭飫若不以道則潜心積慮優游厭飫做甚底○慶源輔氏曰自得如子貢悟性天之不可聞曽子唯吾道一貫之語此何待於言語而後見正張子所謂徳性之知不萌於聞見者也豈容更有安排布置哉盖其平日潜心積慮優而游之厭而飫之全身在義理之中及其真積力乆理與心融物與性合然後可以有得若有一毫急廹之意便是私己與道便自間斷更如何得到自得田地○潜室陳氏曰君子深造之以道謂以法度而深造之優而游之使自得之饜而飫之使自趣之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以下皆為學之效驗耳左右逢原意最好學至於自得則理只在左右之近觸處見本原此豈我帶來道理亦只事事物物元有道理森然已具吾人自得之餘取之而逢見之耳○雙峯饒氏曰這箇道字便是致知力行之方之字是指所得而言下面居之資之取之皆是指所得言也○徽庵程氏曰君子之學以自得為貴然有自得之工夫有自得之效驗深造之以道自得之工夫也居之安資之深取之左右逢其原自得之效驗也有是工夫必有是效驗效驗有所未至必工夫有所未盡也○雲峯胡氏曰非有所造者不能有所得非造之深者不能自得然不以其道則無深造之方法未易到自得之地歩深造之以道是未得之先下工夫居安至逢原是自得之後見功效大要在勿忘勿助集註謂有所持循是勿忘以俟夫黙識心通是勿助所謂潜心積慮是勿忘優游厭飫是勿助○新安陳氏曰自得之有二説朱子謂自然而得之所附程子説證已説之出於程子也一説謂自得之於已如南軒云不自得則無以有諸已自得而後為已物也以其徳性之知非他人所能與故曰自得此近乎荘生所謂自得其得而非得人之得之意終有弊不如自然得之之説有從容優游之味
  ○孟子曰博學而詳説之将以反説約也
  言所以博學於文而詳説其理者非欲以誇多而鬪靡也欲其融㑹貫通有以反而説到至約之地耳盖承上章之意而言學非欲其徒博而亦不可以徑約也程子曰博與約正相對聖人教人只此兩字博是博學多識多聞多見之謂約只是使人知要也○問世間博學之人非不博却又不知箇約處者何故朱子曰他合下博得來便不是了如何㑹約他竟不窮䆒這道理是如何都見不透徹只是搜求隱僻之事鈎摘竒異之説以為博如此豈能得約今世博學之士大率類此○約自博中來通貫處便是約不是通貫了又去裏面尋討箇約某嘗不喜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言多聞則守之以約多聞了又要一箇約去守他○程子説格物云但積累多後自脱然有貫通處積累多便是博脱然有貫通處便是約○慶源輔氏曰集註所謂文謂詩書六藝之文理謂詩書六藝所載許多道理也承上文言博學詳説則是深造之意反説約則是自得之事但上章以行言此章以知言知與行盖互相發也○潜室陳氏曰不博則約無所施學到約後許多博處方有受用○雙峯饒氏曰誇多説博學鬪靡説詳説所以博學者非徒誇其多所以詳説者非徒鬪其靡欲人融而㑹之貫而通之而已這物事未曽融時一箇是一箇纔融了便㑹為一約是要約如思無邪毋不敬之類○新安陳氏曰輔氏謂上章以行言竊謂亦兼知與行言之耳此章孟子所謂博學與孔子所謂博學於文同所謂反説約與孔子所謂約之以禮不同盖約禮以行言反説約以知言也○東陽許氏曰博學詳説以知言約則㑹其極而於行上見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人然後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服人者欲以取勝於人養人者欲其同歸於善盖心之公私小異而人之向背音佩頓殊新安陳氏曰一則不能服人人者對已而言一則自然能服天下天下則盡乎人矣非向背頓殊乎學者於此不可以不審也朱子曰以善服人者惟恐人之進於善如張華對武帝恐吴人更立令主則江南不可取之類是也以善養人者惟恐人不入於善如湯於葛遺之牛羊又使人往為之耕是也○南軒張氏曰先王樂與人為善欲天下舉在吾化育之中如春風被物物蒙其養無不應者未嘗有意於服人而天下之心悦誠服有不期而然者盖以善道與人共之耳若覇者之所為其善者不過欲以善服人齊桓㑹首止而定王世子晋文盟踐土率諸侯以朝王是也學者深見二者霄壤之殊則王覇之分了然矣○慶源輔氏曰以力服人以徳服人以事言也其不同易見以善服人以善養人以心言也其不同則難見也孟子之言至此愈宻矣以善服人者以善為己私也以善養人者以善與天下公也○雲峯胡氏曰以徳服人盖對上文以力服人而言謂王者之服人異乎覇者之服人如子禽疑夫子得聞國政有以求之而子貢答以夫子之求之異乎人之求之耳○新安倪氏曰按孟子二章皆以王覇對言前章公私之分在力字與徳字以力服人者挾力以行私而反乎公者也曰徳則其理純乎公矣此章公私之分在服字與養字以善服人者認善以為己私而害乎公者也曰養則其心純乎公矣○東陽許氏曰以善養人謂有善於身而教化撫字使民同歸於善也
  ○孟子曰言無實不祥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
  或曰天下之言無有實不祥者惟蔽賢為不祥之實南軒張氏曰蔽賢出於媢疾之私方其欲蔽賢也私意横起不祥之氣固已充溢於中矣天生斯賢以為人也蔽賢之人妨賢病國不祥孰甚焉或曰言而無實者不祥故蔽賢為不祥之實二説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闕文焉新安陳氏曰前説二實字歸一意然皆無深意味不如闕之
  ○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曰水哉水哉何取於水也亟去聲
  亟數音朔也水哉水哉歎美之辭徐子即徐辟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舎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爾舍放皆上聲舍一讀如字見論語子在川上章
  原泉有源之水也混混湧出之貌不舎晝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滿也科坎也言其進以漸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不舍晝夜而漸進盈科後進以至於海如人有實行去聲則亦不已而漸進以至於極也新安陳氏曰水惟其有原本所以不已而漸進以至歸宿於海有本者如是孟子自以此句承接上意有本者指原泉如是指混混至放乎四海是之取爾答徐子何取於水也之問謂孔子所以亟稱於水者此意之是取爾本文只是説水如人有實行以下因結語故聲聞過情君子耻之二句推出孟子借水以箴規徐子之意而與下一節集註如人無實行而𭧂得虛譽不能長乆也相對言之
  茍為無本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澮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聲聞過情君子耻之澮古外反涸下各反聞去聲
  集聚也澮田間水道也涸乾音干也如人無實行而𭧂得虚譽不能長乆也新安陳氏曰水無原本人無實行之譬也溝澮皆盈而涸可立待與上文混混盈科而進以至放乎四海者相反𭧂得虚譽而不能長乆之譬也聲聞名譽也情實也耻者耻其無實而将不繼也新安陳氏曰集註所謂有實行無實行全從此情實之情字上發揮出來林氏曰徐子之為人必有躐等干譽之病故孟子以是答之○鄒氏曰孔子之稱水其㫖㣲矣孟子獨取此者自徐子之所急者言之也孔子嘗以聞逹告子張矣逹者有本之謂也聞則無本之謂也然則學者其可以不務本乎朱子曰所謂聲聞過情這箇大叚務外更就中間言之如為善無真實懇惻之意為學而勉强苟且徇人皆是不實就此反躬思量方得○慶源輔氏曰此章指意都結在後兩句上故集註只以虚名實行為言而引林氏鄒氏之説以明之盖孟子之意專欲救徐子躐等干譽之病耳孔子之稱水固不專在此也然由是觀之雖一物具一理亦隨人所取如何爾理固無盡也又曰逹者有本謂質直好義聞者無本謂色取仁而行違○汪氏曰水之可觀其源有本其流不息進有漸則以盈科為量行有至則以四海為歸○雙峯饒氏曰論孟二不舎晝夜所指不同夫子説道體孟子說有本所謂㣲㫖川上之歎是也孟子只就徐子身上説取切其病而易曉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
  幾希少也庶衆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為性同得天地之氣以為形其不同者獨人於其間得形氣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為少異耳雖曰少異然人物之所以分實在於此衆人不知此而去之則名雖為人而實無以異於禽獸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戰兢惕他歴反厲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正也朱子曰人物之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心也人心虚靈無所不明禽獸便昏了只有一兩路子明如父子相愛雌雄有别之類人之虛靈皆推得去禽獸便更推不去人皆以私欲蔽了這箇虛靈便是禽獸人與禽獸只爭這些子所以謂幾希○飢食渴飲之類是人與禽獸同者有親有義之倫此乃與禽獸異者存是存所以異於禽獸之道理今人自謂能存只是存其與禽獸同者耳○西氏真氏曰人與物相去亦逺矣而孟子以為幾希者盖人物均有一心然人能存而物不能存所不同者惟此而已人類之中有凡民者亦有是心而不能存無異於禽獸矣惟君子能存之所以異於物也○新安陳氏曰集註知之一字示人以存之之門戰兢惕厲四字授人以存之之法
  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
  物事物也明則有以識其理也人倫說形甸反前篇察則有以盡其理之詳也物理固非度外而人倫尤切於身故其知之有詳畧之異在舜則皆生而知之也由仁義行非行仁義則仁義已根於心而所行皆從此出非以仁義為美而後勉强上聲行之所謂安而行之也此則聖人之事不待存之而無不存矣張子曰明庶物察人倫皆窮理也既知明理但知順理而行而未嘗有以為仁義仁義之名但人名其行耳如天春夏秋冬何嘗有此名亦人名之耳○朱子曰明物察倫由仁義行三句以學言之則有序猶格物致知而後意誠心正也自聖人言之則生知安行不可以先後言也○惟舜便由仁義行他人須窮理知其為仁為義從而行之且如仁者安仁智者利仁既未能安仁亦須是利仁利仁豈是不好底知仁之為利而行之不然則以人欲為利矣○南軒張氏曰行仁義猶與為二物由仁義行則如目視耳聽手持足履身與理一而非二也若舜可謂全其所以為人者而無虧欠矣未至於舜猶為未盡也人皆可以為堯舜其本在乎存之而已○西山真氏曰存之者猶待於用力舜則身即理理即身渾然無間而不待於用力矣○雙峯饒氏曰孟子舉舜做箇存底様子孟子言必稱堯舜直是要人學之○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聖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義行存者能之雲峯胡氏曰庶民不能存無以自異於禽獸君子知此而存之所以自異於庶民存之者君子存者聖人此又聖人所以異於君子也○新安陳氏曰人所以異於禽獸而皆可為堯舜以得形氣之正而能全其性耳仁義此性中天理之大者也人倫之中仁義行焉仁於父子義於君臣是也君子存之而後存舜大聖人不待存之而自存何以見其不待存之以其知生知其行安行見之也君子必待存之故不能生知必學知焉不能安行必勉行焉孟子所謂行仁義正是存之之君子事也而知未之言所以集註補之曰衆人不知此而去之君子知此而存之不知與知意了然矣知之而後能存存之而後能行知以覺於心言存以存於心言行以行於身言由仁義行存者能之即尹氏此言推之則行仁義豈非存之者能之歟
  ○孟子曰禹惡㫖酒而好善言惡好皆去聲
  戰國䇿曰儀狄作酒禹飲而甘之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遂疏平聲儀狄而絶㫖酒書曰禹拜昌言慶源輔氏曰惡㫖酒則物欲不行好善言則天理昭著
  湯執中立賢無方
  執謂守而不失中者無過不及之名方猶類也立賢無方惟賢則立之於位不問其類也朱子曰這執中與子莫執中不同湯只事事恰好無過不及而已○慶源輔氏曰執中則處義精審立賢無方則用人無間○雙峯饒氏曰未應事以前未發之中如何執得須是事到面前方始量度何處是過何處是不及方可執而用之是就事物上執擇善固執也是就事物上擇而執之若先執定這中待事物來便是執一是子莫執中了
  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而讀為如古字通用
  民已安矣而視之猶若有傷道已至矣而望之猶若未見聖人之愛民深而求道切如此不自滿足終日乾乾之心也問以而為如亦有據乎朱子曰詩云垂帶而厲鄭箋而亦如也此以而為如也春秋星隕如雨左氏曰與雨偕也此以如為而也則其混讀而互用之乆矣○易乾卦九三爻辭云君子終日乾乾蔡氏曰乾乾行事不息也○不顯亦臨無射亦保是文王望道如未見之事又曰望道而未之見此句與上文視民如傷為對孟子之意曰文王保民之至而視之猶如傷體道之極而望之猶未見其純而不已如是
  武王不泄邇不忘逺
  泄狎也邇者人所易去聲下同狎而不泄逺者人所易忘而不忘徳之盛仁之至也朱子曰泄邇忘逺此通人與事而言泄字兼有親狎忽畧之意○慶源輔氏曰於人所易狎而不泄則敬心常存於人所易忘而不忘則誠心不息○雙峯饒氏曰徳之盛言不泄邇仁之至言不忘逺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三王禹也湯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條之事也時異勢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則其理初不異矣坐以待旦急於行也朱子曰所舉四事此必周公曽如此説○讀此一篇使人心惕然而常存也○南軒張氏曰不合者思而未得也未得之思之惟恐不得既得之行之惟恐不及也凡井田封建取士建官禮樂刑政雖起於上世而莫偹於周是皆周公心思之所經緯本諸三王而逹之者也周公之心此章發明至矣○潜室陳氏曰斟酌三王之事而損益之猶孔子之集大成○雙峯饒氏曰施此四者之事事或有不可行却當思其理事雖不同理却不相逺故集註云其事或有不合又來照上面一箇事字○此承上章言舜因歴叙羣聖以繼之而各舉其一事以見形甸反其憂勤惕厲之意蓋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雲峯胡氏曰朱子嘗曰讀此章使人心惕然而常存盖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只是憂勤惕厲須臾毫忽不敢自逸理無定在惟勤則常存心本活物惟勤則不死常人不能憂勤惕厲故人欲肆而天理亡身雖存而心已死豈不大可哀哉輔氏以為周公皇皇汲汲不已之誠如此學者苟能深體而黙識之則聖人之心與理昭昭常存不死而在吾心目之間矣説常存不死四字意與集註異程子曰孟子所稱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謂武王不能執中立賢湯却泄邇忘逺也人謂各舉其盛亦非也聖人亦無不盛慶源輔氏曰集註恐人執孟子之言而疑聖人於道互有得失故發明如此聖人造道之極凡有所為無不各極其至豈容更以盛不盛言哉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王者之迹熄謂平王東遷而政教號令不及於天下也詩亡謂黍離降為國風而雅亡也詩王黍離註申侯與犬戎攻宗周殺幽王於戯晋文侯鄭武公迎太子宜臼於申而立之是為平王以亂故徙居東都王城於是王室之尊與諸侯無異其詩不能復雅故貶之謂之王國之變風○新安陳氏曰平王以後詩不入於大小雅而儕為十五國風其事遂始載於春秋而詩終乎此矣春秋魯史記之名孔子因而筆削之始於魯隱公之元年實平王之四十九年也問黍離降為國風恐是夫子删詩時降之朱子曰亦是他當時自如此要識此詩便如周南召南當初在豐鎬之時其詩為二南後來在洛邑之時其詩為黍離只是自二南進而為二雅自二雅退而為王風二南之於二雅便如登山到得黍離時節便是下坡了○緊要在王者之迹熄一句上盖王者之政存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故雅之詩自作於上以教天下王迹滅熄則禮樂征伐不自天子出故雅不復作於上而詩降為國風是以孔子作春秋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也○潜室陳氏曰雅詩多是王者朝㑹燕饗樂章或是公卿大臣規諫獻納之所作東遷以後朝廷既無制作公卿又無獻納故雅詩遂亡獨有民俗歌謠其體制聲節與列國之風同故止可謂之王風非聖人能降之也
  晋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乘去聲檮音逃杌音兀
  乘義未詳趙氏以為興於田賦乘馬之事或曰取記載當時行事而名之也檮杌惡獸名古者因以為凶人之號取記惡垂戒之義也春秋者記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新安陳氏曰必表年以下出晋杜預所作左傳序文錯雜也雜舉春秋二時以該四時也古者列國皆有史官掌記時事此三者皆其所記冊書之名也慶源輔氏曰古人以善為常多不記載以惡為反常故特記之如堯典之末只載朱兠共鯀而已以楚史記之名觀之則楚雖蠻夷猶有古人遺意後世之人負大罪惡於身而初不知愧耻及一有小善則佔佔自喜以為莫已若者亦可哀已
  其事則齊桓晋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
  春秋之時五覇迭興而桓文為盛史史官也竊取者謙辭也公羊傳去聲作其辭則丘有罪焉爾意亦如此蓋言斷丁亂反之在已所謂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賛一辭者也公羊傳昭公十二年春秋之信史也其序則齊桓晋文其㑹則主㑹者為之也其辭則丘有罪焉爾○史記孔子世家孔子在位聽訟文辭有可與人共者弗獨有也至於為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賛一辭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載當時之事也而其義則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南軒張氏曰春秋未經聖筆則固魯之史耳自其義聖人有取焉則史外傳心之要典所以存天理遏人欲撥亂反正示王者之法於将來者也○蔡氏曰其義蒙上文王者而言盖王者之義也孔子有徳無位故自以為竊取王者之義而定二百四十二年之邪正所謂為百王不易之大法者也○慶源輔氏曰夫子之作春秋不過以史之文載當時之事而已而其竊取之義則在於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也夫春秋之善善惡惡撥亂世而反之正上明四代之禮樂下示百王之法程聖人之用偹見此書而夫子之言則又謙抑如此畧無自居其功之意此孟子所以因而述之以繼羣聖之後也○雙峯饒氏曰其文則史元是魯史之春秋其義則某竊取之方是孔子之春秋以匹夫行天子賞罰故曰竊取自咎自謙之辭○汪氏曰史不止於晋楚五覇不止於桓文孟子唯及此者晋楚為列國之大者桓文為五覇之盛者也○此又承上章歴叙羣聖因以孔子之事繼之而孔子之事莫大於春秋故特言之雙峯饒氏曰此亦承上章思兼三王以施四事而言周公所行皆王者之事來到孔子時王者之迹滅熄故孔子出來作春秋○新安陳氏曰好辯章述羣聖事而繼以孔子作春秋此章亦以作春秋繼羣聖事不及易詩書禮樂者孔子之事莫大於作春秋五經夫子之教春秋夫子之政也○東陽許氏曰以三國之史同言而曰一也盖謂魯之春秋其所紀載非周之典禮善惡不明不過記五覇之事與晋楚之史同爾至於孔子之春秋則假其事以明義而非盡舊史之文故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如此㸔方見得中間一節不閑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澤猶言流風餘韻也父子相繼為一世三十年亦為一世斬絶也大約君子小人之澤五世而絶也楊氏曰四世而緦音思服之窮也五世袒音但音問所介反同姓也六世親屬竭矣記疏云上自高祖下至己兄弟同承髙祖之後為族兄弟為親兄弟期一從兄弟大功再從兄弟小功三從兄弟緦麻共四世而緦服盡也五世則𥘵免而無正服减殺同姓六世則不復𥘵免惟同姓而已故親屬竭𥘵身去飾也𥘵免者肉𥘵而著免免狀如冠而廣一寸冠至尊不可居肉𥘵之體故為免以代之又檀弓免焉註以布廣一寸從頂上而前交於額上又郤向後繞於髻禮朋友在他邦無主人乃𥘵免若朋友在家則弔服加麻加麻者素弁上加緦之環絰然則𥘵免亦朋友之服也○新安陳氏曰此禮記大傳全文共高祖者為三從兄弟相為服緦麻服制至此窮也共高祖之父者為五世已無服但不忍遽絶之故不襲不冠為之𥘵禓免冠以變其吉同姓之恩至此而减殺也共高祖之祖者為六世則親盡矣窮而殺殺而竭不變吉可也引此以證五世而斬服窮則遺澤寖微故五世而斬南軒張氏曰五世大概約度如此自今觀之孔子之澤其所浸灌萬世不斬也○慶源輔氏曰流風以風喻之也餘韻以聲喻之也父子五世經歴百五十年則君子小人之餘澤皆當絶也五世則親盡服窮其澤亦當斬絶矣盖親也服也澤也實相因也
  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
  私猶竊也淑善也李氏以為方言是也慶源輔氏曰孟子又言私淑艾而他無所見故疑是方言人謂子思之徒也自孔子卒至孟子游梁時方百四十餘年而孟子已老然則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予雖未得親受業於孔子之門然聖人之澤尚存猶有能傳其學者故我得聞孔子之道於人而私竊以善其身盖推尊孔子而自謙之辭也張子曰孟子盖謂孔子猶在五世之内雖不親為弟子其餘澤在人我得私取之以為善○雙峯饒氏曰私淑艾者私竊其善於人以自治私淑諸人者我私取之以善其身今人或把作教者説謂以此私淑他人非矣道者天下所公共師下私字不得只弟子私竊取之以自善自治耳○新安陳氏曰私竊以善其身解諸人字不順不若云私竊其善於人文意方順○此又承上三章歴叙舜禹至於周孔而以是終之其辭雖謙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辭者矣新安陳氏曰韓子謂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至孔子傳之孟軻不待退之而後有此言孟子已自言之矣此四章相承是也然猶分為四章答好辯章明言以已承三聖至七篇之末章列叙羣聖道統之相傳而明言由孔子至於今百有餘歲其自任之重尤章章焉孟子一身道統攸繫盖如是夫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亷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
  先言可以者略見而自許之辭也後言可以無者深察而自疑之辭也過取固害於亷然過與亦反害其恵過死亦反害其勇盖過猶不及之意也雙峯饒氏曰傷亷與傷恵傷勇是兩般意思朱子所以上下箇固字下面下兩箇反字過取固傷亷與本是恵與之過則反害其恵死本是勇死之過則反害其勇○新安陳氏曰傷亷者失之不及傷恵傷勇者失之太過林氏曰公西華受五秉之粟是傷亷也冉子與之是傷恵也子路之死於衛是傷勇也問可以取可以無取程子曰如朋友之饋是可取也然己自可足是不可取也纔取便傷亷矣曰與傷恵何害曰是有害於恵也可以與然却可以不與若與之時財或不贍却於合當與者無可與之此所以傷恵○朱子曰此叚正與孔子曰再斯可矣相似凡事初看尚未定再察則己審矣便用决斷始得○問取者貪之屬不取者亷之屬猶與之為恵不與之為嗇死之為勇不死之為怯也今以過取者為傷亷則宜以不與為傷恵不死為傷勇矣而反以與為傷恵死為傷勇何哉曰過取之傷亷過於此而侵奪於彼者也過與之傷恵過死之傷勇過於此而反病乎此者也盖奪乎彼者其失為易見而病乎此者其失為難知故孟子舉傷亷以例二者是亦過猶不及之意耳○問可以取取之傷亷不難於擇矣若可與不可與可死不可死之間不幸擇之不精者與其吝嗇寜過與與其茍生寜就死在學者則當平日極其窮理之功庶於取舎死生之際不難於精擇也曰此意極好但孟子之意却是恐人過與而輕死也○南軒張氏曰取與死生之義有灼然易判者有在可否之間者在可否之間非義精者莫能擇也盖其幾間不容髪一或有偏則失之矣是以君子貴存飬於平時而復研幾於審處也○王氏曰六可以字疑辭三傷字决辭○新安陳氏曰此章三節乍㸔似平説審察之傷亷所以警中人以下之不及者傷恵傷勇所以警賢人之過之者也
  ○逄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為愈已於是殺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儀曰宜若無罪焉曰薄乎云爾惡得無罪逄薄江反惡平聲
  羿有窮后羿也逄蒙羿之家衆也羿善射⿱𫂁么 -- 簒初忠反夏自立後為家衆所殺左傳襄公四年羿将歸自田家衆殺而烹之以食其子子不忍食死於窮愈猶勝也薄言其罪差楚宜反薄耳
  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衛衛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吾死矣夫問其僕曰追我者誰也其僕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僕曰庾公之斯衛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謂也曰庾公之斯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為不執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曰小人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抽矢扣輪去其金發乗矢而後反他徒何反矣夫夫尹之夫並音扶去上聲乗去聲
  之語助也釋二人名中之字僕御也尹公他亦衞人也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音鐸庾公必不害己小人庾公自稱也金鏃作木反也扣輪出鏃令平聲不害人乃以射也乗矢四矢也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教之則必無逄𫎇之禍然夷羿簒弑之賊蒙乃逆儔庾斯雖全私恩亦廢公義其事皆無足論者孟子盖特以取友而言耳左傳襄公十四年尹公他學射於庾公差庾公差學射於公孫丁孫文子使二子追衛獻公公孫丁御公庾公差曰射為背師不射為戮射為禮乎射兩鉤而還尹公他曰子為師我則逺矣乃反之公孫丁授公轡而射之貫臂○程子曰孺子事孟子只取其不背師耳若國之安危在此一舉則殺之可也舍之而無害於國權輕重可也何用虚發四矢哉○南軒張氏曰使蒙為夏廷之臣羿篡夏氏凡為臣子得而誅之蒙以義討賊雖嘗學射亦何罪之有蒙以私意忌而殺之是則為殺其師耳以此而觀輕重之權衡可得而推矣○雲峯胡氏曰此章雖特以取友而言然使世之背其師者讀之亦當有泚○東陽許氏曰此章專為交友發羿不能取友而殺身孺子能擇交而免禍
  ○孟子曰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
  西子美婦人蒙猶冒也不潔汙穢之物也掩鼻惡去聲其臭也
  雖有惡人齊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齊側皆反
  惡人醜貌者也○尹氏曰此章戒人之䘮去聲善而勉人以自新也南軒張氏曰齊桓一執陳轅濤塗而春秋書曰齊人盖夷狄之也其近於蒙不潔者歟秦穆一有悔過之言則進秦誓於書以其有遷善之意也其近於惡人齊沐者歟一自汚而䘮其美一自新而洗其惡勸戒彰矣○慶源輔氏曰西子之質本美而蒙以不潔則自䘮其羙而反致人之惡言此所以戒人䘮其本有之善惡人之質本醜而能齊戒沐浴至誠自潔則可以事上帝言此所以勉人以改過自新深玩尹氏之言令人惕然而懼聳然而作○新安陳氏曰此章似詩六義中之比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為本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跡若所謂天下之故者也易繋辭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利猶順也語其自然之勢也言事物之理雖若無形而難知然其發見形甸反之已然則必有跡而易去聲如字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猶所謂善言天者必有驗於人也荀子性惡篇云善言天者必有徴於人○董仲舒曰善言天者必有徴於人天道無形而難知人事有迹而易見然其所謂故者又必本其自然之勢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矯揉人乆反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為惡水之在山則非自然之故矣朱子曰性自是箇難言底物事惟惻隱羞惡之類却是已發見者乃可得而言此即性之故也只㸔這箇便見得性故集註下箇跡字若四端則無不順利若殘忍之非仁無恥之非義不遜之非禮昏惑之非智即故之不利者也○利是不假人為而自然者如水之就下是其性本就下只是順他若激之在山是不順其性而以人為之也惟智者是知此理不假人為順之而已○南軒張氏曰故者本然之理也無是理而强為之曰鑿鑿則失其性所以惡夫智也盖以私智為智而非所謂智也○慶源輔氏曰性即理也雖無形而難知然不能不感發而形見於外既已形見則必有跡而易見如人性之仁雖難知然見孺子入井則發見而為怵惕惻隱之跡則仁之性自見也○潜室陳氏曰善惡皆已然之跡但順者為本則善者其初也惡者非其初也水無有不下者水之本也若夫搏之使過顙激之使在山豈其本也哉○雙峯饒氏曰就故説性亦要就跡之順者言之如水之下便順就逆者言不得孟子説性就自然上説知惻隱羞惡等但看自然發見底便是利言性便當言故言故便當言利如水搏之激之便不是自然了
  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於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惡為皆去聲
  天下之理本皆利順小智之人務為穿鑿所以失之禹之行水則因其自然之勢而導之未嘗以私智穿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潤下去聲之性而不為害也朱子曰鑿於智者非所謂以利為本也○慶源輔氏曰人物所得之理本皆順理無待於矯揉造作於其間却緣世人不明吾性之智而以私意為智於是毎事務為穿鑿而失其順利之理○雲峯胡氏曰孟子本欲言智而必先言性者智五性之一也言智而先言性猶言水而先言水之原也鑿字與利字相反利者天理之自然鑿者人為之使然言性而必本諸天理之自然者所以言智而深惡夫人為之使然者也○新安陳氏曰所惡於智者小智也無惡於智者大智也人性必善水性必下孟子素以水譬人性故仍以禹行水譬之禹之行水順其自然之勢而導之使水不失其本然趨下之性而已智者順事物自然之理以無事處事使物各付物斯為大智而非小智矣此一節以治水申言利字之意
  天之高也星辰之逺也苟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天雖高星辰雖逺然求其已然之迹則其運有常雖千歲之乆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新安陳氏曰此又以天度申言故字之意首一節故字言本然之理此一故字言本然之度也天高星逺若因其本然之故而求之則雖乆年日南至之時刻亦可以坐而推致以得之矣况於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豈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鑿為哉必言日至者造歴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為歴元也新唐書歴志治歴之本必推上元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夜半朔旦冬至自此七曜散行不復餘分普盡總㑹如初○五代史司天考夫天人之際逺哉㣲矣而使一藝之士布筭積分上求數千萬歲之前必得甲子朔日夜半冬至而日月五星皆㑹于子謂之上元以為歴始盖自漢而後其説始詳見于世其源所自止於如此是果堯舜三代之法歟皆不可得而考矣然自是歴家之術雖世多不同而未始不本於此○新安陳氏曰夜半即甲子時歲月日時皆甲子為歴元盖以建寅月為歲首筭之則是癸亥歲十一月以建子月為一歳之最初筭之則甲子歲之氣候已始於此矣故云歲亦甲子也○程子曰此章専為去聲智而發愚謂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順而循之則為大智若用小智而鑿以自私則害於性而反為不智程子之言可謂深得此章之㫖矣朱子曰此章其初只是性上泛説起不是専説性但謂天下之説性者只説得故而已如苟言性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言善惡混但皆説得下面一截皆不知所以謂之故者如何不能以利為本而然也荀卿只是横説如此到底沒這道理不得只就性惡篇謂塗之人皆可以為禹即此自可見故字若不将已然之迹言之則下文苟求其故之言如何可推歴家自今日推筭而上極於太古開闢之時更無差錯只為有此已然之迹可以推測耳天與星辰間或躔度少有差錯乆乆自復其常以利為本亦猶天與星辰循常度而行苟不如此皆鑿之謂也○歐陽氏曰天下之大智無所自為而常因天下之理小智不知循理而常任一已之私
  ○公行子有子之喪右師往弔入門有進而與右師言者有就右師之位而與右師言者
  公行子齊大夫右師王驩也雙峯饒氏曰行字當音杭詩云殊異乎公行是主班行之官以官為氏
  孟子不與右師言右師不悦曰諸君子皆與驩言孟子獨不與驩言是簡驩也
  簡畧也
  孟子聞之曰禮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也我欲行禮子敖以我為簡不亦異乎朝音朝
  是時齊卿大夫以君命弔各有位次若周禮凡有爵者之喪禮則職喪涖晉利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周禮春官宗伯職䘮掌諸侯及卿大夫士凡有爵者之䘮以國之䘮禮蒞其禁令序其事言諸侯者謂畿内王子母弟稱諸侯者歴更平聲渉也位他人之位也右師未就位而進與之言則右師歴已之位矣右師已就位而就與之言則已歴右師之位矣孟子右師之位又不同階孟子不敢失此禮故不與右師言也朱子曰孟子鄙王驩而不與言固是然朝禮既然則當時雖不鄙之亦不得與之言矣鄙王驩於出弔處已見此章意則以朝廷之禮為重時事不同理各有當○聖賢之言無所苟也豈為愧衆人為已甚而姑以是答之哉正所以明朝廷之禮而警衆人之失也○問陳司敗譏孔子有黨孔子受之不辭右師以孟子簡已孟子辨之甚力聖賢地位固不同也使孟子聞右師言曰禮也足矣無已而曰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則已㣲見圭角矣又必盡其辭所以鋒芒發露而不及孔子之渾然也○南軒張氏曰衆與之言以其嬖於君而詔之也右師以孟子為簡已者以孟子時所尊敬欲假其辭色以為榮也君子之逺小人不惡而嚴豈有他哉亦曰禮而已矣
  ○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
  以仁禮存心言以是存於心而不忘也問我本有此仁禮只要常存而不忘否朱子曰非也言君子所以異於小人者以其存心不同耳君子則以仁以禮而存之於心小人則以不仁不禮而存之於心這箇存心與存其心養其性不同只是處心與人不同耳○慶源輔氏曰以仁存心而不忘如造次顛沛必於是也以禮存心而不忘如視聽言動必以禮也○雙峯饒氏曰以是存於心添於字便可見孟子意是只把仁禮來存於我心此心常在仁禮上無頃刻或離君子異於人以其能以仁禮存於心他人便不能我之心安頓在仁上即是居天下之廣居安頓在禮上即是立天下之正位
  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
  此仁禮之施慶源輔氏曰由乎内以施外也
  愛仁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此仁禮之驗新安陳氏曰我感而人應可驗我之得人不應可驗我之失驗字已舍下文必不仁必無禮之意矣
  有人於此其待我以横逆則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無禮也此物奚宜至哉横去聲下同
  横逆謂强暴不順理也物事也慶源輔氏曰强暴横也不順理逆也○雙峯饒氏曰集註云强暴不順理順理是順箇文理横是横來逆是倒來皆是不順箇文理○新安陳氏曰横逆者愛敬之反
  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由與猶同下放此
  忠者盡已之謂我必不忠恐所以愛敬人者有所不盡其心也慶源輔氏曰理無窮盡人有作輟一息不存一物不體便是不盡其心○新安陳氏曰忠非出於仁禮之外仁禮無一毫之不盡其心即忠也
  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則與禽獸奚擇哉於禽獸又何難焉
  奚擇何異也又何難焉言不足與之校也校音教○南軒張氏曰雖非所患難然自反之功則無窮也學者未勉乎此遇横逆之來則曰吾仁矣有禮矣且忠矣遂斷彼以為妄人而不復勉反身之道是則自䧟於妄而已矣
  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乃若所憂則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由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則亡矣非仁無為也非禮無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則君子不患矣夫音扶
  鄉人鄉里之常人也君子存心不苟趙氏曰集註不苟二字不可淺看心一不仁而不自覺不自强便是苟且也○新安陳氏曰存心照應前存心不苟即忠也四字收拾約而盡故無後憂朱子曰古聖人多矣獨言舜為法於天下何也法者人倫而已他聖人因其常而處之不失未足見人道之盡惟舜極其變而不失其常是以人道之盡於此固可見焉故特舉舜而言之然其所謂法舜亦循乎天則而已○問楊氏謂孟子三自反不若顔子之不校信乎曰自反所以自修學者事也不校不見可校成徳事也淺深之分信如楊氏之説矣然自反之説謹嚴精切正學者所當用力若自反未至而遽以不校為高恐其無修省之功而陥於苟且頽堕之域矣○新安陳氏曰前曰以仁存心以禮存心末曰非仁無為非禮無行存謂存之於心為與行謂行之於身表裏一矣存之於心者有素而行之於身者益盡豈惟無一朝之患者本於此所以懐終身之憂而欲如舜者亦不過勉於此而已何也舜所以為舜亦不外此仁禮也特舜則安而行之欲如舜者則在乎勉而行之耳
  ○禹稷當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孔子賢之
  事見形甸反前篇問過門不入若家有父母豈可不入朱子曰固是然事亦須量箇緩急若只是泛泛底水未便傾國覆都過家見父母亦不妨若洪水之患甚急有傾國覆都君父危急之灾也只得奔君父之急雖不過家見父母亦不妨也○雙峯饒氏曰禹三過其門稷是帶説○新安陳氏曰賢其用世而憂民之憂
  顔子當亂世居於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顔子不改其樂孔子賢之食音嗣樂音洛
  新安陳氏曰賢其避世而樂已之樂
  孟子曰禹稷顔回同道
  聖賢之道進則救民退則脩已其心一而已矣慶源輔氏曰道則以其所行言之也心則以其所在言之也救民者修己之驗修己者救民之本有是心則有是道有是本則有是驗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飢者由己飢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由與猶同
  禹稷身任其職故以為已責而救之急也
  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
  聖賢之心無所偏倚大本之中隨感而應各盡其道時中之中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則亦能樂顔子之樂使顔子居禹稷之任新安陳氏曰禹稷有官守故曰任顔子居陋巷故曰地亦能憂禹稷之憂也慶源輔氏曰聖賢之心其本然之體無所偏無所倚此其所謂中者天下之大本也然不能不感於物故隨感而應有可喜之事感則喜心便應有可怒之事感則怒心便應如進則便須救民退則便須修已皆吾大本中自然之理無或過無或不及各盡其道此其所謂和者天下之逹道也如是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亦能樂顔子之樂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憂禹稷之憂同一大本同一逹道故也
  今有同室之人鬬者救之雖被髪纓冠而救之可也不暇束髪而結纓往救新安陳氏曰遇沐不暇束髪冒冠於所被髪上結纓而往救言急也以喻禹稷
  鄉鄰有鬬者被髪纓冠而徃救之則惑也雖閉户可也喻顔子也○此章言聖賢心無不同事則所遭或異然處上聲之各當其理是乃所以為同也尹氏曰當其可之謂時前聖後聖其心一也故所遇皆盡善程子曰君子而時中若三過其門而不入在禹稷之時為中如居陋巷則非中矣居陋巷在顔子之時為中如三過其門而不入則非中矣○南軒張氏曰顔子未見其施為遽比之禹稷不已過乎殊不知禹稷之事功何所自徳者本也事功末也本末一致也故程子曰有顔子之徳則有禹稷之事功事功在聖賢惟其時而已若墨之兼愛楊之為我皆不知天理之時中而妄意以守一偏故如此盖墨氏終身纓冠以求救天下之鬬楊氏則坐視同室之鬬而不顧者其賊道豈不甚哉是則人欲而已矣○慶源輔氏曰集註章㫖所謂聖賢之心無不同一本也事則所遭或異萬殊也然處之各當其理是乃所以為同者所謂萬殊一本吾道一以貫之也又曰事雖萬殊心一以貫則凡所以語黙云為逹道也皆時中也
  ○公都子曰匡章通國皆稱不孝焉夫子與之遊又從而禮貌之敢問何也
  匡章齊人通國盡一國之人也禮貌敬之也
  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惰其四肢不顧父母之養一不孝也博奕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鬬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於是乎好養從皆去聲狠胡懇反
  戮羞辱也狠忿戾也新安陳氏曰五不孝之序從輕漸説至重
  夫章子子父責善而不相遇也
  遇合也相責以善而不相合故為父所逐也雙峯饒氏曰章子得罪於父與其他得罪不同章子但不合責善於父故出妻屏子以示不安之意先説子父責善是言子責父之善下説父子是泛言
  責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
  賊害也朋友當相責以善父子行之則害天性之恩也孝經云父子之道天性也
  夫章子豈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屬哉為得罪於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終身不養焉其設心以為不若是是則罪之大者是則章子已矣夫章之夫音扶為去聲屏必井反又必正反養去聲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屬新安陳氏曰此屬字即天屬家屬之屬本文總夫妻子母而言集註分説故以配字對屬字但為身不得近於父故不敢受妻子之養以自責罰其心以為不如此則其罪益大也○此章之㫖於衆所惡去聲而必察焉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慶源輔氏曰至公則無私蔽於已至仁則不忍苛責於人○新安陳氏曰不徇衆見至公也不輕與絶至仁也楊氏曰章子之行去聲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與之絶耳朱子曰孟子之於匡章盖憐之耳非取其孝也據章所為因責善於父而不相遇遂為父所逐雖是父不是己是然便至如此出妻屏子終身不養則豈得為孝故孟子言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此便是責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於可絶之地爾然當時人則遂以為不孝而絶之故孟子舉世俗之不孝者五以曉之若如此五者則誠在所絶耳後世因孟子不絶之則又欲盡雪章之不孝而以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於一偏必若孟子所處然後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南軒張氏曰章本心亦欲父之為善耳乃或過於辭色致父之怒後又不敢安於妻子之養以深自咎責則章亦可哀者若章得罪而不知懼則是終以忿戾之氣行乎其間而可罪矣○雙峯饒氏曰章資質自好但無學力雖知愛父而不知愛父之道既得見孟子必教他回父之意未必止於此章子通國稱其不孝仲子通國稱其亷孟子於此二人所謂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新安陳氏曰父子間所以不責善而惟朋友當責善者盖朋友以義合責善而不從則交可絶父子以天合責善而不相遇則賊恩而将至於離故也然責善既不可則從父之令乎曰聖賢自有成規幾諌之章内則與幾諌相表裏之言皆是也舜事瞽瞍能致底豫特患不能如舜耳若章之出妻屏子非徒自咎責於已亦将以感動於父子不安而父安焉其執拗亦可想矣章既失之初使能如舜之事親豈不能回之於後惜無以考其終何如也
  ○曾子居武城有越㓂或曰㓂至盍去諸曰無寓人於我室毁傷其薪木㓂退則曰脩我牆屋我将反㓂退曽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㓂至則先去以為民望㓂退則反殆於不可沈猶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猶有負芻之禍從先生者七十人未有與焉與去聲武城魯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曽子之門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曽子忠誠恭敬也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猶行弟子姓名也言曽子嘗舍於沈猶氏時有負芻者作亂來攻沈猶氏曽子率其弟子去之不與其難去聲言師賔不與臣同
  子思居於衞有齊㓂或曰㓂至盍去諸子思曰如伋去君誰與守
  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子思時仕於衛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師也父兄也子思臣也㣲也曾子子思易地則皆然
  㣲猶賤也尹氏曰或逺去聲害或死難去聲○慶源輔氏曰子思雖無死難之事然㓂至不去有死難之理其事不同者所處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繫於利害惟其是而已是者理之當然也故易地則皆能為之○孔氏曰古之聖賢言行去聲不同事業亦異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學者知此則因所遇而應之若權衡之稱去聲物低昂屡變而不害其為同也南軒張氏曰君子不避難亦不入於難惟當夫理而已於不當避而避焉固私也於不當預而預乃勇於就難是亦私而已矣夫曽子師也父兄也師之尊與父兄之義同以師道居則㓂至而去之㓂退而反無預其難在師之義當然也子思臣也㣲也委質以服君之事有雖而可逃之乎與君同守而不去則為臣之義當然也從容乎理之所當然曽子子思何殊哉故曰易地則皆然以天理之時中一而已
  ○儲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異於人乎孟子曰何以異於人哉堯舜與人同耳瞷古莧反
  儲子齊人也瞷竊視也聖人亦人耳豈有異於人哉新安陳氏曰孟子因有以異於人乎之問而答之曰我何以異扵人哉雖堯舜亦與人同耳集註謂聖人亦人耳豈有異於人哉乃是釋堯舜與人同耳一句與孟子元文何以異於人哉所指不同矣堯舜所以與人同者非但形體之同其性善本與人不異惟聖人能盡其性常人毎汨其性於是常人與聖人始懸絶耳堯舜與人同之説與人皆可以為堯舜之説實相表裏但其意包涵而未盡使儲子再問難孟子必傾倒盡發之矣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嘗有顯者來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從良人之所之徧國中無與立談者卒之東郭墦間之祭者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饜足之道也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於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來驕其妻妾施音迤又音異墦音燔施施如字
  章首當有孟子曰字闕文也良人夫也饜飽也顯者富貴人也施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冢也顧望也訕怨詈力智反也施施喜悅自得之貌
  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逹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
  孟子言自君子而觀今之求富貴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見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趙氏曰言今之求富貴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驕人於白日與斯人何以異哉南軒張氏曰意孟子在齊適見此事以為與世之求富貴者無異故載之驕妻妾者徒知以得為貴而不知所以得之者可賤也妻妾知其可賤而已不知為欲所蔽故耳○勉齋黄氏曰此章形容苟賤之態殊可賤惡然流俗滔滔務為卑諂無所不至摇尾乞憐自少至老無一念不在是未得則愁憂窮蹙志氣薾然甘於不勝其小既苟得則志得意滿驕親戚傲閭里哆然自視不勝其大可賤甚於乞墦而莫之覺也學者深明義利之辨充吾羞惡之心而養吾剛大之氣然後知孟子此言誠末俗之箴砭也













  孟子集註大全卷八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孟子集註大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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