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大全 (四庫全書本)/論語集註大全卷03

論語集註大全卷二 四書大全 論語集註大全卷三 論語集註大全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三
  八佾第三
  凡二十六章通前篇末二章皆論禮樂之事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佾音逸季氏魯大夫季孫氏也胡氏曰古者有姓有氏三家為桓公之後皆姬姓又自以仲叔季分為三氏也佾舞列也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士二每佾人數如其佾數天子八八六十四人諸侯六六三十六人餘倣此或曰每佾八人六佾六八四十八人餘倣此未詳孰是左傳隱公五年九月考仲子之宫将萬焉萬舞名公問羽數於衆仲衆音終對曰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用四士二夫舞所以節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以下公從之杜預註云人如佾數疏引服䖍云每佾八人○問八佾舊說有謂上下通以八人為佾者何如朱子曰是不可考矣然以理意求之舞位必方是豈其佾少而人多如此哉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禮樂邢氏曰僭於家廟舞之孔子言其此事尚忍為之則何事不可忍為或曰忍容忍也蓋深疾之之辭洪氏曰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云爾者正君臣之大義春秋撥亂之意也○雙峯饒氏曰忍字有敢忍容忍二義而敢忍之義為長故集註以容忍居後○趙氏曰敢忍之忍春秋傳所謂忍人是也容忍之忍春秋傳所謂君其忍之是也○雲峯胡氏曰前一忍字指亂臣賊子之心而言後一忍字指春秋誅亂賊之法而言○新安陳氏曰自王政不綱亂臣賊子無所忌憚故敢於僣竊殊不知君子畏義安分自不忍於心豈問天吏之有無哉以此言之前説為優然自秉春秋之筆者言之則後説亦足以寒亂賊之膽也○東陽許氏曰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禮樂於廟庭此事尚可敢忍為之何事不可敢忍為之此忍字就季氏上説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禮樂於廟庭其罪不可勝誅此事若可容忍而不誅則何事不可容忍此忍字就孔子上説如此説則説得兩可字意出○范氏曰樂舞之數自上而下降殺色界反以兩而已故兩之間不可以毫髪僭差也自八殺其兩而為六以下依此孔子為政先正禮樂則季氏之罪不容誅矣謝氏曰君子於其所不當為不敢須臾處上聲不忍故也而季氏忍此矣則雖弑父與君亦何所憚而不為乎朱子曰為人臣子只是一箇尊君敬上之心方能自安其分不忍少萌一毫僣差之意今季氏以陪臣而僣天子之佾尚忍為之則是已絶天理雖悖逆作亂之事亦必忍為之矣○問小人之陵上其初盖微僭其禮之末節而已及充其僣禮之心遂至於弑父弑君此皆生於忍也故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曰敢僭其禮便是有無君父之心○南軒張氏曰季氏以陪臣而僣天子之舞目睹其數而安焉於此而忍為則亦何往而不忍也亂臣賊子之萌皆由於忍而已忍則安之矣○慶源輔氏曰范氏就制度上説故以容忍為義言不可容忍之甚也謝氏就心上説故以敢忍為義言其心既敢於此則雖極天下之大惡亦敢為之矣○謝氏先論人心之本然以見季氏之忍心僣逆次又推極其忍心僣逆之害使讀之者惕然有警於其心而防微謹獨之意自有不容己者
  ○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徹直列反相去聲
  三家魯大夫孟孫叔孫季孫之家也雍周頌篇名徹祭畢而收其爼也天子宗廟之祭則歌雍以徹是時三家僣而用之相助也辟公諸侯也助祭之諸侯穆穆深逺之意天子之容也主祭者天子此雍詩之辭孔子引之言三家之堂非有此事亦何取於此義而歌之乎譏其無知妄作以取僣竊之罪朱子曰八佾只是添人數未有明文故只就其事責之雍徹則分明歌天子之詩故引詩以曉之曰汝之祭亦有辟公之相助乎亦有天子之穆穆乎既無此義焉取此詩○雙峯饒氏曰上章是罪其僣此章是譏其無知惟其無知所以率意妄作以取僣竊之罪上章是可忍也是言其不仁此章無知妄作是言其不知惟其不仁不知是以無禮無義○程子曰周公之功固大矣皆臣子之分去聲所當為西山真氏曰子無父母則無此身己因父母而有此身則事親自合盡孝臣無君上則無此爵位己因君上而有此爵位則事君自合盡忠此只是盡其本分當為之事非過外也魯安得獨用天子禮樂哉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非也其因製之弊遂使季氏僣八佾三家僭雍徹故仲尼譏之朱子曰這箇自是不當用便是成王賜周公也是成王不是若武王賜之也是武王不是雍詩自是成王之樂餘人自是用他不得武王已自用不得了何况更用之於他人又曰使魯不曽用天子之禮樂則三家亦無縁見此等禮樂而用之○胡氏曰按禮記明堂位篇云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於天下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祭統云成王康王追念周公之所以勲勞者而欲尊魯故賜之以重祭外祭則郊社是也内祭則大甞禘是也禮運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魯僣天子之制三家僣魯遂至於僭天子程子所以追咎賜受皆非也周公立為經制辨名分於毫釐間将行之萬世而身没犯之将行之天下而子孫違之豈非周公之衰乎○王氏曰未嘗有天子之容未嘗有辟公之相魯為諸侯之國自不當用而况於三家之陪臣乎季氏非懵然不知其不當用盖一念之無君由之而不自覺則乾侯之避豈待昭公而後知哉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為國者其可不明禮分於平時及其權歸而勢得而後從而禁之亦已晚矣○厚齋馮氏曰大夫不得祖諸侯公廟之設於私家非禮也由三桓始也唯三家皆祖桓公而立廟故得以習用魯廟之禮樂而僭天子矣夫天子之禮樂作於前安然不以動其心則凡不臣之事皆忍為之矣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游氏曰人而不仁則人心亡矣其如禮樂何哉言雖欲用之而禮樂不為之用也朱子曰人既不仁自是與那禮樂不相管攝禮樂亦不為吾用矣心既不仁便是都不省了自與禮樂不相干禮樂須中和温厚底人便行得不仁之人渾是一團私意便不奈禮樂何○勉齋黄氏曰仁者心之徳心之全徳即仁也游氏云人心亡矣於仁之義最親切○慶源輔氏曰不仁則心無其徳雖謂之心亡可也○新安陳氏曰孟子云仁人心也放其心而不知求游氏説當本孟子之意觀之○程子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朱子曰程子説固好但少踈不見得仁仁者本心之全徳人若本然之良心存而不失則所作為自有序而和若此心一放只是人欲私心做得出來安得有序安得有和仁只是正當道理将正理頓在人心裏靣方説得箇仁字全○問禮者天理之節文樂者天理之和樂仁者人心之天理人心若存得這天理便與禮樂凑合得著若無這天理便與禮樂凑合不著曰固是若人而不仁空有那周旋百拜鏗鏘鼓舞許多勞攘當不得那禮樂○問仁者心之徳也不仁之人心徳既亡方寸之中絶無天理平日運量酬酢盡是非僻淫邪之氣無復本心之正如此等人雖周旋於玉帛交錯之間鐘鼔鏗鏘之際其於禮樂判為二物若天理不亡則見得禮樂本意皆是天理中發出来自然有序而和曰是○慶源輔氏曰仁義禮智皆正理也此獨以仁言者盖謂專言之而包四者之仁也○陳氏曰禮樂無所不在如兩人同行纔長先少後便和順無争所以有争只縁少長之序亂了又安得有和順底意於此見禮先而樂後無序則必不和李氏曰李氏名郁字光祖昭武人禮樂待人而後行苟非其人則雖玉帛交錯鐘鼓鏗丘耕反千羊反亦將如之何哉朱子曰游氏言心程子言理李氏言人此苟非其人道不虛行之意盖心具是理所以存是心則在人也○慶源輔氏曰此章禮樂正指玉帛鐘鼓言故以李説終之○雙峯饒氏曰游氏説得仁字親切而禮樂二字欠分明程子説得禮樂二字有意義而仁字不親切必合二説而一之然後仁與禮樂之義方偹程子無序不和是説無禮樂之本李氏鐘鼓玉帛是説徒有禮樂之文亦必合二説而一之然後如禮樂何之義方盡集註用意精深要人仔細看○程子序字和字是就理上説若就心上説則當言敬與和不仁之人其心不敬不和無以為行禮作樂之本雖有禮之儀文而儀文不足觀雖有樂之音節而音節不足聽○勿軒熊氏曰游氏兼禮樂之體用言程子専指禮樂之體李氏專指禮樂之用然記者序此於八佾雍徹之後疑其為去聲僭禮樂者發也新安陳氏曰僣禮樂者即人之不仁者也本文無此意但以次於前二章之後故云然
  ○林放問禮之本
  林放魯人見世之為禮者專事繁文而疑其本之不在是也故以為問勉齋黄氏曰本之説有二其一曰仁義禮智根於心則性者禮之本也故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其一曰禮之本禮之初也凡物有本末初為本終為末所謂夫禮始諸飲食者是也二説不同集註乃取後説曰儉者物之質戚者心之誠則便以儉戚為本又取楊氏禮始諸飲食以證之
  子曰大哉問
  孔子以時方逐末而放獨有志於本故大其問盖得其本則禮之全體無不在其中矣問禮之全體朱子曰兼文質本末言之有質則有文有本則有末徒文而無質如何行得當時習於繁文人但指此為禮更不知有那實處故放問而夫子大之想是此問大叚契夫子之心○勉齋黄氏曰得其本則質文華實皆在其中盖文之與華亦因質與誠而生也有本則有末末固具於本矣如木有根本則有枝葉華實其本立則此木全體枝葉華實皆在其中也○雲峯胡氏曰須看在其中三字得禮之本則雖不便是禮之全體而全體在其中矣
  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寜戚
  易治也孟子曰易其田疇在喪禮則節文習熟而無哀痛慘怛當葛反之實者也戚則一於哀而文不足耳朱子曰治田須是治得無室礙方是熟若居喪而習熟於禮文行得皆無窒礙無那惻怛不忍底意則哀戚必不能盡○冠昏喪祭皆是禮故皆可謂與其奢也寜儉惟喪禮獨不可故言與其易也寜戚易者治也言治喪禮至於習熟也喪者人情之所不得已若習治其禮有可觀則是樂於喪而非哀戚之情也故禮云喪事欲其縱縱爾禮貴得中新安陳氏曰此禮字兼吉凶言中者無過不及也奢易則過於文儉戚則不及而質二者皆未合禮新安陳氏曰謂未合禮之中然凡物之理必先有質而後有文則質乃禮之本也朱子曰禮不過吉凶二者上句汎以吉禮言下句專以凶禮言儉戚只是禮之本而已及其用也有當文時不可一向以儉戚為是故曰品節斯斯之謂禮盖自有箇得中恰好處○禮初頭只是儉喪初頭只是戚然初亦未有儉之名儉是對後来奢而言盖追說耳東坡說忠質文謂初亦未有那質只因後来文便稱為質○南軒張氏曰禮者理也理必有其實而後有其文文者所以文其實也若文之過則反浮其實而失於理矣夫禮而失於奢寜過於儉也喪而易焉寜過於戚也盖儉與戚其實則存奢則逺於實易則亡其實其文雖備無益也○勉齋黄氏曰聖人因俗之弊感放之意而為是言本非以儉戚為可尚特與其流於文弊則寜如此耳其言之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得其中正如此○葉氏曰論禮之中雖以奢為不遜儉為固與其失之不遜不若失之固猶為近本也是以用過乎儉喪過乎哀易以為小過謂過者小而得者大也○范氏曰夫音扶祭與其敬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敬有餘也喪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也禮失之奢喪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隨其末故也禮奢而備不若儉而不備之愈也喪易而文不若戚而不文之愈也儉者物之質戚者心之誠故為禮之本楊氏曰禮始諸飲食故汙烏𤓰反尊而抔蒲侯反飲為之簠簋音甫軌籩豆罍音雷爵之飾所以文之也則其本儉而已記禮運篇云夫禮之初始諸飲食其燔黍捭音擘豚汙尊而抔飲蕢苦怪反桴而土鼓猶若可以致敬於鬼神註云古未有釡甑釋米押肉加於燒石之上而食之耳汙尊鑿地為尊也抔飲手掬之也蕢讀為凷謂搏土為桴也土鼓築土為鼔也喪不可以徑情而直行為之衰音催麻哭踊音勇之數所以節之也則其本戚而已記檀弓下禮有微情者節哭踊有以故興物者衰絰之制有直情而徑行者戎狄之道也哭踊無節衣服無制周衰世方以文滅質而林放獨能問禮之本故夫子大之而告之以此朱子曰楊氏謂禮始諸飲食言禮之初本在飲食然其用未具安有鼎爼籩豆也方其為鼎爼之始亦有文章雕鏤繁而質滅矣故云與奢寜儉又曰楊説喪不可徑情而直行此一語稍傷那哀戚之意其意當如上靣始諸飲食之語謂喪主於哀戚而為之哭泣擗踊所以節之其本則戚而已○慶源輔氏曰祭與喪皆禮也范氏與其不若之言正與夫子所謂寜字義相宜故引之為説禮失之奢喪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流於末也此常情之弊也物事也禮而儉則是事之未有文飾也喪而戚則是心之誠實自然也故為禮之本○雙峯饒氏曰放問禮之本而夫子不告之以禮之大本以其不切放故也○雲峯胡氏曰本有二其末亦不同本根之本其末為枝葉枝葉出於本根而亦能芘其本根可相有而不可相無本始之本末流必有失禮始於儉末也必奢故曰與其曰寜孔子因末流之失不得已而為反本之論也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吳氏曰亡古無字通用程子曰夷狄且有君長上聲不如諸夏之僭亂反無上下之分去聲厚齋馮氏曰諸夏諸侯之稱夏大也中國曰夏大之也○尹氏曰孔子傷時之亂而歎之也無非實無也雖有之不能盡其道爾鄭氏曰八佾一篇無非傷權臣之僭竊痛名分之紊亂其言與春秋相表裏有疾之之辭有鄙之之辭有斥之之辭有痛之之辭孰不可忍疾之也奚取於三家之堂斥之也人而不仁如禮樂何鄙之也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無痛之也百世之下誦其言遡其心猶見其凜凜乎不可犯也○問程氏註似專責在下者䧟無君之罪尹氏註似專責在上者不能盡為君之道何如朱子曰只是一意皆是説上下僭亂不能盡君臣之道如無君也○南軒張氏曰夷狄雖政教所不加然亦必有君長以統涖之然後可立也春秋之世禮樂征伐自諸侯出降而自大夫出又降而陪臣竊國命是以聖人傷歎以為夷狄且有君不如諸夏之無君也夫諸夏者禮樂之所由出也今焉若此其變亦甚矣○新安陳氏曰夏所以異於夷以有君臣之分耳今居中國去人倫反夷狄之不如春秋所以作也
  ○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女音汝與平聲
  旅祭名新安倪氏曰祭山曰旅書曰蔡蒙旅平九山刋旅泰山山名在魯地禮諸侯祭封内山川季氏祭之僭也記王制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視者視其牲器之數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冉有孔子弟子名求魯人時為季氏宰救謂救其䧟於僭竊之罪嗚呼歎辭言神不享非禮欲季氏知其無益而自止又進林放以厲冉有也厲激厲也○朱子曰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國内山川只縁是他屬我故我祭得他若不屬我則氣便不與之相感如何祭得他○南軒張氏曰林放猶能問禮之本泰山豈受非禮之祭鬼神雖幽不外乎理人心猶所不安神其享之乎意當冉有為其家臣時適有旅祭事故夫子欲其正救之○陳氏曰范氏説有其誠則有其神最好誠只是真實無妄雖以理言亦以心言須是有此實理然後致其誠敬而副以實心方有此神若無此實理雖有此實心亦不歆享如季氏不當祭泰山而冒祭是無此實理矣假饒盡其誠敬之心亦與神不相干渉神决不吾享矣古人祭祀須有此實理相關然後七日戒三日齋以聚吾之精神吾之精神既聚則所祭者之精神亦聚自有来格底道理○雲峯胡氏曰林放一魯男子爾猶知厭其禮之末者泰山之神獨不惡禮之僭者乎夫子為是言豈林放請問之時正季氏旅泰山之時歟抑林放因季氏之旅而有是問歟○范氏曰冉有從季氏夫子豈不知其不可告也然而聖人不輕絶人盡己之心安知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不可諫也既不能正則美林放以明泰山之不可誣是亦教誨之道也問自八佾舞至旅泰山五叚皆聖人欲救天理於將滅故其哀痛一切與春秋同意朱子曰是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飲去聲
  揖讓而升者大射之禮耦進三揖而後升堂也胡氏曰大射之禮司射作三耦射三耦出次西靣揖當階北靣揖及階揖所謂三揖而後升堂也下而飲謂射畢揖降以俟衆耦皆降勝者乃揖不勝者升取觶音置立飲也胡氏曰卒射北靣揖揖如升射適次反位三耦卒射亦如之所謂射畢揖降以俟衆耦皆降也司射命設豐于西楹西勝者之弟子洗觶酌奠于上勝者袒决遂執張弓不勝者襲脱决拾郤左手右加弛弓於其上遂以執弣揖如始升射及階勝者先升堂少右不勝者進北靣坐取豐上之觶興立飲卒觶坐奠于豐下興揖先降所謂勝者乃揖不勝者升取觶立飲也言君子恭遜不與人争惟於射而後有争然其争也雍容揖遜乃如此則其争也君子而非若小人之争矣非若小人尚氣角力之争也○朱子曰射有勝負是相争之地而猶若此是不争也畢竟為君子之争不為小人之争争得来也君子語勢當如此○慶源輔氏曰恭與遜皆禮之發也恭主容遜主事争則恭遜之反也君子恭遜則自無所争獨於射則皆欲中鵠以取勝故不能無争然其争也升降揖遜雍容和緩乃如此是則所謂禮樂未嘗斯須去身者其争也君子謂其異於小人之争也以是觀之則信乎君子之真無所争矣○或問孔子言射曰其争也君子孟子言射曰無怨勝己者反求諸己此是全無争潛室陳氏曰惟其不怨勝己者其争也乃君子之争而非小人之争既謂君子之争則雖争猶不争矣君子之争者禮義小人之争者血氣○雲峯胡氏曰射有似乎君子此則謂射之争也君子盖君子於射若不能不較勝負然不勝者未嘗少有怨勝己之心勝者亦略無一㸃喜勝之心但惟見其相與雍容揖讓而已豈不足以觀君子之氣象乎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倩七練反盼普莧反絢呼縣反
  此逸詩也或謂即衛風碩人所云素以為絢兮一句夫子所刪也朱子曰此句最有意義夫子方有取焉而反見刪何哉且碩人四章章皆七句不應此章獨多一句而見刪必别自一詩而今逸矣倩好口輔也新安陳氏曰口輔靣頰也易咸其輔左傳輔車相依盼目黒白分也素粉地畫之質也絢采色畫之飾也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質而又加以華采之飾新安陳氏曰詩無此句意但下文素以為絢中涵此意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雙峯饒氏曰巧笑美目二句賦也素以為絢一句比也子夏疑其反謂以素為飾故問之
  子曰繪事後素繪胡對反
  繪事繪畫之事也後素後於素也考工記曰繪畫之事後素功周禮冬官考工記畫繢之事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白與黒謂之黼黒與青謂之黻五采備謂之繡凡畫繢之事後素功謂先以粉地為質而後施五采猶人有美質然後可加文飾申解逸詩意
  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禮必以忠信為質此禮字以儀文之禮言猶繪事必以粉素為先起猶發也起予言能起發我之志意朱子曰起予者謂孔子言繪事後素之時未思量到禮後乎處而子夏首以為言正所以起發夫子之意非謂夫子不能而子夏能之以教夫子也○聖人豈必待學者之言而後有所起發盖聖人胷中包藏許多道理若無人叩擊則無由發揮於外一畨説起則一畨精神也謝氏曰子貢因論學而知詩見學而篇末章子夏因論詩而知學故皆可與言詩○楊氏曰甘受和去聲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苟無其質禮不虛行此繪事後素之説也新安倪氏曰記禮器云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茍無忠信之人則禮不虛道道猶行也引此以解此章方可通不然禮後乎一句何以知忠信當先而禮文在後乎白受采可證繪事後素而忠信可學禮可解禮後乎集註首云禮必以忠信為質亦本禮器孔子曰繪事後素而子夏曰禮後乎可謂能繼其志矣新安倪氏曰學記曰善教者使人繼其志謂師善教以引其端使弟子繼師之志而開悟也非得之言意之表者能之乎商賜可與言詩者以此若夫音扶玩心於章句之末則其為詩也固而已矣新安倪氏曰孟子云固哉高叟之為詩也為猶云講治固謂執滯不通所謂起予則亦相長上聲之義也新安倪氏曰學記云教學相長也謂教者與學者交相長益○南軒張氏曰繪事後素者謂質為之先而文在後也子夏於此知禮文之為後可謂能黙㑹之於語言之外矣故夫子有起予之言子夏在聖門文學之科而其所得蓋如此可謂知本矣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
  杞夏之後宋殷之後史記杞世家東樓公者夏后禹之苗裔也杞國名東樓公諡號也又宋世家微子開者殷帝乙之長子而紂之庶兄也微子名啓今云開者避漢景帝諱也知陵反證也文典籍也獻賢也言二代之禮我能言之而二國不足取以為證以其文獻不足故也文獻若足則我能取之以證吾言矣朱子曰孔子言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證也吾得夏時焉我欲觀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證也吾得坤乾焉説者謂夏時為夏小正坤乾為歸藏聖人讀此二書必是大有發明處歸藏之書今無傳○問孔子能言夏殷之禮而無其證是時文獻不足孔子何從知得曰聖人自是生知聰明無所不通然亦是當時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孔子廣詢博問所以知得杞國最小所以文獻不足○問夏殷之禮杞宋固不足徵然使聖人得時得位有所制作雖無所徵而可以義起者亦必将有以處之曰夏殷之禮夫子固嘗講之但杞宋衰微無所考以證吾言矣若得時有作當以義起者固必有以處之○潛室陳氏曰三綱五常固不待取證若其制度文為隨時損益者何限既無文獻可證雖聖人不能意料臆説也○雙峯饒氏曰杞宋二國文獻雖皆不足然以杞較宋宋去殷近尤有存者杞去夏逺且不能自振想見尤甚所以孔子又言吾説夏禮杞不足證吾學殷禮有宋存焉或問夏殷之後其文獻既皆不足不知孔子於何考訂而能言之曰殘編斷簡當時豈無存者聖人聰明睿知得其一二則可觸類以知其餘况周之禮實監二代而損益之則周之文亦可推之以知夏殷忠質之變但無徵不信不信則民不從故聖人雖能言之而終不敢筆之於書以示後世若當時杞宋可證得聖人論著二代之禮與周禮並存以為百王損益之大法豈不甚妙惜乎杞宋既不足以證二代之禮其後周之文獻亦淪亡於戰國干戈與暴秦坑焚之餘三代禮樂之教影滅無復遺響於後世可歎也已○胡氏曰文獻不足非全不可考特有闕耳○雲峯胡氏曰夫子既能言之猶曰無徵不信其謹重如此此凡三見禮運以為之杞得夏時之宋得坤乾中庸則以為杞不足證有宋存焉合而觀之盖雖得夏時坤乾之文雖於宋略有存焉者然其為文獻要皆缺略而不完也故夫子論之
  ○子曰禘自既灌而徃者吾不欲觀之矣禘大計反
  趙伯循曰伯循名匡唐河東人禘王者之大祭也王者既立始祖之廟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祀之於始祖之廟而以始祖配之也朱子曰以始祖配祭而不及羣廟之主不敢䙝也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賜魯重祭事見禮記明堂位及祭統篇故得禘於周公之廟以文王為所出之帝而周公配之然非禮矣失之於僣違不王不禘之法矣灌者方祭之始用鬱經勿反丑亮反之酒灌地以降神也朱子曰鬱鬯者禮家以為釀秬為酒煮鬱金香草和之其氣芬芳條暢也○慶源輔氏曰周之祭祀先以鬱鬯灌地求神於隂既奠然後取血膋實之於蕭以燔之以求神於陽也魯之君臣當此之時誠意未散猶有可觀自此以後則浸以懈居隘反怠而無足觀矣盖魯祭非禮孔子本不欲觀至此而失禮之中又失禮焉僣禘元已失禮既灌懈怠為又失禮故發此歎也慶源輔氏曰僭祭之罪雖大而其来已乆且國惡當諱懈怠之失雖小然却是當時主祭者切己之實病不可不有以箴之○謝氏曰夫子嘗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證也我欲觀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證也又曰我觀周道幽厲傷之由二王壞之吾舍上聲魯何適矣新安陳氏曰魯在春秋時為諸侯望國周之典禮儒書在焉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以上並禮運文考之杞宋已如彼考之當今魯事又如此孔子所以深歎也問禘之説諸家多云魯躋僖公昭穆不順故聖人不欲觀如何朱子曰禘是於始祖之廟推所自出之帝設虚位以祀之而以始祖配却不曽序昭穆故周禘帝嚳以后稷配之王者有禘有祫諸侯有祫而無禘此魯所以為失禮也○或問禮記大傳云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又喪服小記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又下云禮不王不禘正與大傳同則諸侯不得禘禮明矣然則春秋書魯之禘何也曰成王追念周公故也祭統云成王追念周公賜之重祭郊社禘甞是也魯之用禘盖以周公廟而上及文王即周公之所出故也○慶源輔氏曰謝氏盖併前章通論之此三章及下章或夫子一時之言或記者以類次之也
  ○或問禘之説子曰不知也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
  先王報本追逺之意莫深於禘非仁孝誠敬之至不足以與去聲此非或人之所及也而不王不禘之法又魯之所當諱者故以不知答之示與視同指其掌弟子記夫子言此而自指其掌言其明且易也盖知禘之説則理無不明誠無不格而治天下不難矣聖人於此豈真有所不知也哉延平李氏曰記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以其難言故春秋皆因郊禘事中之失而書譏魯自在其中今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則是顛倒失禮於灌而求神以至於終皆不足觀盖歎之也對或人之問又曰不知則夫子之深意可知矣既曰不知又曰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則非不知也只是難言爾原幽明之故知鬼神之情狀則燭理深矣於天下也何有○朱子曰禘是祭之甚大甚逺者若他祭與祫祭止於太祖禘又祭祖之所自出如祭后稷又推稷上一代祭之周人禘嚳是也○禘之意最深長如祖考與己身未相遼絶祭禮亦自易理㑹至如郊天祀地猶有天地之顯然者不敢不盡其心至祭其始祖已自大叚闊逺難盡感格之道今又推始祖所自出而祀之苟非察理之精微盡誠之極至安能與於此故知此則治天下不難也此尚明得何况其他此尚感得何况其他○自祖宗以来千數百年只是這一氣相傳徳厚者流光徳薄者流卑但法有止處所以天子只是七廟然聖人心猶不滿故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以始祖配之然已自無廟只是附於始祖之廟然又惟天子得如此諸侯以下不與焉故近者易感逺者難格若粗淺之人他誠意如何得到那裏不是大叚見得道理分明如何推得聖人報本反始之意如此深逺非是将這事去推那事只是知得此説時則其人見得道理極髙以之處他事自然沛然也○天地隂陽生死晝夜鬼神只是一理若明祭祀鬼神之理則治天下之理不外於此七日戒三日齋必見其所祭者故郊焉則天神格廟焉則人鬼享此可謂至微而難通者若能如此到得治天下以上感下以一人感萬民亦初無難者○問魯之郊禘自成王之賜伯禽之受不是了後世子孫合如何而改曰時王之命如何敢改曰恐不可自改則當請命於天王而改之否曰是○黄氏曰根於天理之自然謂之仁形於人心之至愛謂之孝真實無妄謂之誠主一無適謂之敬仁孝誠敬凡祭皆然交於神明者愈逺則其心愈篤報本追逺之深則非仁孝誠敬之至莫能知之行之也其為説精微深逺豈或人所能知况又魯所當諱乎以報本追逺之深而盡仁孝誠敬之至即此心而充之事物之理何所不明吾心之誠何所不格哉○西山真氏曰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我之有此身出於父母也父母又出於祖祖又出於始祖始祖又出於厥初得姓受氏之祖雖年代悠逺如自根而榦自榦而枝其本則一而已矣故必推始祖之所自出而祭之則報本反始之義無不盡矣若非仁孝誠敬之極至豈能知此禮而行之乎盖凡人於世之近者則意氣精神未散或嘗逮事而記其聲容必起哀敬之心而不敢忽若世之逺者相去已乆精神之存與否不可得而知又素不識其聲容則有易忽之意故禘禮非極其仁孝極其誠敬者不能知其禮不能行其事茍能知此理矣則其他事物之理又何難知之有苟能感格矣則推而格天地者此誠而已推而感之其他則亦此誠而已故曰理無不明誠無不格於治天下何難哉○厚齋馮氏曰中庸云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盖夫子嘗為郊社禘嘗發此語至此復指其掌以示或人也○雲峯胡氏曰於禘而洞幽明之理者理當無所不明矣於禘而極感格之誠者誠當無所不格矣始曰仁孝誠敬之至末獨曰誠仁孝敬皆不可不誠而誠之至者仁孝敬當無不至也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程子曰祭祭先祖也祭神祭外神也祭先主於孝祭神主於敬新安陳氏曰以下句祭神見上單一祭字為祭先祖也愚謂此門人記孔子祭祀之誠意朱子曰孔子祭先祖孝心純篤雖死者已逺因時追思若聲容可接得竭盡孝心以祀之祭外神如山川社稷五祀之類與山林溪谷之神能興雲雨者此孔子在官時也盡其誠敬儼然如神明之来格得以與之接也祭先主於孝祭神主於敬而如在之誠則一○問人物在天地間其生生不窮者理也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氣也氣聚在此則理具於此今氣已散而無矣則理於何而寓邪然吾之此身即祖考之遺體祖考之氣流傳於我而未嘗亡也其魂升魄降雖已化而無然理之根於彼者既無止息氣之具於我者復無間斷吾能盡誠敬以祭之此氣既純一而無所雜則此理自昭晰而不可掩此其血脉之較然可覩者也曰人之氣傳於子孫如木之氣傳於實此實之傳不冺則其生木雖枯毁無餘而氣之在此者猶自若也此等處從實事上推之自見意味○問先生答廖子晦云氣之已散者既化而無有根於理而日生者則固浩然而無窮故上蔡言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盖謂此也此是説天地氣化之氣否曰此氣只一般若説有子孫底引得他氣来不成無子孫底便絶無了如諸侯祭因國之在其地而無主後者如太公封於齊便祭爽鳩氏之屬盖他先主此國来禮合祭他惟繼其國者則合祭之非在其國者便不當祭道理合如此便有此氣使無子孫其氣亦未嘗亡也要之通天地人只是這一氣所以説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虚空逼塞無非此理自要人㸔得活難以言曉也○問天地山川之屬分明是一氣流通而亦兼以理言之上古聖賢則専以理言曰有是理必有是氣問上古聖賢所謂氣只是天地間公共之氣若祖考精神畢竟是自家精神曰祖考亦只是這公共之氣此身在天地間便是理與氣凝聚底天子綂攝天地負荷天地間事與天地相關這心便與天地相通如諸侯不當祭天地與天地不相關便不能相通聖賢道在萬世功在萬世今行聖賢之道𫝊聖賢之心便是負荷這物事這氣便與他相通如釋奠列許多籩豆禮儀不成是無此氣姑漫為之○問虚空中無非氣死者既不可得而求矣子孫盡其誠敬則祖考即應其誠還是虚空之氣自應吾之誠還是氣只是吾身之氣曰只是自家之氣盖祖考之氣與己連續○問非所當祭而祭則為無是理矣若有是誠心還亦有神否曰神之有無也不可必然此處是以當祭者而言若非所當祭底便須有誠意然這箇都已錯了
  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與去聲
  又記孔子之言以明之言已當祭之時或有故不得與而使他人攝之慶源輔氏曰有故謂疾病或不得已之事則不得致其如在之誠故雖已祭而此心缺然如未嘗祭也○范氏曰君子之祭七日戒三日齊荘皆反必見所祭者誠之至也記坊記七日戒三日齊承一人焉以為尸注云承猶事也又祭義致齊於内散齊於外齊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志意思其所樂思其所嗜齊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祭之日入室僾音愛然必有見乎其位周還音旋出户肅然必有聞乎其容聲出户而聽愾音慨然必有聞乎其歎息之聲是故郊則天神格廟則人鬼享皆由己以致之也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可不謹乎朱子曰誠者實也有誠則凡事都有無誠則凡事都無如祭有誠意則幽明便交無誠意便都不相接○神明不可見惟心盡其誠敬専一在於所祭之神便見得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然則神之有無在此心之誠不誠不必求之恍惚之間也○胡氏曰祭先所以感通者吾身即所祭先祖之遺也祭神所以感通者吾身即所祭神之主也因其遺因其主而聚其誠意則自然感格所謂有其誠則有其神也○雙峯饒氏曰范氏意是説有此誠時方有此神若無此誠則併此神無了不特説神来格不来格也吾不與祭如不祭誠為實禮為虚也慶源輔氏曰禮為虚非言凡禮皆虚特指攝祭之禮而言耳誠為實則指如在之誠意言也○新安陳氏曰范氏有其誠之誠專指誠敬之實心言非但指誠實之實理言盖古禮所祭未有不合實理之神此章本旨主於如在之誠必盡如在之實心斯見所祭之為實有矣
  ○王孫賈問曰與其媚於奥寜媚於竈何謂也
  王孫賈衛大夫媚親順也室西南隅曰奥竈者五祀之一夏所祭也禮記月令孟春之月其祀户孟夏祀竈中央祀中霤孟秋祀門孟冬祀行凡祭五祀皆先設主而祭於其所然後迎尸而祭於奥略如祭宗廟之儀如祀竈則設主於竈陘音刑祭畢而更設饌於奥以迎尸也朱子曰陘是竈門外平正可頓柴處陘非可做好安排故又祭於奥以成禮五祀皆然問五祀皆有尸以誰為之曰今無可考但墓祭以家人為尸以此推之祀竈之尸恐膳夫之類祀門之尸恐閽人之類祀山川則虞衡之類儀禮周公祭泰山召公為尸○問主與尸其别如何既設主祭於其所又迎尸祭於其奥本是一神以奥為尊以主為卑何也曰不是尊奥而卑主但祭五祀皆設主於其處則隨四時更易皆迎尸於奥則四時皆然而其尊有常處耳○雙峯饒氏曰五祀先設主席而祭於其所親之也後迎尸而祭於奥尊之也祭於其所近於䙝止祭於奥又非神所栖故兩祭之以盡求神之道也故時俗之語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竈雖卑賤而當時用事新安陳氏曰奥乃一室中最尊處五祀皆迎尸於奥雖有常尊然户竈之類乃祭之主而奥非祭之主也以奥之尊見竈為卑賤夏屬火竈以火㸑夏祭主之當夏之時用夏之事喻自結於君不如阿附權臣也賈衛之權臣故以此諷孔子以奥比君以竈比權臣
  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天即理也其尊無對非奥竈之可比也逆理則獲罪於天矣豈媚於奥竈所能禱而免乎朱子曰獲罪於天只是論理之當否不是論禍福問獲罪於蒼蒼之天抑獲罪於此理曰天之所以為天者理而已天非有此道理不能為天故蒼蒼者即此道理之天○慶源輔氏曰凡物必有對惟天則無所不包惟理則無所不在故尊而無對○呉氏曰天雖積氣理寓氣中逆理則得罪於天而禍及之矣○新安陳氏曰天即理也一句是昭昭之天合人心之天言之理原於天而具於人心逆理則自欺此心之天是即欺在天之天而獲罪非自外至矣言但當順理非特不當媚竈亦不可媚於奥也朱子曰𦂳要是媚字不好○雲峯胡氏曰纔説媚字便已非理非理則獲罪於天矣○謝氏曰聖人之言遜而不迫使王孫賈而知此意不為無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禍朱子曰王孫賈庸俗之人見孔子在衛將謂有求仕之意欲孔子附己故有媚奥與媚竈之言彼亦雖聞有孔子之聖但其氣習卑陋自謂有權可以引援得孔子也子曰不然者謂媚奥與媚竈皆非也天下只有一箇正當道理循理而行便是天若稍違戻於理便是得罪於天更無所禱告而得免其罪也猶言違道以干進乃是得罪於至尊至大者可畏之甚豈媚時君與媚權臣所得而免乎此是遜辭以拒王孫賈亦使之得聞天下有正理也○南軒張氏曰夫子謂苟獲罪於天則媚奥媚竈皆何所益盖胷中所存一有不直則為獲罪於天矣夫欲求媚是不直之甚者也斯言即禱祀而論之而所以答其意者亦無不盡矣○西山真氏曰聖人道大徳宏如天地故其發言渾渾乎如元氣之運不曰媚奥竈之非但言獲罪於天無所禱也亦如對陽貨但言吾将仕矣其言渾然圭角不露既非阿徇又不違忤此所以為聖人之言也常人之於權貴非迎逄苟悦則必激觸使怒雖直言激觸者不失其正然比之聖人氣象猶未免䧟於一偏然此非勉强可及苟欲師慕其萬一惟敬以存養使心平氣和則庶乎其可近爾程子謂讀論語者要識聖賢氣象如此章之類優游玩味則其氣象可見矣又曰使王孫賈知此意則必惕然自省平日所為咈理得罪於天者已多是乃開其悔悟之機也如不知此意亦不至觸之以招禍○王孫賈衛之權臣觀聖人獲罪於天之語則其儆之深矣然他日稱衛靈公之不亡則以其國有人之故而王孫賈治軍旅亦與焉盖其人雖不善至於治兵則其所長此又憎而知其善之意聖人之心至公如天地此其一事也
  ○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郁於六反
  監視也二代夏商也言其視二代之禮而損益之郁郁文盛貎○尹氏曰三代之禮至周大備夫子美其文而從之問周監二代之制而損益之其文大備亦時使然也聖人不能違時烏得不從周之文乎然亦少有不從處如行夏之時乗商之輅是也朱子曰周之文固可從而聖人不得其位無制作之時亦不得不從也使夫子而得邦家則将損益四代以為百王不易之法不專於從周矣○聖人固當從時王之禮周禮之盛又非有不可從設使夫子得位有作意其從二代者不能多於從周也盖法令既詳豈可更略略則姦宄愈滋矣○問前軰多以夫子損益四代之制以告顔子而又曰吾從周其説似相牴牾然中庸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若答為邦之問乃其素志耳曰得之○南軒張氏曰禮至周盛且偹不可有加故夫子欲從周使居制作之位大體則從周其間損益之宜如夏時殷輅韶舞則有之矣○慶源輔氏曰先王之制與氣數相為始終而前後相為損益固非一人一日之所能致也三代之禮至周大備則以氣數至此極盛而前後相承互為損益至此始集其大成也夫子美其文而從之豈苟云乎哉○新安陳氏曰周之文亦承夏忠商質之後風氣漸開人文漸著不得不然者况武王周公制作之初參酌損益良不苟矣夫子得不從之盖從周盛時文質得宜之文非從周末文勝質之文也
  ○子入大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大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大音泰鄹側留反
  大廟魯周公廟公羊傳文公十三年周公稱大廟魯公稱世室群公稱宫周公何以稱大廟于魯封魯以為周公也周公拜乎前魯公拜乎後曰生以飬周公死以為周公主拜謂周公及其子伯禽始受封時拜於文王廟也此盖孔子始仕之時入而助祭也朱子曰觀或稱鄹人之子知其為少賤之時鄹魯邑名孔子父叔梁紇下没反嘗為其邑大夫朱子曰呼鄹人之子是與孔子之父相識也孔子自少以知禮聞故或人因此而譏之孔子言是禮者敬謹之至乃所以為禮也朱子曰是禮也謂即此便是禮也○尹氏曰禮者敬而已矣雖知亦問謹之至也其為敬莫大於此謂之不知禮者豈足以知孔子哉朱子曰入太廟每事問知底更審問方見聖人不自為是執事不可不問固然然亦須知聖人平日於禮固無有不知而臨事敬慎又如此也又曰平日講學但聞其名而未識其器物未見其事實故臨事不得不問耳○問毎事問尹氏謂雖知亦問敬慎之至問者所未知也問所知焉似於未誠尹氏之説聖人之心恐不如是曰以石慶數馬與張湯陽驚事相對觀之可見雖知亦問自有誠偽之别兼或人謂夫子為鄹人之子則亦夫子始仕初入太廟時事雖平日知其説然未必身親行之而識其物也故問以審之理當如此必不每入而每問也然大綱節目與其變異處亦須問也○南軒張氏曰禮以敬為主宗廟之事嚴矣其大體聖人固無不知也至於有司之事則容亦有所不知者焉知與不知皆從而問敬其事也或以為不知禮聖人告之以是禮也所以明禮意之所存也○覺軒蔡氏曰聖人聰明睿知固無不知然亦但知其理而已若夫制度器數之末掌之有司容亦有所不知者至若器物節文已經講論及今方見之亦須問然後審也○呉氏曰邑大夫稱人春秋書人者左傳多云大夫如文九年許人是也傳稱新築人仲叔于奚亦此例之子少賤稱春秋仍叔之子左傳曰弱他章賊夫人之子皆謂父之子也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使二子學禮於夫子齊犂彌曰孔某知禮而無勇則夫子以知禮聞可知矣○陳氏曰此章須於敬謹之至處玩聖人氣象○厚齋馮氏曰或者輙稱聖人以鄹人之子而且以不知禮為譏自常人處之其辭必厲否則置之不足以辨今語定氣和如酬荅之常初不較其言之遜傲也夫子之徳量宏哉○新安陳氏曰於此略無不平之詞尤可以觀聖人氣象
  ○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為去聲
  射不主皮鄉射禮文為力不同科孔子解禮之意如此也皮革也布侯而棲革於其中以為的所謂鵠也新安倪氏曰侯以布鵠以革考工記曰梓人為侯廣與崇方叄分其廣而鵠居一焉盖方制其皮以為鵠鵠小鳥而難中以中之為儁故謂的為鵠科等也古者射以觀德禮記射義云射者所以觀盛徳也但主於中去聲下同而不主於貫革盖以人之力有强弱不同等也記曰樂記篇武王克商散軍郊射而貫革之射息正謂此也樂記註散軍則不廢農事郊射則不忘武備射宫在郊故曰郊射貫革者射穿甲革所以主皮也周衰禮廢列國兵争復扶又反尚貫革故孔子歎之○楊氏曰中可以學而能力不可以强而至聖人言古之道所以正今之失朱子曰夫子亦非是惡貫革之射但是當時皆習於此故言古人之道耳如古人亦只是禮射不主皮若武射依舊要貫革若不貫革何益○先王設射謂弧矢之利以威天下豈不願射得深中如不失其馳舍矢如破發彼小豝殪此大兕之類皆是要得透豈固以不主皮為貴而但欲畧中而已盖郷射之時是習禮容若以貫革為貴則失所以習禮之意故謂若有人體直心正持弓矢又審固若射不貫革其禮容自可取豈可必責其貫革哉此所以謂為力不同科也射之本意也是要得貫革只是大射之禮本於觀徳不全是祼股肱决射御底人只要内志正外體直取其中不專取其力耳○問古人射要如何用曰其初也只是脩武備聖人文之以禮樂○勉齋黄氏曰不主皮未嘗以貫革為非也但取其中而貫與不貫不論耳雖矢不没而墜地不害其為中也若主貫革則唯有力者得射世之能射者寡矣不主貫革則人皆可射也○慶源輔氏曰時平則射以觀徳世亂則射主貫革二者固各有所宜然貫革之射可暫而不可常武王之事是也○新安陳氏曰儀禮郷射禮曰禮射不主皮鄭氏註禮射謂以禮樂射大射賔射燕射是也夫子引儀禮之文去上一禮字若讀全句而味之意自明白盖有禮射有武射治世行禮射兵争則尚武射此言古之道也與古者言之不出皆是言古者以見今之不古也
  ○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去起吕反告古篤反餼許氣反
  告朔之禮古者天子常以季冬頒來歳十二月之朔于諸侯諸侯受而藏之祖廟月朔則以特羊告廟請而行之餼生牲也魯自文公始不視朔而有司猶供此羊故子貢欲去之胡氏曰周禮大史頒告朔于邦國左氏傳文公十六年䟽云天子頒朔于諸侯諸侯受之藏于祖廟每月之朔以特牲告廟受而施行之遂聽治此月之政竊意此周家所以一侯國而侯國所以奉王命之常禮也餼即特牲也必於祖廟者示不敢專且重其事也魯自文公六年閏月不告朔至十六年四不視朔左氏傳疏云此後有不告朔者亦不復書其譏已明以後不復譏也然則定哀之時遂以不告朔為常故子貢以有司所供之羊為徒費而欲去之夫子遂責之也大抵處事之際有利害有是非主於利害則見物而不見理主於是非則見理而不見物子貢之説豈初年貨殖之心猶未脫去歟
  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愛猶惜也子貢盖惜其無實而妄費然禮雖廢羊存猶得以識之識音志記也記其為告朔羊也而可復焉若併去其羊則此禮遂亡矣孔子所以惜之○楊氏曰告朔諸侯所以禀命於君親禮之大者新安陳氏曰朔受之天子藏之祖廟一禮行而尊君尊祖之大節得焉魯不視朔矣然羊存則告朔之名未冺而其實因可舉此夫子所以惜之也朱子曰愛禮存羊須見得聖人意思大常人只屑屑惜小費聖人之心所惜者禮所存者大也○南軒張氏曰夫子之意以為禮雖廢而羊存庻幾後之人猶有能因羊以求禮者是則羊雖虚器固禮之所寓也玩夫子之辭意則子貢之欲去羊其亦隘狹而少味矣○勉齋黄氏曰當時諸侯雖不告朔而羊尚在是禮之大體雖亡而猶有一節存也有一節則因此一節以復其大體若去羊則是併此一節之禮去之矣○厚齋馮氏曰是時諸侯固自紀元而天子所存者僅正朔此禮盖甚重也
  ○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
  黄氏曰黄氏名祖舜字繼道二山人孔子於事君之禮非有所加也如是而後盡爾時人不能反以為諂故孔子言之以明禮之當然也葉氏少藴曰如拜下之類違衆而從禮宜時人以為諂也○程子曰聖人事君盡禮當時以為諂若他人言之必曰我事君盡禮小人以為諂而孔子之言止於如此聖人道大德宏此亦可見胡氏曰聖人事君盡禮非自賢以駭俗内交以媚君也亦曰畏天命畏大人而已矣○趙氏曰聖人必至禮而止故曰盡豈於禮之外又有加益哉當時君弱臣强事上簡慢反以為諂○新安陳氏曰按黄氏就盡字上深味之程子就人字上深味之於此見得聖人意思氣象可謂味聖言之法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定公魯君名宋二者皆理之當然各欲自盡而已此兩平言之正意也○吕氏曰使臣不患其不忠患禮之不至事君不患其無禮患忠之不足此交互言之不責人而責己各盡所當然所以足上正意也尹氏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新安陳氏曰尹氏加一則字以此章為定公言警君之意也若為臣言則君雖不以禮臣豈可以不忠○朱子曰為君當知為君之道不可不使臣以禮為臣當盡為臣之道不可不事君以忠君臣上下兩盡其道天下其有不治者哉乃知聖人之言本末兩盡○問忠只是實心人倫皆當用之何獨於事君上説忠曰父子兄弟夫婦人皆自知愛敬君臣以義合人易得苟且於此説忠是就不足處説○厚齋馮氏曰以尊臨卑者易以簡當有節文以下事上者易以欺當盡其心君臣以義合名分雖嚴必各盡其道三家之强惟有禮可以使之定哀以吳越謀伐則非禮矣徒激其變無益也大抵聖人之言中立不倚異時答齊景公之問亦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必有以黙動者矣本末兩盡含蓄不露此聖人之言也若乃孟子國人冦讎之喻可以警其君而不可以諭其臣責善則離之説可以告其父而不可以訓其子此聖賢之言所以有辨也
  ○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樂音洛
  關雎周南國風詩之首篇也淫者樂之過而失其正者也傷者哀之過而害於和者也關雎之詩言后妃之德宜配君子求之未得則不能無寤寐反側之憂求而得之則宜其有琴瑟鐘鼓之樂盖其憂雖深而不害於和其樂雖盛而不失其正故夫子稱之如此欲學者玩其辭審其音而有以識其性情之正也朱子曰此詩看來是宫中人作所以形容到寤寐反側外人做不到此樂止於琴瑟鐘鼓是不淫也若沈𭰫淫泆則淫矣憂止於展轉反側是不傷也若憂愁哭泣則傷矣此是得性情之正○問關睢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是詩人性情如此抑詩之詞意如此曰是有那情性方有那詞氣聲音○關雎是樂之卒章故曰關雎之亂亂者樂之卒章也故楚辭有亂曰是也前靣須更有但今不可考耳○南軒張氏曰哀樂情之為也而其理具於性哀而至於傷樂而至於淫是則情之流而性之汨矣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發不踰則性情之正也非飬之有素者其能然乎○胡氏曰觀詩之法原其性情玩其辭語審其聲音而已今性情難知聲音不傳惟辭語可玩味爾然因其辭語可以知其性情至於播之長言被之管絃則聲音亦畧可見矣○慶源輔氏曰哀樂情也未發則性也由性之正故發乎情亦正○雙峯饒氏曰自他詩觀之言憂者常易至於悲傷如澤陂之詩曰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是也言樂者常易至於淫泆如溱洧之詩曰洧之外洵訏且樂惟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是也惟關雎之詩最得性情之正○雲峯胡氏曰集註於詩無邪曰使人得其性情之正指凡詩之用而言此則曰有以識性情之正獨指關雎之詩而言盖樂不淫哀不傷是詩人性情之正也如鄭衛之詩樂過而淫哀過而傷則亦有非性情之正者矣然讀者於此有所懲創則亦可以得其性情之正集註前後可以參看○勉齋黄氏曰先生晚年𠕂改削集註止於此章
  ○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栢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
  宰我孔子弟子名予魯人三代之社不同者古者立社各樹其土之所宜木以為主也唐孔氏曰夏都安邑宜松商都亳宜栢周都豐鎬宜栗○問以木造主還是以樹為主朱子曰只以樹為社主使神依焉如今人説神樹之類以木名社如櫟社枌榆社之類○沙隨程氏曰古者以木為主今也以石為主非古也戰栗恐懼貎宰我又言周所以用栗之意如此豈以古者戮人於社故附㑹其説與音余○慶源輔氏曰按甘誓曰用命賞於祖弗用命戮于社盖古者建國左祖右社左陽右隂隂主殺軍行載社主以行弗用命則戮之於社也
  子聞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徃不咎
  遂事謂事雖未成而勢不能已者孔子以宰我所對非立社之本意又啓時君殺伐之心而其言已出不可復扶又反救故歴言此以深責之欲使謹其後也○尹氏曰古者各以所宜木名其社非取義於木也宰我不知而妄對故夫子責之問宰我所言尚未見於事如何不可救朱子曰此只責他易其言未問其見於事與未見於事所謂斯言之玷不可為也盖欲使謹於言耳○慶源輔氏曰宰我在言語之科然觀此戰栗之對則失於鑿流於妄者或不能免大凡己所未曉之事而妄言以語人不惟無益而失己欺人之弊有不可勝言者又况導人以殺戮之事哉此夫子所以深責之也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
  管仲齊大夫名夷吾相去聲桓公覇諸侯器小言其不知聖賢大學之道故局量去聲𥚹淺規模卑狹不能正身脩德以致主於王道朱子曰局量𥚹淺是他容受不去了容受不去則富貴能淫之貧賤能移之威武能屈之矣規模是就他設施處説○器小是以分量言若以學問充之小須可大○問孔子見他一生全無本領只用私意小智僅能以功利自彊其國若是王佐之才必不如此故謂之器小曰是○問須是如孟子言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方是大器曰是○勉齋黄氏曰局量指心之藴蓄規模指事之發見心者器之體事者器之用不能正身脩德則心之所向可知不能致主於王者則事之所就可知局量𥚹淺則規模必卑狹未有不能正身脩徳而能致主於王道者○胡氏曰局量規模以器言𥚹淺卑狹以小言不知聖賢大學之道所以器小也本之不立也不能正身脩徳以致主於王道器小之驗也效之不至也無是本則無是效也○東陽許氏曰大學之道八事先以修身為本而後及家國天下盖見理既明行事自然件件中節不敢踰禮犯分今管仲如此只是格物致知工夫未到見理不明故為所不當為踰禮犯分凡事都要向上不知反成小器
  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焉於䖍反或人盖疑器小之為儉三歸臺名事見形甸反説苑劉向説苑善説篇齊桓公立仲父致大夫曰善吾者入門而右不善吾者入門而左有中門而立者桓公問焉對曰管子之知可與謀天下其彊可與取天下君恃其信乎内政委焉外事斷焉民而歸之是亦可奪也桓公曰善乃謂管仲政則卒歸於子矣政之所不及惟子是匡管仲故築三歸之臺以自傷於民○朱子曰管氏有三歸不是一娶三姓女若此却是僣此一叚意只舉管仲奢處以形容他不儉下叚所説乃形容他不知禮處便是僣竊恐不可做三娶説○厚齋馮氏曰以歸民之左右與中故臺謂之三歸攝兼也家臣不能具官一人常兼數事管仲不然皆言其侈
  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好去聲坫丁念反
  或人又疑不儉為知禮屏音丙謂之樹塞猶蔽也設屏於門以蔽内外也趙氏曰古者人君别内外於門樹屏以蔽塞之盖小墻當門中也禮天子外屏諸侯内屏大夫以(⿱𥫗亷)-- 簾士以帷好謂好㑹坫在兩楹之間獻酬飲畢則反爵於其上此皆諸侯之禮而管仲僭之不知禮也古註圖説坫以木為之高八寸足高二寸漆赤中○趙氏曰古者諸侯與鄰國為好㑹主君獻賔賔筵前受爵飲畢反此虚爵於坫上於西階上拜主人於阼階上答拜賔於坫取爵洗爵以酢主人主人受爵飲畢反此虚爵於坫上主人阼階上拜賔答拜是賔主飲畢反爵於坫也大夫則無之○愚謂孔子譏管仲之器小其㫖深矣或人不知而疑其儉故斥其奢以明其非儉或又疑其知禮故又斥其僭以明其不知禮盖雖不復扶又反下同明言小器之所以然而其所以小者於此亦可見矣故程子曰奢而犯禮其器之小可知盖器大則自知禮而無此失矣此言當深味也慶源輔氏曰器大則天下之物不足以動其心而惟義理之是行○胡氏曰奢者器之小而盈也犯禮者器之盈而溢也蘓氏曰蘓氏名軾字子瞻號東坡眉山人自脩身正家以及於國則其本深其及者逺是謂大器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所謂大器猶規矩凖繩先自治而後治人者是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先知篇或曰齊得夷吾而覇仲尼曰小器請問大器曰大器其猶規矩凖繩乎先自治而後治人之謂大器管仲三歸反坫桓公内嬖六人而覇天下其本固已淺矣管仲死桓公薨天下不復宗齊左傳僖公十七年齊侯之夫人三王姬徐嬴蔡姬皆無子齊侯好内多内寵内嬖如夫人者六人長衛姬生武孟少衛姬生惠公鄭姬生孝公葛嬴生昭公密姬生懿公宋華子生公子雍○新安陳氏曰功業無本宜仲僅可没身公且薨於亂也楊氏曰夫子大管仲之功而小其器盖非王佐之才雖能合諸侯正天下其器不足稱也道學不明而王覇之略混為一途故聞管仲之器小則疑其為儉以不儉告之則又疑其知禮盖世方以詭遇為功而不知為去聲之範則不悟其小宜矣孟子滕文公下篇王良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問使仲器局宏闊須知我所為功烈如彼其卑豈肯侈然自肆至於奢僭如此朱子曰也不説道功烈卑時不當如此便是功大亦不可如此○奢而犯禮是他裏靣著不得見此些小功業便以為驚天動地所以肆然犯禮無所忌也亦縁他只在功利上走所以施設不過如此才做到此便不覺自足矣古人論王覇以為王者兼有天下伯者能率諸侯此以位論固是如此然使其正天下正諸侯皆出於至公而無一毫之私心則雖在下位何害其為王道惟其摟諸侯以伐諸侯假仁義以為之欲其功盡歸於己故四方貢賦皆歸於其國天下但知冇伯而不復知有天子此其所以為功利之心而非出於至公也在學者身上論之凡日用常行應事接物之際纔有一毫利心便非王道便是伯者之習此不可不省察也○桓公伐楚只去問他包茅與昭王不返二事便見他只得如此休據當時慿陵中夏暫僭稱王其罪大矣如何不理㑹盖纔説著此事楚决然不服便是勢住不得故只尋此年代乆逺已冷底罪過及些小不供貢事去問想他見無大利害决不深較只要他稍退聽便收殺了此亦是器小之故纔是器小自然無大功業○如蘓氏説見得不知大學本領所以局量褊淺處如楊氏説見得不能致主王道所以卑狹處兼二説㸔其義方備○慶源輔氏曰大其功所以從衆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善也小其器所以即事而名其實也○才與器皆生於氣質其所能為者謂之才其所能受者謂之器仲之才雖足以合諸侯正天下而其器之小不能大其受局於氣奪於私是以奢而犯禮苟免幸濟而其所成就者亦如此之卑也使仲而嘗學於聖人之門知大學之道而從事焉則其器之小者可以大而其才之能為者亦将光明盛大矣○齊氏曰器小惜其度量不可以大受雖勲勞如周公猶且赤舄几几自視欿然况僅以其君伯乎然則孔子何為大其功曰功較之召忽則有餘量較之周公則不足大其功為天下幸小其器為仲惜爾○劉氏彭夀曰以覇者之功效計之則仲亦得為春秋之仁人以王道之軌轍範之則仲不免為三王之罪人此所以大其功而小其器○歐陽氏𤣥曰器如物之所受淺深限量自有不可誣者仲惟器小易盈不能使己無三歸之奢君無多嬖之溺齊政不旋踵而衰器之所受不過如是而止使能擴而充之則可以拓聖賢之業載宇宙之量矣○厚齋馮氏曰齊桓入國在魯荘九年仲始獲用三桓之僣魯乃在昭襄之世距仲且百餘年仲之僣奢盖先諸國之大夫也夫子此章不與仲深矣後百年而孟氏又斥之以曾西之所不為天下後世始知有王佐事業而仲始卑覇圗始陋向㣲孔孟之論天地之正誼或幾乎熄矣○雲峯胡氏曰三代而後中國未有覇而仲輔其君先之未有以大夫僣諸侯者而仲塞門反坫先之春秋正其綱故責齊桓而不責管仲論語紀其實故責管仲而不責齊桓盖皆不知有大學之道者也嗚呼是時大學之書未出也夫子而後亦既有大學之書矣然未聞有行大學之道者何哉
  ○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也皦如也繹如也以成語去聲大音泰從音縱
  語告也大師樂官名時音樂廢缺故孔子教之翕合也從放也純和也皦明也繹相續不絶也成樂之一終也成如書所謂韶之九成記所謂武之六成是也○謝氏曰五音六律不具不足以為樂翕如言其合也五音合矣清濁髙下如五味之相濟而後和故曰純如合而和矣欲其無相奪倫故曰皦如然豈宫自宫而商自商乎不相反而相連如貫珠可也故曰繹如也以成朱子曰味其語勢盖将正樂而語之之辭○南軒張氏曰周衰樂廢盖雖其聲音亦失之矣聖人因其義而得其所以為聲音者而樂可正也○覺軒蔡氏曰始作樂之始也成樂之終也始作翕如則八音合矣從之純如則合而和也皦如則和而又有别也繹如也以成則别而又不失於和也數言之間曲盡作樂始終節奏之妙大師而可與語此其亦非常人也歟○雙峯饒氏曰此章有三節始作是其初從之以後是其中以成是其終翕合之餘有純和純和之中有明白明白之中無間斷方是作樂之妙○厚齋馮氏曰純所謂八音克諧是已皦所謂無相奪倫是已繹所為始終相生是已○新安陳氏曰八音不合則不偹故始必翕合然不可拘廹生澁故從之欲其和然和易以混而無别故和中欲其皦然分明然分明中又不可斷續故又貴繹如而樂於是終焉自始至終合而和和而明明而續必兼此四節不可缺一則樂之始終條理盡矣
  ○儀封人請見曰君子之至於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從者見之出曰二三子何患於喪乎天下之無道也乆矣天将以夫子為木鐸請見見之之見賢遍反從喪皆去聲
  儀衛邑封人掌封疆之官胡氏曰封人周官名掌為畿封而植之左氏傳所謂潁谷封人祭封人蕭封人皆此類盖賢而隠於下位者也胡氏曰封人有請見之心則非若沮溺之狷介自高矣自言其得見君子之多則見其好賢有素而所聞不淺狹矣雖其見聖人而請問之辭不傳然意象和平進退從容出語門人又深得其大致則賢而隠於下位者也君子謂當時賢者至此皆得見之自言其平日不見絶於賢者而求以自通也夫子行經衛邑而封人因請見故云然見之謂通使得見喪謂失位去國禮曰喪欲速貧是也意夫子失魯司冦去魯歴聘時○張氏存中曰喪欲速貧出禮記檀弓詳見孟子滕文公上篇木鐸金口木舌施政教時所振以警衆者也胡氏曰明堂位言振木鐸於朝○齊氏曰木鐸金口木舌若金鐸則金口金舌春用木秋用金文用木武用金時與事之不同也言亂極當治去聲天必将使夫子得位設教不乆失位也封人一見夫子而遽以是稱之其得於觀感之間者深矣朱子曰這裏儘好看如何從者見之後便見得夫子恁地這裏也見得儀封人高處○問儀封人亦是據理而言若其得位失位則非所及知也曰儀封人與夫子説話皆不可考得此人辭氣最好必是箇賢有徳之人一見夫子其觀感之間必有所見故為此言前軰謂作者七人以儀封人處其一以此○慶源輔氏曰聖人徳容之盛觀之者固當知所敬愛矣然封人之賛夫子則因所見而驗所聞即其已然而得其将然不惟有以見聖人之當乎天而又有以知天之不能違乎聖人也○新安陳氏曰封人一見夫子能知聖道之不終廢世道之不終亂天意之不終忘斯世可謂知足以知聖人且知天矣或曰木鐸所以狥于道路書曰每歳孟春道人以木鐸狥于路言天使夫子失位周流四方以行其教如木鐸之狥于道路也慶源輔氏曰前説意實而味長後説意巧而味短○雙峯饒氏曰夫子得位與不得位封人所不能知其所可知者夫子道徳如是天将使振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文教以開天下後世也必矣或得位或周流四方皆在其中○新安陳氏曰後説與喪字及天下之無道乆皆不甚相應朱子姑存之耳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韶舜樂武武王樂美者聲容之盛善者美之實也朱子曰美如人生得好善則其中有徳行也實是美之所以然處○慶源輔氏曰聲容樂之聲舞之容也美之實謂其聲容之所以美舜紹堯致治去聲武王伐紂救民其功一也故其樂皆盡美胡氏曰韶盡揖讓繼紹之美武盡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蹈厲之美然舜之徳性之也又以揖遜而有天下武王之德反之也又以征誅而得天下故其實有不同者朱子曰美是言功善是言徳問説揖遜征誅足矣何必説性之反之曰也要就他本身處説使舜當武王時畢竟更彊似大武使武王當舜時必不及韶○徳有淺深時又有幸不幸舜之徳既如此又遇著好時節武王徳不及舜又遇著不好時節故盡美而未盡善○樂觀其深矣若不見得性之反之不同處豈所謂聞其樂而知其徳乎○樂便是徳之影子韶武之樂正是聖人一箇影子要得因此以觀其心○韶武今皆不可考但書稱徳惟善政至勸之以九歌此便是作韶樂之本所謂九徳之歌九韶之舞是也武王之武看樂記便見盖是象伐紂之事所謂南者自南而北伐紂也氣象便不恁地和韶樂只是和而已○程子曰成湯放桀惟有慙德武王亦然故未盡善堯舜湯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時然爾朱子曰舜性之武王反之自是有淺深又舜以揖遜武以征伐征伐雖是順天應人自是有不盡善處今若要彊説舜武同道也不得必欲美舜而貶武王也不得又曰舜武不同正如孟子言伯夷伊尹之於孔子不同至謂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是則同也舜武同異正如此故武之徳雖比舜自有淺深而治功亦不多争○問征伐固武王之不幸使舜當之不知如何曰只恐舜是生知之聖其徳盛人自歸之不必征伐耳不然事到頭也住不得如文王亦然且如殷始咎周周人戡黎祖伊恐奔告于受這事勢便自是住不得若曰奔告于受則商之忠臣義士何嘗一日忘周自是紂昏迷爾○西山真氏曰聖人於湯武之事毎微有不足之意如論樂則以武為未盡善論泰伯文王皆稱其為至徳此非貶湯武也惜其不幸而為此不獲己之舉也然恐後世遂以湯武為非故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論語微有不滿之意者恐後世亂臣賊子借湯武之名以窺伺神器也易𤼵革命之義者恐後世亂君肆行於上無所憚也聖人立言為後世慮至深逺矣
  ○子曰居上不寛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居上主於愛人故以寛為本為禮以敬為本臨喪以哀為本既無其本則以何者而觀其所行之得失哉朱子曰居上而不寛為禮而不敬臨喪而不哀更無可據依以為觀矣寛敬哀本也其本既亡雖有條教法令之施威儀進退之節哭泣擗踊之數皆無足觀者若能寛敬哀了却就寛敬哀中考量他所行之是否若不寛不敬不哀則雖有其他是處皆在不論量之限矣○如寛便有過不及哀便有淺深敬便有至不至須是有其本方可就本上看他得失厚薄○寛有政教法度而行之以寛耳非廢弛之謂也如敬敷五教在寛盖寛行於五教之中也○吾何以觀之不是不去觀他又不是不足觀只為他根源都不是了更把甚麽去觀他重在以字上○南軒張氏曰居上不寛則失所以為長人之本其他雖有所為尚可觀乎為禮而不敬臨喪而不哀則繁文末節雖多亦何以觀也然寛非縱弛之謂總其大綱使人得以自效也○雙峯饒氏曰以字訓用謂用寛敬哀三者觀之也盖有此三者則其大體已得方可就此觀其小節若無此三者則全體都不是更把甚底去看他











  論語集註大全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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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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