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通 (四庫全書本)/全覽

四書通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八
  大學通        四書類
  中庸通        四書類
  論語通        四書類
  孟子通        四書類
  提要
  等謹案大學通一巻中庸通三巻論語通十卷孟子通十四卷元胡炳文撰炳文有周易本義通釋已著録是編以趙順孫四書纂疏吳真子四書集成皆闡朱子之緒論而尚有與朱子相戾者因重為刋削附以己説以成此書凡朱子以前之説嫌于補朱子之遺皆斥不錄故所取于纂疏集成者僅十四家二書之外又増入四十五家則皆恪守考亭之學者也大抵四書經文非其所論惟以合于注意與否定其是非雖堅持門户未免偏主一家然觀其凡例于顔淵好學章哀樂哀懼一字之筆誤亦必辨明于為政以徳章初本作行道而有得于身祝洙本作行道而有得于心改本又作得于心而不失刋本先後之差亦悉加考正其于一家之學用心亦勤且宻矣章句集注所引凡五十四家今多不甚可考蔡模集疏間有所注亦不甚詳是書尚一一載其名字頗足以資訂證然如集注以有婦人焉為邑姜所引劉侍讀者即劉敞七經小傳之説也炳文獨遺漏不載葢敞在北宋閉户窮經不入伊洛之派講學之家遂無復道其姓名者故朱子雖引之而炳文不知為誰也是亦各尊所聞之一驗矣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四書通序
  四書之學初表章於河南二程先生而大闡明於考亭朱夫子善讀者先本諸經而次及先儒論著又次考求朱夫子取舍之説可以言學矣然習其讀而終莫會其意猶為未善也纂疏集成博采諸儒之言亡慮數十百家使學者貿亂而無所折衷余竊病焉近世為圖為書者益衆大抵於先儒論著及朱夫子取舍之説有所未通而遽為臆説以衒於世余嘗以謂昔之學者常患其不如古人今之學者常患其不勝古人求勝古人而卒以不如予不知其可也今新安雲峯胡先生之為四書通也悉取纂疏集成之戾於朱夫子者刪而去之有所發揮者則附己説於後如譜昭穆以正百世不遷之宗不使小宗得後大宗者懼其亂也漢世定論經傳於白虎閣因名曰白虎通漢末封司馬遷後為史通通之為義尚矣若夫習其讀而會其意此又學者之事庶無負先生名書之㫖云泰定三年良月朔旦巴西鄧文原敘四書通序
  四書通何為而作也懼夫讀者得其辭未通其意也六經天地也四書行天之日月也子朱子平生精力之所萃而堯舜禹湯文武周孔顔曽思孟之心之所寄也其書推之極天地萬物之奥而本之皆彞倫日用之懿也合之盡於至大而析之極於至細也言若至近而涵至永之味事皆至實而該至妙之理學者非曲暢而旁通之未易謂之知味也非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未易謂之窮理也余老矣潛心於此者餘五十年謂之通矣乎未也獨惜乎疏其下者或泛或舛將使學者何以決擇於取舍之際也嗚虖此余所以不得不會其同而辨其異也會之庶不失其宗辨之庶不惑於似也余不敢自謂能通子朱子之意後之通者儻恕其僭而正其所未是則余之所深冀也泰定甲子九月旦日新安胡炳文序

  四書通凡例
  一語錄凡朱子未定之説與門人傳錄差誤及重意者不復出門人姓氏依纂疏例亦不復紀
  一集註謂集諸家之註而為之也或融其意或舉其辭字字稱停不可増減今集成復舉朱子以前諸議論是朱子當時猶有遺者也今並不復出或張氏敬夫洪氏慶善諸説有能發朱子之意者間存之
  一祝氏以刋於興國者為定本今細考其文義如為政以德舊本作行道而有得於身祝本作有得於心後本又改作得於心而不失祝未之見也按桐原胡氏侍坐武夷亭先生執扇而曰德字須用不失訓如得人此物可謂得矣才失之則非得也此譬甚切葢此句含兩意一謂得之於有生之初者不可失之於有生之後一謂昨日得之者今日不可失之也今必以祝本為定未必先曰得於心而不失然後改曰行道而有得於身末又改曰行道而有得於心故今不以祝本為定詳見為政以徳註下
  一纂疏引胡氏曰某之為言某也前無訓釋特發此以明其義愚按德之為言得也政之為言正也本記曰德者得也語曰政者正也謂前無訓釋可乎葢如説喜意也猶是以喜字訓説字學之為言效也學之為字即是效字按説文古斆字從文則學字即是斆字效斆通今如纂疏此類皆刪之
  一纂疏集成有筆誤者如顔囘好學章集註載所好何學論輔氏曰古所謂七情者喜怒哀樂愛惡欲也今程子以懼字易樂字葢嫌喜樂二字相似而不及於懼也其義精矣愚按禮記中庸篇以喜怒哀樂四者言禮運篇以喜怒哀懼愛惡欲七情言程子之論正本禮運初未嘗以懼字易樂字也似此筆誤者刪之
  一纂疏集成有舛謬者如子游洒掃應對章集註記程子之説凡五條末曰後四條皆以明精粗本末其分雖殊其理則一學者當循序而漸進不可厭末而求本葢與第一條之意實相表裏非謂末即是本但學其末而本便在此也趙氏曰學其末而本便在此者理貫於萬事不以事之近小而理有不該也其説正與集註相反葢不看上文有非謂兩字即以下文學其末而本便在此為是也他似此不可勝舉皆刪之炳文指擿前人深愧非是然不明言之恐誤後學葢亦不得已而為爾
  一雙峯饒氏之説於朱子大有發明其間有不相似者輒辨一二以俟後之君子擇焉
  一炳文於諸家之後毎章或取朱子用意處及朱子所謂其間有極緊要處發明一二以俟有道就正焉

  朱子四書引用姓氏
  劉子諡康公周頃王季子河賈子南𧨏西漢雒
  董子陽仲     舒西漢廣孔氏川安國子 國西漢曲太史公阜司馬 氏 遷西漢龍揚子門雄子 雲西漢成
  馬氏都      融季 長東漢扶趙氏風岐邠 卿東漢京
  諸葛武侯兆    亮孔明蜀琅何氏琊晏平 叔魏南
  陸氏陽元    朗德 明唐平 韓子江愈昌 黎唐南
  趙伯循陽    匡唐河 丁氏東公著唐平
  徐氏江     度孝 節唐睢 邢氏陽昺宋濟周子陰惇 頤濂溪茂 叔舂  張子陵  載横渠子 厚闗
  程氏兩夫子西伯 子 顥伯 淳明道叔 子 頤正 叔伊 河南邵子川  雍康節堯 夫河  豐氏南稷相 之四
  文潞公明彦   博寛 夫汾 吕侍講州希哲原 明河劉忠定公南安   世器 之大范氏名祖禹淳 夫成
  王氏都安   石介 父臨  蘇氏川  軾東坡子 瞻眉
  吕氏山大   臨與 叔藍  孔氏田文仲經 父臨
  謝氏良佐   顯道 上蔡  楊氏時  龜山中立 延平
  游氏酢    定夫 建安  尹氏焞彦明 河南侯氏仲良   師聖 河東  洪氏興祖慶善 丹陽
  陳了翁瓘    瑩中 延平 羅仲素從彦延平晁氏説之   以道 清豐  吳氏棫才老 建安
  師李氏侗    愿中 延平 孫毓   江都胡氏安國 康侯 文定公   子寅 明仲 致堂 建安劉聘君勉之   致中 建安 林氏之竒少頴 三山黄氏舜祖   繼道 三山  陳氏暘晉臣 三山張敬夫栻 南軒廣漢  范浚茂明 金華
  李氏郁    光祖 昭武  周氏孚先伯忱 毗陵鄒氏浩 志完 毗陵  何叔京鎬昭武
  王勉             建安  張琥
  以上並依朱子四書中所書
  四書通引用姓氏書目
  朱子 文集 語錄 輯略 集義
  黄氏榦  勉齋直卿 三山 通釋 文集 講義
  陳氏淳  北溪安卿 臨漳 字義 文集 庸學講義
  輔氏廣    漢卿 慶源 語孟問荅
  潘氏柄  𤓰山謙之 三山 講説
  蔡氏淵  節齋伯靜 建安 易傳 庸學思問 中庸通㫖蔡氏沉  九峯仲黙 書傳
  蔡氏模  覺軒仲覺 語孟集疏
  陳氏孔碩 北山膚仲 三山 講義
  陳氏埴  潛室器之 永嘉 經説 木鍾集
  胡氏泳  桐原伯量 南康 衍説
  葉氏賀孫 知道味道 括蒼 講義 文集
  黄氏士毅   子洪 莆田 講義
  真氏德秀 西山景元 建安 大學衍義 讀書記 文集趙氏順孫 格菴括蒼 四書纂疏
  以上並依纂疏集成引用
  胡氏瑗  安定翼之 海陵 曽氏鞏  南豐子固
  張子          横渠     邵子堯夫
  程子明道伊川     張氏叔才 庭堅
  陸氏佃    農師 山陰  孔氏文仲
  鄧氏名世元亞     游氏
  侯氏仲良     張氏敬夫
  洪氏興祖     項氏安世 平菴江陵
  林氏之竒     胡氏寅 明仲宏 仁仲
  葉氏夢得   少藴 石林  吕氏祖謙 東萊伯㳟 金華張氏九成   子韶 范陽  𡊮氏甫  蒙齋廣㣲 四明郭氏忠厚   立之 兼山  邵氏甲仁仲 新定
  錢氏時    子是 新定  顧氏元常平甫 新定陳氏文蔚   才卿 廣信  倪氏   霅川李氏道傳 仁壽仲貫  李氏   東䆫
  李氏             陵陽  葉氏適  水心正則
  衞氏湜    正叔 呉郡  陳氏知柔體仁 溫陵陳氏亮  龍川仝父 永康  陳氏用之 長樂林氏䕫孫   子武 三山  方氏慤性夫 嚴陵譚氏惟寅   高要  周氏諝希聖 延平何氏夢貴 北山新之 嚴陵  潘氏時舉子善 天台鄭氏汝諧 東谷舜舉 古括  王氏炎晦叔 新安
  薛氏             永嘉  李氏閎祖守約 昭武歐陽氏謙之   希遜 廬陵 諸葛氏
  胡氏次焱 梅巖濟鼎 新安  黄氏繼道
  虙氏       張氏玉淵
  王氏     黄氏淵莆田
  祝氏洙  宗道建安 四書附錄
  王氏柏  魯齋金華 批㸃標注四書
  程氏若庸 勿齋新安 字訓
  饒氏魯  雙峰仲元 廣信 石洞紀聞 講義
  盧氏孝孫 玉溪 大學通義
  沈氏貴珤 毅齊番陽 正蒙解
  謝氏枋得 疊山君直 廣信 文集
  齊氏夢龍   節初 番陽  語解
  許氏衡  魯齋平仲 河南  文集 遺書
  馮氏椅  厚齋竒之 南康  論語解
  方氏逢辰 蛟峯青陽  中庸大學釋傳
  金氏履祥 仁山吉父 金華  大學疏義
  杜氏瑛  緱山文玉  語孟旁通
  薛氏延年 秋潭壽之 平水  四書引證
  黄氏仲元   四如 莆田  四書講義
  熊氏禾  勿軒去非 建安  標題四書
  呉氏浩    義夫 新安  大學講義
  陳氏櫟  定宇新安  四書發明
  吳氏仲迂 可堂番陽  語類次
  以上並纂疏集成外新増
  姓氏
  泰定三年冬存中奉
  江浙儒學提舉志行楊先生命以胡先生四書通能刪纂疏集成之所未是能發纂疏集成之所未發大有功於朱子深有益於後學委令賫付建寧路建陽縣書坊刋印以廣其傳為此來兹書府承志安余君命工繡梓度越三稔始克就復以坊中諸本四書校勘如集成標題經注善本改亦曰學之正之曰為由増莫春和煦之時詠歌也之類皆好事者妄加増改今以纂疏通釋集疏附錄為正庸學或問不敢分析失朱夫子本意編附於章句通後又於集註字之竒者増入釋文事之隠者附以通證先儒姓氏類而紀之庶初學之士亦便於考索云天厯二年己巳秋八月壬辰新安後學張存中書於余氏勤有堂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朱子序
  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語錄大學是修身治人㡳規模又曰如一部行程厯相似皆有節次○通曰經曰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序曰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見得自古以來凡治與教只是此大學之道葢自天降生民則既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通曰書曰若有恒性六經言性自此始成湯伐夏之初誥天下尚且從性上説來況教人以大學之道乎所以序中法字凡五言之而性字亦凡五言之葢所以為大學教人之法者不過欲人復其仁義禮智之性而已性即經所謂明德所謂至善傳所謂明命朱子四書釋仁曰心之德愛之理義曰心之制事之宜禮曰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皆兼體用獨智字未有明釋愚嘗欲竊取朱子之意以補之曰知則心之神明所以妙衆理而宰萬物者也沈氏曰智者涵天理動靜之機具人事是非之鑑然其氣質之禀或不能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語錄氣是那初禀底質是成這模様了底只是陰陽五行之氣充在天地中精英者為人查滓者為物精英之中又精英者為聖為賢精英之中查滓者為愚為不肖○通曰若有恒性湯言天命之性習與性成伊尹言氣質之性孟子性善言天命之性而未及氣質之性荀子性惡揚子善惡混韓子三品言氣質之性而不及天命之性至周子太極圖始即太極言其本然者即陰陽五行言其氣質者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性之説至是明且備矣此序所以必兼言之也一部大學只是知與行氣屬天主知質屬地主行氣之禀有清濁之不齊故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質之禀有純駁之不齊故不能皆有以全其性之所有一有聰明睿知能盡其性者出於其間則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使之治而教之以復其性通曰聦明睿知者氣最清則知之至能盡其性者質最純則行之至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君以治之師以教之皆不過使之復其性而已三代以前為人君者只從大學之道做出許多事業君師之責叢於一身三代以後大學不明間有因才質之美以成事者終無明明德新民之功君道有略得之者師道絶無矣此伏羲神農黄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也語錄古者教法禮樂射御書數不可闕一就中樂之教尤親切䕫教胄子只用樂大司徒之職也是用樂葢是教人朝夕從事於此拘束得心長在這上面葢樂有節奏學他底急也不得慢也不得久之都换了他性情○通曰當此之時其法未備司徒之職統教百姓典樂之官專教胄子而已三代之隆其法寖備然後王宫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嵗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洒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熊氏曰按大戴記保傳篇古者年八嵗出就外舍學小藝焉履小節焉束髪就大學學大藝焉履大節焉注曰小學為庠門一作虎闈大學在王宫之東束髮謂成童尚書大傳曰公卿之太子元士之嫡子年十三入小學年二十入大學此王子入學之期也白虎通曰八嵗入小學十五入大學此太子之禮也按年數或有不同而文公獨以白虎通為斷○齊氏曰洒掃内則所謂雞初鳴洒掃室堂及庭曲禮所謂為長者糞加帚箕上以袂拘而退使塵不及長者以箕自向而扱之之類是也應對内則所謂在父母之所有命之應唯敬對曲禮所謂長者負劔辟咡詔之負置之於背劔挾之於旁口耳之間曰咡辟咡詔之傾頭與語則掩口而對長者不及則毋儳言之類是也進退内則所謂在父母之所進退周旋慎齊升降出入揖遊不敢噦噫嚏咳欠伸跛倚曲禮所謂凡與客入者毎門必讓於客從主人登拾級聚足連步以上及堂上接武堂下布武之類是也禮習於度數之節文所以教之中也古者五禮吉㓙軍賓嘉樂明於聲音之高下所以教之和也古者六樂雲門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射法一弓挾四矢驗其正鵠之中否以觀德行古有五射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御法一車乗四馬御者執轡立於車上欲調習不失馳驅之正也古者五御鳴和鸞逐水曲過君表舞交衢逐禽左和金口木舌鸞金口金舌鳴和鸞者御之常過君表者御之變舞交衢如今十字街轉過過君表語出詩小雅車攻疏書書字之體可以見心畫古有六書象形㑹意轉注指事假借諧聲數筭數之法可以盡物變古者九數方田粟布衰分少廣商功均輸盈肭方程勾股大司徒所以教萬民而賓興之者始以六德繼以六行後及於六藝非八嵗以上者所能盡究其事不徒使曉其名物而已故上三者言節而此六者言文文者名物之謂也非其事也○通曰洒掃應對進退以節言者小學不惟當習其事事之中有品節存焉是小學當行之事也禮樂射御書數以文言者小學未能習其事姑習其文義而已是小學當知之事也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修己治平聲人之道此又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陳氏曰初間未知知愚皆當教之到十五年則知愚可見矣故入大學須有别天子之元子當有天下之責衆子當建國立侯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當有家之責故皆在所教庶人則唯俊秀者乃得與以其亦將任之以位也○通曰窮理知之事正心修己治人行之事當此之時其法始備有國學有鄉學而學之中又有大學有小學焉夫以學校之設其廣如此教之之術其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而其所以為教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彞倫之外定宇陳氏曰上言學校施教之法此言君身為立教之本即所謂億兆君師繼天立極者○通曰躬行是行心得是知彝倫是仁義禮智之性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各俛焉以盡其力通曰前説上之所以為教此説下之所以為學其教皆本於知行故學焉者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是知各俛焉以盡其力是行此古昔盛時所以治去聲隆於上俗美於下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通曰此言古之治法與古者教人之法相應上之教如此所以治隆於上下之學如此所以俗美於下及周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學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風俗頽敗時則有若孔子之聖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於是獨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後世通曰此時其法已廢前乎此聖賢得君師之位以身為教人人能行大學之道後乎此聖賢不得君師之位以書為教詔後世使知有大學之道也若曲禮少儀内則弟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餘裔而此篇者則因小學之成功以著大學之明法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内有以盡其節目之詳者也齊氏曰曲禮内則少儀見禮記弟子職見管子此四書作於春秋時三代小學之全法僅存其一二故曰支流餘裔支流水之旁出者非正流也裔衣裾之末○通曰規模廣大而本末不遺如明明德新民止至善三綱領是也節目詳明而始終有序如格致誠正修齊治平八條目是也三千之徒葢莫不聞其説而曽氏之傳獨得其宗於是作為傳義以發其意及孟子没而其傳泯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矣通曰三代之隆以前所謂大學之道人皆能行之孟子之没以後雖有大學之書而人已鮮能知之矣自是以來俗儒記誦詞章之習其功倍於小學而無用文集自聖學不傳為士者不知學之有本而所以求於書者不越乎記誦文辭之間是以天下之書愈多而理愈昧學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詞章愈麗議論愈髙而其德業事功之實愈無以逮乎古人○通曰記誦者口耳之得而非得於心詞章者枝葉之盛而非盛於本異端虚無寂滅之教其高過於大學而無實通曰此一教字朱子葢深歎古者唯有大學之教而後世又有所謂異端之教也此之虛虚而有彼之虚虚而無此之寂寂而感彼之寂寂而滅故曰高而無實其他權謀術數一切以就功名之説與夫百家衆技之流所以惑世誣民充塞仁義者又紛然雜出乎其間通曰夫子以管仲為器小此所謂權謀術數是也子夏以小道為致逺恐泥此所謂百家衆技之流是也是皆不知有大學之道而行之者也然當時猶未有所謂大學之書秦漢以來有大學之書又未聞有知而能行者何哉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澤晦盲否塞反覆沈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壞亂極矣通曰惑世誣民使斯民昬而不能知充塞仁義使斯道壅而不能行晦盲全無能知者否塞全無能行者所以為壞亂之極也大道之要是大學書中所載者至治之澤是自太學中流出者上之人無能知此大學故君子不得聞大道之要上之人無能行此大學故小人不得蒙至治之澤天運循環無往不復宋德隆盛治教休明於是河南程氏兩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傳實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為之次其簡編發其歸趣然後古者大學教人之法聖經賢傳之指粲然復明於世雖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與去聲有聞焉顧其為書猶頗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輯之間亦竊附己意補其闕略以俟後之君子極知僭踰無所逃罪然於國家化民成俗之意學者修己治人之方則未必無小補云通曰大學章句所以於國家化民成俗有補者古今帝王之所以為治不能外此大學之道也於學者脩己治人有補者古今聖賢之所以為學不能外此大學之道也淳熙己酉二月甲子新安朱熹序定宇陳氏曰此序分六節精義尤在第二節曰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曰教之以復其初是也朱子論學必以復性初為綱領要歸語首註學字曰人性皆善曰明善而復其初小學題辭曰仁義禮智人性之綱曰德崇業廣乃復其初此書釋明明德亦曰遂明之以復其初與此序凡四致意焉聖人盡性盡其本全者也學者復其性復而後能全也欲知性之所有在格物以致其知欲復全其性之所有在誠意正心修身以力於行而已讀此序此書者其以知性之所有與復其性初為要領以知行為工夫而融貫其㫖云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通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章句
  子程子曰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德之門也於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獨賴此篇之存而論孟次之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庶乎其不差矣語錄大學是為學綱領通得大學了去看他經方見得此是格物致知事此是誠意正心事此是修身事此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事○新定邵氏曰他書言平天下本於治國治國本於齊家齊家本於修身者有矣言修身本於正心者亦有矣若夫推正心之本於誠意誠意之本於致知致知之在於格物則他書未之言也六籍之中惟此篇而已○通曰六經皆是教人為學然學之次第未有如此書之首尾有倫也故學者當以為入德之門由是而堂而俱不差矣朱子曰敬者聖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也學者必以是為主焉則不差矣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程子曰親當作新○大學者大人之學也通曰鄭氏以大學為博學藍田吕氏謂聖人所以教人之大者朱子以為因小學之成功著大學之明法小學是小子之學大學是大人之學以年之大小言明明之也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虛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語錄或問明德是心是性曰心與性自有分别靈底是心實底是性性便是那理心便是盛貯該載旉施發用底心屬火緣他是箇光明發動底物所以具得許多道理如向父母則有那孝出來向君則有那忠出來這便是性如知道事親要孝事君要忠這便是心程子曰心統性情此説最精密○黄氏曰虚靈不昧明也具衆理應萬事德也具衆理者德之體未發者也應萬事者德之用已發者也而所以應萬事者即具衆理者之所為也以其所以為德者皆虚靈不昧故謂明德○陳氏曰虚靈以氣言不昧以理言○盧氏曰明德只是本心虚者心之寂靈者心之感心猶鑑然虚猶鑑之空靈猶鑑之照惟虚故具衆理惟靈故應萬事○通曰明明德一句是大學一書之綱領所以章句釋明明德一句亦該一書之㫖纔説具衆理已該格物致知格物致知者即事窮理而衆理之具者無不貫也纔説應萬事已該誠正修齊治平誠正修齊治平者以理應事而萬事之應者無不當也但為氣禀所拘人欲所蔽則有時而昬然其本體之明則有未嘗息者故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以復其初也語錄孩提之童無不知愛親及長無不知敬兄此良心便是明德只為私欲所蔽故暗而不明明明德者求所以明之也譬如鏡焉本是箇明底物緣為塵昬却故不能照須是磨去塵垢然後鏡明○金氏曰拘者束而不開之謂蔽者葢而不見之謂○黄氏曰平旦之氣好惡與人相近固是發處處事接物而行其所當然讀書玩理而喜其所可法皆是發處因其發而遂明之則若火然泉達有不可禦者發者自發而不加明之之功則雖有萌蘖之生牛羊又從而牧之矣○齊氏曰本體之明未嘗息如今人非能仁者而知孺子入井之可憐行道之人非能義者而知呼爾之可羞雖昬愚之極其得於天者本無間斷也○通曰章句釋明德專以心言而包性情在其中虚靈不昧是心具栗理是性應萬事是情有時而昬又是説心本體之明又是説性所發又説情葢心雖有時而昬然性之本體具於心則不可得而泯故必有時而發焉學者當因其發之端而遂明之即孟子言仁義禮智之端而謂知皆擴而充之也新者革其舊之謂也言既自明其明德又當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舊染之汚也陳氏曰新與舊對明者暗則舊矣今為之開導誘掖使去舊染又成一箇新底○通曰心之虛靈我與民同在我者有時而昬昬者虚靈之反也如之何不自明在彼者冇舊染之汚汚亦虚靈之反也如之何不使之自新然所謂新民非强有以新之也或使之得於觀感或使之由其政教不過有以作其自新之機爾止者必至於是而不遷之意王氏曰必至於是是一意不遷是一意○通曰必至於是知至至之之事也不至於是不可以言止不遷知終終之之事也至於是而或遷亦不可以言止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也饒氏曰至善只是事物當然之則非指造極之地而言也○通曰此極字本傳中君子無所不用其極或問曰是其所以得之於天而見於日用之間者固已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則真氏釋之曰則法則也天下之理皆天實為之莫不有一定之法非人力所可増損故曰則然則所謂事理當然之極者事理當然之則也下文曰有以盡夫天理之則也曷嘗以造極之地為言哉○語錄明德新民初非人力私意所為本自有一箇當然之則過不可不及亦不可須是要到當然之則田地而不遷方是止於至善○饒氏曰以明明德對新民則明明德為主以明明德新民對止至善則止至善為重故下文自知止至能得專為止至善言之格物致知是要知得至善在何處誠意正心修身是要行到那至善處言明明德新民皆當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葢必其有以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也盧氏曰至善是明德本然之則止於至善是明明德之則亦明明德於天下之則○金氏曰前云人欲所蔽後云人欲之私前是麄底人欲後是細底人欲前人欲是耳目鼻口四肢之欲與夫情欲利害之私而已後人欲是孟子所謂智鑿與所謂内交要譽惡其聲程伯子所謂自私用智程叔子所謂私意妄為張宣公所謂有為而為者葢有一毫人力私智之為便不是天理之極聖賢分畫理欲限界甚嚴甚細○通曰異端之教言理不言事大學之教言理必及於事故章句釋明德則曰具衆理應萬事及釋至善則曰事理當然之極事事物物各有一理故曰衆理事物之理各有其極故曰事理當然之極事理當然之極即天也故末又曰天理之極一實萬分故曰衆會萬為一故曰天此三者大學之綱領也盧氏曰明明德是下文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之綱領新民是下文齊家治國平天下之綱領止至善緫明明德新民而言又八者逐條之綱領要而言之則明明德又為三者之綱領乃大學一書之大綱領也○通曰綱如網之有綱舉其大者領如衣之有領挈其要者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
  止者所當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知之則志有定向靜謂心不妄動安謂所處而安慮謂處事精詳得謂得其所止語錄知止只是識得一箇去處既已識得則心中便定靜是就心上説安是就身上説定靜安相去不逺但有淺深耳與中庸動變化相類皆不甚相逺定靜安慮得五字是功效次第不是工夫節目才知止自然相因而見○藍田吕氏曰所謂知止者猶行者之所欲至射者之所欲中雖未至也雖未中也必至必中而已○黄氏曰如知君止於仁則胷中定以仁為向○饒氏曰知止譬如識得稱上星兩慮是將稱來稱量物之輕重○熊氏曰靜謂存養之密能安安其所止能慮謂省察之精能得得其所止此一節本節齋蔡氏發明文公未盡之㫖○方氏曰慮只是能處置事異端亦説得能定靜安只是處置事物不下便是不能慮慮是定靜安了又能慮○通曰知止二字讀者多作用力字㸔殊不知用力只在下文格物致知上按章句於下文曰修身以上明明德之事齊家以下新民之事則前三句皆是説工夫曰物格知致則知所止矣意誠以下則皆得所止之序則此五句皆是説功效葢格物致知則求知所止是工夫物格知至則已知所止矣是功效定靜安慮得又是知止之功效定而能靜則事未來而此心之寂然不動者不失安而能慮則事方來而此心之感而遂通者不差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明德為本新民為末知止為始能得為終本始所先末終所後此結上文兩節之意盧氏曰物有本未結第一節事有終始結第二節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兩句再緫結兩節一箇先字起下文六箇先字一箇後字起下文七箇後字是不特結上兩節亦所以起下兩節之意也○金氏曰不結曰此是大學之道而曰則近道矣葢道者當行之路行着便是道上知所先後方是知得方見得在面前了未踏在道上所以只曰近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治平聲後放此
  明明德於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通曰章首三在一篇之要領明明德一句又三在之要領所以前一截説綱領以在明明德一句先之後一截説條目亦以明明德於天下一句先之不曰平天下而曰明明德於天下人皆自明其明德則天下平矣心者身之所主也盧氏曰八者以心為主自天下而約之以至於身無不統於一心自意而推之以至於萬事萬物無不管於一心曰格曰致曰誠皆正心上功夫曰修曰齊曰治曰平皆自正心中出誠實也意者心之所發也實其心之所發欲其一於善而毋自欺也語錄心言其統體意是就其中發出或問意特心之所發爾今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似倒説了曰心無形影教人如何撐柱須是從所發處下手○心體何嘗不正所以不得其正者葢由邪惡勃勃而興有以動其心也譬之水焉本自瑩淨寧息葢由波濤洶湧水遂為其所激而動也○通曰中庸言誠身大學但言誠意誠身是連誠意正心修身都説了是説身之所為者實此則欲心之所發者實章句所發二字凡兩言之因其所發而遂明之者性發而為情也實其心之所發者心發而為意也朱子嘗曰情是發出恁地意是主張要恁地情如舟車意如人使那舟車一般然則性發為情其初無有不善即當加夫明之之功是統體説心發而為意便有善不善不可不加夫誠之之功是從念頭説又按章句初本實其心之所發欲其自慊而無自欺後改作一於善而無自欺朱子嘗曰只是一箇心便是誠纔有兩心便自欺愚謂易以陽為君子陰為小人陽實而陰虛陽一而陰二也一則誠二則不誠君子為善去惡表裏為一一則實實則充足於中便有自慊之意小人亦豈全無為善之念亦豈甘於為惡之歸但表裏為二二則虛虛則欲掩覆於外不無自欺之蔽章句一於善三字有㫖哉致推極也知猶識也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也格至也物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語錄致如以手推送去之義凡經傳中云致者其義皆如此為自家元有此物但為他物所蔽而今便要從那知處推朋去是因其所已知而推之以至於無不知也○人多把這道理作一箇懸空底物大學不説窮理只説格物便是要人從事上理㑹如此方見得實體○格物是零細説致知是全體説○欲與先字謂如欲如此則先如此是言功夫節次若致知在格物則致知便在格物上欲字與先字差慢在字又緊○格物十事格得九事通透一事未通透不妨一事只格得九分一分格不得最不可凡事不可看箇且字其病甚多○通曰章句初本云欲其所知無不切後改切為盡本孟子盡心之盡也盡心章集註曰心者人之神明具衆理而應萬事即此所謂虛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此章或問則又曰知者心之神明所以妙衆理而宰萬物其釋知字與釋明德政自相應葢此心本具衆理而妙之則在知此心能應萬事而宰之亦在知具者其體之立有以妙之則其用行應者用之行有以宰之則其體立明德中自具全體大用致知云者欲其知之至而此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也大學前分事與物言若物自物事自事此獨言物物猶事也大抵有一事必有一理理本非空虚無用之物大學教人即事以窮理亦惟恐人為空虛無用之學世之學者論事則支離而不根於理言理則空虛而不貫於事未免岐理與事而二之所以章句釋明德則兼事與理釋至善亦曰事理釋格物亦曰窮至事物之理心外無理理外無事即事以窮理明明德第一功夫也故不曰欲致其知者先格其物而曰致知在格物此一在字又與章首三在字相應大學綱領所在莫先於在明明德而明明德工夫所在又莫先於在格物此八者大學之條目也通曰條目有八章句獨釋誠意致知格物致知是夢覺闗過得此闗方是覺不是夢誠意是人鬼闗過得此闗方是人不是鬼釋之詳畧固有意也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
  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也語錄知止則知字為重言知其所當止也知至則至字為重言其知識到極處也知既盡則意可得而實矣意既實則心可得而正矣語錄意是動心該動靜○熊氏曰知字是就心之知覺不昧上説意字是就心之念慮方萌處説○通曰章句可得二字葢謂知此理既盡然後意可得而實非謂知之既至不必加誠意之功也意既誠則心之用可得而正非謂意誠之後不必加正心之功也然但曰知既盡則意可得而實不曰知既盡然後實其意但曰意既實則心可得而正不曰意既實而後正其心葢知行二者貴於並進先後二字聖人但畧言其序之不可紊而其功之不可缺者非必了一節無餘然後又了一節也是當㑹於言意之表可也修身以上明明德之事也齊家以下新民之事也物格知至則知所止矣意誠以下則皆得所止之序也熊氏曰自物格知至而意誠心正是博而反約就開濶處收斂教細密自意誠心正以至於天下平是由約而施博又自細密處推到開濶○通曰以朱子之言推之綱領第一節三句説工夫第二節五句説功效條目第一節六箇先字是逆推工夫第二節七箇后字是順推功效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
  壹是一切也語錄漢書平帝紀一切顔師古注猶以刀切物取其齊整正心以上皆所以修身也齊家以下則舉此而措之爾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本謂身也所厚謂家也此兩節結上文兩節之意文集條目凡八而章末獨以修身齊家結之亦猶前章知所先後之云而指益深矣○通曰前節則於工夫中拈出修身正結此節則於功效中拈出身與家反結治天下有本身之謂也治天下有則家之謂也章末獨舉身與家而言者為明明德於天下者言也彼庶人雖無治國平天下之事身亦不可以不修家亦不可以不齊然則亦為庶人言也天子非此大學之道不可以為君庶人非此大學之道不可以為人在大學者可不言矣
  右經一章葢孔子之言而曽子述之凡二百五字其傳十章則曽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舊本頗有錯簡今因程子所定而更考經文别為序次如左凡一千五百四十六字
  凡傳文雜引經傳若無統紀然文理接續血脉貫通深淺始終至為精密熟讀詳味久當見之今不盡釋也
  康誥曰克明德
  康誥周書克能也語錄德之明與不明只在人之克與不克克只是真箇㑹○定宇陳氏曰康誥曰惟乃丕顯考文王克明德慎罸此只取上三字亦引經活法顧諟天之明命亦去先王二字
  大甲曰顧諟天之明命
  大甲商書顧謂常目在之也諟猶此也或曰審也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為德者也常目在之則無時不明矣語錄上下文都説明德這裏却説明命葢天之所以與我便是明命我之所得以為性者便是明德命與德皆以明為言是這箇物本自光明我自昬蔽了他○天即人人即天人之始生得於天也天既生此人則天又在人矣凡語言動作視聽皆天也只今説話天便在這裏○顧諟者只是心裏常常存着此理在一出言則言必有當然之則不可失也一行事則事必有當然之則不可失也不過如此爾豈實有一物之可見其形象邪○常存此心知得這道理光明不昧方其靜坐未接物也此理固湛然清明及其遇事而應接也此理亦隨處發見只要常提撕省察念念不忘存養久之則是理愈明雖欲忘之而不可得矣○方氏曰今人多昏昧一似無此明命若常見其在前則凛然自不敢放肆○新安吳氏曰言德則命在其中故釋明德曰人之所得乎天言命則德在其中故釋明命曰天之所以與我而我所以為德者○通曰顧諟猶言看此此吾之本心也此天之所以與我者也此即所謂至善也目常在此而不失心常在此而不忘顧諟二字有省察意亦有存養意葢此心要常常警覺而操存之也
  帝典曰克明峻德
  帝典堯典虞書峻大也方氏曰人之德未嘗不明其明未嘗不大但人自昏之耳堯能明其大德而無昬昧狹小之累是則所謂止於至善也
  皆自明也
  結所引書皆言自明已德之意盧氏曰明者是自明昬亦是自昬玩自之一字使人惕然警省要而言之克明德是自明之始事克明峻德是自明之終事顧諟明命之句在中間是自明工夫此章雜引三書而斷以一言其文理血脉之精密如此可不熟讀而詳味之乎後章皆然○饒氏曰所引三書先後不倫取其辭非取其人也後凡引詩書者皆當以此觀之○通曰曰克明曰顧諟是明之之功釋上一明字明命是本明之性釋下一明字而末則結之曰皆自明也自字最緊要在大學則為自慊在中庸則為自成自道在易則為乾之自强晉之自昭其機皆由乎我而由人乎哉
  右傳之首章釋明明德
  此通下三章至止於信舊本誤在没世不忘之下
  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盤沐浴之盤也新定邵氏曰日日盥頮人所同也日日沐浴恐未必然内則篇記子事父母不過五日燂湯請浴三日具沐而已斯銘也其殆刻之盥頮之盤歟○通曰愚按以盤為沐浴之盤本孔氏註邵氏之説雖無闗於日新之大㫖然於盤字或有小補云銘名其器以自警之辭也方氏曰盤銘三句第一句是入頭處舊看盤銘以為重在後兩句今看得重在前一句苟誠也語錄苟誠也緊要在此一字○方氏曰苟訓誠古訓釋皆如此須是真於一日之間決其自新之機方能日日新又日新葢實能一日自新則工夫方接續做得今學者只說日新却不曽果決真實做得一日工夫○通曰苟字是志意誠確於其始又字是工夫接續於其終湯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惡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銘其盤言誠能一日有以滌其舊染之汚而自新則當因其己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間斷也真氏曰身之有垢人猶知沐浴以去之惟恐其體汚穢至於心者神明之府乃甘心為利欲所昬而不肯一用其力以去之是以形體為重以心性為輕豈不謬哉○嚴陵方氏曰苟日新者言日新之有始也日日新者言日新之有繼也又日新者言日新之有加也○盧氏曰經首言明明德而以明明德於天下繼之此釋新民而以自新之事首言之所以見明明德無人已之間經傳各互文以見義也○饒氏曰此章釋新民如何説盤銘三句葢民心本自好善惡惡孰不欲自新然新之雖在民而所以作而新之之機實在我故自新為新民之本○定宇陳氏曰德日新之藴自仲虺發之湯采之為此銘伊尹又本之以告大甲曰惟新厥德終始惟一時乃日新
  康誥曰作新民
  鼓之舞之之謂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盧氏曰鼓舞而作興之者非曰吾德方明而脅民之必從亦非曰吾德已明而聽民之自化○通曰此正釋新民所引只添一作字葢我能自明其明德又能鼓舞斯民使之皆自明其明德故謂之作前章言顧諟是時時提撕警覺其在我者此所謂作是又時時提撕警覺其在民者
  詩曰周雖舊邦其命惟新
  詩大雅文王之篇言周國雖舊至於文王能新其德以及於民而始受天命也語錄能使天下無一民不新其德即此便是天命之新○饒氏曰明命是初頭禀受底以理言命新是末梢膺受底以位言要之只是一箇天下無性外之物○方氏曰其命維新是自新新民之極天命亦為之新自新新民而至於天命亦新此止至善之驗○通曰上文三節所引雖不同然其文理血脉葢謂能日新又新是即所以作其自新之民能作新民則雖舊邦而其命亦新矣日新又新新民之本其命維新新民之效
  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自新新民皆欲止於至善也通曰上章釋明明德故此章之首曰日新又新所以承上章之意下章釋止於至善故此章之末曰無所不用其極又所以開下章之端文理接續血脉貫通此亦其一也
  右傳之二章釋新民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詩商頌𤣥鳥之篇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也金氏曰商頌本賦體傳文引來是比體邦畿王者之邦京師正大之區以比至善人之所止
  詩云緡蠻黄鳥止於丘隅子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緡詩作綿
  詩小雅緡蠻之篇緡蠻鳥聲邱隅岑蔚之處子曰以下孔子説詩之辭言人當知所當止之處也陳氏曰惟民所止意重在止字上知其所止意重在知字上○通曰此傳不特釋止於至善并知止能得一節都釋了故首引孔子之言曰知其所止而章句於下文亦以知所止與所以得之之由言之
  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熈敬止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於緝之於音烏
  詩文王之篇穆穆深逺之意於歎美辭緝繼續也熈光明也語錄緝如緝麻之緝不己之意○陳氏曰緝者連續而無一息之間熙者光明而無一毫之蔽○真氏曰緝與熙非二事能緝則能熈矣敬止言其無不敬而安所止也語錄緝熈是工夫敬止是功效○真氏曰敬止之敬舉全體而言無不敬之敬也為人臣止於敬專指敬君而言乃敬中之一事也文王之敬包得仁敬孝慈信引此而言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學者於此究其精㣲之藴而又推類以盡其餘則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無疑矣通曰前章顧諟是敬日新又新亦是敬但不露出一敬字此曰敬止聖學之要盡之矣仁敬孝慈信五者至善之大目也人所當止莫大於此故當於此五者之中究其精㣲之藴人所當止不盡於此故又當於五者之外推類以盡其餘
  詩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澳於六反菉詩作綠猗叶韻音阿僩下版反喧詩作咺諠詩作諼並況晚反恂鄭氏讀作峻
  詩衞風淇澳之篇淇水名澳隈也猗猗美盛貌興也語錄以綠竹始生之美興其學問自修之進益也斐文貌饒氏曰有斐是説已做成君子之人所以斐然有文者其初自切磋琢磨中來不是方去切磋琢磨以為君子也切以刀鋸音句琢以椎鑿皆裁物使成形質也磋以鑢音慮音盪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澤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緒而益致其精也語錄大學至善一章工夫都在切磋琢磨上○陳氏曰切是窮究事物之理逐件分析有倫有序磋是講究到純熟處道理瑩澈所以如切而又磋琢是克去物欲之私使無瑕纇磨是磨礲至那十分純粹處所以如琢而又磨也瑟嚴密之貌僩武毅之貌赫喧宣著盛大之貌饒氏曰宣著釋赫字盛大釋喧字諠忘也道言也學謂講習討論之事自修者省察克治之功真氏曰學與自修二事相表裏不學問固不能自修學問了又不可不自修恂慄戰懼也威可畏也儀可象也真氏曰威者正衣冠尊瞻視儼然又望而畏之非徒事嚴猛而已儀者動容周旋莫不中禮非徒事容飾而已○方氏曰問瑟僩如何是恂慄也曰瑟是工夫細密僩是工夫彊毅恂慄却是兢兢業業處惟其兢兢業業所以工夫精密而彊毅引詩而釋之以明明明德者之止於至善道學自修言其所以得之之由恂慄威儀言其德容表裏之盛卒乃指其實而歎美之也盧氏曰切磋則知至善之所止琢磨則得至善之所止恂慄者至善之德修於中者也威儀者至善之容著於外者也德容表裏之盛一至善爾卒乃指至善而歎美之非盛德之外有至善亦非明德之外有盛德也○通曰至善者當然之則雖治骨角玉石者亦有當然之則切而磋琢而磨者求合乎此則而已學是知此則修是行此則瑟是所知所行極其縝密而無毫髮之疎漏也僩是所知所行極其剛果而無須臾之怠弛也恂慄者葢惴惴焉惟恐知之有疎漏行之有怠弛而於當然之則有未合也
  詩云於戲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也於戲音嗚呼樂音洛
  詩周頌烈文之篇於戲歎辭前王謂文武也君子謂其後賢後王小人謂後民也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於至善能使天下後世無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沒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語錄前王逺矣盛德至善後人不能忘之如堯舜文武之德後世尊仰之豈不是賢其賢如周后稷之德子孫宗之以為先祖先父之所自出豈不是親其親○方氏曰親賢樂利四字皆指後人而言下四字指前王親賢指前王之身樂利指前王之澤又皆毫分縷析無可疑者○通曰前王能使後王不忘其親思親猶子孫之常情也必使後之賢者不忘其賢始足以見新民之至善故先言賢其賢而後言親其親能使後民不忘其利懷利猶小民之常情也必使後之民不忘其樂始足以見新民之至善故先言樂其樂而後言利其利平天下一章不過好惡與義利兩端而已我能好民之所好故後之民猶樂我之樂我能利民以為利故後之民猶利我之利不特民不敢忘而民自不能忘此人心天理之真也明明德是自明我之天新民是使民自明其天至善而沒世不忘人心之天自有感於吾心之天天者何當然之則是也此兩節咏歎淫泆其味深長當熟玩之語錄淇澳言明德而可以新民以見明德之極功烈文因言非獨一時民不能忘而後世亦不能忘以見新民之極功○一章主意只是説所以止於至善工夫為下不可諠兮之語拖帶説到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又因此語一句引去大槩是反覆嗟詠其味深長他經引詩或未甚切只大學引得極細密
  右傳之三章釋止於至善饒氏曰明德新民兩章釋得甚略又但言明新而不言其所以明新之方此章所釋節目既詳功夫又備可見篇首三句重在此一句上○通曰此章雖言所以明新之方然所以為新民之至善者又只就明明德至善中來故上文賛之曰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而下文即引詩以前王不忘繼之○盧氏曰此章凡五節第一節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第二節言人當知所當止之處以知止之事而言也第三節言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以得其所止之事而言也第四節言明明德之止於至善乃至善之體所以立第五節言新民之止於至善乃至善之用所以行○通曰此章釋明明德新民止於至善兼釋知止能得又兼八者條目其中學是致知格物之事自修是誠意正心修身之事親其親以至利其利是化及於家國天下
  此章内自引淇澳詩以下舊本誤在誠意章下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
  猶人不異於人也情實也引夫子之言而言聖人能使無實之人不敢盡其虛誕之辭葢我之明德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訟不待聽而自無也觀於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後矣語錄如成人有其兄死而不為之衰聞子臯至遂為之衰子臯又何曽聽訟只是自有以感動人處故耳○方氏曰如虞芮二國爭田入西伯境見耕者讓畔行者讓路未見西伯皆慚而去乃以所爭為閒田西伯何嘗聽訟致然○新安吳氏曰明德新民故有無言之化不怒之威所以民自畏服○饒氏曰聽訟末也無訟得其本也傳者舉輕以明重言聽訟者治民之一事亦自有本末以此見得明德新民之相為本末也決矣○通曰易訟卦曰有孚窒惕政與無情者不得盡其辭相應葢有孚是有實者無情是無實者使無實者不得盡其辭則有實者不至於窒便是使民無訟然欲使民無訟本於無情者不得盡其辭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又本於大畏民志大畏民志又本於明明德今不曰明德為本而但曰此謂知本葢此未足以盡明德新民之本末姑舉此言亦可謂之知本也章句曰觀於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後矣隠然自有此意
  右傳之四章釋本末
  此章舊本誤在止於信下
  此謂知本
  程子曰衍文也
  此謂知之至也
  此句之上别有闕文此特其結語爾
  右傳之五章葢釋格物致知之義而今亡矣此章舊本通下章誤在經文之下
  閒嘗竊取程子之意以補之曰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葢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程子曰致盡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窮而至之所謂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或讀書講明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皆窮理也○通曰補傳此一節意葢本諸此○王氏曰三句或字是格物大綱領後面許多道理盡在其中可見條理之密○通曰人心之靈莫不有知此知字是良知之知得於天性理有未窮知有不盡此知字是致知之知得於學力經不曰欲致其知者先格其物獨變文曰致知在格物格即是致不格未見其至欲致其知舍格物非所以為知是以大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程子曰學莫先於致知○又曰誠敬固不可以不勉然天下之理不先知之亦未有能勉以行之者也○通曰補傳所謂大學始教意葢本諸此朱子嘗曰此兩條皆言格物致知所當先而不可後之意○程子曰格物非欲盡窮天下之物但於一事上窮盡其他可以類推至於言孝則當求其所以為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别窮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難者各隨人淺深譬如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但得一道而入則可以類推而通其餘矣葢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又曰物必有理皆所當窮若天地之所以高深鬼神之所以幽顯是也若曰天吾知其高而已矣地吾知其深而已矣則是已然之辭又何理之可窮哉○又曰如欲為孝則當知所以為孝之道如何而為奉養之宜如何而為温凊之節莫不窮究然後能之非獨守夫孝之一字而可得也○又曰物我一理纔明彼即曉此合内外之道也語其大天地之所以高厚語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皆學者所宜致思也或曰先求之四端可乎曰求之性情固切於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通曰補傳所謂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意葢本諸此○盧氏曰萬事萬物皆具一理而萬事萬物之理同出一原各具一理皆吾明德之妙用同出一原乃吾明德之本體格物者即事即物以明吾明德欲其全體大用貫通透澈而極處無不到也然物理莫大於天地莫妙於鬼神事理莫大於孝亦莫先於孝故上條以天地鬼神言下條以孝言○通曰補傳此語含三意一謂人自㓜即知愛親敬兄是其已知者得於天性今入大學即加學問即其已知者推而極之一謂小學收放心養德性其為學已畧有所知今必使之即夫事物之中因其所知推究各至其極一謂大學用力之方旦所已知者晚益窮之昨日已知者今日益窮之至於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程子曰今日格一物明日又格一物積習既多然後脱然有貫通處爾○又曰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理㑹得多自當豁然有箇覺處○又曰窮理者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但積累多後自當脱然有悟處○通曰補傳此一節意葢本諸此○王氏曰此三條皆要工夫多積自能貫通覺悟却自是三様第一是漸漸格第二是合内外格第三是不泛不陋格則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程子曰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於慈子止於孝之類若不務此而徒欲泛然以觀萬物之理則吾恐其如大軍之遊騎出太逺而無所歸也○又曰格物莫若察之於身其得之尤切○通曰補傳表裏精粗之説意葢取諸此○饒氏曰自表而裏自粗而精然裏之中又有裏精之中又有至精透得一重又有一重且如為子必孝為臣必忠顯然易見所謂表也然所以為孝所以為忠則非忠孝一言之所能盡且以孝言之如居致敬養致樂病致憂喪致哀祭致嚴皆是孝裏面節目所謂裏也然所謂居致敬者又若何而致敬如進退周旋慎齋升降出入揖遜不敢噦噫嚏咳不敢欠伸跛倚寒不敢襲癢不敢搔之類皆是致敬中之節文如此則居致敬又是表其間節文之精㣲曲折又是裏也然此特敬之見於外者然耳至於洞洞屬屬如執玉奉盈而弗勝以至視於無形聽於無聲則又是那節文裏面骨髓須是格之又格以至於無可格方是極處精粗亦然如養親一也而有所謂養口體養志口體雖是粗然粗中亦有精養志雖是精然精中更有粗須是表裏精粗無不到方為格物○又曰具衆理是全體應萬事是大用○王氏曰上數條是推開去用工此兩條是收歸來用工皆隨人偏處教他○通曰前數條所引凡物各自有表裏精粗此兩條葢謂徒知泛然觀萬物之理而不知反諸吾身者之尤切則又自是格其表而不能格其裏格其粗而不能格其精也○右程子之説凡十二條皆是格致功夫補傳一一取諸此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好惡上字皆去聲謙讀若慊苦刼反
  誠其意者自修之首也語録誠意者行之始○饒氏曰六經中只説誠無誠意字誠意正心修身不是三事顔子問仁夫子告以非禮勿視聽言動緊要在四箇勿字上仁屬心視聽言動屬身勿與不勿屬意若能勿時則身之視聽言動便合禮而心之仁即存以此見心之正不正身之修不修只在意之誠不誠所以中庸孟子只説誠身便貫了誠意正心修身此章雖專釋誠意而所以正心修身之要實在於此故下二章第言心不正身不修之害而不言所以治病之方以具於此章故也○通曰大學條目有八僅作六傳格物致知爾者實是一事故統作一傳自正心以下五者功夫次第相接故統作四傳惟誠意獨作一傳然章句謂誠意者自修之首亦已兼正心修身而言矣章末曰潤身曰心廣提出身與心二字意可見矣毋者禁止之辭自欺云者知為善以去惡而心之所發有未實也語錄自欺謂心之所發不知不覺地陷於自欺非是陰有心於為惡而詐於為善以自欺也如有九分義理雜了一分私意九分好善惡惡一分不好不惡便是自欺到得厭然揜著之時又其甚者○十分為善有一分不好底意潛發於其間這箇却是實前面善意却是虛矣如見孺子八井救之是好意其問有些要譽底意以雜之前面好底都成虛了○方氏曰問自欺是陽善陰惡否曰此則欺之甚者自欺只在隠㣲之間吾心非不欲為善去惡而别有一心在裏抝之不使之表裏如一是以惡惡不實為善不勇凡外是而中非或始勤而終怠或有所為而為之或九分為善尚有一分苟且之心皆不實而自欺也豈待陽為善陰為惡而後謂之自欺邪欺人乃欺之甚者到欺人惡己大○永嘉陳氏曰才萌欺心便落小人旋渦中可畏之甚○通曰毋自欺三字是釋誠意二字自字與意字相應欺字與誠字相反謙快也足也語錄自謙之謙大意與孟子行有不慊相類孟子訓滿足意多大學訓快意多○此之謂自慊謂好好色惡惡臭只此便是慊是合下好惡時便要自慊了非是做得善了方能自慊也自慊正與自欺相對○所謂誠其意便是要毋自欺非是誠其意了方能不自欺也所謂不自欺而自慊者只是要自快足我之志願不是要為他人也誠與不誠自慊與自欺只爭毫髮之間爾又曰自慊則一自欺則二○真氏曰自謙是為己言己之所以為善者乃是我合當如此若不為善則此心自不快足自不能安非是為他人而為善也自欺是為人本無實意為善但外面假借以欺人欲人稱好而已殊不知人心之靈昭如日月何可欺也只是自欺而已○通曰君子小人之所以分只在自欺與自慊上兩自字與自修之自相應自欺者誠之反自修者不可如此自慊者誠之充自修者必欲如此獨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之地也饒氏曰獨字不是專指暗室屋漏處故程子於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處言慎獨亦不是專指念慮初萌時故程子於洒掃應對時言慎獨葢出門使民洒掃應對事也所以主此事者意也事形於外固衆人之所共見意存其中則己之所獨知故謂之獨意與事相為終始意之萌事之始也意之盡事之終也自始至終皆當致謹豈特慎之於念慮方萌之時而已哉中庸云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正此之謂也○通曰此獨字便是自字便是意字所以中庸論誠首尾言慎獨此章論誠意亦兩言慎獨言欲自修者知為善以去其惡則當實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惡惡則如惡惡臭好善則如好好色皆務決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於己不可徒苟且以徇外而為人也通曰章句曰不可苟且徇外而為人葢知善之當為而為善有未盡曰且如此知惡之當去而為惡猶未忘曰吾且為之才萌且之一字便是自欺便不是誠然其實與不實葢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已獨知之者故必謹之於此以審其幾焉語錄幾者動之㣲是欲動未動之間便有善惡便須就這處理㑹若到發出處更怎生奈何得○方氏曰問幾是已發未發曰説幾時便不是未發㡬正是那欲發未發時當於此省察之以致其慎使教自慊莫教自欺○饒氏曰此章用功之要只在慎獨於顯然處致謹未必果出於誠若能於獨處致謹方是誠意○通曰愚按章句此章屢改視初本大異葢朱子獲麟之筆也中庸釋慎獨曰迹雖未形而幾則已動於此則初本曰慊與不慊其幾甚㣲末乃改之曰必慎之於此以審其幾焉其於幾字獨不改者周子通書言誠必言幾況意者吾心動而未形之幾審其幾即所以誠其意幾之不審其意即墮於自欺而不自慊矣
  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閒音閑厭鄭氏讀為黶閒居獨處也厭然消沮閉藏之貌此言小人陰為不善而陽欲揜之則是非不知善之當為與惡之當去也但不能實用其力以至此耳然欲揜其惡而卒不可揜欲詐為善而卒不可詐則亦何益之有哉語錄小人閒居為不善是誠心為不善也揜其不善而著其善是為善不誠也○今人當獨處時此心非是不誠只是不奈他何今人在靜處非是此心要馳騖但把他不住此已是兩般意思至如見君子而後厭然詐善時已是第二畨罪過了○此一段便是自欺底只反説閒居為不善便是惡惡不如惡惡臭見君子而後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便是好善不如好好色若只如此看此一篇之義貼實平易坦然無許多屈曲○饒氏曰人之視已如見其肺肝然是即其厭然處見之厭然與心廣體胖為對厭然是小人為惡之驗心廣體胖是君子為善之驗又曰誠於中形於外此誠字是兼善惡説此君子所以重以為戒而必謹其獨也語錄上云必慎其獨者欲其自慊也下云必慎其獨者防其自欺也○金氏曰前慎獨專言所念之獨後慎獨兼言所處之獨○盧氏曰上節言慎獨以實於為善去惡者而言此節再言慎獨以善之不可詐惡之不可揜者而言讀上節固當直下承當讀此節尤當痛自警省○通曰前章説致知格物未便分君子小人此章分别君子小人甚嚴葢誠意者善惡之闗過得此闗方是君子過不得此闗猶是小人傳末章長國家而務財用之小人即此閒居為不善之小人也意稍不誠已害自家心術他日用之為天下國家害也必矣章句前段説君子則曰實用其力以禁止其自欺此段説小人則曰不能實用其力以至此細玩實用其力四字只是釋毋之一字毋者禁止之辭他人如何能禁止自家心者我之心須我禁止始得畏屋漏如畏官庭出門閾如嚴賓師念頭起處人所不知便如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庶乎可不陷於小人爾一毋字三必字皆是實用其力纔説且之一字便是不能實用其力
  曽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
  引此以明上文之意言雖幽獨之中而其善惡之不可揜如此可畏之甚也語錄人雖不知而我已自知自是甚可惶恐了其與十目所視十手所指何異○此是承上文人之視已如見其肺肝底意不可道是人不知人曉然共見如此○盧氏曰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之地即十目十手之地故為善於獨者不求人知而人自知之為不善於獨者惟恐人知而人舉知之曽子所以戰戰兢兢直至啓手足而後已者此也孔門相傳之心法在乎此大學之書所以作也○通曰子思中庸所謂莫見乎隠莫顯乎㣲葢本諸此上文獨字即是隠㣲此所謂十目十手即是莫見莫顯
  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胖步丹反胖安舒也言富則能潤屋矣德則能潤身矣故心無愧怍則廣大寛平而體常舒泰德之潤身者然也葢善之實於中而形於外者如此故又言此以結之語錄心本是潤大㡳物事只是因愧怍了便卑狹所以體不能得舒○問心廣體胖只是樂伊川云這裏着樂字不得如何曰是不勝其樂○伊川問和靖近日看大學工夫如何和靖曰只看得心廣體胖處意思好伊川曰如何見得好但長吟心廣體胖一句而已看他一似瞞人然和靖不是瞞人底人○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言小人閒居為不善其不善形於外者不可揜如此德潤身心廣體胖言君子慎獨其善之形於外者效驗如此○毋自欺是誠意自慊是意誠小人閒居以下是形容自欺之情狀心廣體胖是形容自慊之效驗○方氏曰上言小人之誠中形外此言君子之誠中形外○金氏曰小人閒居為不善至其嚴乎自欺敗露之可畏德潤身心廣體胖自慊快足之可樂○龍泉葉氏曰富潤屋德潤身由毫末之㣲積而至於不可揜之效潤字當細玩○饒氏曰心不正何以能廣身不修何以能胖心廣體胖即是心正身修之驗然而所以心廣體胖只在於誠其意以此見誠意正心為修身之要○又曰此章乃大學一篇緊要處傳者於此章説得極痛切始言慎獨誠意之方也中言小人不慎獨所以為戒也終言誠意之效又所以為勸也○通曰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是譬喻誠意富潤屋是譬喻意誠之驗心廣體胖心非驟然而廣也富潤德潤潤由於積亦非驟然而潤也葢明德即是吾之本心明德自具全體大用本自廣大特為氣禀所拘物欲所蔽爾知既至則無一毫之不明而氣禀不得以拘之意既誠則無一息之不明而物欲不得以蔽之所以其心之廣者固存也張子曰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心本無外須臾之頃毫髮之㣲少有間斷便是有外便是不廣愚嘗謂孟子説浩氣處與此章意合不自欺則自反而縮自欺則自反而不縮厭然即是氣餒心廣體胖即是浩然之氣
  右傳之六章釋誠意
  經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誠葢心體之明有所未盡則其所發必有不能實用其力而苟焉以自欺者然或已明而不謹乎此則其所明又非已有而無以為進德之基故此章之指必承上章而通考之然後有以見其用力之始終其序不可亂而功不可闕如此云語錄自古無放心底聖賢惟聖罔念作狂一毫少不謹懼則固已墮於意欲之私矣此聖人之教人徹上徹下不出一敬字也葢知至而後意誠則知至之後意已誠矣猶恐隠㣲之間有所不實又必提掇而謹之使無毫髮妄馳則表裏隠顯無一不實而自快慊也○金氏曰大學諸章之傳首辭結語皆以序言自正心以上獨不以序言葢心身家國天下各是一節之事而致知誠意二者同為心上之事心統知意者也知者心之知意者心之發也若自致知而推其序以至誠意自誠意而推其序以至正心則是一心之中又自截作三節而心上工夫却自分成三次豈其理邪聖賢於此皆以序言於經而獨不以序言於傳葢經言工夫次第之大綱而傳明工夫端緒之一致經傳固互相發也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忿弗粉反懥敕值反好樂並去聲
  程子曰身有之身當作心○忿懥怒也饒氏曰忿者怒之甚懥者怒之留葢是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無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則欲動情勝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語錄四者人不能無只是不要他留滯而不去只要從無處發出則此心便虛不可先有在心下如謂有所則是被他為主於内心反為他動也○金氏曰傳文一則曰有所二則曰有所即有所之辭則是心之所主者在此其失也固矣忿而曰忿懥懼而曰恐懼好而曰好樂憂而曰憂患即其重叠之辭則是情之所勝者至此其滯也深矣夫以心於此而失之固情勝至此而滯之深則此心能得其正乎○真氏曰或問大學不要先有恐懼中庸却要恐懼何也曰中庸只是未形之時常常持敬令心不昬昧而已大學之恐懼却是俗語恐怖之類自與中庸有異○通曰心之體無不正所謂正心者正其心之用爾在正其心此正字是説直内之功夫葢謂心之用或有不正不可不敬以直之也不得其正此正字是説直内之本體葢謂心之本體無不正而人自失之也曰正其曰其正自分體用心體本如太虚或景星慶雲或烈風雷雨而太虚自若人之一心寧無喜怒憂懼然可怒則怒怒過不留可喜則喜喜已而休喜怒憂懼皆在物而不在我我雖日與物接而不物於物此所以能全其本體之虚或疑中庸首章先存養而後言省察末章先省察而後言存養大學誠意言省察獨欠存養殊不知此章正自有存養功夫喜怒哀懼之未發也不可先有期待之心其將發也不可一有偏繫之心其已發也不可猶有留滯之心事之方來念之方萌是省察時節前念已過後事未來又是存養時節存養者存此心本體之正省察者惟恐此心之用或失之不正也宜仔細看章句三察字并四存字
  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
  心有不存則無以檢其身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然後此心常存而身無不修也語錄心若不存一身便無所主宰常炯炯在此則四體不待羈束而自入規矩○敬是常要此心在這裏直是直上直下無纎毫委曲○饒氏曰此因上言心之不得其正而以心不在明心不正之害言心者身之所主心之所向不在於是則目雖視之而不見其色耳雖聽之而不聞其聲口雖食之而不知其味以此觀之心之所發苟失其正亦何以為檢身之本而使視聽言動之各當其則哉此修身之所以在正其心也○方氏曰上一節説有心者之病此一節説無心者之病上一節説心不可有所主此一節説心不可以無所主不可有者私主也不可無者存主也心在則羣妄自然退聽心若不存一身便無所主宰然則中虛而有主宰者正心之藥方也○通曰心不在只是不敬故章句提出敬之一字然獨於正心章言之者知者心之知覺非敬無以為致知之要意者心之萌動非敬無以為誠意之方意既誠矣又密察此心之存否而敬以直之由是而修己安人安百姓孰有不本於此心之敬者朱子曰敬者聖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者也故於此深致意焉
  此謂修身在正其心
  右傳之七章釋正心修身
  此亦承上章以起下章葢意誠則真無惡而實有善矣所以能存是心以檢其身然或但知誠意而不能密察此心之存否則又無以直内而修身也語錄誠意時節正是分辨善惡最緊要着力所以重複説必慎其獨若打得這闗過已是煞好了到正心又怕於好上㑹偏去如水相似那時節已是淘去了濁十分清了又怕於清裏面有波浪動蕩處○若是意未誠時只是一箇虛偽無實之人更問甚心之正與不正惟是意已誠實然後方可見得忿懥恐懼好樂憂患有偏重處便隨而正之也○何氏曰大學誠意工夫最大到正心章不過説平時存養工夫爾○通曰或問誠意則心之所發已無不實又何假於正心之功曰意欲實而心本虛實其意則好惡不差於方發之初虛其心則喜怒不留於已發之後
  自此以下並以舊文為正
  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辟讀為僻惡而之惡敖好並去聲鮮上聲
  人謂衆人通曰本章有二人字章句曰衆人又曰常人讀者便當警省衆人常人情之所向必有所偏吾之身可以衆人常人之身自待乎之猶於也辟猶偏也語錄古註辟音譬似窒礙不通之其所敖惰而辟焉非美事如何譬得故今只是僻字便通況此篇自有僻字辟則為天下僇是也○金氏曰上章四者之病皆曰有所是於心上失之也此章五者之僻皆曰之其是向事上失之也○通曰此一辟字舊皆讀作譬字平天下章絜字舊皆讀作挈字姑舉此二字言之不有章句可乎五者在人本有當然之則然常人之情惟其所向而不加察焉則必陷於一偏而身不修矣語錄所親愛莫如父母有當幾諫處豈可以親愛而忘正救所畏敬莫如君父至於所當直言正諫豈可專持畏敬而不敢言○曰正心章既説忿懥四者而修身章又説之其親愛之類是如何曰忿懥等是心與物接時事親愛等是身與物接時事○熊氏曰親愛畏敬哀矜指所愛之人而言有此三等賤惡敖惰指所惡之人而言有此二等偏於愛則不知其人之惡偏於惡則不知其人之善○饒氏曰此只是説尋常人有此病痛似不必將敖惰做合當有底○七章釋正心不言其所以正之之道八章釋修身不言其所以修之之方章句於七章以密察言八章以加審言即慎獨之謂也有所忿懥好樂而能密察是慎獨以正其心也之其所親愛賤惡而能加審是慎獨以修其身也○王氏曰前章是自外而來動於中而不察則與之俱往此章是自此之彼徇於所向而不審則有所偏○通曰誠意章分君子小人是一正一反説到正心修身章終始皆是反説修身章示戒尤嚴或疑敖惰所不當有殊不知本文人字非為君子言為衆人而言也衆人中固自有偏於敖惰之人如下文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苖之碩亦泛言衆人多是溺愛貪得之人也兩人字示戒深矣
  故諺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諺音彦碩叶韻時若反
  諺俗語也溺愛者不明貪得者無厭是則偏之為害而家之所以不齊也盧氏曰前節言身此節言家子之惡苖之碩皆就家而言○通曰心與物接惟怒最易發而難制所以前章以忿懥先之身與事接惟愛最易偏故此章以親愛先之至引諺曰只是説愛之偏處人情所易偏者愛為尤甚況閨門之内義不勝恩情愛比昵之私尤所難克身所以不修家所以不齊者其深病皆在此
  此謂身不修不可以齊其家
  錢氏曰論齊家在修身却只説身之所以不修處立辭嚴密極宜細玩且於齊家利害愈更深切上章四箇有所字此章五箇辟字其實皆心之病但上四者止是自身裏事此六者却施於人即處家之道也○通曰凡傳結語多用經文正結惟此與經文本亂而末治者否矣皆是反結葢才言身不修便見得前面知不至意不誠心不正言不可以齊其家則見後面不可以治國平天下矣修身是明明德功夫成就處齊家是新民開端處於此深寓警戒之意
  右傳之八章釋修身齊家
  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衆也弟去聲長上聲
  身修則家可教矣孝弟慈所以修身而教於家者也然而國之所以事君事長使衆之道不外乎此此所以家齊於上而教成於下也語錄孝弟慈皆是我家裏做成了天下人看着自然如此不是我推之於國○新安吳氏曰傳只言治國在齊其家之意章句併修身言之推本之論也孝弟慈體之身則為修其身行之家則為齊其家推之國則為治其國天理人倫一以貫之而已況家有父猶國有君家有兄猶國有長家有幼猶國有衆分雖殊理一也○通曰自修以上皆是學之事到齊家治國方是教之事所以此章首拈出教之一字然其所以為教者又只從身上説來孝弟慈所以修身而教於家者也四端萬善皆修身之教何獨舉孝弟慈言之葢從齊家上説一家之中有父母焉故曰孝有長上焉故曰弟下有子弟僕𨽻之類故曰慈事君事長使衆方從治國上説
  康誥曰如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未有學養子而后嫁者也中去聲
  此引書而釋之又明立教之本不假强為在識其端而推廣之耳語錄如保赤子只是説慈者所以使衆一句保赤子慈於家也如保赤子慈於國也保赤子是慈如保赤子是使衆這箇慈是人人自然有底慈於家便能慈於國○孝弟雖人所同有然守而不失者亦鮮惟保赤子一事罕有失之者故聖賢於此特發明夫人之易曉者以示訓正與孟子言見孺子入井之意同○心誠求之者求赤子之所欲也於民亦當求之有不能自達者此是推其慈幼之心以使衆也○此且只説動化為本未説到推上後方全是説推○北山陳氏曰長民者往往不能得下之情葢亦視之不切於己不若慈母之心耳赤子雖有所欲不能以自言然慈母獨得其所欲縱不中亦不逺此無他愛出於誠彼己不隔以心求之不待學而後能也○金氏曰此段章句舊本云此言慈幼之心非由外得推以使衆亦猶是也於本文自分明其後文公又謂此節只説動化未説推於是本章首教字三者俱作教説不作推説改此注云立教之本不假强為在識其端而推廣之耳則反成難曉而終不免一推字今依改注細考之立教之本説孝弟慈不假强為説末有學養子而後嫁在識其端而推廣之説心誠求之○通曰孝弟與慈皆人心之天獨言慈而不言孝弟者世教衰孝弟或有失其天者獨母之保赤子其慈之天未嘗失也大要只在心誠求之一句上母之慈出於誠而子弟之孝弟反未必皆誠故也故舉其慈之出於天者是可以觸其孝弟之天矣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僨音奮
  一人謂君也機發動所由也僨覆敗也此言教成於國之效金氏曰一言僨事一人定國此古語也故以此謂二字起之定國謂之一人固緫其一身而論僨事謂之一言則不過片言之間善惡功效之難易尤為可懼也已○饒氏曰仁讓是本上文孝弟而言仁屬孝讓屬弟貪戾是本上文慈而言貪戾者慈之反也上言孝弟慈是説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底道理此言仁讓貪戾是說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底效驗○通曰此一機字見得動化在此不在彼有家國天下者毎患知政不知化故此言仁讓必一家如此而後一國如此不仁不讓纔一人如此而一國即如此下文言仁與暴一人之身如此而天下皆如此皆是説動化之機其感應如此也但自身而家有感必有應是為化之端自家而國而天下所應復為感是為化之大
  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是故君子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好去聲
  此又承上文一人定國而言有善於己然後可以責人之善無惡於己然後可以正人之惡方氏曰此章是如治己之心以治人之恕絜矩章是如愛己之心以愛人之恕皆推己以及人所謂恕也不如是則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矣喻曉也語錄尋常人若有諸己又何必求諸人無諸己又何必非諸人如孔子説躬自厚而薄責於人攻其惡無攻人之惡至於大學之説是有天下國家者勢不可以不責他大抵治國禁人為惡勸人為善便是求諸人非諸人然又須自家有諸己然後可以求人之善無諸己然後可以非人之惡○金氏曰治國者必有法制號令而法制號令無非禁民為非律民以善雖桀紂之世亦所必有但其所好則不若此故民從其所好不從其所令所以治國者在反求諸己此乃政令之本○饒氏曰將欲責人為善必先自有善於己將欲禁人為惡必先自無惡於己推己以及人所謂恕也如其無善於己而欲責人之善有惡於己而欲禁人之惡則是無己可推而欲及人也故曰所藏乎身不恕此章雖釋家齊國治然自一人貪戾以下皆歸重於人主之身此乃極本窮原之論○治國平天下兩章皆説恕此章言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無諸己而後非諸人是要人於修己上下功夫下章言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是要人於及人上下功夫兩章互相發明○金氏曰所藏乎身不恕一句讀之有未瑩似乎以怒為藏於身者恕字之義是自身推出之謂非藏乎身之謂也葢藏乎身者自其盡己處言之恕者自其推己處言之所藏是指其有諸己無諸己者也恕是指其求諸人非諸人者也所藏乎身不恕謂所藏於己者未有可推以及人也未有可推以及人則所藏乎身者可知矣所藏乎身者未可推以及人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此段大意是發明推己及人之意然所謂堯舜帥天下以仁者以己及物也以己及物仁也所謂有諸己而求諸人無諸己而非諸人者推己及物也推己及物恕也至所謂桀紂率天下以暴而民從之者則亦以己及物者不仁者也所謂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者則非推己及物者不恕者也當以是觀之○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恕也所藏乎身不恕反上文也○王氏曰此以上只説家齊成教於國之效此下方説到推字章句然後可三字是審其所推而自反張子所謂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是也○通曰天下未嘗有無忠之恕忠是在内底恕是推出在外底此一恕字人皆知其以推己之恕言不知藏乎身三字已帶盡己之忠言也此章有無二字必自誠意章説來可見天下未嘗有無忠之恕況上文心誠求之即是誠意之誠非有二也誠意者如惡惡臭如好好色皆務決去而求必得之求必得之則有諸己矣務決去之則無諸己矣
  故治國在齊其家
  通結上文
  詩云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冝其家人冝人而后可以教國人天平聲蓁音臻
  詩周南桃夭之篇夭夭少好貌蓁蓁美盛貌興也之子猶言是子此指女子之嫁者而言也婦人謂嫁曰歸冝猶善也
  詩云冝兄冝弟冝兄冝弟而后可以教國人
  詩小雅蓼蕭篇
  詩云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
  詩曹風鳲鳩篇忒差也
  此謂治國在齊其家
  此三引詩皆以詠歎上文之事而又結之如此其味深長最冝潛玩北山陳氏曰古之人凡辭有盡而意無窮者多援詩以吟詠其餘意○金氏曰三引詩見父子兄弟夫婦最齊家之大端然其首引桃夭宜家之詩繼引蓼蕭冝兄冝弟之詞何也天下之未易化者婦人而人情之毎易失者兄弟齊家者而至於使之子之宜家兄弟之相宜則家無不齊者矣宜乎其儀不忒而足以正是四國也○自修身而齊家自齊家而治國自治國而平天下有二道焉一是化一是推化者自身教而動化也推者推此道而擴充之也故此一章並含兩意自章首至成於國一節是化三所以是推如保赤子繼慈者使衆而言一節是推一家仁以下一節是化帥天下一節是化有諸己一節繼所令反其所好而言是推三引詩是化惟化則可推惟推則皆化非化則推不行非推則化不周○通曰子思中庸引詩明行逺自邇之意必先妻子好合而後兄弟既翕此引三詩首以婦人之宜其家人者而繼之以宜其兄弟葢家人離必起於婦人非刑于寡妻者未易至于兄弟亦未易御于家邦也其示人以治國之在齊其家也益嚴矣
  右傳之九章釋齊家治國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長上聲弟去聲倍與背同絜胡結反
  老老所謂老吾老也興謂有所感發而興起也孤者幼而無父之稱絜度待洛反下同也矩所以為方也言此三者上行下效㨗於影響所謂家齊而國治也亦可以見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獲矣是以君子必當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間各得分願則上下四旁均齊方正而天下平矣語錄上之人老老長長恤孤則下之人興孝興弟不倍此是説上行下效到絜矩處是就政事上言若但興起其善心而不有以使之得遂其心則雖能興起終亦徒然○民之感化如此可見天下之人心都一般君子既知人都有這様心所以有絜矩之道要得人皆盡其心○不有一夫之不獲者無一夫之不得此理也只是我能如此而他人不能如此則是不平矣 絜矩之説不在前數章却在治國平天下之後到此是接次成了方用得○絜矩非是外面别有箇道理只便是前面正心修身推而措之又不是其他機巧變詐權謀之説金氏曰首三句是化絜矩是推既有以化之而興其孝弟不倍之心必有以推之而遂其孝弟不倍之願○推之者莫大於從其所好勿施所惡所好在因其利所惡在奪其利○饒氏曰矩非方也乃所以為方之具也匠人將欲為方必先度之以矩君子之欲平天下者果以何物為矩而度之哉亦推此心而已○盧氏曰矩猶則也明德至善吾心本然之則也以此齊家絜矩於家也以此治國絜矩於國也以此平天下絜矩於天下也絜矩之道即明明德於天下之道也○熊氏曰老老長長恤孤即上章孝弟慈三者申言之以家齊而言也興孝興弟不倍以國治而言也有絜矩之道方是就平天下説治國主教化而言故但及觀感興起之事平天下主政事而言則必有所以治之之道方能使均一也○通曰此章當分為八節右第一節言所以有絜矩之道夫子十五志學即此所謂大學志學以下分知行到末節方言不踰矩是生知安行之極致格物而下亦分知行到末章方言絜矩是致知力行之極功矩者何人心天理當然之則也所謂明德是也吾心自有此天則聖人隨吾心之所欲自不踰乎此則故曰不踰矩人心同有此天則學者即吾心之所欲以為施於人之則故曰絜矩乍看不踰矩矩字似説得精絜矩矩字似説得粗要之只是一箇矩字但不踰矩之矩渾然在吾方寸中是矩之體是大德之敦化絜矩之矩於人已交接之際見之是矩之用是小德之川流規矩皆法度之器此獨曰矩者規圓矩方圓者動而方者止不踰矩即是明德之止至善絜矩即是新民之止至善
  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此之謂絜矩之道惡先並去聲
  此覆解上文絜矩二字之義如不欲上之無禮於我則必以此度下之心而亦不敢以此無禮使之不欲下之不忠於我則必以此度上之心而亦不敢以此不忠事之至於前後左右無不皆然則身之所處上下四旁長短廣狹彼此如一而無不方矣彼同有是心而興起焉者又豈有一夫之不獲哉所操者約而所及者廣此平天下之要道也故章内之意皆自此而推之語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是兩摺説只以己對人若絜矩則上之人所以待己己又所以待人是三摺説如中庸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意思○非是言上下之分欲其均平葢事親事長當使之均平上下皆得行之○趙氏曰物格知至者能燭理而明絜矩之義意誠心正者能克己而盡絜矩之道○王氏曰所惡是就人身上切近説毋以方是推以度人○金氏曰六所惡己所不欲也六毋以勿施於人也此處當絜○饒氏曰以上下左右前後言則我當其中上之使我猶我之使下下之事我猶我之事上至於左右前後皆然故皆不當以所惡者及之然以上之使我者使下而不以事上以下之事我者事上而不以使下則上下之分殊矣以前之先我者先後而不以從前以後之從我者從前而不以先後則前後之分殊矣是理之一中又有分殊者存此所以異於墨氏之兼愛佛法之平等也○通曰右弟二節言此之謂絜矩之道上章舉孝弟慈言教化此章又舉上章所謂孝弟慈者言教化而又言政事言教化則我之孝弟慈便是人之孝弟慈之矩言政事則我欲孝欲弟欲慈或使天下之人不得皆遂其孝弟慈便是不能絜矩葢矩者此心而已只一矩字此心所操者約加一絜字此心所及者廣然又須看是以有此之謂六字人之心本無間於己是以有絜矩之道己之心能不間於人此之謂絜矩之道
  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樂音洛只音紙好惡並去聲下並同
  詩小雅南山有臺之篇只語助辭言能絜矩而以民心為己心則是愛民如子而民愛之如父母矣北山陳氏曰父母之於子其所好惡無有不知者體氣同也至於民之好惡其君常有所不知無他制於形體之異耳能絜矩則能以民之心為心而可以父母斯民而民亦父母之矣
  詩云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僇矣節讀為截辟讀為僻僇與戮同
  詩小雅節南山之篇節截然高大貌師尹周太師尹氏也具俱也辟偏也言在上者人所瞻仰不可不謹若不能絜矩而好惡徇於一己之偏則身弑國亡為天下之大戮矣
  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儀監于殷峻命不易道得衆則得國失衆則失國喪去聲儀詩作冝峻詩作駿易去聲
  詩文王篇師衆也配對也配上帝言其為天下君而對乎上帝也監視也峻大也不易言難保也道言也引詩而言此以結上文兩節之意有天下者能存此心而不失則所以絜矩而與民同欲者自不能已矣饒氏曰未喪師則克配上帝是得衆則得國能絜矩而為民父母者也喪師則不能配上帝是失衆則失國不能絜矩而辟則為天下僇者也○通曰右第三節就好惡言絜矩葢好惡二字已見誠意修身二章特誠意是好惡其在已者修身章推之以好惡其在人者此章又推之以好惡天下之人者也誠意章主慎獨其為好惡也一誠無偽此章主絜矩其為好惡也一公無私修身章是言不能慎獨則好惡之辟不足以齊其家此章是言不能絜矩則好惡之辟不足以平天下所謂血脉貫通者又於此見之不可不詳味也慎獨是敬以直内絜矩是義以方外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
  先慎乎德承上文不可不謹而言德即所謂明德有人謂得衆有土謂得國有國則不患無財用矣語錄為國絜矩之大者又在於財用所以後面只管説財○定宇陳氏曰揭明德訓此德字見明明德為一書之綱領此章言財用始此財用之有本於慎德而有之非私有也
  德者本也財者末也
  本上文而言
  外本内末爭民施奪
  人君以德為外以財為内則是爭鬭其民而施之以刼奪之教也葢財者人之所同欲不能絜矩而欲專之則民亦起而爭奪矣語錄民本不是要刼奪惟上之人以德為外而急於貨財暴征横斂民便效尤相攘相奪則是上教得他如此
  是故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
  外本内末故財聚爭民施奪故民散反是則有德而有人矣
  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悖布内反
  悖逆也此以言之出入明貨之出入也自先慎乎德以下至此又因財貨以明能絜矩與不能者之得失也新安呉氏曰慎德而有人有土與財散民聚能絜矩者之得也内末而爭民施奪與財聚民散悖入悖出不能絜矩者之失也
  康誥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道言也因上文引文王詩之意而申言之其丁寧反覆之意益深切矣饒氏曰此得失字串前得失字以德為本則善善則得衆而得國矣以財為本則不善不善則失衆而失國矣○通曰右第四節就財用言絜矩好惡不能絜矩任己自私不可以平天下財用不能絜矩瘠民自肥亦不可以平天下故曰辟曰僇形容好惡不絜矩之失此曰爭曰奪曰悖形容財用不絜矩之失鄭氏訓悖字以為君有逆命則民有逆辭上貪於利則下人侵畔朱子以為深得其㫖嗚呼民何嘗爭何嘗奪爭其民而教之刼奪者誰歟下人何嘗敢自侵畔所以使之侵畔者誰歟平天下者不可不深自警省也
  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寳惟善以為寳
  楚書楚語言不寳金玉而寳善人也鄭氏曰楚書楚昭王時書也言以善人為寳時謂觀射父昭奚恤也
  舅犯曰亡人無以為寳仁親以為寳
  舅犯晉文公舅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時為公子出亡在外也仁愛也事見檀弓鄭氏曰文公時避驪姬之讒亡在翟而獻公薨秦穆公使子顯因勸之復國舅犯為之對此辭也○四明李氏曰楚為春秋所惡舅犯特伯主之佐耳大學參稽格言以垂訓萬世乃於此乎取何歟葢天下之善無窮君子之取善亦無窮猶書紀帝王而繼之以秦誓故下文及之此兩節又明不外本而内末之意盧氏曰不以金玉為寳而以善人為寳不以得國為寳而以愛親之道為寳是能内本而外末者也○饒氏曰此就財上説來却接用人説去葢天下惟理財用人二事最大○通曰右第五節當連上文善與不善㸔在我者惟善則得之在人者亦當惟善是寳兩寳字結上文財用惟善仁親又起下文之意葢第三節言好惡第四節言財用此兩節則兼財用好惡言也其條理之密如此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惡之人之彦聖而違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个古賀反書作介斷丁亂反媢音冐
  秦誓周書斷斷誠一之貌彦美士也聖通明也尚庶幾也媢忌也違拂戾也殆危也饒氏曰大臣得其人則能視人之有才有德如己之所有而利及其國家人民此皆絜矩而人所同好者也大臣非其人則有才者嫉之有德者違之而害及其國家人民此不能絜矩而人之所同惡者也○方氏曰問其如有容曰其疑辭也有甚物似他有容者言無可比他有容之大
  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迸讀為屏古字通用
  迸猶逐也言有此媢嫉之人妨賢而病國則仁人必深惡而痛絶之以其至公無私故能得好惡之正如此也盧氏曰承上節下一截而言痛絶媢嫉者謂能惡人可也謂能愛人何也去小人而不能絶之則雖進君子而不能安之去小人固所以進君子絶小人乃所以安君子吾之威在媢嫉之人吾之恩在天下後世矣
  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過也逺去聲
  命鄭氏云當作慢程子云當作怠未詳孰是若此者知所愛惡矣而未能盡愛惡之道葢君子而未仁者也語錄先是早底意思○饒氏曰命不是將來做事○定宇陳氏曰舉不先未盡愛之道退不逺未盡惡之道上文能愛惡仁人也此不能盡愛惡之道所以為君子而未仁
  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菑古災字夫音扶
  拂逆也好善而惡惡人之性也至於拂人之性則不仁之甚者也自秦誓至此又皆以申言好惡公私之極以明上文所引南山有臺節南山之意語錄斷斷者是能絜矩媢嫉是不能絜矩仁人放流之是大能絜矩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是稍不能絜矩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大不能絜矩○通曰右第六節就用人言好惡有容之人於有德有才者好之是好民之所好而其有容也天下之所同好也媢嫉之人於有德冇才者沮之是惡民之所好而其媢嫉也亦天下之所同惡也仁人至公無私所以於此媢嫉者深惡而痛絶之慢與過雖知所好惡而未盡好惡之道君子而未仁者也好惡拂人之性則不仁之甚者也大學於此提出仁之一字而章句又以君子之未仁小人之不仁者言之葢絜矩是恕之事恕所以行仁故特以仁結之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
  君子以位言之道謂居其位而修己治人之術發已自盡為忠循物無違謂信驕者矜高泰者侈肆此因上所引文王康誥之意而言章内三言得失而語益加切葢至此而天理存亡之幾決矣語錄得衆失衆再言善不善已切矣終之以忠信驕泰分明是就心上説出得失之由以決之忠信乃天理之所以存驕泰乃天理之所以亡○饒氏曰此得失字又串前兩段得失字而言大道乃絜矩之道即上文所謂善也由上文觀之固知得衆則得國而又知善則得之矣然所以得此善者又必有其故亦曰忠信則得善之道驕泰則失善之道也忠信即是誠意驕泰乃忠信之反也以此觀之可見誠意不特為正心修身之要而又為治國平天下之要○通曰右第七節不分言好惡與財用之絜矩但言君子有大道此道字即章首所謂絜矩之道也忠信以得之者在己有矩之心而發己自盡則為忠在物有矩之理而循物無違則為信驕泰以失之者驕者矜高不肯下同乎民之好惡非絜矩之道也泰者侈肆必至於横斂乎民之財用非絜矩之道也忠信是真實之心道以此得驕泰是虚浮之氣道以此失前兩言得失人心天命存亡之幾也此言得失吾心天理存亡之幾也章句此一幾字當與誠意章幾字通看
  生財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恒胡登反
  吕氏曰國無遊民則生者衆矣朝無幸位則食者寡矣不奪農時則為之疾矣量入為出則用之舒矣愚按此因有土有財而言以明足國之道在乎務本而節用非必外本内末而後財可聚也自此以至終篇皆一意也饒氏曰前説財者末也更不説財到此又提起説謂財雖是末亦是重事若要生財亦自有箇大道四者不可舉一廢一這便是生財之正路外此皆邪徑也○金氏曰天地間自有無窮之利有國家者亦本有無窮之財但勤者得之怠者失之儉者裕之奢者耗之故傳之四語萬世理財之大法○定宇陳氏曰務本謂生衆為疾所以開財之源節用謂食寡用舒所以節財之流疾速舒緩也
  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
  發猶起也仁者散財以得民不仁者亡身以殖貨語錄仁者以財發身不是特地散財以取名只是不私其有則人自歸之是言散財之效如此○饒氏曰財散則民聚此以財發身也財聚則民散此以身發財也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
  上好仁以愛其下則下好義以忠其上所以事必有終而府庫之財無悖出之患也語錄上仁下義只是一箇道理在上便喚做仁在下便喚做義在父便謂之慈在子便謂之孝只如孝慈則忠一般○方氏曰問如何上仁而下便義曰只是一理在上謂之仁在下謂之義在父謂之慈在子謂之孝
  孟獻子曰畜馬乗不察於雞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乗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畜許六反乗斂並去聲
  孟獻子魯之賢大夫仲孫蔑也畜馬乗士初試為大夫者也伐冰之家卿大夫以上喪祭用冰者也百乗之家有采地者也君子寧亡己之財而不忍傷民之力故寧有盜臣而不畜聚斂之臣此謂以下釋獻子之言也語錄如食祿之家又畜牛羊却是與民爭利便是不絜矩所以道以義為利者義以方外也○孔氏曰按書傳士飾車駢馬詩云四牡騑騑大夫以上乃得乗四馬今下云伐冰之家是卿大夫今别云畜馬乗不察雞豚故知士初試為大夫者也左昭四年大夫命婦喪浴用冰喪大記云士不用冰故知卿大夫也士若恩賜亦得用之但非其常故士喪禮賜冰則夷槃可也○饒氏曰此段大意在百乗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見用人與理財相闗○盧氏曰國不以利葢古語引之以證獻子之言也獻子嘗師子思能知義利之分故能知絜矩之道也
  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菑害並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長上聲
  彼為善之此句上下疑有闕文誤字○自由也言由小人導之也此一節深明以利為利之害而重言以結之其丁寧之意切矣真氏曰大學所謂利專指財利而言伊川先生云利不獨財利凡有一毫自便之心即是利此論尤有補於心術之㣲至南軒先生又謂無為而為之皆義也有為而為之則利也其言愈精且㣲然必先以不貪財利為根脚基址方可說上兩節如貧而無諂富而無驕方能漸至樂與好禮之地循序用力自粗至精方可純乎天理也○熊氏曰指用人而言又緫結以務財用必自小人始而深致嚴於義利之辨用君子則自有義中之利用小人則利未得而害己隨之此章雖以用財用人分為二節其實能用人則能理財不過一道而已○金氏曰國天下之國家天下之家也君之者長之而已固非其所得私也況可專其利以自私乎○彼為善之上下必有闕文當作彼為不善之小人與下文雖有善者正相對○通曰誠意章曰小人閒居為不善故此章曰彼為不善之小人前後正相應葢掩其不善而著其善平日已害自家心術所以用之必為天下國家之害也○右第八節生財大道亦即絜矩之道能使天下之人皆務本而上之人自不節用非絜矩矣第六節言仁人此節言仁者皆因絜矩而言也絜矩為恕之事恕為仁之方好惡不能恕安得如仁人能愛人能惡人財用不能恕安能如仁者以財發身末又舉獻子之言者用人亦當取其絜矩也於好惡不能絜矩者媢嫉之人也於財用不能絜矩者聚斂之臣也皆小人不仁之甚者也故曰菑必逮夫身曰菑害並至皆指其不能絜矩之禍言之為戒深矣義利之辨大學之書以此終孟子之書以此始道學之傳有自來矣
  右傳之十章釋治國平天下
  此章之義務在與民同好惡而不專其利皆推廣絜矩之義也能如是則親賢樂利各得其所而天下平矣
  凡傳十章前四章統論綱領指趣後六章細論條目功夫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第六章乃誠身之本在初學尤為當務之急讀者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也通曰明善誠身中庸言之孟子又言之其説元自大學致知誠意來章句之末舉此二者以見曽思孟之相授受又以戒學者當以此為先務不可以其近而忽之纔有忽心即是不敬朱子曰敬者聖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也欲學大學者可須臾毫釐之不敬哉





  大學通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中庸通>
  中庸朱子序
  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通曰道統之傳朱子獨於中庸言之何也朱子嘗曰聖人之道所以異乎老釋之徒者以其精粗隠㣲體用渾然莫非大中至正之矩而無偏倚過不及之差聖賢相傳只是一中字自堯舜以及三代之隆斯道如日中天魑魅無所容迹未聞有異端之説中庸可無作也至孔子時始曰攻乎異端然其説猶未敢盛行至子思時則有可憂者矣憂異端之得肆其説所以憂道學之不得其傳也葢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主氏曰道統二字未有人提出説得如此的確昌黎略及之亦是虛説而已其見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幾也語錄中只是箇恰好底道理允是真箇執得堯當時吿舜只一句舜已曉得所以不復更説舜吿禹又添三句説得又較仔細這三句是允執厥中以前事是舜毅禹做工夫處便是怕禹尚未曉得故恁地説○舜禹相傳只就這心上理㑹也只在日用動靜之間求之不是去虛空中討一箇物事來○只是一箇心有道理底人心即是道心○黄氏曰人指此身而言道指此理而言發於此身者喜怒哀樂是也發於此理者仁義禮智是也○勿齋程氏曰人生而靜氣未用事未有人與道之分但謂之心而已感物而動始有人心道心之分焉精一執中皆是動時工夫○通曰六經言道統之傳自虞書始不有論語表出堯曰允執厥中則後世孰知舜之三言所以明堯之一言哉論語執中字朱子無明釋至孟子湯執中始釋之曰守而不失意可見矣然畢竟謂之執者自後世論堯之聖不可以賢者之固執例論自堯之心推之則聖不自聖只此執字愈見堯之所以為聖爾況中無定形儻不言執人將視之如風如影無可捕詰矣然執之工夫只在精一上堯授舜曰允執厥中如夫子語曽子以一貫舜授禹必由精一而後執中是猶曽子吿門人必由忠恕而達於一貫也葢嘗論之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語錄所以覺者心之理能覺者氣之靈○陳氏曰人得天地之理為性得天地之氣為體理與氣合方成箇心有箇虛靈知覺便是身之所以為主宰處○勿齋程氏曰虛靈心之體知覺心之用○趙氏曰知是識其所當然覺是悟其所以然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語錄天生此民時已是命他以此性了形氣是口鼻耳目四肢之屬未可便謂之私欲但此數件事屬之自家便是私有底物不比道便公共○真氏曰私猶言我之所獨耳今人言私親私恩之類或問六經中曽有謂私非惡者否曰遂及我私言私其豵如此類以惡言之可乎○通曰須看生字與原字生是氣已用事時原是從大本上説就氣之中指其不雜乎氣者言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語錄只是這一箇心知覺從耳目上去便是人心知覺從義理上去便是道心○通曰前言虛靈知覺兼體用言此獨言知覺專以用言虛靈同知覺異須看所以兩字或生於形氣之私所以或從氣上知覺或原於性命之正所以或從理上知覺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㣲妙而難見耳語錄危未便是不好只是危險在欲墮未墮之間耳㣲者難明有時發見些子使自家見得有時又不見了○陳氏曰人心方是就此軀殻上平説未是不好底物但此心最臲卼不安易流於不好故謂之危如飢思食渴思飲此由形體而發人心也因而飲食未害也若窮口腹之欲便陷矣道心專是就義理上説但此心本無形狀至幽㣲而難見故謂之㣲如嘑爾蹴爾嗟來等食皆不肯食此由義理而發道心也若其嗟也可去其謝也可食則於理甚隠至為難知非賢哲莫能識之○通曰心一而已而曰人心道心心豈有二哉堯曰執中是已發之中故舜明執中之㫖亦只就心之發處言之本只是一箇心自形氣上發出則謂之人心自義理上發出則謂之道心朱子以前多便指人心為人欲殊不知氣以成形是之謂人理亦付焉是之謂道非人無以載此道故言道心必先言人心非道則其為人也不過血氣之軀爾故言人心必言道心如飲食男女人心也飲食男女之得其正即道心也故其發也㣲而不安而發之正者又㣲而難見實非有兩心也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語錄問上智何以更有人心曰人自有人心道心饑寒痛痒此人心也惻隠羞惡辭讓是非此道心也雖上智亦同○通曰上文曰形氣之私此但曰形葢氣在天而人得之以成形故言形不必言氣上文曰性命之正此但曰性葢命在天而人禀之以成性故言性不必言命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㣲者愈㣲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欲之私矣陳氏曰二者在方寸間本自不相紊亂○又曰二者無日無時不發見呈露非是判然為二物不相交涉只在人識别之○定宇陳氏曰危愈危流於惡㣲愈㣲幾於無○通曰人心未便是人欲到不知所以治之方説得人欲上文形氣之私與性命之正對言那私字未便是不好此曰人欲之私與天理之公對言此私字不好了精則察夫二者之閒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通曰此一間字朱子喫緊教人處孟子曰利與義之間其所謂閒者猶易剖析此所謂二者之閒方雜於寸非精以察之不可也本心之正即上文所謂原於性命之正朱子嘗曰中庸一書本只是隨時之中其所以有隨時之中者是縁有那未發之中在故於此論其發而為道心者亦必原其未發而為性命之正者蓋其本也真而静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此所謂性命之正也即吾本心之正也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於是其發也始有人心道心之異能一於道心是即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於斯無少閒斷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聴命焉語錄問人心可無否曰如何無得但以道心為主而人心毎聴道心之區處方可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静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文集不待擇於過不及之閒而自然無不中矣○陳氏曰如此則日用之閒無往而非中凡聲之所發便合律身之所行便合度凡由人心而出者莫非道心之流行○通曰人心本危能收斂入來則危者安道心本微能充拓出去則㣲者著然功夫惟在精一論語博文約禮大學致知誠意孟子知天事天中庸擇善同執皆是也以此見中如何執只精一便是執之工夫所以朱子於此亦不復釋執字也然朱子雖不以守字釋此執字却曰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於此下一守字最見得執中之功全在於惟一夫堯舜禹天下之大聖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寧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加於此哉陳氏曰此是大綱目處堯舜禹之所以傳受天下皆是此道理○通曰天下之理豈有加於此者中之一字聖聖相傳之道莫加於此也精一二字聖聖相傳之學莫加於此也自是以來聖聖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臯陶伊傅周召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之傳王氏曰三代道統兩句束定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往聖開來學其功反有賢於堯舜者孟子集註堯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萬世堯舜之道非得孔子則後世亦何所據哉○王氏曰世變日降道統在下故此以後敘孔門一𣲖道統○通曰未論六經之功有賢於堯舜只如此執中一語夫子不於論語之終發之孰知其為堯之言不於堯曰執中之後而繼之湯武誓師之意與其施於政事者又孰知夫堯舜之授受者此中而湯武之征伐者亦此中也哉姑即一節言之其功賢於堯舜可知矣然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顔氏曽氏之傳得其宗饒氏曰朱子大學中庸序文皆説曽氏之傳得其宗大學之宗在首章中庸之宗在惟精惟一允執厥中道以中庸為準的然却要明而誠之中庸是道明誠是學精即明一即誠○通曰夫子以前傳道統者皆得君師之位而斯道以行夫子以後傳道統者皆不得君師之位而斯道以明故明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者夫子六經之功而明夫子之道者曽子大學子思中庸之功也及曽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逺而異端起矣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於是推本堯舜以來相傳之意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為此書以詔後之學者葢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逺故其説之也詳通曰去聖逺而異端起此子思所深憂也既曰憂之深又曰慮之逺以為重復切謂前有千載不傳之緒故憂之也深後有異端似是而非故其慮之也逺言之也切道莫切於中學莫切於精一説之也詳則三十三章可謂詳矣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語錄性是心之道理○通曰性是心未發時此理具於此心道心是心發時此心合乎此理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語錄擇善即惟精固執即惟一○通曰擇善固執是論賢者之學精一是兼論聖賢之學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語錄時中是無過不及底中執中亦然○通曰執中二字堯言之時中二字至孔子始言之道不合乎中異端之道非堯舜之道中不合乎時子莫之執中非堯舜之執中世之相後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厯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藴奥未有若是其明且盡者也通曰提挈綱維舉其大者而小者不能遺開示藴奥闡其幽者而顯者不能外此八字得中庸一書之大槩矣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能推明是書以承先聖之統趙氏曰中庸深處多見於孟子如道性善原於天命之謂性也存心收放心致中也擴充其仁義之心致和也誠者天之道思誠者人之道一章其義悉本於中庸尤足以見淵源之所自及其没而遂失其傳焉則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閒而異端之説日新月盛以至於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語錄便是他那道理也有極相似處只是説得來别須是看得他那彌近理而大亂真處始得○陳氏曰彌近理而大亂真甚相似而絶不同也然非物格知至理明義精者不足以識破然而尚幸此書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夫千載不傳之緒得有所據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葢子思之功於是為大而㣲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語而得其心也通曰㣲程子莫能因子思之語而得子思之心㣲朱子莫能折衷程門諸子之説而得程子之心惜乎其所以為説者不傳而凡石氏之所輯錄僅出於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明而㣲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為説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明然倍其師説而淫於老佛者亦有之矣文集明道不及為書世傳陳忠肅公所序者乃吕氏所著别本也伊川雖嘗言中庸已成書然亦不傳於學者或以問和靖尹公則曰先生自以不滿其意而火之矣二夫子既皆無書故今所傳特出於門人記其平居問荅之辭惟吕氏游氏楊氏侯氏為有成書若謝氏尹氏則亦或記其語之及此者耳又皆别自為編或頗雜出他記熹自蚤嵗即嘗受讀而竊疑之沈潛反復葢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者然後乃敢㑹衆説而折其衷既為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後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略且記所嘗論辯取舍之意别為或問以附其後衞氏曰按中庸一篇㑹稽石氏集解自濂溪先生而下凡十家文公嘗為之序已而自著章句以十家之説刪成輯略别著或問以開曉後學然後此書之㫖支分節解脉絡貫通詳畧相因巨細畢舉而凡諸説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雖於道統之傳不敢妄議通曰孟子末章若不敢自謂已得道統之傳而實有不得辭者朱子此語亦然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逺升高之一助云爾程子曰中庸一卷書自言理便推之於事如國家有九經及厯代聖人之迹莫非實學也如登九重之臺自下而上為是○通曰中庸一書言天理處雖若至高至逺中閒説人事未嘗無自下升高自邇行逺之功夫故朱子以其章句為行逺升高之一助○大學言心不言性故朱子於序言性詳焉中庸言性不言心故此序言心詳焉淳熙己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通卷一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章句
  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庸平常也語録名篇本取時中之中然所以能時中者葢有未發之中在所以先説未發之中然後説君子之時中○在中之義是言在裏面底道理非以在中釋中字○在中者未動時恰好處纔發時不偏於喜則偏於怒不得謂之在中矣○不偏者明道體之自然即無所倚着之意不倚則以人而言乃見其不倚於物耳○陳氏曰庸只是日用平常之道如君臣之義父子之親夫婦之别長幼之序朋友之信凡日用間常行而不可廢者便是平常道理又曰程子以不易解庸字亦是謂萬古常然而不可易但其義未盡不若平常字親切可包不易字葢天下事物之理惟平常然後可以不易若怪異之事可暫而不可常佛老説道理便入於高逺𤣥妙不知自堯舜三代以來只是一箇平常道理所以萬世常然而不可易平常不易本作一意看○通曰朱子於語孟釋中字但曰無過不及以中之用言中庸有所謂未發之中故添不偏不倚四字兼中之體用言不偏不倚本程子無過不及本吕氏庸平常也是自朱子發出葢雖堯舜之禪讓湯武之征伐只是此中則亦只是此平常之理也
  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語錄問正道定理恐道是緫括之名理是道裏面有許多條目曰緊要在正字定字上中只是箇恰好道理為見不得是亘古今不可變易底故更着箇庸字○通曰朱子曰有中而後有庸以程子所釋觀之不偏所以不易天下之正道即所以為天下之定理亦非有二也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陳氏曰卑不失之汙賤高不溺於空虛葢真孔門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於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宻其味無窮皆實學也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語錄始合為一理指天命之謂性言末復合為一理指無聲無臭言始合而開其開也有漸末開而合其合也亦有漸○中散為萬事如知仁勇許多為學底道理與為天下國家有九經與祭祀鬼神許多事中間無些子罅隙句句是實○饒氏曰中庸當作六大節看首章是一節自君子中庸以下十章是一節君子之道費而隠以下八章是一節哀公問政以下七章是一節大哉聖人之道以下六章是一節末章是一節第一節説中和第二節説中庸第三節説費隠第四節説誠第五節説大德小德第六節復申首章之意要之中間却是兩次開閬自中和而中庸以至費隠是放開說自費隠而誠是收斂説自誠而推至道至德又是放之以至於極自至道至德而歸之無聲無臭又是斂之以至於極○通曰中庸全體大用之書首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是由體之一而達於用之殊末復合為一理是由用之殊而歸於體之一放之則彌六合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心之用也巻之則退藏於密寂然不動心之體也此乃孔門傳授心法故於心之體用備焉其用無窮終身用之不能盡用如此體可知矣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命猶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猶命令也於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所謂性也語錄天命之謂性是就人身中指出這箇是天命之性不雜氣禀而言是專言理若云兼言氣便説率性之謂道不去如太極不離乎陰陽而亦不雜乎陰陽也○仁義禮知雖尋常昆蟲之類皆有之如牛之性順馬之性健即健順之性但只禀得來少不似人禀得來全耳○陳氏曰性即理也何以不謂之理而謂之性葢理是泛言天地間公共之理性是在我之理○真氏曰自昔言性者曰五常而已朱子乃益之以健順葢陽之性健木火屬焉在人為仁禮陰之性順金水屬焉在人為義智土則二氣之沖和性亦兼乎健順陰陽不在五行之外健順亦豈在五行之外乎○東窓李氏曰仁之油然生意不可遏禮之粲然明盛不可亂健之為也義不拂乎可否之宜知不外夫是非之别順之為也若夫信則體是理而不易者健也循是理而無違者順也○方氏曰問天命之謂性朱子如何兼人物言曰人物皆只同一箇天原頭所以聖人盡已性則能盡物性由其一原也此是從周子太極圖説來周子以前未有人説到此○通曰孟子性善之論自子思此首一句來然須看開端一天字程子曰中庸始言一理末復合為一理所謂一理者即此一天字又曰萬物各具一理萬理同出一原所謂一原者即此一天字按朱子曰榖梁言天不以地對所謂天者理而已成湯所謂上帝降衷子思所謂天命之性是也是為陰陽之本而其兩端循環不已者為之化焉又按致堂胡氏曰自賦予而言曰天命自禀受而言曰天性自流行不息而言曰天道自道中條理而言曰天理自主宰而言曰天心自徧覆而言曰天體自晷度而言曰天文自可推而言曰天數自甚美而言曰天休自可法而言曰天則自感應而言曰天變自不可犯而言曰天威宇宙間無有一能外於天者子思所謂性道教亦無有一不本於天者學者能知此身此心所自來者皆天也其學自不能已矣率循也道猶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則其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語錄率性之謂道非人率之也伊川解率字只訓循葢曰循萬物自然之性之謂道此率字不是用力字伊川謂便是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吕氏説以人行道若然則未行之前便不是道乎○人與物之性皆同循人之性則為人之道循牛馬之性則為牛馬之道若不循其性使馬耕牛馳則失其性非牛馬之道矣○道即性性即道固是一物然須看因甚喚做性因甚喚做道○性是箇渾淪底道是箇性中分𣲖條理○陳氏曰率循即隨也率字就道上説非就行道上説若把做率性而行是人為之後方有道非本然有是道也○如隨物之性則牛可耕馬可乗雞可司晨犬可司夜其所發皆有自然之理如隨草木之性則桑麻可衣榖粟可食春宜耕夏宜耘秋宜穫凡物皆有自然之理○真氏曰集註生之謂性章深言人物之異此章乃兼人物而言生之謂性以氣言天命之謂性以理言以氣言則人物所禀不同以理言則天之所命一而已矣然則虎狼之搏噬牛馬之踶觸則氣禀之所為而非天命之本然矣豈獨物為然凡人之為善者皆循天命之性也而為不善則發乎氣禀之性矣以是而觀則此章兼人物而言尚何疑哉○饒氏曰率性之謂道一語專為訓道名義葢世之言道者高則入於荒唐以為無端倪之可測識老莊之論是也卑則滯於形器以為是人力之所安排吿荀之見是也是以子思於此首指其名義以示人言道者非他循性之謂也○通曰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子思之論葢本於此但易先言道而後言性此道字是統體一太極子思先言性而後言道此道字是各具一太極章句本古註率循也論語足蹜蹜如有循循謂足不離地也此訓循謂道不離性離性即非道也後學説此一字便易涉於人為嗚呼必人為而後謂之道不有人為獨無道乎朱子之訓釋如此而學者徃往多誤不可不察修品節之也性道雖同而氣禀或異故不能無過不及之差聖人因人物之所當行者而品節之以為法於天下則謂之教若禮樂刑政之屬是也語錄修道之謂教專就人事上言然就物上亦有品節如周禮掌獸掌山澤各有官周公驅虎豹犀象草木零落然後入山林昆蟲未蟄不以火佃之類各有品節使萬物各得其所亦所謂教也○黄氏曰修道二字須自道上及人氣禀上兼看如孝是事父之道然孝之中有多少曲折人氣禀不同柔者過於和剛者過於嚴則於孝必有不中節者此禮樂刑政所以著為品節使之盡其道也○潘氏曰品節云者如親親之殺尊賢之等隨其厚薄輕重而為之制以矯其過不及之偏者也雖若出於人為而實原於性命之正○通曰章句謂禮樂刑政之屬饒氏改云五典三物與夫小學大學之法謂刑政屬政而非教禮樂二字屬教而包括不盡妄意禮樂二字在三物中説得小不過禮樂之文而已自是包括不盡若曰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此禮樂二字天下之理皆該在其中禮只是一箇序樂只是一箇和如所謂五典三物小學大學之法此數者一不得其序則非禮一不得其和則非樂矣若曰刑政屬政而非教分而言之則政自是政教自是教合而言之古者刑政無非教也曰禮樂又曰刑政本末兼舉精粗不遺況曰禮樂刑政之屬所包者廣恐未易輕改也況朱子釋修道謂因人物所當行者而品節之故禮樂刑政之教兼人物言饒氏所謂五典三物小學大學可施於人而不可施於物故不可不辨葢人之所以為人道之所以為道聖人之所以為教原其所自無一不本於天而備於我學者知之則其於學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已矣故子思於此首發明之讀者宜深體而黙識音志語錄此三句乃天地之大本大根萬化皆從此出人若能體察方見聖賢所説道理皆從自已胷中流出不假他求○方氏曰子思説箇天命謂性率性謂道修道謂教三句是因甚如此説只為人不知軀殻之所從來其軀殻中有許大物事不曽識得體得故直從天地萬物之大本大原説將來夫人有此身便有所以為人之理與生俱生乃天之所賦而非人力所能為也所以凡為人者皆當講明此理而謹守之不得昬棄者為此○北山陳氏曰此章葢中庸之綱領此三句又一章之綱領聖賢教人必先使之知所自來而後有用力之地此三句葢與孟子言性善同意○饒氏曰性道教道字重中庸一書大抵是説道性原於天而流行於事物則謂之道修此道而教人則謂之教所以下文便説道也者如君子之道費而隠大哉聖人之道皆是提起道字説以此見重在道字○王氏曰一篇書皆是言道之體用第一句天是體性是用第二句性是體道是用第三句道是體教是用章句人之所以為人以下緫説大原頭以人字換性字極有力○通曰中庸開端此三語雖不露出中字天命謂性即未發之中因率性之道而品節之即時中之中或疑此二句不必兼人物言殊不知自大本大原上説來大化流行何嘗分是人是物但其性道雖同而人與物之氣禀有異所以有全有偏人雖同此性道之全而又自不無氣禀之異於是有過不反此所以不可無聖人修道之教然章句始雖兼人物而言末則不曰性之所以為性乃曰人之所以為人提起一人字殊有深意葢性道教名若有異其所以然者皆天也天具於人人即是天如之何可自棄其天而自失其所以為人哉人能體察乎此則其於學也如之何不自用其力哉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離去聲
  道者日用事物當行之理皆性之德而具於心無物不有無時不然所以不可須臾離也若其可離則為外物而非道矣語錄問道不可須臾離只言我不可離這道亦還是道有不能離底意思曰道是不可離底純説是不能離不成錯行也是道○王氏曰提道也者三字起下面分作兩項工夫朱子看得最密又曰章句性之德而具於心一句最要看○潘氏曰未發之前固未有人欲之私可言所以朱子特謂之外物○陳氏曰道是日用事物所當行之路即率性之謂而得於天之所命者而其緫㑹於吾心大而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㣲而起居飲食葢無物不有自古及今流行乎天地間葢無時不然○定宇陳氏曰無物不有言大無時不然言久○通曰按饒氏云不可須臾離只是説無時不然至費隠章鳶飛魚躍方有無物不有底意思章句是攙先説了竊意此道字必須説從性上來天命之性無物不有所以率性之道無時不然朱子説富有日新亦云先説富有方始説得日新此與説宇宙相似先是有這物事了方始相連相續夫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離於須臾之頃也語錄戒慎恐懼不須説得太重此只是略略收拾來便在這裏伊川所謂道箇敬字也不大段用得力孟子曰操則存操字亦不是着力把持所不睹所不聞不是閉耳合眼時只是萬事皆未萌芽自家便先恁地戒慎恐懼不睹不聞之時便是喜怒哀樂未發處常要提起此心在這裏防於未然所謂不見是圖也○饒氏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當事物既往思慮未萌目無所睹耳無所聞暫焉之頃亦不敢忽事物既往是指前面底説思慮未萌是指後面底説不睹不聞正在此二者之間看上文道不可須臾離則是自所睹以至於所不睹自所聞以至於所不聞皆當戒懼而此不睹不聞在事物既往之後看下文喜怒哀樂未發則此不睹不聞又在思慮未萌之前故須看此二句方説得上下文意貫串緊要在須臾之頃四字於此見得子思所以發須臾兩字之意○子思不説未睹未聞而曰不睹不聞不字與未字不同未睹未聞是指事未至之前而言不睹不聞是指事已往之後而言指事未至之前而言是由靜處説向動處去指事已往之後而言是由動處説入靜處來君子於日用應事接物之際隨處操存到得事物既往若無所用其戒懼之心猶不敢忘是用工最密處章句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當觀常字亦字見得動處做工夫到靜時亦不敢忽也
  莫見乎隠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見音現
  隠暗處也微細事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之地也言幽暗之中細㣲之事跡雖未形而幾則已動人雖不知而已獨知之則是天下之事無有著見明顯而過於此者方氏曰戒懼是保守天理慎獨是檢防人欲戒懼是統體做功夫慎獨是又於萌動處加工夫其所不睹不聞其字便是指己之不睹聞處○北山陳氏曰曰隠曰微則此念已萌矣特人未知隠而未見㣲而未顯耳然人雖未知而我已知之則固已甚見而甚㣲耳此正善惡之幾也○潘氏曰幽暗之中細㣲之事其是非善惡皆不能逃乎此心之靈所以當此之時尤為昭灼顯著也若其發之既逺為之既力則在他人十目所視十手所指雖其昭灼而在我者心意方注於事為精神方運於酬酢其是非得失反有不自覺者矣○饒氏曰此又對上文而言隠暗之地雖人之所不睹㣲密之事雖人之所不聞然其幾既動則必將呈露於外而不可揜昭晰於中而不可欺是道固不可須臾離而其形見明顯尤莫有甚於此者是以君子既常戒懼而於此尤加謹焉所以遏人欲於將萌而不使其滋長於隠㣲之中以至離道之逺也語錄慎獨是從見聞處至不睹不聞處皆戒謹恐懼又從其中於獨處更加謹也是無所不謹而謹處更加謹也○道不可離言道之至廣至大者莫見乎隠莫顯乎㣲言道之至精至密者○道不可須臾離是説不可不存養是故以下是教人戒懼做存養工夫莫見乎隠莫顯乎㣲是説不可不省察故君子以下是教人謹獨察私意起處防之只看兩故字可見○既言道不可離只是精粗隠顯之間皆不可離故言戒懼不睹不聞以該之若曰自其思慮未起之時早已戒懼非謂不戒懼乎所睹所聞而只戒懼乎不睹不聞也此兩句是結上文不可須臾離一節意下文又提起説無不戒懼之中隠㣲之間念慮之萌不可忽故又欲於其獨而謹之又結上文隠㣲意○如此分兩節工夫則致中和方有着落而天地位萬物育亦各有歸着○問上節能存天理了則下面謹獨似多了一截曰雖是存得天理臨發時也須檢㸃這便是他密處○戒懼是由外言之以盡乎内謹獨是由内言之以及乎外○自所睹所聞以至於不睹不聞自發於心以至乎見於事如此方説得不可須臾離出○陳氏曰雖是平常已嘗戒懼至此又當十分加謹纔加謹則所發便都是善不加懼則所發便流於惡夫也○熊氏曰按大學誠意章言慎獨子思傳授葢本於此○饒氏曰不睹是意未萌時不聞是言未發時意未萌時自家亦無所見言未發時自家亦無所聞到意已萌言已發時人雖不見而已所獨見人雖不聞而已所獨聞故於此必慎其獨以此觀之不睹不聞與獨睹獨聞皆是指裏面底説朱子敬齋箴其説亦然防意如城是戒懼於意未萌之時守口如瓶是恐懼於言未發之時○戒慎恐懼便是慎獨之慎詳言之則曰戒慎恐懼約言之只是慎之一字○中庸言戒懼不睹不聞與慎其獨大學只言慎其獨不言戒懼不睹不聞初學之士且令於動處做工夫○存養省察是四件存謂存其心養謂養其性省謂省諸身察謂察於事嘗為之箴存箴曰心本至靈放之則昏敬以操之無適不存養箴曰性本天賦在得其養根本常固萌孽漸長省箴曰孰無過差所貴内省時一警持邪偽斯屏察箴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精以察之無俾或戾○通曰三句重在一道字天命謂性是道之體修道謂教是道之用所以於此獨提起道也者三字下文却分為兩節言之道也者不可須臾離所以君子必戒慎所不睹恐懼所不聞不睹不聞四字正是釋須臾二字人有目豈不睹有耳豈不聞不睹不聞特須臾之頃爾道也者莫見乎隠莫顯乎㣲所以君子必慎其獨此一獨字正是説上文隠㣲二字隠㣲却是人之所不睹不聞而我所獨睹獨聞之時之處也章句於大學慎獨曰審其幾此曰幾則已動一幾字是喫緊為人處上文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一敬字是教人用工夫處戒懼不睹不聞是幾未動而敬慎獨則幾已動而敬也曰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當看常字與亦字曰君子既常戒懼而於此尤加謹焉當看常字與尤字存天理之本然遏人欲於將萌當看存字與遏字然皆不離乎敬而已大抵君子之心常存此敬不睹不聞時亦敬獨時尤敬所以未發時渾是本然之天理此敬足以存之纔發時便有將萌之人欲此敬足以遏之也朱子敬齋箴與此無不合戒懼是靜而敬慎獨是動而敬戒懼是惟恐須臾之有間慎獨是惟恐毫釐之有差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樂音洛中節之中去聲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則性也無所偏倚故謂之中發皆中節情之正也無所乖戾故謂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體也達道者循性之謂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此言性情之德以明道不可離之意語錄喜怒哀樂未發如處室中東西南北未有定向不偏於一方只在中間所謂中也及其既發如已出門東者不能復西南者不能復北然各因其事無所乖逆所謂和也○問蘇季明問伊川喜怒哀樂之前下靜字下動字伊川曰謂之靜則可靜中須有物始得先生曰靜中有物者只是知覺便是又問伊川却云纔説知覺便是勤曰今未曽知覺甚事但有知覺在何嫌其為靜不成靜坐只瞌瞌睡如喜而中節便是倚於喜矣但在喜之中無過不及故謂之和○未發性也已發情也子思欲學者於此識得心也心也者其妙性情之德也歟○陳氏曰節者限制也其人情之準的乎只是得其當然之理無些過不及與是理不相咈戾故名之曰和○袁氏曰喜怒哀樂未發則渾然在中及發則有中節有不中節而惟中節者為和○饒氏曰四者件件中節方可謂之和譬之四時春温而夏熱秋涼而冬寒方可謂之和三時得宜一時失宜亦不得謂之和矣節如竹節之節限止之義也喜怒哀樂之發患其過不患其不及故以節言之○王氏曰中節二字便代了無過不及四字○通曰上文説君子主敬之功見人心之於道不可離此説在人性情之德又見道之在人心本不可離自堯舜以至夫子所謂中者只説已發之中而子思獨提起未發之中言之是謂人之本心如文王周公皆説畫後之易而夫子曰易有太極則畫前元有之易也大哉斯言真足以發千古之秘矣發而中節之和即是無過不及之中故周子曰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達道即前所謂率性之道前言率性之道必自天命上説來此言達道必自大本説來體用一源非知道者孰能識之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致推而極之也語錄致者推至其極之謂凡言致者皆是此意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靜之中無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謹獨而精之以至於應物之處無少差謬而無適不然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黄氏曰章句無少偏倚無少差謬是橫致一致其守不失無適不然是直致一致橫致如一箇物打迸了四圍恁地潔淨相似直致則是今日如此潔淨後日亦如此以至無頃刻不如此○新定顧氏曰天地定位萬物並育亦唯本於此中達於此和故非此中非此和天地無由而位萬物無由而育奚以知其然邪天地之所自出萬物之所自來惟此中也天地之所以順動萬物之所以化生惟此和也故舍中和則無以為天地萬物矣惟中和之極至乃至於此學者可不從事於此邪○饒氏曰致中和而能使天地位萬物育者是有此理也然其所居之位有高下則其力之所極有廣狹如為一家之主則能使一家之天地位萬物育為一國之主則能使一國之天地位萬物育為天下之主則能使天地位萬物育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此一家之天地位也妻子臣妾人人各得其所此一家之萬物育也一國亦然極其至於天下然後天地位萬物育始充其量譬如一日復禮天下歸仁使其如湯之有七十里文王之有百里則其朝諸侯有天下也必矣顔子居陋巷何緣能使天下歸之然當時同門之人心悦誠服萬世之下皆崇仰之非天下歸仁而何又如夫子在當時雖不見位育極功然其道明於萬世能使三綱五常終古不墜是即位育之極功也○通曰章句精之約之四字只是釋一致字約之則存養之功益密精之則省察之功益嚴至靜之中無少偏倚已至約之之至而其守不失所以約之者愈至應物之處無少差謬巳是精之之至而無適不然所以精之者愈至此之謂中和之致也葢天地萬物本吾一體吾之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矣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矣故其效驗至於如此此學問之極功聖人之能事初非有待於外而修道之教亦在其中矣語錄尊卑上下之大分即吾心之天地也應變曲折之萬端即吾身之萬物也○真氏曰致中和自然天地位萬物育如箕子洪範所謂肅又哲謀聖而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燠寒風應之董仲舒所謂人君正心以正朝廷正百官正萬民則陰陽和風雨時諸福百物莫不畢至皆是此理○王氏曰形聲氣和之應漢儒亦有此説而不知其本同一體也○通曰或疑致吾之中如何天地便位致吾之和如何萬物便育葢不知天地萬物本吾一體故也朱子此八字是從天命之性説來性一而已天地萬物與吾有二乎哉是其一體一用雖有動靜之殊然必其體立而後用有以行則其實亦非有兩事也故於此合而言之以結上文之意王氏曰體立用行轉一語甚力有以字意深○通曰中和二字雖有體用動靜之殊然深觀其所從來則天地所以位萬物所以育有不得而析者故朱子於此又合而言之曰必其體立而後用有以行亦非有兩事也中庸一書本只言率性之道而必推原天命之性本只言時中之中而必推原未發之中皆謂體立而後用有以行也嗚呼天地未嘗不位也萬物未嘗不育也人之心本未嘗不中也體用一原非知道者孰能識之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傳之意以立言首明道之本原出於天而不可易其實體備於已而不可離次言存養省察之要終言聖神功化之極葢欲學者於此反求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楊氏所謂一篇之體要是也其下十章葢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終此章之通曰本然之善是天命之性外誘之私非率性之道存養是存本然之善省察是防外誘之私至於能去夫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不過能復夫天命之性而已中庸約之凡六大節此為第一節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中庸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當然精㣲之極致也唯君子為能體之小人反是陳氏曰中庸只一箇道理所以不析開説○饒氏曰中庸者道之準的古今聖賢所傳只是此理子思之作此書亦只為發明此二字首章中和特推其所自來耳○通曰第二章以下十章皆述夫子之説獨此章與第三十章揭仲尼二字仲尼曰仲尼之言也所言者中庸也仲尼祖述堯舜以下仲尼之行也所行者皆中庸也中和之論發於子思中庸之論本於仲尼然發而中節之和即是時中之中子思中和二字亦只是説仲尼一中字故曰中庸之中兼中和之義而章句必先曰無偏無倚而後曰無過不及可謂精矣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
  王肅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為然今從之○君子之所以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隨時以處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無所忌憚也葢中無定體隨時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謹不睹恐懼不聞而無時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則肆欲妄行而無所忌憚矣語錄為善者君子之德為惡者小人之心君子而處不得中者有之小人而不至於無忌憚者亦有之惟其反中庸則方見其無忌憚也○當看而字既是君子又要時中既是小人又無忌憚○黄氏曰而又能三字而今看極是得力○饒氏曰此章云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後章又説用中言中而不及庸何也葢庸不在中之外惟其隨時取中所以可常行而不可易此兩句君子小人互説君子説時中便見小人不時中小人説無忌憚便見君子有忌憚○通曰章句於首章曰性之德此曰君子之德葢所以為君子之德者不過能存其性之德而已君子而時中者未發時戒愼恐懼已是有君子之德及其發也又能隨時以取中小人者終日膠膠擾擾政自不見其有未發時此心已是小人之心而又肆無忌憚戒慎恐懼是君子畏天命無忌憚是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章句所謂在我者即首章所謂無一不本於天而備於我者君子知其在我者戒慎恐懼而無時不中即首章所謂學者知此則其用力自不能已也觀章句於此兩章無異意可見子思之意與夫子本無異也
  右第二章
  此下十章皆論中庸以釋首章之義文雖不屬而意實相承也變和言庸者游氏曰以性情言之則曰中和以德行言之則曰中庸是也然中庸之中實兼中和之義黄氏曰性情天生底德行人做底性情人人一般德行人人不同○通曰此説中庸分君子小人首章説中和只歸之君子葢君子有主敬之功故能因其性情之自然者推而極之小人無主敬之功故德行惟君子為能小人則反是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鮮上聲下同
  過則失中不及則未至故惟中庸之德為至然亦人所同得初無難事但世教衰民不興行故鮮能之今已久矣論語無能字語錄民鮮能久緣下文有不能朞月守之説故説者皆以為久於其道之久細考兩章相去甚逺自不相蒙亦只合依論語説○仁壽李氏曰有周之末先王之跡未逺聖人猶有久矣之歎況後聖人又千百年者乎雖然自物則言之則過與不及皆不可以言至自末世言之則過乎則者少不及乎則者多學者試以事君之敬事父之孝與人交之信反已而自省焉則其至與否可見矣○江陵項氏曰民鮮能久矣言人之不能知不能行也下章曰道之不行言非不能行由於不能知也道之不明言非不能知由於不能行也○饒氏曰此章明中庸之道非特小人反之而衆人亦鮮能之以起下章之意○通曰此章比論語去之為德也四字添一能字章句謂世教衰所以民鮮能饒氏謂民氣質自偏故鮮能愚謂氣之偏故不能知質之偏故不能行世教又衰無以矯其氣質之偏使之能知能行然子思引論語之言添一能字須看下章許多能字方見子思之意鮮能知味是不能知者不能朞月守是不能行者中庸不可能言非義精仁熟者不能知不能行惟聖者能之是專言聖人知之盡仁之至故獨能知能行至於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强是愚者本不能知能百倍其功則能知柔者本不能行能百倍其功則能行後面至誠能盡其性是能知之盡能行之至唯至聖為能聦明睿知是能知能寛裕温柔以下是能行惟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是能行非聦明聖知達天德者孰能知之又説能知看許多能字則子思此章添一能字固有㫖哉
  右第三章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知者之知去聲道者天理之當然中而已矣通曰只是一道字首章釋道也者曰道者事物當然之理皆性之德而具於心為下文不可須臾離而言也此章釋道字曰道者天理之當然中而已矣為下文過不及而言也然事物當然之理即是天理之當然性之德而具於心亦中而已矣特具於心者是無偏無倚之中此是無過不及之中章句錙銖不差也知愚賢不肖之過不及則生稟之異而失其中也知者知之過既以道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賢者行之過既以道為不足知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北山陳氏曰世之高明洞達識見絶人者其持論常高其視薄物細故若將浼焉則必不屑為中庸之行如老佛之徒本知者也求以達理而反滅人類非過乎至於昬迷淺陋之人則又蔽於一曲而暗於大理是又不及矣二者皆不能行道世之刻意厲行勇於有為者其操行常高其視流俗汙世若將浼焉則必不復求知於中庸之理如晨門荷蓧之徒本賢者也果於潔身而反亂大倫非過乎至於闒茸卑汙之人則又安於故常而溺於物欲是又不及矣二者皆不能明道○饒氏曰此章專以過不及為言似言中而不及庸葢中即所以為庸非有二也或問愚者不及知此中不肖者不及行此中費隠章又云夫婦之愚不肖可以與知能行何也曰彼以夫婦一事言此以道之全體言問賢合屬行知合屬明而夫子却交互説者何故曰如此則人皆曉得夫子何以曰我知之矣緣天下人都不知此夫子所以有此歎行不是説人去行道是説道自流行於天下明不是説人自知此道是説道自著明於天下人多差看了須要見得知行相因○黄氏曰賢與知人品之高者也一有過焉亦無異於愚不肖矣聖賢衞道之嚴所以勉夫人以大中之道者此也○新安王氏曰自世俗觀之過疑勝於不及自道言之其不合於中庸則一子路過於勇子貢過於辨子張過於莊至於曽晳牧皮之狂往往皆失之過夫子毎毎抑之欲其反而就中也○通曰道至中而止纔過之便不是中便易流於異端程子曰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真儒子思此章分道之不行不明而下章即舜之知言道之所以行即囘之賢言道之所以明即此意也道不明則學不傳故朱子曰中庸一書子思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兼後面欲説知仁勇此章又為此三者發端而言知者知之過以道為不足行不仁也賢者行之過以道為不足知不知也愚不肖者安於不及不能勉而進不勇也
  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道不可離人自不察是以有過不及之弊語錄飲食譬日用味譬理○通曰前分兩股互言知行此獨曰鮮能知葢道貴乎能知能行然能行又未有不先於能知者也
  右第四章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夫音扶
  由不明故不行陳氏曰人之所以不能行道者以其不能知道也
  右第五章
  此章承上章而舉其不行之端以起下章之意通曰前章民鮮能是兼知行言鮮能知味專指知而言故此章承上文而言曰道其不行矣夫又專指行而言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隠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知去聲與平聲好去聲舜之所以為大知者以其不自用而取諸人也邇言者淺近之言猶必察焉其無遺善可知語錄舜本自知又能合天下之知為一人之知而不自用其知此其知之所以愈大也若只據一己所有便有窮盡○邇言淺近之言猶所謂尋常言語人之所忽而舜好察之非洞見道體無精粗差别不能然也孟子曰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諸人者又曰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此皆好察邇言之實也伊川先生曰造道深後雖聞常人言語至淺近事莫非義理然於其言之未善者則隠而不宣其善者則播而不匿其廣大光明又如此則人孰不樂告以善哉語錄言之善者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不善者隠而不宣則善者愈樂告以善而不善者亦無所愧而不惜言也其求善之心廣大光明如此人安得不盡以其言來告而吾亦安有不盡聞之言乎兩端謂衆論不同之極致葢凡物皆有兩端如小大厚薄之類於善之中又執其兩端而量度徒洛反以取中然後用之則其擇之審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權度精切不差何以與去聲此此知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語錄問擇字舜分上莫使不得否曰好問好察執其兩端豈不是擇聖人生知安行只是行得較容易○兩端只是起止二字猶云起這頭至那頭也自極厚以至極薄極大以至極小極重以至極輕於厚薄大小輕重之中擇其説之是者而用之乃所謂中若但以極厚極薄為兩端而中摺其中間以為中則是子莫執中而已中間如何見得是中葢極厚者説得是則用極厚之説極薄之説是則用極薄之説厚薄之中是則用厚薄之中之説至於輕重小大莫不皆然葢惟其説之是者用之不是察其兩端不用而但取兩端之中者用之也若去其兩頭而只取中間則或這頭重那頭輕這頭偏多那頭偏少是乃所謂不中矣或曰孔子所謂兩端與此同否曰竭其兩端是自精至粗自大至小自上至下都與他説無一毫之不盡舜之執兩端是取之於人者自精至粗自大至小緫括以盡無一善之或遺又問所謂衆論不同都是善一邊底曰惡底已自隠而不宣了○葉氏曰兩端非如世俗説是非兩端善惡兩端之謂乃是事己是而不非事己善而非惡己皆當為之事自斯道之不明往往以是非善惡為兩端而執其中則半是半非半善半惡之論興君子不必為十分君子小人不必為十分小人苟且酌中之習乃鄉原賊德之尤也可不辨哉○饒氏曰執是執其言用亦是用其言也執其兩端則有以見其寛𢎞博大兼緫衆善而無遺用其中則有以見其精密詳審極於至當而無偏此所以異於他人也○通曰知仁勇學者入德之事下章囘之仁子路之勇皆學者事大舜之知自是聖人事姑借以為言耳故章句於囘與由則曰擇曰守於舜則曰擇之審而行之至不以守言也然此章政是學者用力之始政當以聖人自期況舜之所謂大知者不過取諸人以為善爾方其有取於衆人之言也不主一人而惟擇其善者揚之及其有取於衆言之善也又不主一説而惟擇其合乎中者而用之執兩端是不主於一用中是卒用其一擇之審舜之精也行之至舜之一也此所以為舜之中也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此章言舜而下章言囘學者政好將顔淵之語通看此二章
  右第六章
  子曰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予知之知去聲罟音古擭胡化反阱才性反辟避同期居之反
  罟網也擭機檻也陷阱坑坎也皆所以揜取禽獸者也擇乎中庸辨别衆理以求所謂中庸即上章好問用中之事也期月匝一月也言知禍而不知辟以況能擇而不能守皆不得為知也葉氏曰罟擭陷阱人皆知其為掩捕而設而不能避之此殆借此以興起能擇中庸而不能不變於旬月之後者也○仁壽李氏曰此因上章之大知而言衆人之不知也中不可不擇又不可不守擇而不守終非己物既能擇之又能守之然後可以言知夫子嘗因仁以言知矣擇不處仁焉得知擇而不處謂之知不可矣孟子嘗因仁義以言知矣曰知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知而去之謂之知不可也夫子之所謂處孟子之所謂弗去中庸之所謂守其義一也○饒氏曰知屬貞貞者正而固正固二字方訓得貞字知得雖是正了仍舊要固守所以説貞者事之幹又曰分而言之則知能擇仁能守合而言之則擇固謂之知然能擇而不能守亦不得謂之知此章雖引起下章仁能守之説然仍舊重在知字
  右第七章
  承上章大知而言又舉不明之端以起下章也通曰上章言舜本自大知不自以為知而卒成其知此章言人本自不知自以為知而卒成不知此兩人字葢借知禍而不知避之人以況能擇而不能守之人也上章舜聖人下章囘賢人此章兩人字衆人也上章舜能擇為知下章囘能守為仁此章結上章之所謂知起下章之所謂仁
  子曰囘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勿失之矣
  囘孔子弟子顔淵名拳拳奉持之貌服猶着也膺胷也奉持而着之心胷之間言能守也顔子葢真知之故能擇能守如此此行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永嘉陳氏曰囘擇乎中庸能體認之也體認得分明則得其固有之善如失其故物而得之敬而守之如恐不及肯失之乎○饒氏曰拳拳服膺而不失毎得一善則着之心胷之間而不失不是只守一善亦不是着意去守這一善○通曰擇乎中庸一也擇而不能期月守所謂日月至焉者也擇而得之服膺弗失其心三月不違仁矣日有所得則善愈積而愈多得之不失則善愈存而愈熟舜達而在上擇乎中庸而用之民聖人之道所以行也顔淵窮而在下檡乎中庸而不失於己聖人之學所以傳也子思以囘繼舜之後其意深矣
  右第八章
  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均平治也三者亦知仁勇之事天下之至難也然不必其合於中庸則質之近似者皆能以力為之若中庸則雖不必皆如三者之難然非義精仁熟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及也三者難而易中庸易而難此民之所以鮮能也方氏曰中庸便只在三事上非别有一箇道理在三事之外只三者做得合義中節便是中庸○長樂陳氏曰天下國家可均此知者能之第恐作聦明而非中庸耳爵祿可辭此廉者能之第恐務沽激而非中庸耳白刃可蹈此勇者能之第恐輕死生而非中庸耳○通曰即論語中如管仲一匡天下天下國家可均也如晨門荷蓧之徒爵祿可辭也如召忽死於公子糾之難白刃可蹈也然夫子則以為民鮮能於中庸久矣葢深歎夫中庸之不可能也中庸雖若不可能亦不過平常之理人自鮮能知味人自不能期月守故曰惟聖者能之饒氏謂章句言義精仁熟似欠勇字意竊謂擇之審者義精也行之至者仁熟也不賴勇而祫如者也學者於義必精之於仁必熟之便是知仁中之勇故章句於此章釋中庸之不可能曰非義精仁熟無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及於下章言勇處則曰此則所謂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勝其人欲之私者不能擇而守之反覆細玩朱子之意可見矣章句一本曰然皆倚於一偏故資之近而力能勉者皆足以能之一本曰然不必其合於中庸則質之近似者皆能以力為之葢曰倚於一偏則就三者之事上説曰不必其合於中庸則就人行此三者之事上説後本是改本分曉
  石第九章
  亦承上章以起下章
  子路問强
  子路孔子弟子仲由也子路好勇故問强
  子曰南方之强與北方之强與抑而强與與平聲
  抑語辭而汝也新安王氏曰夫子常患不得中行而與之師堂堂曽晳嘐嘐子路行行皆不合乎中庸夫子於門人一言一藥如子路者嘗以好勇過我儆之以兼人抑之以不得其死戒之以死而無悔責之然其習氣融釋不盡以强為問則行行之勇猶在也夫子是以設三端問之
  寛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
  寛柔以教謂含容巽順以誨人之不及也不報無道謂横逆之來直受之而不報也南方風氣柔弱故以含忍之力勝人為强君子之道也語錄此雖未是義理之强然亦是箇好人故為君子之事○北山陳氏曰既曰寛柔矣何强之云葢守其氣質而不變是亦强也○通曰此君子是泛説下文君子和而不流是説成德如論語首章不亦君子乎是説成德與後章君子不重則不威又是泛説
  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
  衽席也金戈兵之屬革甲胄之屬北方風氣剛勁故以果敢之力勝人為强强者之事也北山陳氏曰卧席曰衽○倪氏曰衽衣衽也金鐵也革皮也聨鐵為鎧甲被之於身如衣衿然故曰衽○饒氏曰陽剛陰柔理之常也南方風氣反柔弱北方風氣反剛勁者陽體剛而用柔陰體柔而用剛如坤至柔而動也剛便見得陰體柔而用剛陽亦然才説風便是用了葢陽主發生故其用柔陰主肅殺故其用剛○通曰南方之强固皆非中然以含忍勝人為强猶不失為君子之道以果敢勝人不過為强者之事道與事二字自有重輕然南方豈無果敢者北方豈無能含忍者亦不過舉風氣之大槩而言爾要之氣質之用小學問之功大南北之强氣質之偏也下文四者之强學問之正也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矯中立而不倚强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强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强哉矯
  此四者汝之所當强也矯强貌詩曰矯矯虎臣是也倚偏著也塞未達也國有道不變未達之所守國無道不變平生之所守也此則所謂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勝其人欲之私不能擇而守也君子之强孰大於是夫子以是告子路者所以抑其血氣之剛而進之以德義之勇也語錄和便易流若是中便自不倚何必又説不倚葢柔弱底中立則必欹側若能中立不倚方見硬健○和而不流是下惠中立而不倚是夷齊文王善養老他便來歸武王伐紂他又不從而去此便見他中立而不倚處○問此四者勇之事必如此乃能擇中庸而守之乎曰此乃能擇後工夫大知之人無俟乎守只是安行賢者能擇能守無俟乎强勇至此様資質人則能擇能守後須用如此自勝方能徹首徹尾不失○仁壽李氏曰凡人和而無節或至於同流而合汙惟强者為能和而不徇乎物中者本無所倚或至於力弱而易橈惟强者為能獨立而不懼國有道而富貴或不能不改其平日之素惟强者不變於此身之通塞國無道而貧賤或不能久安乎義命之常惟强者終身不見是而無悶此非有𢎞毅之力堅決之見篤信天理克盡己私豈能守是四者而勿失然則所謂中庸之不可能者此也○饒氏曰四者亦有次第一件難似一件中立而不倚難於和而不流國有道不變塞又難於上二者國無道至死不變即所謂遯世不見知而不悔惟聖者能之此是最難處○永康陳氏曰君子之强即曽子之大勇孟子浩然之氣矯有卓立氣象孟子所謂至大至剛葢有見乎此○新安王氏曰子路為人初無中和氣象故夫子以中和言之○通曰第一章自天命率性説中和二字説得大此就人之氣質説中和二字説得小流字倚字變字皆與强字相反不流不倚不變三不字分明有骨力是之謂自强○饒氏曰南北之强是要勝人君子之强是要自勝其氣質之偏○通曰南北以勝人為强其强也囿於風氣之中君子以自勝為强其强也純乎義理而出乎風氣之外此變化氣質之功所以為大而非禮弗履所以為大者之壯也
  右第十章
  子曰素隠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
  素按漢書當作索葢字之誤也索隠行怪言深求隠僻之理而過為詭異之行也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盜名故後世或有稱述之者此知之過而不擇乎善行之過而不用其中不當强而强者也聖人豈為之哉語錄索隠是知者過之行怪是賢者過之○隠僻之理如戰國鄒衍推五德之事後漢䜟緯之書便是○北山陳氏曰詭異之行如荀子所謂苟難者於陵仲子申徒狄尾生之徒是也
  君子遵道而行半塗而廢吾弗能已矣
  遵道而行則能擇乎善矣半塗而廢則力之不足也此其知雖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當强而不强者也已止也聖人於此非勉焉而不敢廢葢至誠無息自有所不能止也語錄半塗而廢只為他知處不親切故守得不曽安穏所以半塗而廢若大知之人一下知了千了萬當所謂吾弗能已者只是見到了自住不得耳○饒氏曰此知足以擇乎中庸而仁不足以守之葢君子而未仁者也○通曰此章兩君子與上章同此君子亦是泛説下文君子依乎中庸方是説成德
  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惟聖者能之不為索隠行怪則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塗而廢是以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也此中庸之成德知之盡仁之至不賴勇而裕如者正吾夫子之事而猶不自居也故曰惟聖者能之而已語錄此兩句結上文兩節意依乎中庸便是吾弗為之意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便是吾弗能己之意○蔡氏曰此再辨知仁勇而緫結之索隠之知非君子之知行怪之行非君子之仁半塗而廢非君子之勇君子之知仁勇則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者是也○林氏曰觀夫子以隠居放言為我則異於是則知吾弗為之以今汝畫責冉求則知吾弗能已之説○通曰第五章為知仁勇開端則言知者賢者之過愚者不肖者之不及此章結之則言聖者之中庸首尾相應如此兼之前此説鮮能不能不可能此則結之曰惟聖者能之又以見中庸非終不可能也夫子弗為於彼便自弗能已於此即此弗能已處便見非夫子不能夫子自是聖人故不以聖人之能自居學者末至於聖人不可不以聖人之能自期人不知而不愠而夫子曰不亦君子乎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而夫子曰惟聖者能之於此互看當有得也
  右第十一章
  子思所引夫子之言以明首章之義者止此葢此篇大㫖以知仁勇三達德為入道之門故於篇首即以大舜顔淵子路之事明之舜知也顔淵仁也子路勇也三者廢其一則無以造道而成德矣餘見第二十章饒氏曰首章原天命之性以立言以性無不善無不中也次章而下則以君子小人知愚賢不肖南方北方相形言之以氣質有善有不善有中有不中也惟性無不善無不中故前言戒懼慎獨者所以使人涵養其本然之性情惟氣質有善有不善有中有不中故後言擇守强矯者所以使人變化其未純之氣質知仁勇三者行乎存養省察之中則氣質之偏不能為之累而一動一靜之間始無適而不得其性情之正矣○通曰自第二章至此大要欲人由知仁勇以合乎中知則能知此中仁則能體此中勇則能勉而進於此中然夫子於舜之知讃之也於囘之仁許之也於由之勇抑而進之也即此三章觀之夫子之言自無有不合乎中者學者所當深體而黙識也自第二章至此章為第二大節











  中庸通巻一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中庸通>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通卷二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章句
  君子之道費而隠費符味反
  費用之廣也隠體之㣲也語錄道者兼體用該費隠而言也○饒氏曰前面許多説話都是説費如此則似乎人力安排越外討來底不見得是天命之性所以説君子之道費而隠費字是承前章中庸説隠字又引後章誠字説○王氏曰此章説道之用因用以明體横貫於一篇之中所謂散為萬事者也○通曰費字有三切兵媚切邑名符味切性也芳味切説文散財用也章句以為用之廣當從芳味切今註以為符味反恐誤勉齋黄氏范陽 張氏皆以 為費當讀 作費用之費是也
  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與去聲
  君子之道近自夫婦居室之間逺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其大無外其小無内可謂費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則隠而莫之見也語錄自夫婦之所能知能行直至天地聖人之所不能盡皆是説費而所謂隠者不離於此○莫能載是無外莫能破是無内如物有至小而可破作兩者是中着得一物在若云無内則是至小更不容破了○熊氏曰此章有大小費隠四字大處有費隠小處亦有費隠葢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聖人不知不能則舉全體而言聖人固有所不能盡也語錄夫婦之與知能行是萬分中有一分聖人不知不能是萬分中欠得一分○人多以至為道之精妙處若道之精妙有所不知不能何足為聖人這至只是道之盡處天地間固有没緊要底事聖人安能盡知侯氏曰聖人所不知如孔子問禮問官之類所不能如孔子不得位堯舜病博施之類愚謂人所憾於天地如覆載生成之偏及寒暑災祥之不得其正者饒氏曰此章就夫婦所知所能而推之以至於天地之大先語小而後語大也大哉聖人之道章從發育萬物峻極於天而斂歸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先語大而後語小也
  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鳶余專反
  詩大雅旱麓之篇鳶鴟類戾至也察著也饒氏曰察是自然昭著便是誠之不可揜子思引此詩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謂費也然其所以然者則非見聞所及所謂隠也方氏曰問子思如何獨舉鳶魚而言曰只且提起一二以示人天下萬物皆如此何獨鳶魚○北山陳氏曰天地之間有一物必有一理有所謂已然者必有所謂所以然者鳶則天而不能淵魚則淵而不能天此其用之己然者也是必有所謂所以然者以為之體然體之隠初不離於用之顯也○温陵陳氏曰中庸之道只在日用之間而不可他求雖曰日用之間而有至㣲至妙者存焉亦猶鳶魚之飛躍皆在目前初不離性分之内○永嘉陳氏曰大要不要人去昬嘿窈冥中求道理平平處㑹得時多少分明快活安新定錢氏曰舉天下之有形者無不載矣所以莫能載者何物舉天下之有形者皆可破矣所以莫能破者何物於鳶之飛魚之躍而有㑹焉則其説昭昭矣故曰上下察處處呈露焉可誣也○饒氏曰天下無性外之物而性無不在無性外之物是萬物統體一太極也性無不在是一物各具一太極也○這兩句直是引得妙若以人來證也證不得若引植物來證也證不得葢人有知識植物又不動須以動物證之且如鳶魚何嘗有知識但飛則必戾於天躍則不離于淵自然如此又不是人教他要必有使之然者須是於此黙而識之○通曰中庸言道字皆自率性之道説來此所謂君子之道即是率性之道費用之廣也是説率性之道隠體之㣲也是説天命之性纔説費隠即在其中纔説率性之道天命之性即在其中非有 二也故近自夫婦居室之間逺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而道無不在是即朱子所謂天下無性外之物而性無不在者也性無不在費也而性之所以為性則隠也如鳶飛魚躍鳶率鳶之性必飛魚率魚之性必躍其飛其躍費也而所以飛所以躍者隠也於此見物物有自然之天物物有天命之性首章言天命之性率性之道自第二章以至第十章無非率性之道亦無非因其天命之性也天地間無非是此性之著見處造端乎夫婦則是盡性之始事朱子曰幽闇之中袵席之上或褻而慢之則天命有所不行非知性命之理者不足以語此故程子曰此一節子思喫緊為人處活潑潑地讀者其致思焉語錄活即是不滯於一隅○饒氏曰觀川流而知道體之不息便須慎獨觀鳶飛魚躍而知費之有隠便須必有事而勿正忘其意相似○鳶魚説小底天淵説大底飛躍説活潑潑地底方其未飛未躍則道體無從可見及其既飛既躍而道體森然昭著此便與赤子入井人皆有怵惕惻隠之心同孟子所謂躍如也○通曰道體毎於動處見本自活潑潑地聖賢教人毎欲人於動處用功亦是活潑潑地鳶飛魚躍道之自然本無一毫私意勿忘勿助學者體道之自然亦着不得一毫私意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結上文語錄此章前面説得恁地廣大末梢却説造端乎夫婦乃是指其切實處○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之㣲密語其極則察乎天地之高深○幽闇之中衽席之上或褻而慢之則天命有所不行矣右第十二章子思之言葢以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也其下八章雜引孔子之言以明之饒氏曰首章由體以推用故先中而後和此章由用以推體故先費而後隠葢中間十章極論君子中庸之事皆道之用故也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為道而逺人不可以為道
  道者率性而已固衆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逺於人若為道者厭其卑近以為不足為而反務為高逺難行之事則非所以為道矣語錄此三句是一章之綱下三節只是解此三句然緊要處又在道不逺人一句○人之為道而逺人之為如為仁由己之為不可以為道如克己復禮為仁之為○黄氏曰道不逺人此人字兼人已而言○饒氏曰上章説道如此費了恐人以濶逺求道故這裏説道不逺人○通曰上章言性無不在其廣大也如此此章言性只在人日用常行之間其篤實也人如此葢道者率性而已人而率其人之性自有人之道此所謂道不逺人是也不思人之所以為人道之所以為道而為道逺於人非率性之道也
  詩云伐柯伐柯其則不逺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睨研計反
  詩豳風伐柯之篇柯斧柄則法也睨邪視也言人執柯伐木以為柯者彼柯長短之法在此柯耳然猶有彼此之别故伐者視之猶以為逺也若以人治人則所以為人之道各在當人之身初無彼此之别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治葢責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逺人以為道也語錄人人本自有許多道理只是不曽依這道理做去今欲治之不是别討箇道理治他只是將他元有底道理還以治之而已及我自治其身亦不是將他人底道理來治我亦只是將我自得㡳道理自治我之身而已所以説執柯以伐柯然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若此箇道理人人具有放去收囘只在這些子間何用别去討故中庸開卷便説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只是説人人各具此箇道理無有不足故耳他從上頭説下來只是此意○黄氏曰人即道也以彼之道治彼之身能改其不善則本人之身還得本人之道矣又安得不止而尚他求哉○陳氏曰能改即止不以高逺難行底責他只把他能知能行底去治他○袁氏曰不曰我治人而曰以人治人我亦人耳人道不離吾身亦不離各人之身吾有此則人亦有此則以則取則天則自然非彼柯假此柯之比也人有過焉能改則止若責人已甚違天則矣故曰忠恕違道不逺張子所謂以衆人望人則易從是也語錄道者衆人之道衆人所能知能行者今人自做未得衆人耳又曰此衆人不是説不好底人○永嘉陳氏曰衆人即天生烝民凡厥庶民之謂亦是將他共有底道理治他乃天理人倫之類若以蠢蠢昬昬為衆人非聖人意○通曰衆人同此性即同此當然之則以衆人望人不敢遽以聖人責人也章句分作三節皆提起不逺人為道一句第一節言以人治人不欲其逺人以為道第二節言己之施於人者不逺人以為道第三節言雖聖人所以責之已者亦不逺人以為道也
  忠恕違道不逺施諸已而不願亦勿施於人
  盡己之心為忠推己及人為恕違去也如春秋傳齊師違穀七里之違言自此至彼相去不逺非背而去之之謂也道即其不逺人者是也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忠恕之事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未嘗不同則道之不逺於人者可見故己之所不欲則勿以施之於人亦不逺人以為道之事語錄問此只是恕如何作忠恕説曰忠恕兩箇離不得方忠時未見得恕及其恕時忠行乎其間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非忠者不能也故曰無忠做恕不出問論語中庸言忠恕不同曰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此言違道不逺是也是學者事然忠恕工夫到底只如此曽子取此以明聖人一貫之理耳若聖人之忠恕只説得誠字與仁字盡字推字用不得若學者則須推故程子以已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違道不逺是也自是兩端説此只説下學而上達是子思掠下教人處論語則曰一以貫之又曰勿者禁止之辭豈非學者事論語分明言夫子之道豈非聖人事○陳氏曰忠是就心説是盡己之心無不真實者恕是就待人接物處説只是推己心之所真實者以及人物而已○饒氏曰道是天理忠恕是人事天理不逺於人事故曰道不逺人人事盡則可以至天理故曰忠恕違道不逺○方氏曰問不欲勿施如何是不逺人以為道之事曰此即己之身而得待人之道待人之道不必逺求但觀其施於己者而已故不逺張子所謂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是也語錄凡人責人處急責己處緩愛己則急愛人則緩若拽轉頭來便自道理流行○永嘉陳氏曰此因恕而言仁耳恕是求仁之事推愛己之心以愛人恕者之事也以愛己之心愛人仁者之事也忠恕違道不逺轉一過即仁矣故張子以仁言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子臣弟友四字絶句
  求猶責也道不逺人凡己之所以責人者皆道之所當然也故反之以自責而自修焉方氏曰上文忠恕是即己之身而得待人之道此四未能一即人之身而得治己之道治己之道不難見觀其責於人者而已又問四者固皆衆人之所能而聖人乃自謂未能何也曰此以求乎人者責己之所未能亦曰未能如其所以責人者耳庸平常也行者踐其實謹者擇其可德不足而勉則行益力言有餘而訒則謹益至謹之至則言顧行矣行之力則行顧言矣慥慥篤實貌言君子之言行如此豈不慥慥乎賛美之也凡此皆不逺人以為道之事語錄以我責子之心而反推己之所以事父此便是則所求乎臣以下皆然○北山陳氏曰人之言常有餘於行而行常不足於言言顧行則言之有餘者將自損行顧言則行之不足者將自勉此一章語若雜出而意脉實通反覆於人己之間者詳盡明切而有序其歸不過致謹於言行以盡其實耳張子所謂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是也黄氏曰上一節即己之身而得待人之道待人之道不必逺求觀其施於己者而已此即人之身而得治己之道治己之道初不難見觀其責於人者而已○饒氏曰施諸己而不願二句是恕之事君子之道四一段是忠之事庸德是孝忠悌信之類庸言即所責乎子臣弟友之類此忠恕是夫子告曽子一貫而曽子告門人以忠恕而已矣之意子思又得之曽子故子思於此發明之葢忠恕二字説得濶做得徹便是一貫先言忠而後言恕於序固順然忠者恕之本先論其所以及人者而後反之以責其所盡於己者語意尤為有力大學自明明徳於天下而反推之以至於誠意致知中庸自獲上治民而反推之以至於誠身明善皆是此意○通曰論語説忠恕是曽子借此二字形容聖人至妙處此則是子思就此二字説歸聖道至實處推愛己之心愛人推己及物之恕也而忠即行乎其間以責人之心責己發已自盡之忠也而恕即不外乎此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倫皆人人性分之所固有者而曰丘未能一焉亦曰吾之反求諸己未能如其所以責人者爾學者之心常如聖人以為未能則必深體而力行之惟恐庸言之不謹而言未能顧其行惟恐庸德之未行而行未能顧其言此皆盡己之忠而恕之本也忠者篤實之心慥慥者此心篤實之貌胡不二字即盍字饒氏謂夫子責己以勉人前四語是責已庸德以下是勉人
  右第十三章
  道不逺人者夫婦所能丘未能一者聖人所不能皆費也而其所以然者則至隠存焉下章放此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
  素猶見在也言君子但因見在所居之位而為其所當為無慕乎其外之心也饒氏曰素字當兩様看上面素其位而行之素是活底言因其見在之位而行之如素履往是也下面素富貴等字是定體字素位而行即曽子君子思不出其位之意見得子思得曽子之傳○王氏曰此兩句亦是一章之綱
  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難去聲
  此言素其位而行也陳氏曰素富貴行乎富貴如舜之被袗衣鼔琴是也素貧賤行乎貧賤如舜之飯糗茹草若將終身是也素夷狄行乎夷狄如孔子欲居九夷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是也素患難行乎患難如孔子曰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是也葢君子無所往而不自得惟為吾之所當為而已○饒氏曰四者之中只有富貴是順境三者皆逆境或問上言四事下文在上位以下只暗説富貴貧賤如何曰人之處世不富貴則貧賤如夷狄患難之事不常有之或問入字是入此四者之中否曰入字濶上四事特舉其槩隨其所在而樂存焉○倪氏曰順居一逆居三以見人少有不經憂患者君子居易以俟命以能視順逆為一也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已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援平聲
  此言不願乎其外也張子曰責己者當知無天下國家皆非之理故學至於不尤人學之至也○陳氏曰聖人無責望於天之心無求取於人之意又何怨尤之有此處見聖人胷中多少洒落明瑩真如光風霽月無一㸃私累
  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易去聲
  易平地也居易素位而行也俟命不願乎外也徼求也幸謂所不當得而得者語錄行險徼幸本是連上文不願乎其外説言强生意智取所不當得○譚氏曰命者貴賤貧富死生壽天皆禀於天者也一心之中坦然平易凡貴賤貧富死生壽夭之在天者但俟其來而順受之初無毫髮芥蔕於胷次故曰君子居易以俟命○倪氏曰易者中庸也俟命者待其分之所當得故無怨尤險者反中庸也徼幸者求其理之所不當得故常怨尤○通曰上章言道在邇為道而逺人者失之此章言道在内願乎其外者失之子思所謂不願乎其外即夫子所謂獨行願孟子所謂不願膏𥹭文繡也分内之事君子惟行其所當行分外之得君子不願其所不可願葢富貴貧賤夷狄患難皆有命焉為君子者唯當如子於父母之命順受之而已居見在所居之位行見在所當行之事心逸日休將無入而不自得焉自得者性分之樂在内不在外也葢天地間非吾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者皆外也或在上位外也何必陵下或在下位外也何必援上或不得於天或不得於人外也何必怨天尤人君子正己則素位而行無求於人則不願乎其外居易則素位而行俟命則不願乎其外小人者此心膠膠擾擾惟願乎其外不知命之所在不可以知力加也所可加者徒能行險以徼一旦之幸然命有不可幸而致者天下事亦未有盡如吾所願者前軰所以云君子本分為君子小人枉了為小人者此也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正音征鵠工毒反畫布曰正棲皮曰鵠皆侯之中射之的也子思引此孔子之言以結上文之意語錄侯張布而射之者也正設的於侯中而射之者也大射則張皮侯而設鵠賓射則張布侯而設正饒氏曰正乃是鴊字小而飛最疾難射所以取為的○陳氏曰如射法有不中只是自責曽不責之他人此以證君子反求諸己不願乎其外之意○通曰不曰君子有似乎射而曰射有似乎君子君子無求勝之心射不足以 似之所可似者射有不中不怨勝己如君子有所不得不怨天不尤人也
  右第十四章
  子思之言也凡章首無子曰字者放此
  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冝爾室家樂爾妻帑好去聲耽詩作湛亦音耽樂音洛
  詩小雅常棣之篇鼓瑟琴和也翕亦合也耽亦樂也帑子孫也
  子曰父母其順矣乎
  夫子誦此詩而贊之曰人能和於妻子冝於兄弟如此則父母其安樂之矣子思引詩及此語以明行逺自邇登高自卑之意北山陳氏曰行逺自邇登高自卑凡君子之道其推行之序皆然中庸舉詩以明之特指一事而言耳或者以行逺登高辟順父母以自邇自卑辟和妻子則泥矣○通曰章句以安樂之三字釋順字有昧葢上文皆言兄弟妻子相安之意人子以父母之心為心必使一家安而後父母之心安之必使一家樂而後父母之心樂之爾嗚呼為人子者而使父母之心或有不安之不樂之者亦將何以為人子哉
  右第十五章熊氏曰此前三章皆言道之小第十三章言道不必逺求人倫日用之間處事接物之際皆是十四章言道不必外求反之吾身富貴貧賤夷狄患難隨其所處凡達而在上窮而在下皆是此章言道不必求之高逺只就卑近父母兄弟妻子之閒皆是
  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
  程子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而造化之迹也語錄功用只是論發見者如寒來暑往日往月來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皆是又曰風雨霜露日月晝夜此鬼神之迹也張子曰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語錄良能是説往來屈伸乃理之自然非有安排措置愚謂以二氣言則鬼者陰之靈也神者陽之靈也陳氏曰靈云者只是自然屈伸往來恁地活爾以一氣言則至而伸者為神反而歸者為鬼其實一物而已語錄二氣之分實一氣之運以二氣言則陰之靈為鬼陽之靈為神以一氣言則方伸之氣亦有伸有屈其方伸者神之神其既屈者神之鬼既屈之氣亦有屈有伸其既屈者鬼之鬼其來格者鬼之神○天地間如消㡳是鬼息底是神生底為神死㡳為鬼四時春夏為神秋冬為鬼人之語為神黙為鬼動為神靜為鬼呼為神吸為鬼○張子曰物之初生氣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氣日反而遊散至之謂神以其伸也反之謂鬼以其歸也天地不窮寒暑耳衆動不窮屈伸耳鬼神之實不越乎二端而已矣饒氏曰造化之迹指其屈伸者而言二氣良能指其能屈能伸者而言○定宇陳氏曰二氣以陰陽之對待者而言一氣以陰陽之流行者而言為德猶言性情功效語錄性情乃鬼神之情狀能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便是功效○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是性情體物不可遺是功效○方氏曰所謂性情者便是張子所謂二氣之良能所謂功效者便是程子所謂天地之功用鬼神視之而不見聽之而不聞人須是於那良能與功用上認取其德又曰性情言其體功效言其用易大傳曰鬼神之情狀情即性情狀即功效也鬼神生長斂藏是孰使之然是他性情如此亦是他實理自然如此故謂之德若生而成春長而成夏斂而成秋藏而成冬便是鬼神之功效
  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
  鬼神無形與聲然物之終始莫非陰陽合散之所為是其為物之體而物所不能遺也其言體物猶易所謂幹事語錄問體物而不可遺曰只是這一箇氣入毫釐絲忽也是這陰陽包羅天地也是這陰陽有是理便有是氣有是氣便有是物無非實者○饒氏曰前章詳於費而不及隠引而不發之意也此章推隠而達於費以發前章未發之意也然弗見弗聞己足以形容其隠矣而復以體物而不可遺言者明隠非空無之謂也故下文言㣲之顯而復以誠之不可揜申之明隠之所以不能不費者正以其實理之不可揜故也
  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齊側皆反
  齊之為言齊如字下同也所以齊不齊而致其齊也明猶潔也洋洋流動充滿之意能使人畏敬奉承而發見昭著如此乃其體物而不可遺之驗也語錄上下章恁地説忽插一段鬼神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在這裏也是魚躍鳶飛意思所以末梢只説㣲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吕氏曰鬼神者二氣之往來耳物感雖㣲無不通於二氣故人有是心雖自謂隠㣲心未嘗不動動則固已感於氣矣鬼神安有不見乎○陳氏曰齊明是肅於内盛服是肅於外承祭祀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士祭其先之類隨所當祭者誠敬以集自家精神則彼之精神亦集便洋洋流動充滿如神在焉○定宇陳氏曰自使人齊明承祭祀以下方是就無所不包之鬼神中提出當祭祀之鬼神來説見得鬼神隨祭而隨在流動充滿昭著發見無所不在所謂體物而不可遺者豈不可驗之於此哉孔子曰其氣發揚於上為昭明焄音熏蒿悽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正謂此爾語錄昭明乃光景之屬焄蒿氣之感觸人者悽愴如漢書所謂神君至其風颯然之意○方氏曰問中庸説鬼神初説體物云云只是就陰陽上説末後又却以祭祀言之是如何曰此是就其親切著見者言之也若不如此説人必將風雷山澤作一種鬼神故即其親切著見者言之欲人㑹之為一也
  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度待洛反射音亦詩作斁詩大雅抑之篇格來也矧況也射厭也言厭怠而不敬也思語辭
  夫㣲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夫音扶
  誠者真實無妄之謂陰陽合散無非實者故其發見之不可揜如此文集鬼神只是氣之屈伸其德則天命之實理所謂誠也○陳氏曰此理雖隠㣲而甚顯以陰陽之往来屈伸皆是真實而無妄所以發見之不可揜如此詩云三句視弗見聽弗聞意㣲之顯誠之不可揜説如在上在左右意○袁氏曰學者讀中庸須思聖人何為發明鬼神之道又思聖人反覆形容何為於此下一誠字嗚呼欲識不覩不聞請觀於此欲識君子慎獨請觀於此欲識物之終始不誠無物請觀於此○饒氏曰後章誠字即此章誠字但此章誠字是費之所以然處以理言也後章誠字是所以貫衆費而有諸己處以德言也皆所謂隠也○又曰道是形而上者鬼神是形而下者此章即鬼神之費隠以明道之費隠是以形而下者之體用明形而上者之體用也子思以道體至㣲未易察識故以鬼神 之事人所共知者曉人此只是眼前道理讀者不可把做深逺㸔○故子思引此至明白而易曉者以告人言觀鬼神之體至隠而與用至費者如此○通曰誠者中庸一書之樞紐而首於此章見之漢儒皆不識誠字宋李邦直始謂不欺之謂誠徐仲車謂不息之謂誠至子程子則曰無妄之謂誠子朱子又加以真實二字誠之説盡矣六經言誠自商書始書但言鬼神享人之誠而中庸直言鬼神之誠其㫖㣲矣鬼神者造化陰陽之氣誠者所以為造化陰陽之理也實有是理則實有是氣其體甚㣲其用甚顯視不見聽不聞㣲也前之所謂隠也體物而不可遺顯也前之所謂費也前言君子之道以人道言此言鬼神之德以天道言人道其用也故先言用之費而體之隠者即在費之中天道其體也故先言體之㣲而用之顯者亦不出乎㣲之外言固各有當也體物而不可遺章句以為體物猶易所謂幹事木非幹不立築非幹易傾幹字釋體字最有力此是指鬼神之顯處示人人之齊明盛服鬼神未嘗使之而若有使之者洋洋如在鬼神精爽直與人之齊明相接章句謂此即其體物而不可遺之驗也葢前此所説鬼神無所不包此又就無所不包之中提出當祭祀之鬼神來説是又指鬼神之最顯處示人然此其顯也必有所以顯者末斷之曰㣲之顯誠之不可揜也夫鬼神無聲無形於天下之物如之何其體之於天下之人又如之何其使之顯然一至誠之不可揜如此也凡物之終始莫非陰陽合散之所為而陰陽合散莫非真實無妄之理後世此理不明有賾鬼神於佛老而競為淫祀以徼福者一何怪誕不經至此哉嗚呼使天下後世而皆知天命之性則知佛氏之空者非性矣皆知率性之道則知老氏之無者非道矣皆知鬼神之誠則知後世之淫祀之幻妄者非誠矣朱子以為思慮之逺信哉
  右第十六章
  不見不聞隠也體物如在則亦費矣此前三章以其費之小者而言此後三章以其費之
  大者而言此一章兼費隠包大小而言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廟饗之子孫保之與平聲
  子孫謂虞思陳胡公之屬定宇陳氏曰虞思夏諸侯嘗以二姚妻仲康事見左傳武王興周封舜之後於陳以元女大姬配胡公皆舜子孫事不止此故以之屬該之○真氏曰孟子論舜之孝言孝之始指其事親之實也中庸言孝之終發明其功用之大也
  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舜年百有十歳
  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材質也篤厚也栽植也氣至而滋息為培氣反而遊散則覆語錄物若扶植種在土中自然生氣湊泊他若已傾倒則生氣無所附着從何處來相接如人疾病若自有生氣則藥力之氣依之而生意滋長若已危殆則生氣流散而不復相湊矣○永嘉薛氏曰天人之應至難言也而聖賢常若有可必之論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今曰大德而謂之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聖賢何若是為必然之論而亦豈能盡取必於天哉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質而加厚焉其本固者雨露必滋琣之其本傾者風雨必顛覆之其培之也非恩之也其覆之也非害之也皆理之必然者也
  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德冝民冝人受祿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
  詩大雅假樂之篇假當依此作嘉憲當依詩作顯申重平聲饒氏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德是栽受祿保佑申之便是培
  故大德者必受命
  受命者受天命為天子也語錄問舜之大德受命正是為善受福中庸却言天之生物栽培傾覆何也曰只是一理此亦非有物使之然但物之生時自節節長將去恰似有物扶持他及其衰也則自節節消磨將去恰似有物推倒他理自如此惟我有受福之理故天既佑之又申之董仲舒曰為政而冝於民固當受祿於天地説得自有意思又曰嘉樂詩下章又却不説其他但願其子孫之多且賢此意甚好然亦此理之常若堯舜之子不肖則又非常理也○定宇陳氏曰必者快然之辭自必得其位至必受命六必字皆是常理之必然者此句緫結上文意○陳氏曰孔子德與舜同而名位祿壽乃與舜反何也葢有舜之德而必得其應者理之常有孔子之德而不得其應者理之不得其常也大抵聖人之生實闗天地大數天地之氣自伏羲至堯舜正長盛時節堯舜得氣之清明故為聖人又得氣之高厚所以得位得祿又得氣之長逺所以得壽周衰以至春秋厯許多世變天地之大氣數已㣲雖孔子亦禀氣清明本根已栽然適當氣數之衰雖培擁之而不可得所以不得祿位僅得中壽葢理之不得其常也○通曰前言父母之順在於冝爾兄弟樂爾妻帑不過目前之事費之小者也此言孝之大在於宗廟享之子孫保之則極其流澤之逺費之大者也前言費之小則曰居易以俟命學者事也此言費之大則曰大德必受命聖人事也栽者培之是言有德者天必厚其福可為居易者勸傾者覆之是言不德者天必厚其毒可為行險者戒矣此傾字即是險字物之傾者必覆人之險者獨不思夫祿位名壽自有必得之理而吾獨欲求其不當得者而得之何哉末所引詩專為栽者培之而言也
  右第十七章
  此由庸行之常推之以極其至見道之用廣也而其所以然者則為體㣲矣後二章亦此意通曰庸行之常筆誤當作庸德之行葢上章言庸德而此章言舜大德下章言周公文武之德皆由庸德推之以至於極者也
  子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
  此言文王之事書言王季其勤王家葢其所作亦積功累仁之事也海陵胡氏曰舜禹父則瞽鯀堯舜子則朱均所以惟文王為無憂○兼山郭氏曰憂勤者文王也無憂者後人之言文王也○通曰文王父作子述人倫之常也舜之父子人倫之變也舜惟順於父母可以觧憂此中庸所以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
  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緒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顯名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廟饗之子孫保之大音泰下同
  此言武王之事纉繼也大王王季之父也書云大王肇基王迹詩云至於大王實始翦商緒業也戎衣甲胄之屬壹戎衣武成文言一著戎衣以伐紂也北山陳氏曰周家之業自大王遷岐從如歸市是時人心天意已有為王之基矣武王一擐戎衣以有天下此葢天命人心之極不得而辭者○節齋蔡氏曰大王雖未始有翦商之志然大王始得民心王業之成實基於此○通曰上章於舜言德為聖人於武不言舜必得其名武不失天下之顯名舜性之而以揖遜有天下武反之而又以征伐得天下也然宗廟享之子孫保之則與舜無異葢舜有大德武由世德故下文不獨曰周公成武王之德而以成文武之德兼言也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斯禮也達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喪達乎大夫三年之喪達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追王之王去聲
  此言周公之事末猶老也追王葢推文武之意以及乎王迹之所起也先公組紺以上至后稷也組紺即公叔祖類大王之父王季之祖上至后稷十二世見史記三代世表周紀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又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及於無窮也制為禮法以及天下使葬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祿喪服自期以下諸侯絶大夫降而父母之喪上下同之推己以及人也語錄夏商而上只是親親長長之意到周則又添得許多貴貴底禮數如始封之君不臣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諸父而臣昆弟期之喪天子諸侯絶大夫降然諸侯大夫尊同則不絶不降姊妹姪在諸侯者亦不絶不降此皆貴貴之義上世想皆簡略未有許多降殺貴貴㡳禮數凡此皆天下之大經前世所未備到得周公搜剔出來立為定制更不可易○雖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然不敢以天子之服臨其先公但鷩冕旒玉與諸侯不同天子七旒十二玉諸侯七旒七玉耳○山陰陸氏曰經不言追王文王者以上言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之意文王與焉故也○新安王氏曰追王之禮夏商未有武王晚而受命初定天下追王及於文考至周公因文王之孝武王之志追王上及大王王季不言武王追王者禮制定於周公故也大王以上追王不及而武成稱后稷為先王葢史官刪潤之辭然追王止於三王而祀用天子之禮則上及先公葢喪從死者祭從生者天下之達禮也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而祭以士非貶也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而祭以夫夫非僭也武王為天子則祭先公用天子之禮其義當然祭禮殺於下而上致其隆喪禮詳於下而上有所略若夫父母之喪則自天子至於庶人賤無加隆貴無降殺孟子所謂三代共之者也○永嘉陳氏曰伸情於父母處獨齊衰之喪上同於天子其他各有限節等衰不可盡伸也○通曰堯舜有不得於其子舜禹有不得於其父湯有不得於其孫周家自大王以至周公世世修德古所無也周公追王之禮特以義起古所無也所以中庸特表而出之此段須看章句推字與及字周公推文武之意以及大王王季於是始行追王之禮又推大王之意以及組紺以上至后稷於是祀以天子之禮又推此及諸侯大夫及士庶人使各得以行喪祭之禮孝心上下融徹禮制上下通行此周公所以謂之達孝也此章之末數達字所以有下章之首一達字
  右第十八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達孝矣乎
  達通也承上章而言武王周公之孝乃天下之人通謂之孝猶孟子之言達尊也饒氏曰達孝是承上章三達字而言言其孝不特施之家又能達之天下如斯禮達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是自上達下期之喪達乎大夫三年之喪達乎天子是自下達上能推吾愛親之心而制為喪祭之禮以通乎上下使人人得致其孝故謂之達孝如所謂德教加於百姓刑于四海此天子之孝是也○真氏曰舜之孝如天之不可名故曰大武王周公之孝天下稱之無異辭故曰達○江陵項氏曰舜為人道之極萬世仰之不可加也周為王制之備萬世由之不可易也此葢古之盡倫盡制者故舉之以為訓也
  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上章言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緒以有天下而周公成文武之德以追崇其先祖此繼志述事之大者也下文又以其所制祭祀之禮通於上下者言之
  春秋修其祖廟陳其宗器設其裳衣薦其時食
  祖廟天子七諸侯五大夫三適士二官師一語錄問官師一廟祭父母而不及祖無乃不盡人情邪曰位卑則流澤淺其理自然如此又問今雖士庶人家亦祭三代却是違禮曰雖祭三代却無廟亦不可謂之僭古所謂廟體面甚大皆具門堂寢室非如今人但以一室為之○官師一廟止及禰却於禰廟併祭祖適士二廟即祭祖祭禰皆不及高曽大夫三廟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大夫亦有始封之君如魯季氏則公子友仲孫氏則公子慶父叔孫氏則公子牙是也○新安王氏曰先王先公有廟有祧廟則有司修除祧則守祧黝堊此修其祖廟也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周之赤刀大訓天球河圖之屬也裳衣先祖之遺衣服祭則設之以授尸也時食四時之食各有其物如春行羔豚膳膏香之類是也趙氏曰四時之食各有其物以其所以奉諸人者薦諸神葢以生事之也羔稚羊也豚稚豕也物嫩而肥故用之於春香謂牛膏也調膳之時各以物之所便而和之○通曰春雨露之濡秋霜露之降因時思親人莫不有是心也修祖廟嚴其祖先之所在陳宗器以下視其祖先如在此禮通乎上下而言也
  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貴賤也序事所以辨賢也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燕毛所以序齒也昭如字為去聲
  宗廟之次左為昭右為穆而子孫亦以為序有事於太廟則子姓兄弟羣昭羣穆咸在而不失其倫焉爵公侯卿大夫也事宗祝有司之職事也旅衆也酬導飲也旅酬之禮賔弟子兄弟之子各舉觶音至於其長而衆相酬葢宗廟之中以有事為榮故逮及賤者使亦得以申其敬也語錄旅酬禮下為上交勸先一人如鄉吏之屬升觶或二人舉觶獻賔賔不飲却以獻執事執事一人受之以獻于長以次獻至沃盥所謂逮賤也○主人酌以獻賔賔飲主人曰酢主人自飲而復以飲賔曰酬其主人又自飲者是導賔使飲也賔受之却不飲奠於席前至旅時亦不舉又自别舉爵燕毛祭畢而燕則以毛髮之色别長幼為坐次也齒年數也語錄燕時擇一人為上賔不與衆賔齒餘者皆序齒○通曰宗廟之禮非特序死者之昭穆亦所以序生者之昭穆王制所謂三昭三穆死者之昭穆也祭統所謂羣昭羣穆生者之昭穆也序爵所以貴貴賤者冝在所略旅酬下為上賤者亦得以伸其敬矣序事所以賢賢老者冝在所簡燕毛則於老者獨加敬矣禮意周浹如此亦通乎上下而言也
  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踐猶履也其指先王也所尊所親先王之祖考子孫臣庶也始死謂之死既葬則曰反而亡焉皆指先王也此結上文兩節皆繼志述事之意也陳氏曰事死如生居喪時事事亡如存葬祭時事○通曰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述事之大者也敬其所尊愛其所親繼志之大者也前章由武王周公繼志述事之孝而及禮制之通乎上下者此章言禮制之通乎上下者而説歸武王周公繼志述事之孝章首曰其達孝矣乎此結之曰孝之至也無餘藴矣
  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
  郊祀天社祭地不言后土者省文也禘天子宗廟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自出於太廟而以太祖配之也嘗秋祭也四時皆祭舉其一耳禮必有義對舉之互文也示與視同視諸掌言易見也此與論語文意大同小異記有詳略耳語錄周禮只説祀昊天上帝不説祀后土先儒説祭社便是如郊特牲社稷太牢又如用牲于郊牛二乃社于新邑此乃明驗故五峯言無北郊只社便是祭地游氏説郊社之禮所謂惟聖人為能饗帝禘嘗之義謂惟孝子為能饗親意思甚周密○延平周氏曰天神言郊舉其大地祇言社舉其小禘對祫則祫為大於間祀言禘所以知有祫也於時祀言嘗所以知有烝與禴祠也然必言嘗者舉其始也葢祭之備物始於秋而豐於冬春則少損而夏則愈薄故也○譚氏曰治道不在多端在夫致敬之間而已當其執圭幣以事上帝之時其心為何如當其奠斚以事祖宗之時其心為何如是心也舉皆天理無一毫人偽介乎其間鬼神之情狀天地萬物之理聚見於此推此心以治天下何所往而不當○河東侯氏曰天子有天子祀先之禮諸侯有諸侯祀先之禮故曰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魯侯也以天子祀先之禮祀其先非禮也瀆也不祀乎其先也所以祀上帝所以祀其先所以字與其字更冝玩味○饒氏曰春秋修其祖廟四句特費之小者至於序昭穆序爵序事序齒下為上則又親親長長貴貴尊賢慈幼逮賤之道此便是治天下之經敬其所尊敬也愛其所親仁也事死亡如生存誠也盡是三者孝也仁孝誠敬指心而言是又天下之本一祭祀之間而治天下之道具於此故結之曰明乎此者治國其如示諸掌乎豈非指費之大者而言歟○通曰上文孝之至也己是結了達孝二字此又别是一意葢上章與此章上文專以宗廟之禮言此則兼以郊禘之禮言周公制為禮法未嘗不通上下之情亦未嘗不嚴上下之分祀先之禮通上下可得行祀上帝惟天子得行之故特先後而言之曰此所以祀上帝也曰此所以祀乎其先也名分截然不可犯也明乎郊社之禮胡為先郊而後社郊祭天惟天子得行之社則自侯國以至於庶人各有社上下可通行也明乎禘嘗之義胡為先禘而後嘗禘大祭惟天子得行之嘗宗廟之秋祭上下可通行也前章末言三年之喪惟庶人得以通乎天子必有父也此章末言郊禘之祭諸侯不得以通乎天子必有君也但言周公之制禮如此而不足於魯之意自見此所以為聖人之言也
  右第十九章通曰右自費隠章至此為第三大節
  哀公問政
  哀公魯君名蔣
  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
  方版也策簡也少藴葉氏曰木曰方竹曰策策大而方小聘禮束帛加書百名以上書於策不及百名書於方既夕禮書賵於方若九若七若五書遣於策策以衆聯方一而已矣息猶滅也有是君有是臣則有是政矣
  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盧也夫音扶
  敏速也蒲盧沈括以為蒲葦是也以人立政猶以地種樹其成速矣而蒲葦又易生之物其成尤速也言人存政舉其易如此顧氏曰以蒲盧喻政之敏猶孟子以置郵喻德之速
  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此承上文人道敏政而言也為政在人家語作為政在於得人語意尤備人謂賢臣身指君身道者天下之達道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見易乾卦文言言人君為政在於得人而取人之則又在修身能仁其身則有君有臣而政無不舉矣語錄問仁亦是道如何却説修道以仁曰仁是直指人心親切之妙道是統言義理公共之名又問如此則這箇仁字是偏言底曰仁者人也親親為大如此説則此是偏言O定宇陳氏曰仁其身三字精妙包括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八字修道以仁如志道據德而依於仁修身工夫至於以仁可謂能仁其身而身與仁為一矣
  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冝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殺去聲
  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惻怛慈愛之意深體味之可見語錄以生字説仁生自是上一節事當來天地生我底意如今須要自體認得○真氏曰人之所以為人者以其有是仁也有是仁而後命之曰人不然則非人矣○饒氏曰人字之義極難訓但凡字須有對待即其所對之字觀之其義可識此人字非對己之人非封物之人亦非對天之人孔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此人字正與鬼字相對生則為人死則為鬼仁是生底道理所以訓人人若不仁便是自絶其生理冝者分别事理各有所冝也禮則節文斯二者而已北山陳氏曰親親之中有隆殺觀五服之義可見尊賢之中有等降觀隆師親友之類可推○饒氏曰或問等殺由禮而生禮由等殺而生曰只云禮所生而無由字則是等殺由禮而生也等殺是子禮是母等殺者禮之所生猶言子者母之所生況等殺是人事禮是天理人事之輕重高下皆天理有以節文之豈有天理反因人事而生之理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鄭氏曰此句在下誤重在此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為政在人取人以身故不可以不修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故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欲盡親親之仁必田尊賢之義故又當知人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皆天理也故又當知天語錄此章却是倒㸔根本在修身然修身得力處却是知天知天是物格知至知得箇自然道理既知天則知人事親修身皆得其理矣○知人如知人則哲之知不是思欲事親先要知人只是思欲事親便要知人與不好底人處豈不為親之累○饒氏曰禮者天理自然之節文不是人安排故曰天親親仁也尊賢義也等殺禮也知天知也知天即是知上三者皆天理也○通曰下文為天下國家有九經即文武之政也此則就九經提起修身親親尊賢三者為綱論修身則曰道曰仁歸宿在一仁字論親親尊賢則曰仁曰義歸宿在一天字孔門言仁惟仁者人也一句最切章句釋之又切饒氏謂此人字與鬼對深得章句之意葢死曰鬼生曰人人之所以為人者以其生也既生而謂之人此身便自具此生理滿腔子便純是天地生物之心人而自絶其生理獨不思夫吾之此身人之身也此身本自具此生理而自絶之何哉天字諸家多不從上文禮所生來説惟章句以為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皆天理也葢本虞晝天秩有禮秩者尊卑貴賤等級隆殺之品秩也此所謂等殺即書所謂秩此所謂天即天秩之天學而知天則能明其所以然者修身親親尊賢必能盡其所當然者矣上文修道以仁即是率性之道此天字即是天命之性但天命之性是渾然者此從等殺上説是粲然者然其粲然者即其渾然者亦非有二天也
  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知去聲
  達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書所謂五典孟子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知所以知此也仁所以體此也勇所以强此也謂之達德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則誠而已矣達道雖人所共由然無是三德則無以行之達德雖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誠則人欲間之而德非其德矣程子曰所謂誠者止是誠實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别無誠語錄知屬知行屬仁勇是勇於知勇於行三者勇本是没緊要底事然知仁了不是勇便行不到○問中庸説知仁勇把知做劈初頭説可見知是緊要孟子四端何為以知為後曰孟子只循環説知本來藏仁義禮如元亨利貞貞是知貞却藏元亨利春夏秋冬冬是知冬却藏春生夏長秋成意思在裏面○智仁勇是做事底誠是行此三者都要實○饒氏曰天下之達道五便是修身以道天下之達德三便是事親之仁知天之知此節只添箇勇字○蔡氏曰達道本於達億而達德又本於誠誠者一貫乎達道達德之中者也○真氏曰道雖人所共由然其知不足以及之則君之當仁臣之當敬子之當孝父之當慈未必不昧其所以然知雖及之而仁或不能守仁雖能守而勇不能斷則於當行之理或奪於私欲或蔽於利害以至滅天常而敗人紀者多矣德雖人所同得然或勉强焉或矯飾焉則知出於術數仁流於姑息勇過於强暴而德非其德矣故行之必本於誠○通曰虞書曰五教曰五典未嘗列五者之目至此則曰天下之達道五始列其目言之葢曰天叙有典是言天命之性不離此五者曰敬敷五教是言修道之教不離此五者此曰達道是言率性之道不離此五者夫子對哀公先君臣孟子論人倫先父子
  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强上聲
  知之者之所知行之者之所行謂達道也以其分去聲而言則所以知者知也所以行者仁也所以至於知之成功而一者勇也以其等而言則生知安行者知也學知利行者仁也困知勉行者勇也語錄生知安行以知為主學知利行以仁為主困知勉行以勇為主○生知安行主知而言不知如何行安行者只是安而行之不用着力然須是知得方能行得學知利行主行而言惟是學而知得然須是着意去力行則所學而知者不為徒知也○問諸説皆以生知安行為仁學知利行為知先生獨反是何也曰論語説仁者安仁知者利仁與中庸説知仁勇意思自别生知安行便是仁在知中學知利行便是仁在知外既是生知必能安行所謂仁在知中若是學知便是知得淺須是力行方始至仁處所謂仁在知外○饒氏曰生知安行隠然之勇學知利行非勇不可到葢用知勉行全是勇做出來葢人性雖無不善而氣禀有不同者故聞道有蚤莫行道有難易然能自強不息則其至一也吕氏曰所入之塗雖異而所至之域則同此所以為中庸若乃企生知安行之資為不可幾及輕困知勉行謂不能有成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語錄今之學者本是困知勉行㡳資質却要效他生知安行底工夫便是生知安行底資質亦用下困知勉行底工況是困知勉行底資質○通曰按饒氏謂章句既以其分言又以其等言頭緒太多愚觀之極是要簡葢以其分則智主知仁主行勇則至於知之成功一也以其等則生知安行者智也此智字亦主知而言言必生知然後可以安行也學知利行者仁也此仁字亦主行而言雖學而知尤貴於利而行也困知勉行者勇也即其所以知之成功而一者也雖分兩節實是一意但以其分而言是説知行之屬有先後橫説以其等而言是説氣質之屬有高下直説至於知之成功而一是知行之功足以變化氣質天命之性本一也至是則不見其氣質之不一者惟見其天命之本一者矣知行之不可不勇也如此夫
  子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好近乎知之知並去聲
  子曰二字衍文○此言未及乎達德而求以入德之事真氏曰好學所以明經力行所以進道知恥所以立志能於是三者用其功則所謂三達德者庶乎可漸致矣通上文三知為知三行為仁則此三近者勇之次也節齋蔡氏曰三知主知三行主仁三近主勇生知者知之知也學知者仁之知也困知者勇之知也安行者仁之仁也利行者知之仁也勉行者勇之仁也好學者知之勇也力行者仁之勇也知恥者勇之勇也吕氏曰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徇人欲而忘反懦者甘為人下而不辭故好學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知恥非勇然足以起懦方氏曰問吕氏元本云自私者以天下非吾事朱子改之曰自私者徇人欲而忘反如何曰吕氏以公為仁有我為不仁力行雖未是仁然足以去我朱子以純乎天理為仁有欲便是不仁力行足以去欲故近仁吕氏就愛上用上説仁朱子就本體上説仁也○饒氏曰用知勉行者以不及學知利行者為恥學知利行者以不及生知安行者為恥○通曰達德自是人所同得之理而此復以其近者言之誘人之進也葢雖昬惰之極亦未有不可進者但患無恥耳周子曰必有恥則可教侯氏曰知恥非勇也能恥不若人則勇矣嗚呼今之學者一何悠悠如此豈非無恥之甚者哉
  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斯三者指三近而言人者對己之稱天下國家則盡乎人矣言此以結上文修身之意起下文九經之端也通曰黄氏云此章當一部大學大學以修身為本此章自首至此皆以修身為要上文言修身而曰不可不知天者即大學逆推修身之工夫至於格物致知者也此言修身而曰治人治天下國家者即大學順推修身之功效至於家齊國治天下平者也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羣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逺人也懷諸侯也
  經常也建安游氏曰經者其道有常而不可易其序有條而不可紊○倪氏曰經者常也即所謂庸也體謂設以身處其地而察其心也子如父母之愛其子也柔逺人所謂無忘賔旅者也陳氏曰逺人非四夷之謂如商賈賔旅之人皆是離其家鄉而來須寛柔恤之此列九經之目也吕氏曰天下國家之本在身故修身為九經之本然必親師取友然後修身之道進故尊賢次之北山陳氏曰下文既有大臣又有羣臣而此又有尊賢之别者葢此所謂尊賢者非臣之謂 正書所謂能自得師禮所謂當其為師則不臣者也道之所進莫先其家故親親次之由家以及朝廷故敬大臣體羣臣次之由朝廷以及其國故子庶民來百工次之由其國以及天下故柔逺人懷諸侯次之此九經之序也視羣臣猶吾四體視百姓猶吾子此視臣視民之别也通曰哀公問政夫子首以修身親親尊賢吿之至此列陳九經亦不過三者之推耳尊賢親親者修身之推敬大臣體羣臣懐諸侯自尊賢而推之子庻民來百工柔逺人自親親而推之耳章句獨釋體字曰謂設以身處其地而察其心也比吕氏視吾四體之體則愈宻矣葢羣臣相去疎逺休戚不相知必如以身處其地而察其心則可耳庶民相去尤逺休戚愈不可知必如父母之愛其子乃可爾體字子字皆心誠求之者也章句訓之尤切
  修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眩體羣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逺人則四方歸之懐諸侯則天下畏之
  此言九經之效也道立謂道成於己而可為民表所謂皇建其有極是也不惑謂不疑於理不眩謂不迷於事敬大臣則信任專而小臣不得以間之故臨事而不眩也來百工則通功易事農末相資故財用足語錄既有箇國家則百工所為皆少不得若百工聚則事事皆有豈不足以足財用如織絍可以足布帛工匠可以足器皿之類○饒氏曰財用是兩字財是貨財用是器用一人之身豈能百工之所為備如農夫之耕農器缺一不可農得用以生財工得財以贍用推此一事便見農工相資上下俱足柔逺人則天下之旅皆悦而願出於其塗故四方歸懷諸侯則德之所施者博而威之所制者廣矣故曰天下畏之語錄勸者所以致吾親愛之心而慰悦其意也親親似多一字然非大義所繫不必深論也○通曰道即前五者天下之達道立是吾身於此五者各盡其道而民皆於吾身取則也章句以為即是皇建其有極皇極建而九疇敘君道立而九經行其㫖一也章首修身之後繼以親親而此繼以尊賢葢尊賢尤與修身相闗修身則道成於己尊賢則見道分明而無疑章句曰此九經之效也道立是修身之效以下皆道立之效
  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去讒逺色賤貨而貴德所以勸賢也尊其位重其祿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時使薄斂所以勸百姓也日省月試既禀稱事所以勸百工也送往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逺人也繼絶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往而薄來所以懷諸侯也齊側皆反去上聲逺好惡斂並去聲既許氣反禀彼錦力錦二反稱去聲朝音潮
  此言九經之事也官盛任使謂官屬衆盛足任使令也葢大臣不當親細事故所以優之者如此忠信重祿謂待之誠而養之厚葢以身體之而知其所賴乎上者如此也既讀曰餼餼禀稍去聲食也稱事如周禮槀人職曰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是也語錄問餼禀曰餼牲餼也如今官員請受有生羊肉禀即禀給折送錢之類是也往則為之授節以送之語錄問授節以送其往何也曰逺人來至去時有節以授之過所在為照如漢之出入闗者用繻唐謂之給過所是也來則豐其委去聲音恣以迎之委積畜聚也周禮遺人掌牢禮委積註云委積謂牢米薪芻給賔客又司徒註少曰委多曰積朝謂諸侯見於天子聘謂諸侯使大夫來獻王制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厚往薄來謂燕賜厚而納貢薄通曰前二章説祭祀之禮此章從親親尊賢等殺處説禮禮字極精㣲今又就修身上説禮尤為嚴密只看此一禮字上下三章文不相屬而意實相承如此齊明是潛心以居對越上帝盛服是正其衣冠尊其瞻視皆靜而敬也即首章戒慎存養之事非禮不動動而敬也即首章慎獨省察之事自修身而推之尊賢親親此敬也自尊賢親親而推之貴賤親疏大小逺近無不在一敬心流行中如堯典載堯克明俊德以至於變時雍必先一欽字臯陶謨自身修至邇可逺在兹必先一慎字論語言修己以安百姓必先一敬字章句曰此言九經之事也敬豈非事之最先者乎聖賢之學未有不先由乎敬而能至於誠也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也
  一者誠也一有不誠則是九者皆為虛文矣此九經之實也潘氏曰三德行之者一所以實其德九經行之者一所以實其事○通曰修身不實則欲得以間理尊賢不實則邪得以間正親親不實則疏得以間親推之莫不皆然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跲其刼反行去聲
  凡事指達道達德九經之屬豫素定也跲躓音至趙氏曰躓者礙不行也疚病也此承上文言凡事皆欲先立乎誠如下文所推是也語錄言前定則不跲句句着實不脱空也纔有一語不實便説不去事前定則不困閑時不曽做得臨時自是做不徹便至於困行前定則不疚若所行不曽定臨時便易得屈折枉道以從人矣道前定則不窮一句又包得大連上三句都包在裏面是有箇妙用千變萬化而不窮之謂○項氏曰言誠而必言豫者教人素學之也知之素明行之素熟而後出之則不窮矣○通曰上文言五達道三達德九經之所以行此則緫言凡事之所以立立與行自分體用葢曰是誠也非一朝一夕之故戒懼慎獨養之者有素矣如此則先立乎誠而後事可立可立則可行矣章句以先立二字釋前定二事正與上二行字相應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
  此又以在下位者推言素定之意反諸身不誠謂反求諸身而所存所發未能真實而無妄也不明乎善謂未能察於人心天命之本然而真知至善之所在也語錄反諸身是反求於心不誠是不曽實有此心如事親以孝須是實有這孝之心若外面假為孝之事裏面却無孝之心便是不誠矣○東萊吕氏曰此章一句緊一句今之人其於事親從兄事上交友之際固有時乎中理然有時又差了葢雖到九分九厘盡有一毫差則併前都差如行九十九里忽差路頭則都不濟事此所以要明善明善要明得盡○饒氏曰前言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此曰身不誠不順乎親以入德之本言則修身必先事親以成德之效言則身誠然後親順○通曰此以在下位者言見得上文九經是在上位者中庸之道通上下皆當行也故上言尊賢此則言信乎朋友上言親親此則言順親上言修身此則言誠身其道一也先儒云此一章當一部大學誠身是包大學誠意正心修身三節而言心是所存意是所發故章句釋誠身必兼所存所發而言善即是天命之性故章句以人心天命之本然者釋之上文曰知天而此曰明善天命無有不善而學者當知夫至善之所在是即大學所謂格物致知也天不可不知善不可不明又見三德必以知為先也
  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中並去聲從七容反
  此承上文誠身而言誠者真實無妄之謂天理之本然也誠之者未能真實無妄而欲其真實無妄之謂人事之當然也聖人之德渾然天理真實無妄不待思勉而從容中道則亦天之道也未至於聖則不能無人欲之私而其為德不能皆實故未能不思而得則必擇善然後可以明善未能不勉而中則必固執然後可以誠身此則所謂人之道也語錄誠之者人之道看誠之二字只是固執意思然下文必先説擇善然後可以固執也○北山陳氏曰善而不擇則有誤認人欲為天理者矣執之不固則天理有時奪於人欲不思而得生知也不勉而中安行也擇善學知以下之事固執利行以下之事也饒氏曰不勉而中安行之仁也不思而得生知之知也從容中道自然之勇也今有百鈞於此一人談笑而舉之力有餘也一人竭蹷而不能舉力不足也然則聖人之於道也衆皆勉強而已獨從容非天下之大勇乎擇善近知固執近仁而勇在其中論誠者則先仁而後知以成德之序言也論誠之者則先知而後仁以入德之序言也○通曰章句曰此承上文誠身而言葢自此以前直言誠者二十六章言誠之不可掩是以天道言誠上文曰誠身是以人道言誠所以於此緫兩者言之曰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而下數章又以天道人道分言之也不勉而中者安行之仁不思而得者生知之知從容中道者自然之勇此以上皆言知仁勇學者入德之事此以下兼言知仁勇聖人成德之事論語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學之序也此以上見之又曰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德之序也此以下見之下章盡性仁也前知知也無息勇也博厚仁也高明知也悠久勇也如地之持載仁也如天之覆幬知也如日月之代明四時之錯行勇也往往皆言仁知勇而於此始焉至論學知利行之事擇善為知固執為仁又依舊先知而後仁其所以開示學者至矣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此誠之之目也學問思辨所以擇善而為知學而知也篤行所以固執而為仁利而行也程子曰五者廢其一非學也語錄是五者無先後有緩急不可謂博學時未暇審問審問時未暇慎思慎思時未暇明辨明辨時未暇篤行五者從頭做將去初無先後也○陳氏曰擇善有博學審問慎思明辨工夫是儘用工多固執只有篤行一件工夫是擇善處須能知之則到行處工夫自易也○項氏曰學而又問則取於人者詳思而又辨則求於心者精如是而後可以行矣○饒氏曰人言知之非艱行之惟艱要之知最艱學問思辨四者方做得箇知若知得却只消行去
  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
  君子之學不為則已為則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饒氏曰擇善固執非勇不可且五弗措皆是勇故章句以擇執分屬焉又曰五弗措皆為困知勉行者設○虙氏曰他人一能之己當百以及之他人十能之已當千以及之葢騏驥一日千里駑十駕亦將千里也○通曰有弗學學之之字當句絶葢以上文博學之五之字下文人一能之四之字例當句絶也況五之句絶尤為有力博學之以下是學而知之者有弗學學之是因而知之者篤行之是利而行之者有弗行行之是勉强而行之者由弗能弗措至弗篤弗措是困知勉行之勇也
  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强
  明者擇善之功强者固執之效吕氏曰君子所以學者為能變化氣質而已德勝氣質則愚者可進於明柔者可進於强不能勝之則雖有志於學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葢均善而無惡者性也人所同也昬明强弱之禀不齊者才也人所異也誠之者所以反其同而變其異也夫以不美之質求變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鹵莽滅裂之學或作或輟以變其不美之質及不能變則曰天質不美非學所能變是果於自棄其為不仁甚矣語錄某年十五六時見吕與叔解得此段痛快讀之未嘗不悚然警厲奮發人若有向學之志須是如此做工夫方得○通曰前曰鮮能曰不可能此能百倍其功則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亦可謂知矣充之而義精可也雖柔必强亦可謂仁矣充之而仁熟可也以此見得中庸非不可能能之者在乎人人之所以能之者在乎勇
  右第二十章
  此引孔子之言以繼大舜文武周公之緒明其所傳之一致舉而措之亦猶是爾陳氏曰前説舜文武周公能盡中庸之道此説孔子能盡中庸之道子思引此以明道統之傳○通曰舉而措之亦猶是者葢上章所述舜文武周公皆是舉而措之之事此引孔子之言謂所傳一致使得舉而措之則亦猶是爾然第十七章言舜第十八章十九章言文武周公第二十章述夫子之言猶是分而言之至三十章合而言之曰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則愈見其所傳之一致矣葢包費隠兼小大以終十二章之意章内語誠始詳而所謂誠者實此篇之樞紐也又按孔子家語亦載此章而其文尤詳成功一也之下有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實固不足以成之也故其下復以子曰起答辭今無此問辭而猶有子曰二字蓋子思刪其繁文以附于篇而所刪有未盡者今當為衍文也博學之以下家語無之意彼有闕文抑此或子思所補也歟





  中庸通卷二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中庸通>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通巻三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章句
  自誠眀謂之性自眀誠謂之教誠則明矣眀則誠矣自由也徳無不實而明無不照者聖人之徳所性而有者也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後能實其善者賢人之學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誠則無不眀矣眀則可以至於誠矣語録以誠而論眀則誠眀合而為一以眀而論誠則誠眀分而為二○葉氏曰謂之性者全於天之賦予謂之教者成於己之學習○北山陳氏曰自誠明者由其内全所得之實理以照事物如天開日眀自然無蔽此性之所以名天之道也自眀誠者由窮理致知去其私欲以復全其所得之實理必由學而能此教之所以立人之道也自誠眀者誠即眀也非曰誠而後至於眀自眀誠者尚湏由眀而後至於誠雖然及其成功一也○顧氏曰誠則眀矣此眀字譬知太虚纎翳不生萬象呈露眀則誠矣此眀字晨光既升隂邪屏息太虚湛然 熊氏曰首章言性道教道之一字前章備言此但言性與教誠眀謂之性生知安行之事先仁而後知眀誠謂之教學知利行之事先知而後仁○通曰此性即天命之性人物所同此則性之者也聖人所獨此教即修道之教但教是聖人事此則由教而入學者事也張子曰誠則至於眀眀則至於誠程子曰誠則至於眀此一句未穏所以章句曰誠則無不眀矣眀則可以至於誠矣
  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也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覆推明此章之意饒氏曰此章指人道可至於天道合天人而一之也下章至誠盡性章言天道致曲章言人道而末合之曰唯天下至誠為能化此下二章又分别天道人道到至誠無息章只説天道不説人道盖人道至此與天道一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天下至誠謂聖人之徳之實天下莫能加也盡其性者徳無不實故無人欲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細精粗無毫髪之不盡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賦形氣不同而有異耳能盡之者謂知之無不眀而處之無不當也賛猶助也與天地參謂與天地並立為三也此自誠而眀者之事也語録問盡性即孟子盡心否曰盡心是就知上説盡性是就行上説能盡得真實本然之全體是盡性能盡得虚靈知覺之妙用是盡心盡性盡心之盡不是做工夫之謂盖言上面工夫已至至此方盡得耳○盡已之性如在君臣則義在父子則親在兄弟則愛之類盡人之性如黎民於變時雍各得其所盡物之性如鳥獸魚鱉咸若如此則可以賛天地之化育矣皆是實事○賛天地之化育人在天地中間雖只是一理然天人所為各自有分人做得底有天却做不得如天能生物而耕必用人水能潤物而灌必用人火能熯物而薪㸑必用人財成輔相皆人非賛而何○饒氏曰或問首章工夫甚宻此章只是盡性功効然却推到賛化育參天地似大於天地位萬物育何也曰只是一般至誠便是致中和賛化育便是天地位萬物育○通曰天命之性本真實而無妄故聖人之心真實無妄之至始於本然之性為能盡耳非有所加也盡兼知行而言察之者如舜眀於庶物察於人倫是也由之者如舜由仁義行非行仁義是也察之無不盡故於人物知之無不眀由之無不盡故於人物處之無不當人物之性亦我之性聖人之盡之亦非有加也天地能賦人物以性不能使人物各盡共性聖人能盡之則可以賛天地之化育而可與天地參而為三矣夫人皆立乎天地之中則皆可參之為三才者也而此獨曰可與天地參何哉雖言聖人事有人心者宜於此焉悟矣
  右第二十二章
  言天道也
  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眀眀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
  其次通大賢以下凡誠有未至者而言也致推致也曲一偏也語録至誠盡性則全體著見次於此者未免為氣質所隔只如人氣質温厚其發見者必多是仁氣質剛毅其發見者必多是義隨其善端發見便就上推致以造其極非是止就其發見一處推致之也○曲不是全體只是一偏之善就一偏之善能一一推之以至乎其極則能貫通乎全體矣○問顔曽以下皆是致曲曰顔子體叚已具曽子却是致曲一一推之至荅一貫之時則渾全矣○問曲能有誠若此句屬上句意則曲是能有誠若屬下句意則曲若能有誠二意不知孰檼先生曰曲也是能有誠但要之不若屬下句意形者積中而發外著則又加顯矣眀則又有光輝發越之盛也動者誠能動物變者物從而變化則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語録動是方感動他變則己改其舊然尚有痕瑕在化則都消化了○陳氏曰自形著至變化以致曲之效言之盖人之性無不同而氣則有異故惟聖人能舉其性之全體而盡之其次則必自其善端發見之偏而悉推致之以各造其極也曲無不致則徳無不實而形著動變之功自不能己積而至於能化則其至誠之妙亦不異於聖人矣王氏曰孟子曰至誠未有不動者不誠未有能動者也盖發眀子思意也動則變使之改不善而從善也變則化使之遷善逺罪而不知為之者也變則改易之迹顯化則陶染之功深能化雖與至誠相似然至誠之化無待乎眀而動動而變變而後化也故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唯夫子能之○通曰有天命之性有氣質之性上章能盡其性者天命之性本自完全而聖人能全之也此所謂致曲者氣質有偏故善端之發亦不能無偏也章句徳無不實凡三言之意亦相承上章為誠者言此為能有誠者言必曰曲無不致則徳無不實者盖非如伯夷偏於清極其至不過成就清之一字而已几所發之偏無不推致之如孟子所謂凡有四端者知皆擴而充之是也特曰端則於其發之初即推之曰曲則於其發之偏悉推之爾
  右第二十三章
  言人道也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見音現
  禎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禍之萌蓍所以筮龜所以卜四體謂動作威儀之間如執玉髙卑其容俯仰之類左傳定公十五年邾隱公來朝邾子執玉髙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貢曰以禮觀之二君皆有死亡焉是年定公薨哀公七年魯伐邾以邾子益來凡此皆理之先見者也然唯誠之至極而無一豪私偽留於心目之間者乃能有以察其幾焉神謂鬼神饒氏曰禎與妖衆人皆知之祥與孽是兆朕之微衆人安得而知之盖衆人不誠故不知其所當知君子存誠僅知所當知聖人至誠不特知衆人之所當知又知衆人之所未知或問見乎蓍龜卜一事則可以知一事之吉凶亦恐非人所難知之事曰若只是卜一事而知一事此固易然有卜此事而他事亦見於此者則非衆人之所能知也○通曰禎祥者興之幾而祥又禎之幾妖孽者亡之幾而孽又妖之幾蓍龜四體莫不有善不善之幾知幾其神至誠者能之即通書所謂無慾故静虚静虚則眀眀則通即所謂誠精故眀神應故妙幾微故幽誠神幾曰聖人但通書所謂神以妙用謂之神此所謂如神以功用謂之鬼神言誠自第十六章始彼言誠者鬼神之所以為鬼神此則言聖人之至誠聖人之所以如鬼神也誠即是神而子思姑以如神言與十六章文不相屬而意實相承也
  右第二十四章
  言天道也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道也之道音導
  言誠者物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當自行也誠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語録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上句是孤立懸空説盖有是實理則有是天有是實理則有是地凡物都是如此故云誠者自成盖本來自成此物到得道自道便是有這道在這裏人若不自去行便也空了又問既説物之所以自成下文又云誠以心言莫是心者物之所存主處否曰誠以心言是就一物上説凡物必有是心有是心然後有是事○誠者是箇自然成就㡳道理不是人去做作安排底物事道却是箇無情底却須是人自去行始得○誠者自成如這箇草樹所以有許多根株枝葉條幹皆是自實有底如人便自有耳目鼻口手足百骸都是你自實有底道雖是自然㡳然却須你自去做始得○通曰此誠字即是天命之性是物之所以自成此道字是率性之道是人之所當自行物之所以自成是全不假人為人之所當自行為之全在乎人誠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專為人之所當自行者而言所以朱子曰誠者自成且是懸空説此一句盖几天下之物有此實理方成此物若人之所當自行者無此實心如何能實此理故章句提起心之一字言之饒氏疑誠者自成不必添入一物字誠即道也似不必分本與用殊不知程子曰誠者物之終始猶俗語徹頭徹尾不誠更有甚物也饒氏之病正坐於便以誠為己所自成而欠一物字愚謂誠有以實理言者有以實心言者以實理言誠即道也似不必分本與用以實心言必實有是心然後能實有是理況誠者物之所以自成本下文誠者物之終始泛指物之所以自成者言也誠以心言本下文不誠無物君子誠之為貴專指人之有以自成者言也泛指在物者則以物之所以自成者為本而以人之所當自行者為用亦可專指在人者如下文章句所謂人之心能無不實乃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無不行矣若是則以心之誠為本而道之行為用又何疑之有
  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
  天下之物皆實理之所為故必得是理然後有是物所得之理既盡則是物亦盡而無有矣故人之心一有不實則雖有所為亦如無有而君子必以誠為貴也盖人之心能無不實乃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無不行矣語録物之終始皆實理之所為也下文言君子誠之為貴方説人當實乎此理大意若曰實理為物之終始無是理則無是物故君子必當實乎此理也○几有一物則其成也必有所始其壤也必有所終而其所以始者實理之至而向於有其所以終者實理之盡而向於無也若無是理則亦無是物矣○誠者物之終始是解誠者自成一句不誠無物己是説自道句了盖人則有不誠而理則無不誠者恁地看覺得前後文意相應○通曰章句兩盡字是釋終始之終字始是物之起處終是物之盡處發於春盡於冬是一年終始自天地開闢以至人物消盡是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終始何莫非實理之為者不誠無物當連下一句盖在天者無不實之理故曰誠者物之終始在人者或有不實之心故曰不誠無物而君子以誠之為貴
  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知去聲誠雖所以成己然既有以自成則自然及物而道亦行於彼矣仁者體之存知者用之發是皆吾性之固有而無内外之殊既得於己則見於事者以時措之而皆得其宜也語録自成己言之盡己而無一毫之私偽故曰仁自成物言之因物成就各得其當故曰知○問成物如何是知曰須是知運用方成得物○問成己合言知而言仁成物合言仁而言知何也曰克己復禮為仁豈不是成己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豈不是成物○須是仁知具内外合然後有箇時措之宜如平康無事之時是一般處置倉卒緩急時又是一般處置○饒氏曰知居仁先者以好學言入徳之知也知居仁後者以成物言成徳之知也○通曰子貢曰學不厭知也教不倦仁也與此言仁知若異朱子以子貢之言主於知子思之行主於行故各就其所重而有賔主之分盖知主知仁主行學與教皆以知言故先知後仁知為體仁為用成己成物皆以行言故先仁後知仁為體知為用二者互為體用愈見其皆性中之所有而無有内外之殊者矣時措之宜此一時字即時中之時性之徳是未發之中時措之宜是發而合乎時中之中
  右第二十五章
  言人道也
  故至誠無息
  既無虚假自無間斷陳氏曰凡假偽底物乆則易間斷真實則無間斷○通曰第一句便先之以故之一字承上章而言也盖言誠自第十六章始二十章至二十五章言誠莫詳焉此章特因上章言至誠之功用於是以故之一字先之
  不息則乆乆則徵
  久常於中也徵驗於外也語録久然後有徵驗只一日兩日工夫知何有徵驗
  徵則悠逺悠逺則博厚博厚則高明
  此皆以其驗於外者言之鄭氏所謂至誠之徳著於四方者是也語録此是言聖人功業著見如此故云徳著於四方存諸中者既久則驗於外者益悠逺而無窮矣方氏曰悠逺其義恐亦有别曰悠是其勢寛緩而不促廹逺是長逺大率功效氣象之促廹者便不長逺故以悠逺言如三代之治氣象寛緩五霸之治氣象促廹故三代之治長五霸之治短如地勢悠緩則其勢逺斗峻則其勢絶皆是惟悠故逺之義悠逺故其積也廣博而深厚博厚故其發也髙大而光眀語録吕氏説有如是廣博則其勢不得不髙有如是深厚則其精不得不眀此二句甚善章句中雖用他意然當初只欲辭簡故反不似他説得分曉譬如為臺為觀須大做根基方始上而可以髙大又如萬物精氣蓄於下者深厚則其發越乎外者自然光明
  博厚所以載物也髙眀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悠久即悠逺兼内外而言之也潘氏曰久是久於内悠是久於外○永嘉陳氏曰不息則久是誠積於内徵則悠逺是誠積於外下却變文為悠久則是兼上文内外而言○饒氏曰上靣久字是指誠而言便是在内下靣悠久只指功用而言髙明博厚皆是見之於外見得悠久是指外靣底或問悠逺何所指曰久則徵徵則悠逺悠逺亦只是發出來㡳本以悠逺致髙厚而髙厚又悠久也此言聖人與天地同用語録以存諸中者而言則悠久在博厚髙眀之前以見諸用者而言則悠久在博厚髙眀之後此所以為悠久也若始初悠久末梢不悠久便是不悠久矣
  博厚配地髙眀配天悠久無疆
  此言聖人與天地同體楊氏曰配合也與孟子配義與道之配同○定宇陳氏曰悠久即博厚髙眀之悠久無疆即天地之無疆○陳氏曰同用以功言同禮以徳言
  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見音現
  見猶示也不見而章以配地而言也不動而變以配天而言也無為而成以無疆而言也饒氏曰以不見指博厚不動指髙眀可以意曉無為而成與悠久無疆似不相貫然甚明白悠久是貫天地而言不見不動便是無為惟其博厚髙眀悠久所以能成物不見而章是品物流形不動而變是雲行雨施無為而成是各正性命○通曰無息便是久久便自然證驗於外不息則久是存於中者久也悠久成物是驗於外者久也凡功用豈無積之博厚發之髙眀者其博厚髙明未必能久無他不自真積力久中來也惟實於中者久故證於外者亦久内外此誠内外悠久終始此誠終始悠久朱子云博厚髙眀猶人之形體悠久猶人之元氣有㫖哉上章成己成物誠之者之事此悠久成物誠者之事上曰成物曰無疆曰無為而成皆指悠久之成功而言皆指博厚髙眀之悠久而言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此以下復以天地眀至誠無息之功用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不過曰誠而已不貳所以誠也誠故不息
  而生物之多有莫知其所以然者節齋蔡氏曰不貳則無間斷所以不息○陳氏曰不貳者純一之意自開闢以至於今其生成萬物無有窮己盖莫知所以然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髙也眀也悠也久也
  言天地之道誠一不貳故能各極其盛而有下文生物之功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繫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嶽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洩萬物載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禽獸居之寳藏興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黿鼉蛟龍魚鼈生焉貨財殖焉夫音扶華藏並去聲巻平聲勺市若反
  昭昭猶耿耿小眀也此指其一處而言之及其無窮猶十二章及其至也之意盖舉全體而言也振收也卷區也此四條皆以發眀由其不貳不息以致盛大而能生物之意然天地山川實非由積累而後大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語録管中所見之天也是天恁地大底也只是天○舉此全體而言則其氣象功效自是如此○北山陳氏曰大意盖言天地聖人皆得此實理無有駁雜無有間斷故能有此功用耳○通曰博厚髙明悠久是至誠無息之功用而此復以天地明之也上文言至誠所以無息此言不貳所以誠及列天地山水則又不言其悠久成物之事而但言其盛大生物之功盖悠久是無時不然盛大是無物不有既言日新之盛徳必須言富冇之大業盖所謂至誠無息者即生生之易也
  詩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徳之純盖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於音烏乎音呼
  詩周頌維天之命篇於歎辭穆深逺也不顯猶言豈不顯也純純一不雜也引此以眀至誠無息之意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純於天道亦不已純則無二無雜不己則無間斷先後真氏曰純是至誠無一毫人偽維其純誠無雜故自然能不已如天之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晝而夜夜而晝循環運轉一息不停以其誠也聖人之自壯而老自始而終無一息之懈亦以其誠也既誠自然能不已○定宇陳氏曰文王之所以為文非把文王之諡來詠狀乃是文不在兹乎之文道之顯者謂之文所謂豈不顯者即此文之顯也○通曰上文論聖人之事
  而以天地之道明之天地與聖人混乎為一而不見其分此引詩而釋之曰天之所以為天文王之所以為文若見其分而結之以純亦不已則又見其混上文言聖人之至誠無息而於天地之道曰不貳此言天命之於穆不已而於聖人之徳則曰純又互而言之也純則不貳不貳所以誠此文王之所以為文也此天之所以為天也宜看本文所以字及章句所以字
  右第二十六章
  言天道也定宇陳氏曰章内自至誠無息至博厚則髙眀言聖人之道自博厚所以載物至無為而成言聖人配天地之道自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至貨財殖焉專言天地之道自維天之命以下言聖人之道合乎天之道○饒氏曰前章論誠者之仁而即繼之以誠之者之仁言誠者之知而即繼之以誠之者之知此章論誠者之勇而下章不復以誠之者之勇言何也曰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若無以見其為勇者故前章特以從容中道言其勇此章特以悠久不息著其勇若夫誠之者則非勉無以行非思無以知而所謂勇者己存乎思勉之中故前章言其擇善固執此章言其由致曲以進於有誠由其自誠而推以成物皆舉仁與知以見其非勇不能而不復别以勇言也説誠之之功至此則人道已盡而其至誠無息固將與天地為一所謂誠則眀眀則誠又奚可以差等言邪○通曰自哀公問政章至此為四大節
  大哉聖人之道
  包下文兩節而言
  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于天
  峻髙大也此言道之極於至大而無外也語録問聖人之道發育峻極曰即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便是聖人之道不成須要聖人使他發育方是聖人之道峻極于天只是充塞天地㡳意思又曰洋洋是流動充滿之意
  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
  優優充足有餘之意禮儀經禮也威儀曲禮也此言道之入於至小而無間也語録禮儀三百便是儀禮中士冠諸侯冠天子冠禮之類此是大節有三百條如始加再加三加又如坐如尸立如齊之類皆是其中之小目○前既言大哉聖人之道矣而復以優優大哉冠於禮儀之上者盖言道體之大散於禮儀之末者如此○饒氏曰三百三千以道之至小者言而上句乃以優優大哉發之疑若語大而非語小者盖此章本以聖道之大為言然不合衆小則無以成其大如泰山之髙以衆土之積也滄海之廣以衆流之㑹也使是道之中包含藴蓄容有一理之不備亦何以見其為大之實哉此三百三千所以雖指至小而言而其實乃所以形容其大也安得不以優優大哉發之章句極於至大而無外即前章語大天下莫能載焉之意入於至小而無間即前章語小天下莫能破焉之意
  待其人而後行
  總結上兩節陳氏曰道之大處小處皆須待其人而後行
  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
  至徳謂其人至道指上兩節而言也凝聚也成也語録發育峻極三百三千甚次第大事只是一箇人做了然下靣又特地拈出謂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這兩句最為要切須先了得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然後到得發育萬物峻極于天處這一箇凝字最緊若不能凝則更没些子屬自家須是凝方得○通曰朱子曰凝字最緊盖至道之大小散於萬物萬事必其人之有至徳者然後能聚之於心也
  故君子尊徳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髙眀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
  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徳性者吾所受於天之正理道由也温猶燖音尋温之温謂故學之矣復時習之也敦加厚也尊徳性所以存心而極乎道體之大也道問學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也語録如程先生言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道之為體其大無外其小無内無一物之不在焉故君子之學既能尊徳性以全其大便須道問學以盡其小○黄氏曰存心則一念全萬理具致知則逐物皆當理㑹二者修徳凝道之大端也不以一豪私意自蔽不以一豪私欲自累趙氏曰或疑不以一毫私意自蔽若可以移解髙眀不以一毫私欲自累若可以移觧廣大愚謂雖總説尊徳性亦有先後之序意者萌動之始止可言蔽一為意所蔽則廣大處已被窒塞了欲則不止於意而為物所昬無所謂髙眀者矣所以方可言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篤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屬也析理則不使有毫𨤲之差處事則不使有過不及之謬理義則曰知其所未知節文則日謹其所未謹此皆致知之屬也語録致廣大謂心胷開闊無此疆彼界之殊極髙眀謂無一毫人欲之私以累於此纔汨於人欲便卑汙矣○極髙明是言心道中庸是學底事立心超乎萬物之表而不為物所蔽累是髙眀及行事則恁地細密無過不及是中庸温故只是存得這道理在厚是資質樸實敦是愈加厚重是培其本根有一般人實是敦厚純朴然或箕踞不以為非便是不崇禮若只去理會禮文而不敦厚則又無以居之所以忠信之人可以學禮盖非存心無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資首尾相應聖賢所示入徳之方莫詳於此學者宜盡心焉語録尊徳性道問學一句是綱領下四句上截皆是大綱工夫下截皆是細宻工夫尊徳性故能致廣大極髙眀温故敦厚道問學故能盡精㣲道中庸知新崇禮盖道體之大處難守細處又難窮若有上一截而無下一截只管渾淪更不務致知則茫然無覺若有下一截而無上一截只管要纎悉皆知更不去行則又空無所寄○通曰讀此者往往因陳氏謂存心是力行工夫遂疑髙眀温故知新屬知殊不知章句但曰存心致知未嘗曰力行致知朱子不曰尊徳性所以力行而必曰存心何也大學補傳取程子或問十二節即致知之事末後五節所以涵養本原之地即存心之事也若謂存心便是力行下文有曰非存心無以致知謂之非力行無以致知可乎大抵先要看本文大字與尊字道體至大心體本亦至大尊之則能存此心之大所以能極乎此道之大恐未便説到力行處竊以為存心不過是存其心體之本然者致知是欲推極夫事理之當然者心體本自廣大不以私欲蔽之即謂之致心體本自髙明不以私欲累之即謂之極已知者温之而涵泳之味深已厚者敦之而持守之力固此皆存其心之本然者也然心之廣大自具精㣲之理不學則於理便易有毫釐之差心之髙眀自有中庸之則不學則於事易有過不及之謬故之中有無限新意不學則不能新雖温故亦不能以盡精微敦厚之外外有多少節文不學則不能崇禮雖敦厚亦不能以道中庸中庸即是精㣲之極致究其極一而已矣几此皆推極夫事理之當然者也盖道體極於至大而無外非淺陋之胷襟所能容所以不可不存夫心體之本然者道體入於至細而無間非粗踈之學問所能悉所以不可不極夫事理之當然者要之存心不大故用力不自蔽不自累足矣涵泳乎此敦篤乎此足矣不必於其中又分知與行若致知工夫其中却自兼行而言非十分細宻不可也或曰書以中庸名自第二章以後提起中庸言者几七皆孔子之言也中庸之道在知與行子思於此以道中庸偏為學問致知之事何也愚謂首章子思所言未發之中也即此所謂徳性是也戒慎恐懼即此所謂恭敬奉持之意其引孔子言中庸皆已發之中也擇而行之莫先於致知此以道中庸屬學問之事何疑曰尊徳性以下皆有而字見得存心致知是兩事末於敦厚崇禮不曰而而曰以何也愚謂下而字則重在下股謂存心不可以不致知下以字則重在上股謂非存心無以致知也
  是故居上不驕為下不倍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黙足以容詩曰既眀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謂與倍與背同與平聲
  興謂興起在位也詩大雅烝民之篇語録居上不驕至其黙足以容舉此數事言大小精粗一齊理㑹過貫徹了後盛徳之效自然如此
  右第二十七章
  言人道也饒氏曰此章三節首言吾道之大而所以體之者在乎徳㳄言徳根於性而所以存養者在乎敬所以充積者在乎學末言道全徳備則其所以施之於用者無適而不宜考之一篇之中其論學問之道綱目備而首尾詳未有過於此章者也
  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好去聲烖古災字
  以上孔子之言子思引之反復也
  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
  此以下子思之言禮親䟽貴賤相接之體也度品制文書名
  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行去聲
  今子思自謂當時也軌轍迹之度倫次序之體三者皆同言天下一統也語録次序如等威節文之類體如辨上下定民志君臣父子貴賤尊卑相接之體皆是天子制此禮通天下共行之故其次序之體等威節文皆如一也
  雖有其位苟無其徳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徳苟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
  鄭氏曰言作禮樂者必聖人在天子之位語録冇位無徳而作禮樂所謂愚而好自用有徳無位而作禮樂所謂賤而好自專居周之世欲行夏殷之禮所謂反古之道道即議禮制度考文之事議禮所以制行故行同倫制度所以為法故車同軌考文所以合俗故書同文
  子曰吾説夏禮杞不足徵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
  此又引孔子之言杞夏之後徵驗也宋殷之後三代之禮孔子皆嘗學之而能言其意但夏禮既不可考證殷禮雖存又非當世之法惟周禮乃時王之制今日所用孔子既不得位則從周而已語録言冇宋存焉便見杞都無
  了如今春秋傳中宋猶有些小商禮在○饒氏曰此章為在下位者言故於賤者特詳而末引孔子作箇様子或問今用之吾從周想是不敢議禮但從周而已曰當今之世用周禮吾亦從周禮盖有徳無位不敢作禮樂也又曰此章雖説在下之人却兼説了在上之人㡳事下章雖説在上之人然辭婉意微不敢眀言其有位而無徳○通曰孔子所學周禮即周公所制之禮第十八十九章言周公制周之禮有其位而有其徳也此章言孔子從周之禮有其徳無其位者也章末數語較之論語冇二疑語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此曰杞不足徵而有宋存焉豈非以春秋之時杞去夏已逺而宋去殷猶未逺歟杞文獻不足宋或典籍散逺而文籍猶冇存歟或先哲凋謝而賢者猶有存歟語曰如用之則吾從先進此曰今用之吾從周豈不以周禮至春秋之時已非復周公制作之舊如用之者孔子設言其或用禮樂則如此今用之者孔子眀言天下之所通用者今如此也孔子雖不欲狥時俗之弊而亦不敢不循時王之制也此所以為孔子之時中也
  右第二十八章
  承上章為下不倍而言亦人道也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王去聲
  吕氏曰三重謂議禮制度考文惟天子得以行之則國不異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過矣
  上焉者雖善無徵無徵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
  上焉者謂時王以前如夏商之禮雖善而皆不可考下焉者謂聖人在下如孔子雖善於禮而不在尊位也方氏曰問程子以上焉者為三王以前下焉者為五霸諸侯之事朱子以上焉者為夏商下焉者為孔子二説孰是曰上焉者無徵則夏殷也經已言之下焉者雖善不尊舍孔子誰當之若五霸則其善不足稱矣故上焉者無徴則當以時言下焉者不尊則當以位言上乎周而為夏商禮非不善然既於今無所徵則民將疑而不信下而不獲用於周如孔子者徳非不善然不得顯位以行之則民將玩而不信矣
  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徵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此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其道即議禮制度考文之事也本諸身有其徳也徵諸庶民驗其所信從也建立也立於此而參於彼也天地者道也鬼神者造化之迹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所謂聖人復起不易吾言者也語録此天地只是道耳謂吾建於此而於道不相悖○問鬼神只是龜從筮從與鬼神合其吉凶否曰亦是然不專在此只是合鬼神之理 此段第一第二句是以人已對言第三第六句是以古今對言第四第五句是以隱顯對言考諸三王而不謬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猶所謂過去未來也○通曰朱子謂此叚須先識取聖人功用之大及其氣象規模廣闊處盖大而議禮制度小而考文莫不有以新天下之視聼而能一天下之心徵諸庶民而庶民合建質天地鬼神而天地鬼神合前聖之已徃後聖之未來無不合者其功用如此𢎞大悠逺而其本領只在人主一身上前章曰有其徳此曰本諸身章句曰本諸身者有其徳也前章言無徳位而作禮樂其終也災必逮身此言有徳有位而作禮樂其始也必本諸身事有不本諸身而為之者其末也災不逺身鮮矣
  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知人也
  知天知人知其理也語録此段說知天知人處雖只舉後世與鬼神言其實是總結上四句之義○陳氏曰鬼神天理之至也聖人人道之至也惟知天理之至所以無疑惟知人道之至所以不惑
  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逺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
  動兼言行而言道兼法則而言法法度也則準則也語録行有可跂之實故言法言未見於行事故以其言為準而行之○通曰上文言質鬼神俟百世要其終也此申言徵庶民之意原其始也
  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以永終譽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於天下者也惡去聲射音妬詩作斁
  詩周頌振鷺之篇射厭也所謂此者指本諸身以下六事而言通曰引詩在彼無惡在此無射以永終譽徵諸民也庶幾夙夜本諸身也
  右第二十九章
  承上章居上不驕而言亦人道也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
  祖述者逺宗其道憲章者近守其法陳氏曰堯舜人道之極故宗之法度至用而備故守之律天時者法其自然之運襲水土者因其一定之理語録下襲水土是因土地之宜所謂安土敦乎仁無徃而不安皆兼内外該本末而言也永嘉陳氏曰律天時者大則顯晦屈伸襲水土者小則採山釣水細底道理為本為内麄底事物為末為外○方氏曰中庸之道至仲尼而集大成故此書之末以仲尼眀之道著於堯舜故祖述焉法詳於文武故憲章焉仕止久速之各當其可用舍行蔵之一安乎天夫是之謂律天時居魯而逢掖居宋而章甫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使五方之民各安其常各成其性夫是之謂襲水土○饒氏曰上二句言學之貫乎古今下二句言學之該乎穹壤即所謂仲尼焉不學者也○通曰中之一字堯舜始發之自堯舜至文武相傳只是此中天時水土亦只此中於堯舜曰祖述而於文武則曰憲章於天時曰上律而於水土曰下襲便見夫子之時中逺宗其道法不在乎道之外近守其法道皆寓乎法之中此兼内外該本末而言也律天時如不時不食是末夫子聖之時是本襲水土如居魯而逢掖居宋而章甫是末安土敦仁是本此兼内外該本末而言也
  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眀辟音譬幬徒報反
  錯猶迭也此言聖人之徳饒氏曰持載如地博厚之至也覆幬如天髙明之至也錯行代眀如日月四時悠久之至也三者亦知仁勇之類
  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悖猶背也天覆地載萬物並育於其閒而不相害四時日月錯行代眀而不相悖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徳之川流所以並育並行者大徳之敦化小徳者全體之分大徳者萬殊之本川流者如川之流脉絡分眀而徃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無窮也此言天地之道以見上文取辟之意也語録大徳是敦那化底小徳是流出那敦化㡳出來便如忠恕忠便是做那恕底恕便是流出那忠來㡳如中和中便是大徳敦化和便是小徳川流只是一箇道理○此言天地之大如此言天地則見聖人矣○黄氏曰大徳是心之本體無許多大底亦做不得小底出來○范陽張氏曰不曰夫子而曰此天地之所以為大意謂夫子没矣不可得而見也觀諸天地其亦庶幾乎○通曰天能覆而不能載地能載而不能覆春夏生長秋冬肅殺日明乎晝月明乎夜是各得陰陽之偏而聖人之徳則㑹夫隂陽之全小徳川流是其粲然者也大徳敦化是其渾然者也渾然者所以並育並行而粲然者已包於其中粲然者所以不害不悖而亦不過自渾然中流出故粲然者全體之分即所謂率性之道即所謂時中之中渾然者萬殊之本即所謂天命之性即所謂未發之中大徳敦化四字即是首章大本二字章句以為根本盛大而出無窮即首章章句所謂天下之理皆由此出也始以天地喻夫子終謂夫子即天地且不曰天地之大而曰天地之所以為大夫子其即太極矣乎
  右第三十章
  言天道也
  唯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寛裕温柔足以有容也發强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知去聲齊側皆反别彼列反
  聰明睿知生知之質臨謂居上而臨下也其下四者乃仁義禮智之徳文文章也理條理也密詳細也察明辨也饒氏曰章句以四者為仁義禮知之徳如此則只是四徳扵⿰氵専 -- 溥博之下文言五者之徳何此章専説小徳就五者而論則聰明睿知又是小徳之大徳聰屬耳明屬目知屬心睿則能思知則能知思屬動魂之為也知屬静魄之為也心者魂魄之合魂能知來有所未知則思索而知之陽之靈也魄能蔵往其己知則存而記之隂之靈也一隂一陽相為配對
  溥博淵泉而時出之
  溥博周徧而廣闊也淵泉静深而有本也出發見也言五者之徳充積扵中而以時發見扵外也
  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説見音現説音悦
  言其充積極其盛而發見當其可也陳氏曰充積極其盛言上二句發見當其可言下三句
  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隊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施去聲隊音墜
  舟車所至以下盖極言之配天言其徳之所及廣大如天也通曰中庸言仁義禮知凡二第二十章言親親之仁尊賢之義等殺之禮知天之知而曰不可不知此章則仁義禮知之本於生知者也惟其生知故此徳充積於中者自然以時發見扵外充積極其盛故發見自然當其可章句既曰以時發見又曰當其可只是形容一時字即所謂時措之宜即所謂時中之中也
  右第三十一章
  承上章而言小徳之川流亦天道也
  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夫音扶焉於䖍反
  經綸皆治絲之事經者理其序而分之綸者比其類而合之也饒氏曰譬如君君臣臣此是分而理之君仁於臣臣敬扵君此是比而合之經常也大經者五品之人倫大本者所性之全體也惟聖人之徳極誠無妄故於人倫各盡其當然之實而皆可以為天下後世法所謂經綸之也其於所性之全體無一毫人欲之偽以雜之而天下之道千變萬化皆由此出所謂立之也其扵天地之化育則亦其極誠無妄者有黙契焉非但聞見之知而己語録問中庸兩處説至誠而其結語一則曰賛化育一則曰知化育賛與知如何分曰盡其性者是自這裏面説將去故盡其性則能盡人物之性以賛化育也經綸大經是從下面説上去如修道之教是也立大本是静而無復大本不中處知化育則知天理之流行矣○陳氏曰知字不可以聞見之知論只如肝膽相照一般聖人之徳極誠無妄其生育變化萬物之功與天地造化脗合交契渾融一體所謂知也此皆至誠無妄自然之功用夫豈有所倚著於物而後能哉夫焉有所倚都是實理無欠缺經綸自經綸立本自立本知化育自知化育不用倚靠他物事然後能如此○方氏曰思誠者必靠倚誠為骨子然後能知能行若至誠則自然流出不待用力故無所倚靠不説到誠字了○饒氏曰上章至聖從生知之知發出來猶是有所慿藉此章至誠本無聲臭果何所倚哉
  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肫之純反
  肫肫懇至貌以經綸而言也淵淵静深貌以立本而言也浩浩廣大貌以知化而言也其淵其天則非特如之而已語録肫肫其仁者人倫之閒若無些仁厚意則父子兄弟皆不相管攝矣○饒氏曰肫肫其如何意配經綸大經曰仁者人也大經則是箇人道人而不仁何足以為人哉上文大經是道大本是性性乃大經之本也天地化育是命又大經大本之所從出也此則肫肫其仁是説道而淵淵其淵是説性浩浩其天是説命問性命如何分天淵曰性是成之者性指已定之理而言也命是繼之者善指理之流行而賦扵物者而言也二者有動静之分故一屬地一屬天自聖人言之則静定而存主䖏即是性應用而流行䖏即是命其與天地之理一也故曰其淵其天前章曰如天如淵猶是聖人與天地相比並至此則曰其天其淵則聖人與天地為一矣
  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徳者其孰能知之聖知之知去聲固猶實也鄭氏曰唯聖人能知聖人也饒氏曰固當為固有之固本來之義也○玉淵張氏曰上章云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此云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徳其孰能知之上章言小徳條理分明人所易見此章言大徳無聲無臭非聖人不能知之○通曰大經是道大本是性化育是命首章由造化説聖人故曰命曰性曰道由體之隱達扵用之費也此章言聖人之所以為敦化則曰道曰性而後曰命由用之費而原其體之隠也前曰賛化育此曰知化育賛云者至誠之功有補扵天地知云者至誠之心無閒扵天地也前章以時出之是小徳之川流是時中之中此章大本是大徳之敦化是未發之中首章曰中者天下之大本此則揭以立之一字大本是所性之全體本無一毫人欲之偽以雜之也立字不是用力字前章以時出之則為時中凡天下之人皆得以知之此章大本之中渾然在中者也非聰明聖知達天徳者孰能知之
  右第三十二章
  承上章而言大徳之敦化亦天道也前章言至聖之徳此章言至誠之道然至誠之道非至聖不能知至聖之徳非至誠不能為則亦非二物矣此篇言聖人天道之極致至此而無以加矣葉氏曰至聖指發用神妙而言乃上文小徳川流之意至誠指大經大本之實理而言乃上文大徳敦化之意非至聖無以顯至誠之全體非至誠無以全至聖之妙用其實非二物也○通曰自大哉聖人之道章至此章為第五大莭
  詩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徳矣衣去聲絅口迴反惡去聲闇於感反
  前章言聖人之徳極其盛矣此復自下學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極也葉氏曰上三章極言孔子髐天之徳與夫至聖至誠之功用中庸之道至矣盡矣子思又慮學者馳騖於髙逺而忘下學之工夫而或失其指歸故此章總論必自下學務内至親至切言之然後極於至精至微不可擬議之地詩國風衛碩人鄭之丰皆作衣錦褧衣褧絅同襌衣也語錄古註以為禪衣所以襲錦衣者禪與單字同沈括謂絅與檾同是用檾麻織疏布為之尚加也古之學者為已故其立心如此尚絅故闇然衣錦故有日章之實語録只暗暗地做工夫處這理自掩蔽不得○陳氏曰衣錦者美在其中尚絅者不求知於外古之學者只欲此道理㑹得於己不是欲求人知惟不求人知所以闇然雖曰闇然而道理自彰著而不可掩猶衣錦尚絅而錦之文采自然著見於外也淡簡温絅之襲於外也不厭而文且理焉錦之美在中也小人反是則暴於外而無實以繼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逺之近見於彼者由於此也風之自著乎外者本乎内也微之顯有諸内者形諸外也語録知逺之近是以己對物言知在彼之是非由在我之得失知風之自是知其身之得失由乎心之邪正知微之顯又專指心説就裏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㨿表而知裏也知微之顯由内以達外也有為己之心而又知此三者則知所謹而可入徳矣故下文引詩言謹獨之事通曰首章是一篇體要末又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故章句發明此章多與首章相應此曰自下學立心之始言之又曰古之學者為己故其立心如此首章説性道教以為原其所自無一不本於天而備於我學者知之則其於學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己矣夫於學知所用力而自不已者為己之學也此所以為下學立心之始也且立心以為為己之學但當求其在我者而已何以文之著為哉文非本也所以惡其文之著者盖欲深求其本於天而備於我者也中庸分君子小人而言者凡二第二章言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是其為君子小人者可見於行事之際此則言其所以為君子小人者已見於立心之始淡而無味其味最長簡而無文其文自章温不求其理而無有不合於條理者此君子為己之學也不求其文之著而自不能不著者也小人則反是矣中庸既舉其立心之始當如此而又提起三知字曰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而下文遂以慎獨戒懼之事繼之即章句所謂知其在我者則戒慎恐懼而無時不中者也章句之㫖融徹如此學者不可不細玩
  詩云濳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無惡於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惡去聲
  詩小雅正月之篇承上文言莫見乎隠莫顯乎微也疚病也無惡於志猶言無愧於心此君子謹獨之事也陳氏曰潜雖伏矣即首章隠微處亦孔之昭即首章莫見莫顯處
  詩云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相去聲
  詩大雅抑之篇相視也屋漏室西北隅也語録古人室在東南開門東北隅為突西北隅為屋漏西南隅為與人纔進便先見東南隅却到西北隅然後始到西南隅此是至深宻之地曽子問謂之當室之白孫炎曰當室日光所漏入也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謹恐懼無時不然不待言動而後敬信則其為己之功益加宻矣故下文引詩并言其效陳氏曰此處一節宻一節首章先説戒謹恐懼後説慎獨是從内靣發出來此處先説慎獨後説戒謹恐懼是從外靣説入○通曰上文引詩但見學者有為己之心此兩引詩方見學者有為己之學首章言慎獨此言人之所不見即是獨内省不疚即是慎獨内省而少有一髪之疚則是胷中猶有可惡之處故必無疚然後無惡此為己之功也首章言戒懼不暏恐懼不聞盖動則有可暏此不動而敬即是戒慎乎其所不睹言則有可聞此不言而信即是恐懼乎其所不聞諸家以敬信為民敬信章句以為己之敬信與下文篤恭相應此又為己之功益加宻者也首章先戒慎而後言慎獨由静時功夫説到吾心方動之幾此章先慎獨而後言戒慎由動時工夫説歸吾心至静之極愈静愈敬其為己之功可謂宻矣
  詩曰奏假無言時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於鈇鉞假格同鈌音夫
  詩商頌烈祖之篇奏進也承上文而遂及其效言進而感格於神眀之際極其誠敬無有言説而人自化之也威畏也鈇莝音剉斫刀也鈇斧也
  詩曰不顯帷徳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詩周頌烈文之篇不顯説見二十六章此借引以為幽深𤣥逺之意承上文言天子有不顯之徳而諸侯法之則其徳愈深而效愈逺矣語録不顯二字二十六章者别無他義故只用詩意卒章所引縁自章首尚絅之云與章末無聲無臭皆有隠微深密之意故知其當别為一義與詩不同也篤厚也篤恭言不顯其敬也篤恭而天下平乃聖人至徳淵微自然之應中庸之極功也語録此章到篤恭而天下平已是極處結局了所謂不顯其徳幽深𤣥逺無可得而形容雖下面不大聲以色徳輏如毛皆不足以形容直是無聲無臭到無迹之可尋然後已他人孰不恭敬然不能平天下聖人篤恭天下便平都不可測了○陳氏曰此章至此凡五引詩頭節説學者須為己不求人知第二節説致謹於人所不見處第三節説不特人所不見雖已所不覩不聞處亦當致敬第四節説不待言説而人自化之第五節説不顯篤恭聖人至徳功效有自然之應乃中庸之極功也○通曰此兩引詩承上文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而極言其效也惟其不言亦信所以無言而人自信之有不待賞罰而化者惟其不動亦敬故篤恭不顯其敬也而天下自平篤恭而天下平即首章致中與和而天地位萬物育也特首章是致其中而後致其和此謂之篤恭者已致其和而益致其中也為己之功愈宻則徳愈深而效愈逺如此二十六章於乎不顯謂豈不顯也此獨借以為幽深𤣥逺之意者所引詩一曰衣錦尚絅已有不顯之意二曰潜伏三曰屋漏皆不顯之地四曰無言以至下文曰不大曰無聲無臭則形容不顯之至矣夫徳顯而百辟刑之宜也不顯而天下自平其妙殆有不可測者要之中者性之徳不顯之徳即未發之中戒慎恐懼是於喜怒哀樂未發之時而敬也此時而敬是不顯其敬此所以為至徳之淵微而有自然之應也
  詩云予懐眀徳不大聲以色子曰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詩曰徳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輶由酉二音
  詩大雅皇矣之篇引之以眀上文所謂不顯之徳者正以其不大聲與色也又引孔子之言以為聲色乃化民之未務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則猶有聲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顯之妙不若烝民之詩所言徳輶如毛則庶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以為謂之毛則猶有可比者是亦未盡其妙不若文王之詩所言上天之事無聲無臭然後乃為不顯之至耳盖聲臭有氣無形在物最為微妙而猶曰無之故惟此可以形容不顯篤恭之妙非此徳之外又别有是三等然後為至也語錄自衣錦尚絅以下淡而不厭簡而文温而理皆是收歛近裏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一句緊一句又説得愈宻學者能如此收歛雖未可便謂之徳亦可以入徳矣其下方言不愧屋漏方能以謹獨涵養其曰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盖不動不言時已是敬信底人了又引詩不顯惟徳予懐眀徳徳輶如毛言之一章之中皆只是發眀箇徳字然所謂徳者實無形狀故以無聲無臭終之○此章八引詩一歩退似一歩都用那不言不動不顯不大底字直説到無聲無臭則至矣○首章是自裏説出外靣盖自天命之性説到天地位萬物育處末章却自外靣一節収歛入一節直約到裏靣無聲無臭處此與首章實相表裏也○饒氏曰徳輶如毛亦未足以形容不顯之妙必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然後足以形容此便是未發之中便是天命之性盖一篇之歸宿也○王氏曰此章是結尾舉一篇工夫之要約而信之所謂藏於宻者也○通曰此章八引詩當作四節看節節意相承第一節承上章極致之言恐學者鶩於髙逺首引尚絅之詩言下學立心之始結之以知㣲之顯第二節承知㣲之顯之語引潜雖伏矣亦孔之昭以實之自慎獨説歸戒慎恐懼而結之以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第三節承不言不動之語引詩云無言不顯以極其效如此第四節承不顯之語三引詩至扵無聲無臭以形容不顯之妙至如此朱子又恐學者因無聲無臭之語而又鶩扵髙逺也故結之曰非此徳之外有此三等然後為至也盖所引之詩似有等級然其妙非杳冥昬黙之謂非虚無寂黙之謂也故必提起徳之一字言之首章曰道此章曰徳道字説得廣濶徳字説得親切徳者得此道於心而能説者也首章開端一天字原其所自也此道之在我者無不本諸天也此章結末一天字要其所成也徳之成則能不失其道之在我老即不失其本諸天者也至此則我本扵天天備扵我又不過即其初天命之性爾是無聲無臭之天即吾不顯之徳而不顯之徳即吾渾然未發之中者也子思子首章獨提此一中字即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也末又約而歸之於此即周子所謂太極本無極也子思始引夫子之言曰中庸之徳其至矣乎衆人之所可至也此言中庸之極功故以不顯之德賛其至聖人之所獨至也然聖人之所以為徳之至者不過敬之至而已敬者聖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也故此書以慎獨戒慎終始焉
  右第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極致之言反求其本復自下學為己謹獨之事推而言之以馴致乎篤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賛其妙至於無聲無臭而後已焉盖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其反復丁寜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學者其可不盡心乎通曰右須看極致馴至四字極致者上達之事也馴至者下學而上達之事也天理不離乎人事下學人事即所以丄達天理雖其妙至扵無聲無臭然其本皆實學也此書開示學者之始事則始之以天深期學者之終事則亦終之以天其始也學者知之則知所用力自不能已矣其終也學者可不盡心乎朱夫子敎人深意始終備見學者宜敬勉焉 此一章為第六大節









  中庸通卷三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論語通>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通巻一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學而第一
  語録學兩篇名取篇首兩字初無意義這是孔門弟子編集只把這箇作第一件所謂學者何學今之學有三詞章之學也訓詁之學也儒者之學也欲識道則舍儒者之學不可學者學為人也學而至於聖人亦不過盡為人之道而已爾
  此為書之首篇故所記多務本之意乃入道之門積徳之基學者之先務也凡十六章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説乎説悦同
  學之為言效也熊氏曰按説文學字本作斆字從文○或問以己之未知效夫知者以求其知以己之未能而效夫能者以求其能皆學之事也人性皆善而覺有先後後覺者必效先覺之所為乃可以明善而復其初也語録有問學而時習者曰今且理㑹學是學箇甚底然後理㑹時習葢人只有一箇心天下之皆聚於此是所以主張自家一身者學有多少事孟子只説學問之道求其放心而已矣○莆田黄氏曰人雖由氣以成形而氣原於理故曰人性皆善然氣無定形升降上下徃來消息交互錯搡易於昬雜而難得清明故人之受是氣也亦通者少蔽者多通則謂之先覺故曰覺有先後也理寓氣中則未嘗變惟理不變故學可勝氣雖昬蔽之極者得先覺覺之則亦覺焉○陳氏曰所謂明善而復其初者其中極有涵蓄乃兼知行而言非止知之便是復初也○通曰秦漢而後所謂學者記誦詞章而已無有説到性善者惟程夫子作顔子所好何學論必先從性善上説故朱子從之人性皆善天命之性也覺冇先後氣質之性也後覺者必效先覺之所為或以所為為所行殊不知汝為周南召南集註曰為猶學也論語曰為之不厭孟子記夫子之言曰學不厭是以學字代為字集註於十五志學下曰念念在此而為之不厭是以為字釋學字此曰效先覺之所為猶曰學先覺之所學也大學章句釋明明徳曰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以復其初此曰明善而復其初是包大學許多工夫説物格知至即是明善意意誠心正身修即是復其初習鳥數音朔下同飛也學之不已如鳥數飛也或問説文習字从羽从白月令所謂鷹乃學習是也○語録只是這一般習只是飛了又飛○胡氏曰學之不已者學與習非二事也○馮氏曰習鳥鶵欲離巢而學飛之稱學謂學之於已習謂習其所學時時而習恐其忘也几曰而者上下二義學一意也習一義也説喜意也既學而又時時習之則所學者熟而中心喜悦其進自不能已矣或問學矣而不習則表裏扞格而無以致其學之之道習矣而不時則功夫間斷而無以成其習之之功是其胷中雖欲勉焉以自進亦且枯燥生澁而無可嗜之味危殆杌𣕕而無可即之安矣故既學矣又必以時習之則其心與理相涵而所知者益精身與事相安而所能者益固從容於朝夕俯仰之中几其所學而知且能者必有自得於心而不能以語人者是以中心油然悦懌之味雖芻豢之悦於口不足以論其美矣此學之始也○語録學到説時已自是進了一步只説後便自住不得○陳氏曰時時習之而無間斷則所學者熟趣味源源而出中心不期悦懌而進進自不能止○通曰熟則自然悦如兊正秋也萬物之所悦也物到秋熟時自然有悦意論語掲此五字於一書之首以見聖賢之所以為聖賢只是學之不已學之不已則熟熟則其進自不能己夫子之吾弗能己顔子之欲罷不能皆是自不能已此則學之始也故集註下一進字其進自不能已是學之方長進處程子曰習重平聲習也時復思繹音亦音節音狹於中則説也又曰學者將以行之也時習之則所學者在我故説饒氏曰習字訓重故重險謂之習坎○王氏曰前節是知上習後節是行上習○通曰浹洽於中則是自得之深所學在我則是自守之固學必如是乃可爾謝氏曰時習者無時而不習坐如尸坐時習也立如齋莊皆反立時習也謝氏名良佐字顯道上蔡人○熊氏曰坐如尸立如齋出記曲禮如尸註曰視貌正如齊註曰磬耳聽謂祭祀時
  有朋自逺方來不亦樂乎樂音洛
  朋同類也自逺方來則近者可知程子曰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故可樂或問理義人心所同然非有我之得私也吾獨得之雖足以説矣然告人而人莫信率人而人莫從是獨擅此理而人不得與於吾心之所同也如十人同食一人既飽而九人不下咽吾之所悦雖深亦曷能達於外邪今吾之學足以及人而信從者又衆則將皆有以得其心之所同然者而吾之所得不獨為一己之私矣吾之所知彼亦知之吾之所能彼亦能之則其歡欣宣暢雖宫商相宣律吕諧和何足以方其樂哉此學之中也又曰近者既至逺者畢來以學於吾之所學而求以復其初凡吾之所得而悦於心者彼亦將有以得而悦之則可以見夫性者萬物之一原信乎其立必俱立成不獨成矣○節初齊氏曰樂非幸人之信從於我也君子洞見天地萬物為一體况其同類之朋乎孔子曰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物我之間天理流行葢方於此樂見之又曰説在心樂主發散在外或問非以樂為在外也以為積滿乎中而發越乎外爾説則方得於内而未能達於外也○饒氏曰説與樂皆是在中底今此樂字對上文説字而言則是主發散在外言之○通曰人性之善同一初也我既明善而復其初人亦皆明善而復其初豈不大可樂程子曰樂主發散在外聖賢無在外之樂説即樂之藴於中樂即説之發於外者爾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愠紆問反
  愠含怒意君子成徳之名尹氏曰學在己知不知在人何愠之有程子曰雖樂於及人不見是而無悶乃所謂君子尹氏名焞字彦明河南人○語錄但心裏畧有些子不平意便愠了非勃然而怒之謂○有朋自逺方來而樂者天下之公也人不知而愠者一己之私也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則樂不已知則不愠樂愠在物不在已至公而不私也君子有公共之樂無私己之愠惟樂後方能進這一步不樂則何以為君子○饒氏曰朋是専指同類人是兼指衆人如上而君大夫亦是○少藴葉氏曰喜怒均出於性發之不中節皆足以害性而怒尤甚悦生於喜愠生於怒知悦樂之正而未知愠之正猶未能不失其性也○通曰悦是喜意愠是含怒意喜怒樂三者皆情也皆性之發也能復其性之善而情亦無不善學習之功大矣愚謂及人而樂者順而易去聲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難故惟成徳者能之然徳之所以成亦由學之正習之熟悦之深而不已焉耳○程子曰樂由説而後得非樂不足以語君子或問人不見知而處之泰然畧無纎芥不平之意非成徳之君子孰能之此學之終也○語錄論語首云學而時習之至不亦君子乎終云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此深有意葢學者所以學為君子若不知命則做君子不成○饒氏曰此章六句其工夫只在第一句上其餘五句皆是效驗○通曰按集註舊本逆而難以下曰非信之篤養之厚而得之深不足以與此故惟成徳者能之似重在不亦君子乎一句今定本徳之所以成以下云云則又重在學而時習之一句故引程子之言曰非樂不足以語君子則重在第二節曰樂由悦而後得則又重在第一節朱子之言即程子之意也然第一句時習二字最重故上文釋習字曰學之不已此曰學之正習之熟説之深而又曰不已於此見子朱子喫𦂳教人處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犯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弟好皆去聲鮮上聲下同
  有子孔子弟子名若魯人善事父母為孝善事兄長上聲為弟犯上謂干犯在上之人鮮少也作亂則為悖逆争鬭之事矣此言人能孝弟則其心和順少好犯上必不好作亂也語錄只是少有拂意便是犯不必至陵犯乃為犯也○永嘉陳氏曰孝弟之人資質粹美雖未嘗學問自是無世俗一等麄暴氣象縱是有之終是罕見到得麄惡大過可保其必無葢孝弟之人占得好處多不好處少○饒氏曰孝弟順徳也犯上是小不順底事作亂是大不順底事○馮氏曰心之和順或以義争犯上恐亦有之而非其好為之也不好犯上則必無作亂之事矣○通曰一也字兩者字皆句絶葢下文者字即是上文人字世間有一等人喜好犯上者又有一等人喜好作亂者惟孝弟之人自然不喜好作此等人也○語孟開巻便見得是春秋戰國之時犯上作亂是春秋時氣象然未有孝弟者好為此争奪弑君是戰國時氣象然未有仁義者肯為此
  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與平聲務専力也本猶根也仁者愛之理心之徳也為仁猶曰行仁語錄務本道生是泛言以起下句之實○仁便是本仁更無本了若説孝弟是仁之本則頭上安頭伊川所以將為字屬仁字讀葢孝弟是仁裏面發出來底乃推行仁道之本自此始爾仁字則流通該貫不専主於孝弟之一事也仁就性上説孝弟從事上説仁如水之原孝弟是水流底第一坎仁民是第二坎愛物則第三坎也問為仁只是推行仁愛以及物否曰只是推仁愛以及物不是就這上求仁○仁者愛之理是偏言則一事心之徳是専言則包四者故合而言之則四者心之徳而仁為之主分而言之則仁是愛之理義是冝之理禮是恭敬辭讓之理智是分别是非之理也仁者愛之理理是根愛是苗仁之愛猶糖之甜醋之酸愛是那滋味愛雖是情愛之理是仁也仁者愛之理愛者仁之事仁者愛之體愛者仁之用愛之理自仁出也然亦不可離了愛去説仁昌黎博愛之謂仁是指情為性了周子説德愛曰仁猶曰惻隠之心仁之端也是就愛處指出仁若博愛之謂仁之謂便是把博愛做仁了○黄氏曰義禮智者徳之一端而仁者徳之全體以仁包四者故心徳之名獨仁足以當之○諸葛泰曰溺愛字則不知仁之體捨愛字則不知仁之用故即理以明體於以見理具於愛之所未發即愛以明用于以見愛本於仁之所發見無體何以見用無仁何以能愛因夫愛心之形而指夫在中之理故曰愛之理於孟子首章又倒置其語曰仁者心之徳愛之理何也論語言為仁是以偏言者言之故以愛之理在先孟子兼言仁義則以専言者言之故以心之徳在先然亦互相發明而非有二也○通曰朱子是以心性情三字釋仁之一字仁是性愛是情愛之理情根於性也心之徳心統夫性也與者疑辭謙退不敢質言也言君子凡事専用力於根本根本既立則其道自生若上文所謂孝弟乃是為仁之本學者務此則仁道自此而生也通曰上文是泛言為人此則専言君子本立而道生又是泛言君子凡事皆用力於根本孝弟為為仁之本又専言君子之行仁孝弟為之本程子曰孝弟順徳也故不好犯上豈復有逆理亂常之事徳有本本立則其道充大孝弟行於家然後仁愛及於物所謂親親而仁民也故為仁以孝弟為本論性則以仁為孝弟之本或問孝弟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謂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謂之行仁之本則可謂是仁之本則不可葢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箇仁義禮智四者而已曷嘗有孝弟來然仁主於愛愛莫大於愛親故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語錄為仁以孝弟為本事之本守之本之類是也論性則以仁為孝弟之本天下之大本之類是也為仁以孝弟為本仁字是指其周徧及物者言之以仁為孝弟之本仁字是指其本體發用處言之二程子釋經非諸儒所能及伯子曰孝弟本其所以生乃為仁之本此語最深切葢推原孝弟之理本於父母之所以生所以為行仁之本也叔子曰孝弟順徳也順徳二字又足以盡孝弟之義而不好犯上作亂之意已具乎其中矣讀者不可以不深思也性中只有仁義禮智四者曷嘗有孝弟來此語亦要體㑹得是葢天下無性外之物豈性外别有一物名孝弟乎但方在性中則但見仁義禮智四者而己仁便包攝了孝弟凡慈愛惻隠之心皆在所包固不止孝弟也猶天地一元之氣只有水火木金土言水而不曰江淮河濟言木而不曰梧檟樲棘非有彼而無此也○通曰有子以孝弟為行仁之本而程子以仁為孝弟之本譬之木馬有子就枝葉發端處説程子訧根本上説程子之言所以補有子之所不及也集註備述之有意哉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巧好令善也好其言善其色致飾於外務以悦人則人欲肆而本心之徳亡矣聖人辭不迫切専言鮮則絶無可知學者所當深戒也○程子曰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則知仁矣語錄只是心在時便是仁若巧言令色之人一向逐外則心便不在安得謂之仁○或問聖門之學必以求仁為要語其所以行之者必以孝弟為先論其所以賊之者則必以巧言令色為甚記語者所以引二者於首章之次而其序又如此欲學者知仁之為急而識其所當務與其所可戒也○永嘉陳氏曰辭色未嘗温和柔順但務巧令以媚人者必非誠實之士既下此等種子在心將來狐媚蠱毒皆此種子為之故聖門深戒○通曰剛毅木訥之質近仁巧言令色之心不仁葢在外者惟務致飾以悦人在内者固己自失其所以為人矣上文好犯上作亂是剛惡此是柔惡聖賢深惡焉上文鮮與未之有是以少對絶無此専言鮮則絶無矣非少也
  ○曽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省悉井反為去聲傳平聲
  曽子孔子弟子名參字子輿南武城人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勿齊程氏曰程伯子曰發己自盡為忠循物無違為信程叔子曰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叔子之言為切故集註從之○陳氏曰盡已是盡自家心裏面以所存主者而言以實是就言上據此實説忠信非判然二物從内面發出無一之不盡是忠發出外來皆以實是信傳謂受之於師習謂熟之於已曽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其自治平聲按孟子奚暇治禮義哉下注云凡治字為理物之義者平聲為己理之義者去聲後倣此誠切如此可謂得為學之本矣而三者之序則又以忠信為傳習之本也語錄謀不忠則欺於人言不信則欺於友傳不習則欺於師○黄氏曰為人謀則必欲實盡其心交朋友則必欲實踐其言講習之際則必欲實用其力葢曽子天資醇厚志學懇篤其於大學既推明誠意之㫖而傳之子思又斷以誠身之義至其自省又皆一本乎誠葢不極乎誠則凡所作為無非苟簡滅裂是豈可以盡人事之當然而合天理之本然也哉○鄭舜舉曰凡與物接必省諸身合内外之道也○尹氏曰曽子守約故動必求諸身謝氏曰諸子之學皆出於聖人其後愈逺而愈失其真獨曾子之學專用心於内故傳之無𡚁觀於子思孟子可見矣惜乎其嘉言善行去聲不盡傳於世也其幸存而未泯者學者其可不盡心乎語錄守約不是守那約言所守者約爾三省固非聖人事然是曽子晚年進徳工夫在學者則當隨事省察非但此三者而已○馮氏曰曽子之於聖門最為晚出而卒傳夫子之道以其所守者約也夫子一貫之學所謂忠恕者如此曽子既領其㫖故日三省之此門人序其言先於諸弟子歟○通曰曽子早悟一貫之㫖晚加三省之功愈可見其至誠不已之學葢其所省者無非推己及人因人反己之事即其所謂忠恕者也或以為一唯在三省之後非矣按門人記曽子之言與首章夫子之言相似首章人不知指泛然之人而言此為人之人亦泛言之首章言朋此亦言朋友首章言學習此亦言傳習聖賢之所以為聖賢皆貴於學之不已曽子獨得夫子之傳於此亦可見○饒氏曰士莫急於學故首章即以學言學莫大於求仁故二章三章皆以仁言為仁必以孝弟忠信為今故二章以孝弟言四章以忠信言修身之要盡於此矣故下章以治人之事繼之此為一書開巻之首記言之意亦畧有序後此不必皆然
  ○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道乘皆去聲
  道治也或問道者治之理也治者政教法令之為治之事也夫子以為政者之心而言非事也千乘諸侯之國其地可出兵車千乘者也敬者主一無適之謂語錄自秦以來無人識敬字至程子方説得親切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故此合而言之身在是則其心在是而無一息之離其事在是則其心在是而無一念之雜○黄氏曰師説又以敬字惟畏字近之葢敬者此心肅然有所畏之名畏則心主於一也○覺軒蔡氏曰敬該動静主一亦該動靜畏字亦當兼動静此章敬字乃是主動而言敬事而信者敬其事而信於民也時謂農隙乞逆切之時言治國之要在此五者亦務本之意也語錄敬事而信是節用愛人使民以時之本敬又是信之本要之本根都在敬上若能敬則下而許多事方照管得到自古聖賢自堯舜以來便説這箇敬字孔子修己以敬是最𦂳要處○輔氏曰左傳農隙杜氏註謂各隨時事之間是也○前四章是為學之本此五者是治國之本也○程子曰此言至淺然當時諸侯果能此亦足以治其國矣聖人言雖至近上下皆通此三言者若推其極堯舜之治亦不過此若常人之言近則淺近而已矣楊氏曰上不敬則下慢不信則下疑下慢而疑事不立矣敬事而信以身先之也易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葢侈用則傷財傷財必至於害民故愛民必先於節用然使之不以其時則力本者不獲自盡雖有愛人之心而人不被其澤矣然此特論其所存而已未及為政也苟無是心則雖有政不行焉楊氏名時字中立號龜山先生延平人○齊氏曰敬事而信以身先之此道之説也古人未施敬而民敬未施信而民信以其平日所行有以表率於事之先也不傷財不害民以釋節與愛葢欲道之以儉與慈也道之以儉則不輕於用其財道之以慈則不輕於用其力○永嘉陳氏曰治國有刑政禮樂紀綱文章萬目皆當開張此數條且論他存心處乃為政之本其他未暇及胡氏曰凡此數者又皆以敬為主胡氏名寅字明仲號致堂先生建安人愚謂五者反覆相因各有次第讀者宜細推之語錄此章須看有能如此方能如此之意又看有能如此後又不可不如此之意反覆推之乃見曲折○通曰敬者聖學之本故下因乎上惟敬為最要不達農時者王道之本故上因乎下惟使民以時為最要上下相因皆有 務本之意存焉敬者一心之主萬事之本根故又皆當以敬為主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弟子之弟上聲則弟之弟去聲
  謹者行去聲之有常也信者言之有實也汎廣也衆謂衆人親近也仁謂仁者餘力猶言暇日以用也文謂詩書六藝之文○程子曰為弟子之職力有餘則學文不修其職而先文非為去聲已之學也尹氏曰徳行本也文藝末也窮其本末知所先後可以入徳矣洪氏曰未有餘力而學文則文滅其質有餘力而不學文則質勝而野愚謂力行而不學文則無以考聖賢之成法識事理之當然而所行或出於私意非但失之於野而已洪氏名興祖字慶善丹陽人○語錄人須是考詩書及前言往行知得古人之法方做不錯若不學文任意自做安得不錯○饒氏曰集註三説不同尹氏説得文字全輕洪氏説得文字差重朱子説得文字極重三者互相發明若但知文之為輕而不知其為重則將有廢學之弊故不得不交致抑揚之意○通曰學文以六事為先六事以孝弟為先葢孔子為人弟子者言也然必欲盡行此六事而後學文行之不給則恐終無學文之時矣行有餘力者亦謂六事之中每行一事有暇則便學文非謂每日盡行此六事畢然後學文也又按熊氏謂此章是小學自孝弟忠信入故先行而後文子以四教是大學自格物致知入故先文而後行葢以弟子二字專為小學之事然則十五入大學者獨非為人弟為人子者乎大抵聖人教人力行必以學文為先故為弟子之職者力有餘則便當以學文為重集註若不學文以下政自該子以四教章之意在其中
  ○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衛人賢人之賢而易其好去聲下同色之心好善有誠也致猶委也委致其身謂不有其身也四者皆人倫之大者而行之必盡其誠學求如是而已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苟非生質之美必其務學之至雖或以為未嘗為學我必謂之已學也語錄問伊川云見賢而變易顔色集註何故取范氏好色之説曰孔子兩言未見好徳如好色而中庸亦以逺色為勸賢之事則古人之言其以徳色相為消長也舊矣故范氏之説為長○饒氏曰賢賢亦朋友之倫也尊賢取友雖均屬朋友之倫而賢賢尤重○游氏曰三代之學皆所以明人倫也能是四者則於人倫厚矣學之為道何以加此子夏以文學名而其言如此則古人之所謂學者可知矣故學而一篇大抵皆在於務本游氏名酢字定夫建安人呉氏曰子夏之言其意善矣然詞氣之間抑揚太過其流之𡚁將或至於廢學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後為無𡚁也吳氏名棫字才老建安人○胡氏曰以未學為生質之美者人固有得氣之清而所為與理暗合然質之美有限而學之益無窮故呉氏又慮其抑揚之有偏也○黄氏曰子夏此語與曽子三省是皆心存乎誠求造其極者也然子夏専用力於人之所重曽子尤致意於人之所輕子夏務實行而抑文學曽子務實行而兼𫝊習則曾子之用功愈宻而用心愈𢎞是則子夏之所不能及矣○通曰此篇以學為先故言學者凡五第一章學字是兼知行而言上章則以學文是以行為重而知未嘗輕此章雖曰未學是以行為重而知則全輕矣所以集註曰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後為無𡚁也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
  重厚重威威嚴固堅固也輕乎外者必不能堅乎内故不厚重則無威嚴而所學亦不堅固也語録問既曰君子何故有不重不威曰此是説君子之道大槩如此○聖賢所言為學之序須先自外面分明有形象處把捉扶竪起來
  主忠信
  人不忠信則事皆無實為惡則易去聲為善則難故學者必以是為主焉○程子曰人道唯在忠信不誠則無物且出入無時莫知其鄉者人心也若無忠信豈復有物乎陳氏曰主與賔對賓是外人出入不常主常在屋裏主忠信是以忠信常為吾心之主心所主者忠信則其中許多道理都實無忠信則一切道理都虚了主字極有力○真氏曰論語止言忠信子思孟子始言誠程子於此乃合忠信與誠言之葢誠指全體言忠信指人用力處言盡得忠信即是誠孔子教人只就行處説行到盡處自然識得本原子思孟子則併本原發以示人其義一也○馮氏曰忠主於存心信主於接物忠信則重厚威嚴而所學固矣
  無友不如己者
  無毋通禁止辭也友所以輔仁不如己則無益而有損語錄問必擇勝己者為友則勝己者必以我為不如己而不吾友矣曰但不可求不如己者及其來也又焉得而却之我去求勝己者為友則不如己者又來求我
  過則勿憚改
  勿亦禁止之辭憚畏難也自治不勇則惡日長上聲故有過則當速改不可畏難而苟安也程子曰學問之道無他也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而已語錄最要在速字上着力凡有過若今日不便改過愈深則善愈微若從今便改則善可自此而積今人多是畏難過了日子○通曰此過也而集註以為惡日長者無心失理為過有心悖理為惡自治勇則過可反而為善自治不勇則過必流而為惡○程子曰君子自修之道當如是也游氏曰君子之道以威重為質而學以成之學之道必以忠信為主而以勝己者輔之然或吝於改過則終無以入徳而賢者亦未必樂音洛告以善道故以過勿憚改終焉黄氏曰外重厚而内忠信則其本立友勝已而速改過則其徳進○通曰習俗之薄而重厚者少學問之疎而能友勝己速改過者尤少此學者之深病也首三不字是直指其病後毋字勿字是欲禁止其病中間主忠信三字所以藥之也未有誠於中而薄於外者未有其學欲實有諸已而於友不求勝己者未有存心不自欺而有過肯自恕者故學者之心當以是為主焉屋無主人屋所有皆虚人不主忠信人所為皆虚
  ○曾子曰慎終追逺民徳歸厚矣
  慎終者䘮盡其禮追逺者祭盡其誠民徳歸厚謂下民化之其徳亦歸於厚葢終者人之所易去聲下同忽也而能謹之逺者人之所易忘也而能追之厚之道也故以此自為則已之徳厚下民化之則其徳亦歸於厚也語錄只是専主䘮祭而言若把得䘮祭事重時亦自不易只是䘮祭上推亦是多少事○齊氏曰既没曰死既𦵏曰亡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厚之至也朱子曰忽畧遺忘薄俗之常吾不與以俱靡而慎之追之以盡吾誠敬則人亦孰無是心哉其感化也吾以身率彼以心感而不自知其孚之速也○通曰古註云慎終者䘮盡其哀追逺者祭盡其敬集註依伊川説以禮與誠易之葢䘮罕有不哀者而未必皆盡禮祭罕有不敬者而未必皆盡誠薄俗往往多如此也惟民生厚氏徳本厚也歸厚不過復其本然者爾非有増益之也上章曰重此章曰厚門人類記曽子之言有似於夫子也
  ○子禽問於子貢曰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之與之與平聲下同
  子禽姓陳名亢音岡陳人子貢姓端木名賜衛人皆孔子弟子或曰亢子貢弟子未知孰是抑反語辭
  子貢曰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
  温和厚也真氏曰只一字不足以盡温之義必兼二字和如春風和氣之和厚如坤厚載物之厚和不𢡖暴也厚不刻薄也良易直也語錄易如平易之易直如白直之直恭莊敬也真氏曰莊主容貌而言敬主内心而言儉節制也真氏曰節者自然之界限制者用力而裁制讓謙遜也真氏曰謙謂不矜已之善遜謂推善以及人五者夫子之盛徳光輝接於人者也少穎林氏曰形容聖人之盛徳必推其著見者言之堯曰欽明文思舜曰濬哲文明溫恭允塞湯曰齋聖廣淵文王曰徽柔懿恭夫子曰温良恭儉讓皆以其徳之著者言之其諸語辭也人他人也言夫子未嘗求之但其徳容如是故時君敬信自以其政就而問之耳非若他人必求之而後得也聖人過化存神之妙未易窺測然即此而觀則其徳盛禮恭而不願乎外亦可見矣學者所當潜心而勉學也語錄聖人之徳無所不備非是只有此五者但此五者皆謹厚謙退不自聖賢底意故人皆親信樂告之最要㸔此五字是如何氣象體之於我則見得聖人有不求人而人自來就問底意今人却無非是求學者且去理㑹不求底道理乃好○或問子貢謂夫子之求之是就子禽之言借其求字而反言之以明夫子之未嘗求如孟子言伊尹以堯舜之道要湯也○謝氏曰學者觀於聖人威儀之間亦可以進徳矣若子貢亦可謂善觀聖人矣亦可謂善言徳行去聲矣今去聖人千五百年以此五者想見其形容尚能使人興起而况於親炙之者乎通曰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此夫子中和氣象也子貢言温而不言厲言恭而不言安言良儉讓則見不猛而不見所謂威皆未足以盡盛徳之形容不過以其得聞國政姑以其光輝接物者言爾必如綏來動和等語乃足以見夫子過化存神之妙異時子貢非此時之子貢矣按饒氏謂此即聖人中和氣象又曰集註過化存神未易窺測之語與謝説三亦字皆微寓抑揚之意夫苟是中和氣象則謝氏不當下亦字以謝氏為微寓抑揚之意則其不足以盡中和之氣象明矣饒氏前後二説自相反不可不辨也張敬夫曰夫子至於是邦必聞其政而未有能委國而授之以政者葢見聖人之儀刑而樂音洛告之者秉彛好去聲徳之良心也而私欲害之是以終不能用耳敬夫名栻號南軒先生廣漢人○馮氏曰是時政在大夫陪臣盤據日久豈容夫子之進也時君知愛其徳而不得用事世亦可知矣
  ○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没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行去聲
  父在子不得自専而志則可知父没然後其行可見故觀此足以知人之善惡然又必能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乃見其孝不然則所行雖善亦不得為孝矣○尹氏曰如其道雖終身無改可也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然則三年無改者孝子之心有所不忍故也游氏曰三年無改亦謂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者耳語錄父在觀其志此一句己自有處變意思必有為而言觀其文意便是父在時其子志行己自有與父不同者道猶事也言道者尊父之辭三年無改是半上落下底事雖在所當改但遽改之則有死其親之心有揚親之意須三年之後徐改之便不覺若大故不好底事則不在此限矣其不可改者則終身不改固不待言其不可以待三年者則又非常之變亦不可以預言善讀者推類而求之或終身不改或三年而改或甚不得己則不待三年而改顧其所遇之如何但不忍之心則不可無耳存得不忍之心則雖或不得已而改亦不害其為孝尹氏説得孝子之心未説得事游氏則於事理上説得聖人語意出○通曰所當改以事言可未改以時言不忍改以心言按朱子曰此帝是言父有不善子不忍改乃見其孝若孟獻子自是賢者莊子能不改其所行所以為難先儒以為莊子之賢不反獻子疑其不能守父之政用父之臣而莊子乃能不改此其所以難能也饒氏熊氏引莊子之孝以釋此章誤矣
  ○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也陳氏曰天理只是人事中之理而具於心者也天理在中而著於事人事在外而根於中天理其體而人事其用也節文儀則四字相對説節則無太過文則無不及儀在外有可觀則在内有可守儀謂容儀有粲然可象底意與文字相應則是箇骨子有確然不易底意與節字相應○胡氏曰天理其體故先節而後文人事其用故先儀而後則和者從七容反容不迫之意葢禮之為體雖嚴然皆出於自然之理故其為用必從容而不迫乃為可貴先王之道此其所以為美而小事大事無不由之也語錄至嚴之中便是至和處不可分做兩截看須知道吾心安處便是和如入公門鞠躬如也須是如此吾心乃安不如此便不安不安便是不和以此見得禮中本來有箇和不是外面物事行得自然如此不教有牽强底意思便是從容不迫○覺軒蔡氏曰有子専以禮之用言朱子兼以禮之體言論禮之用固以和為貴論禮之體則禮中本有自然之和若謂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則禮與和成二物矣朱子所以因有子言禮之用而以禮之體發其所未發可謂有功於聖經矣○饒氏曰有子論仁論禮皆只説得下面一截上面一截須待程子朱子為發明之
  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承上文而言如此而復有所不行者以其徒知和之為貴而一於和不復以禮節之則亦非復禮之本然矣所以流蕩忘反而亦不可行也語錄禮之用和是禮中之和知和而和是放教和纔放教和便是離却禮了○程子曰禮勝則離故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以斯為美而小大由之樂勝則流故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語録勝只是争此子禮纔勝些子便是離了樂纔勝些子便是流了○輔氏曰舊以有所不行一句承上文説至程子方截得分明只以樂記禮勝則離樂勝則流兩句觀之便自可見范氏曰凡禮之體主於敬而其用則以和為貴敬者禮之所以立也和者樂之所由生也若有子可謂達禮樂之本矣范氏名祖禹字淳夫成都人○語錄自心而言則心為體敬和為用以敬對和而言則敬為體和為用大抵體用無盡時只管恁地推將去○和固不可便指為樂是禮中之樂如天子八佾諸侯六大夫四士二是樂之有節處樂中之禮也便見禮樂不相離愚謂嚴而泰和而節此理之自然禮之全體也豪釐有差則失其中正而各倚於一偏其不可行均矣熊氏曰程范兼言禮樂朱子只言禮之全體葢禮樂無二本禮之和處即樂也○通曰須要看集註前一節分體用後一節獨説全體是如何葢有子但言禮之用集註則謂禮之用所以從容不迫者其體之嚴出於自然之理故其用也人心安之亦自然從容而不迫是因有子之言用而推原其體也後總説禮之全體則包前所謂體用者在其中矣如天髙地下合同而化便是嚴而泰如四時陰陽冲和有節氣有中氣此便是和而節此固自然之理而禮之全體如此也然禮之全體嚴者未嘗不泰人則有嚴而失其中者矣未免倚於嚴之一偏不可行矣禮之全體和者未嘗不節人則有和而失其正者矣未免倚於和之一偏亦不可行矣一偏字與全體字相反夫其體之全也本如此而人之偏也乃如此人之於禮有毫釐之差則失之故也
  ○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逺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近逺皆去聲
  信約信也義者事之宜也復踐言也恭致敬也禮節文也黄氏曰以實之謂信事之已見而以其實也約信與人期約而求其實者也○胡氏曰信為約信恭為致敬皆指人之行此而言非信恭之本體也○通曰義者心之制事之宜此獨曰事之宜禮者天理之節文此獨曰節文葢所謂信恭者非信恭之本體故所謂義禮者亦非指本體而言集註葢未嘗輕下一字也因猶依也宗猶主也言約信而合其宜則言必可踐矣致恭而中其節則能逺恥辱矣語錄如見尊長而拜禮也我却不拜被詰問則無以答便是為人所恥辱有般人不當拜而拜之便是諂諛這則可恥可辱者在我矣所依者不失其可親之人則亦可以宗而主之矣或問因之為依勢之敵而交之淺若諸葛之依劉表是也宗之為主彼尊我賤而以之為歸如孔子之於司城貞子蘧伯玉顔讎由是也所依而失其親若未甚害也所宗而失其親則其為害大矣然今日依之則後日有時而宗之是以君子之有所因也必求不失其親焉則異日所宗無失所親之患矣此言人之言行去聲交際皆當謹之於始而慮其所終語録問恐言是約信行是致敬交際是依人曰大綱如此皆交際也言可復便是行○此一節須用兩截看上面一截信近於義恭近於禮因不失其親是交際之初合下便自量到底下面一截言可復也逺恥辱亦可宗乃是久後到底無𡚁之效○定宇陳氏曰謹之於始説上三句慮其所終説下三句不然則因仍苟且之間將有不勝其自失之悔者矣通曰有子言近於禮義而集註言必合其宜必中其節是補有子之所不及先儒謂親近也因其所以為信而不失其近於義因其所以為恭而不失其近於禮集註初本從之今改本如此正先儒之所未及因仍苟且四字只是一且字所謂不勝其自失之悔者纔與人約便有失信之㡬纔致敬於人便有失禮之㡬纔以我依人便有失我之幾三者皆不可着且之一字其始曰且如此則其後也之失有不可勝悔者矣與其悔於終孰若謹之於始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好去聲
  不求安飽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通曰上文子貢之答子禽只為不合下一求字士纔有所求於外則志便不立故必無所求於彼然後有所好於此敏於事者勉其所不足慎於言者不敢盡其所有餘也馮氏曰事所從事謂學也未事於學不以外慮移其心既事於學不使言語浮其行然後見其好學之實○饒氏曰敏於事之事非特指行事而言凡學問思辨窮理之事皆事也然猶不敢自是必就有道之人以正其是非則可謂好學矣語録不求安飽是其存心處敏事謹言是其用工處然須就正方得有許多工夫不能就有道以正其是非也不得無許多工夫雖欲就正有道亦徒然凡言道者皆謂事物當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通曰學而篇言道者三前兩道字汎此一道字切父之道是父之所由先王之道是先王之所由故集註獨於此釋之曰人之所共由道猶路然人所由者謂之非路不可不若人之所共由者則大路也○尹氏曰君子之學能是四者可謂篤志力行者矣然不取正於有道未免有差如楊墨學仁義而差者也其流至於無父無君謂之好學可乎語録楊氏以世人營營於名利埋没其身而不自知故獨潔其身以自髙然不知義者制事之宜處人倫事物各當其所乃合於義今但知有已而已使人皆如此潔身自為則天下事教誰理㑹此便是無君墨氏見世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而盡愛之然不知仁者心無不溥遍而施則差等心皆漙遍者仁也其理一施有差等者仁中義也其分殊今親親與仁民同是待親猶他人也此便是無父此學者所以必求正於有道也○通曰夫子自謂好學門弟子中獨謂顔回好學葢必無求然後見其有好之之志必敏事然後見其有好之之實然必取正有道然後不差夫好之之路此所以見好學者之甚難得也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樂音洛好去聲
  諂卑屈也驕矜肆也常人溺於貧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輔氏曰為貧所勝則氣隨以歉而為卑屈故多求而諂為富所勝則氣隨以盈而為矜肆故有恃而驕無諂無驕則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貧富之外也凡曰可者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也樂則心廣體胖步丹反而忘其貧好禮則安處上聲善樂循理而亦不自知其富矣安處善樂循理出董仲舒策子貢貨殖葢先貧而後富而常用力於自守者故以此為問而夫子答之如此葢許其所已能而勉其所未至也語録子貢幼年也是把貧富煞當事了○又曰子貢於此煞是用工夫聖人更推他上面一節以見義理不止於此然亦不止於就貧富上説凡講學皆如此天下道理更濶在○馮氏曰無諂無驕則貧富知自守矣然猶有所用力焉力少不逮則諂驕復形樂且好禮則貧富兩忘矣葢知樂天循理而無復事於人為也
  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磋七多反興平聲
  詩衛風淇澳之篇言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復磨之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子貢自以無諂無驕為至矣聞夫子之言又知義理之無窮雖有得焉而未可遽自足也故引是詩以明之語録所謂義理無窮不是説樂與好禮自是説切磋琢磨精而益精爾○或問大學傳引此詩以道學自修釋之與此不同何也曰古人引詩斷章取義姑以發已之志或疎或宻或同或異葢不能齊也○黄氏曰若謂無諂無驕為如切如琢樂好禮為如磋如磨則告往知來一句便説不得子貢言無諂驕夫子言未若樂與好禮子貢便知義理無窮人須就學問上做工夫不可少有得而遽止詩所謂如切磋琢磨治之已精而益致其精者其此之謂歟
  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往者其所己言者來者其所未言者○愚按此章問答其淺深髙下固不待辨説而明矣然不切則磋無所施不琢則磨無所措故學雖不可安於小成而不求造七到反道之極致亦不可鶩音務於虚逺而不察切已之實病也語錄告以所已言謂處貧富之道知其所未言謂學問之功○黄氏曰此章須是見得切磋琢磨在無諂無驕樂與好禮之外方曉得所已言所未言前之問答葢言徳之淺深今之引詩乃言學之疎宻○馮氏曰子貢自以無諂無驕為至聞夫子之言又引是詩以明之古者自六籍之外無書可以據援然易精深書𢎞大禮樂局於名數春秋隠於褒貶鮮可引用惟詩切於人情又多比興旁通倫類故從政專對興觀羣怨皆取諸此此士君子以能言詩為貴也然則不通類者不足以言詩矣○又曰一聞夫子之言遂悟衛風之㫖所以為賜也達○通曰既切而復磋既琢而復磨學者不可安於小成而不求造道之極致子貢引詩是發夫子言外之意也不切則磋無所施不琢則磨無所措學者不可鶩於虚逺而不察切已之實病集註又因子貢之引詩而發言外之意也常人二者之病與學者切已之實病當看兩病字若只就貧富上説貧者病諂富者病驕必除諂驕之病然後可到樂與好禮地步若就義理學問上説則學者之病固多必先除切已之實病然後可求造道之極致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
  尹氏曰君子求在我者故不患人之不已知不知人則是非邪正或不能辨故以此為患也饒氏曰不患人之不已知即首章人不知而不愠之意皆是要人為己○熊氏曰知人亦致知之事不求人知猶首章之意此類凡四出里仁篇不患人之不已知求為可知也憲問篇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衛靈篇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通曰始之以人不知而不愠終之以不患人之不已知此學而一篇終始也始之以不亦君子乎終之以無以為君子也始則結之以患不知人終則結之以不知言無以知人論語一書終始也門人紀之豈無意歟
  為政第二
  凡二十四章馮氏曰篇目次第亦畧有意義前論學學然後從政故因論為政以徳篇而次焉
  子曰為政以徳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共音拱亦作拱政之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徳之為言得也得於心而不失也通曰按集註初改本云行道而有得於心後定本云得於心而不失門人胡泳嘗侍坐武夷亭文公手執扇一柄謂泳曰便如此扇既得之而復失之如無此扇一般所以解徳字用不失字愚竊謂此五字有二意一則是得於有生之初不可失之於有生之後二則得於昨日者不可失之於今日葢不失二字自有工夫在焉集註改本之精也如此北辰北極天之樞也居其所不動也共向也言衆星四面旋繞而歸向之也或問天形半覆地上半繞地下而左旋不息其樞紐不動之處則在南北之端焉謂之極者如屋脊謂之厔極也南極入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隠不見北極出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見不隠北極之星正在常見不隠七十二度之中常居其所而不動其旁則經星隨天左旋日月五緯更迭隠見若繞而歸向之也○語錄北辰是那中間些子不動處縁人要取此為極不可無箇記認所以就其旁取一小星謂之極星問北極動不動曰也動只動得不覺如射糖盤子北辰便是中央椿子極星便是近樁㸃子雖也隨盤轉緣近樁子便轉得不覺沈存中謂始以管窺極星不入管後方見極星在管弦上轉史記載北辰有五星太乙常居其中是極星也辰非星只是中間界分極星各微動惟辰不動乃天之中猶磨之心也○邵子曰地無石之處皆土也天無星之處皆辰也為政以徳則無為而天下歸之其象如此饒氏曰北辰居其所是無為之象衆星共之是天下歸之之象○程子曰為政以徳然後無為語録為政以徳不是欲以徳去為政只如為政有徳相似亦不是塊然全無所作為以徳則自然感化不見其有為之迹耳○輔氏曰為政以徳非不為也循天下之理而行其所無事也不能以徳為政而遽欲無為則是怠惰廢弛而已范氏曰為政以徳則不動而化不言而信無為而成所守者至簡而能御煩所處者至静而能制動所務者至寡而能服衆通曰大學齊家治國平天下皆所以正人之不正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皆所以得於心而不失也古之為政者皆自正心誠意推出來故無為而天自化後之為政者不知以修身為本而欲家齊國治天下年難矣故所為愈勞而效愈邈也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詩三百十一篇言三百者舉大數也蔽猶葢也馮氏曰蔽斷也讀如官占子先蔽志之蔽思無邪魯頌駉音扃篇之辭凡詩之言善者可以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其用歸於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語錄性情是貼思正是貼無邪與做時文相似武問思無邪莫是作詩者發於性情之正否曰若關雎鹿鳴文王大明等詩固是性情之正若桑中螮蝀等詩謂之性情之正可乎只是要讀詩者思無邪爾○饒氏曰諸家之説皆謂作詩者如此獨集註以為詩之功用能使學者如此夫子恐人但知詩之有邪正而不知詩之用皆欲使人之歸於正故於其中掲此一句以示人學者知此則有以識讀詩之意矣○通曰須看此一用字凡六經中無一字一句不切於人之日用者詩於人情為易入也葢本出於人之情性故其用能使人得其情性之正也然其言微婉且或各因一事而發求其直指全體則未有若此之明且盡者故夫子言詩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盡葢其義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黄氏曰直指者非微婉全體者非一事直指故明全體故盡○洪氏曰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孟子觀詩之法取詩之一言以蔽三百篇之義夫子觀詩之法○程子曰思無邪者誠也語錄行無邪未是誠思無邪乃可為誠世人有修飾於外而其中未必能正惟至於思無邪斯可謂誠○通曰每讀集註至此不能無疑程子曰思無邪者誠也又曰哲人知㡬誠之於思此是聖人言詩之用不應遽以聖人望人集註所以引此者葢謂所思自然無邪誠也聖人事也讀詩而可使之思無邪誠之也學者事也集註引程子之言即繼之以學必務知要益可見也范氏曰學者必務知要知要則能守約守約則足以盡博矣經禮三百曲禮三千亦可以一言蔽之曰毋不敬通曰思無邪是詩三百篇之要毋不敬是禮三百三十之要執中二字是書五十八篇之要時之一字是易三百八十四爻之要皆不可不知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音導下同道猶引導謂先之也政謂法制禁令也齊所以一之也道之而不從者有刑以一之也免而無恥謂苟免刑罰而無所羞愧葢雖不敢為惡而為惡之心未嘗忘也
  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禮謂制度品節也胡氏曰品謂尊卑髙下之差節謂界限等級之分格至也言躬行以率之則民固有所觀感而興起矣而其淺深厚薄之不一者又有禮以一之則民恥於不善而又有以至於善也語錄淺深厚薄之不一謂其間資禀信向之不齊雖是感之以徳自有太過不及底故齊一以禮禮者吉凶賓軍嘉五禮須令他一齊如此所謂賢者俯而就之不肖者企而及也一説格正也書曰格其非心○愚謂政者為治之具刑者輔治之法徳禮則所以出治之本而徳又禮之本也此其相為終始雖不可以偏廢然政刑能使民逺去聲罪而已徳禮之效則有以使民日遷善而不自知故治民者不可徒恃其末又當深探平聲其本也語錄有徳禮則政刑在其中不可專道政刑做不好底但不得專用政刑爾聖人之意只為當時用政刑治民不用徳禮所以有此言聖人為天下何曽廢刑政來集註後面餘意是説聖人謂不可專恃政刑然有徳禮而無刑政又做不得聖人説話無一字無意味如説霽之以徳道之以禮便不是了○馮氏曰古之治民者以徳禮示之於先其或有違者以刑政防之於後後之治民者以政刑檢制其民而徳禮之不修苟極其效不過使民逺罪而已欲其遷善而不自知難哉禮緇衣篇亦記之曰夫民教之以德齊之以禮則民有格心教之以政齊之以刑則民有遯心其指未大異也而精宻則有間矣○通曰此篇第一章曰為政以徳政與徳為一此章分政與徳為二前章専言古之為政者皆自躬行中流出此章則言後之為政者但知導之以法制禁令而不能躬行以率之也故言政刑不如徳禮之效如此而集註以相為終始合言於先又以本末分言於後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
  古者十五而入大學心之所之謂之志此所謂學即大學之道也志乎此則念念在此而為之不厭矣語錄孔子只十五嵗時便斷然以聖人為志矣今學者誰不為學只是不可謂之志于學果能志于學則自住不得志字最有力要如飢渇之於飲食纔有悠悠便是志不立
  三十而立
  有以自立則守之固而無所事志矣語録立謂把捉得定世問事物皆動摇不得如富貴貧賤威武是也志方是趨向恁去求討未得至此則得而守之無用志矣
  四十而不惑
  於事物之所當然皆無所疑則知之明而無所事守矣語錄孟子四十不動心與四十而不惑相似○或問既立矣加以十年玩索涵養之功知見明徹無所滯礙也葢於事物之理㡬㣲之際毫釐之辨無不判然於胷中○陳氏曰至此則豁然如大明中覩萬象所知者益明而無所事守矣
  五十而知天命
  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賦於物者乃事物所以當然之故也知此則知極其精而不惑又不足言矣語錄不惑是隨事物上見這道理合是如此知天命便是知這道理所以然如父子之親須是知其所以親事事物物須知他本源處譬如一溪先知得溪中有水後知水發源處○或問天道流行賦予萬物莫非至善無妄之理而不已焉是則所謂天命也物之所得為性性之所具為理名殊而實一也學至不惑而又進焉則理無不窮性無不盡而有以知此矣理以事别性以人殊命則天道之全而性之所以為性理之所以為理者也自天命觀之則理性云者小徳之川流也自理性觀之則天命云者大徳之敦化也
  六十而耳順
  聲入心通無所違逆知之之至不思而得也語録聴最是人所不着力處今聖人凡耳中所聞者便皆是道理而無凝滯是於所去至極而精熟徹表徹裏故聲纔入心便通是非判然其貫通神速之妙更不待少致思而自得其理纔容少思而後得則是内外自相扞格不得謂之順矣如夫子聞滄浪之歌即悟自取之義是耳順之證也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
  從隨也矩法度之器所以為方者也隨其心之所欲而自不過於法度安而行之不勉而中去聲下同語録聖人表裏精粗無不昭徹其體雖是人其實只是一罔天理所謂從心所欲不踰矩左來右去盡是天理也○程子曰孔子生而知之者亦言由學而至所以勉進後人也立能自立於斯道也不惑則無所疑矣知天命窮理盡性也耳順所聞皆通也從心所欲不踰矩則不勉而中矣又曰孔子自言其進徳之序如此者聖人未必然但為學者立法使之盈科而後進成章而後逹耳語錄立是物格知至而意誠心正之效不止是用工處不惑知天命是意誠心正而所知日進不已之騐至耳順則所知又至極而精熟聖人亦大約將平生為學進徳處分許多段説十五志學此學自是徹始徹終到四十不惑已自有耳順從心所欲不踰矩意思但久而益熟爾年止七十若更加數十嵗也只是這箇路不是到七十嵗便畫住了伊川做設説聖人不到十年方一進亦不解懸空説這一段大槩聖人元是箇聖人了他自恁地實做將去他底志學立不惑異乎衆人底胡氏曰聖人之教亦多術然其要使人不失其本心而已欲得此心者惟志乎聖人所示之學循其序而進焉至於一疵不存萬理明盡之後則其日用之間本心瑩然隨所意欲莫非至理葢心即體欲即用體即道用即義聲為律而身為度矣語録聖人千言萬語只是要人收拾得箇本心日用之間着力屏去私欲扶持此心出來理是心所當知事是心所當為不要埋沒了他如修齊治平皆要此心為之此心皆自有許多道理不待逐旋安排入來聖人立許多節目只要人剔刮將自家心裏許多道理出來而已○陳氏曰從心所欲不踰矩謂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毎聴命焉即中庸所謂不勉而中地位○饒氏曰致知是要知此矩力行是要踐此矩立是守得此矩定不惑是見得此矩明知命是又識得此矩之所自來耳順則見得此矩十分透徹從心不踰是行得此矩十分純熟矩者何此心之天則也規矩皆法度之器規圎善於旋轉而無界限之可守矩方則有亷隅界限截然一定而不易智欲其圎行欲其方故以矩言之矩即義以方外是也胡氏云體即道用即義義字正為矩字而發又曰聖人言此一以示學者當優游涵泳不可躐等而進二以示學者當日就月將不可半塗而廢也輔氏曰亟者則躐等而進怠者則半塗而廢亟心亡則能優游涵泳逐級而進怠心亡則能日就月將不極不止○通曰朱子曰循循然而無敢怠汲汲然而無欲速正將此二者互説愚謂聖人生知安行固無積累之漸然其心未嘗自謂已至此也是其日用之間必有獨覺其進而人不及知者故因其近似以自名欲學者以是為則而自勉非心實自聖而姑為是退托也後凡言謙辭之屬意皆放上聲語録聖人此語固是為學者立法然當初亦必是有這般意思聖人自覺有進處故如此説人窺測他不得也○馮氏曰此夫子自述其終身進徳之序如此非若他人之想像億度也不以血氣之盛衰為消長不以外物之得䘮為作輟所謂死而後已者此夫子之所以為聖也○通曰論語僅言心者三無所用心愚不肖之心也其心三月不違仁賢人之心也此所謂心聖人之心也自堯舜以至夫子聖聖相傳只傳此心夫子年十五時其心已自期於聖人到七十時其心猶不敢自謂是聖人若心實自聖而姑為是退托豈聖人之心哉要之志學者此心所向之力立者此心所守之定不惑者此心所見之明知天命者心與理融而洞其所以然耳順者理與心㑹其順也自然而然不踰矩者此心此理渾乎為一而有莫測其然者矣十年一進聖人之心聖人自知之故即其近似以語學者欲學者皆心夫聖人之心也忘者不用其心如何到聖處助者亟用其心亦如何便到聖處
  ○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
  孟懿子魯大夫仲孫氏名何忌無違謂不背於理
  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
  樊遲孔子弟子名須魯人御為去聲孔子御車也孟孫即仲孫也胡氏曰三家皆魯桓公庶子初以仲叔季為氏其後加以孫字公子之子稱公孫也仲改為孟者庶子自為長少不敢與莊公為伯仲叔季公孫不敢祖諸侯也故自以庶長為孟杜預作公子譜云仲慶父弑君故改為孟夫子以懿子未達而不能問恐其失指而以從親之令為孝故語去聲樊遲以發之
  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𦵏之以禮祭之以禮
  生事𦵏祭事親之始終具矣禮即理之節文也輔氏曰此理字即指前不背於理之理字言也禮是先王據事物之理品節之以成文者人之事親自始至終一於禮而不苟其尊親也至矣是時三家僭禮故夫子以是警之然語意渾然又若不専為去聲三家發者所以為聖人之言也陳氏曰須熟究以禮事親之正意始終一以禮事親則為敬親之至矣然若何而能一於禮其中節文織悉委曲是多少事皆不可不講也○莆田黄氏曰若不以禮便是不以君子之道待其親便是違背於理胡氏曰人之欲孝其親心雖無窮而分去聲則有限得為而不為與不得為而為之均於不孝所謂以禮者為其所得為者而已矣語録為所得為只是合做底大夫以大夫之禮事親諸侯以諸侯之禮事親便是合做底孔子當初就三家僣禮上説未有胡氏説底意思然就今論之有一般人因陋就簡不能以禮事其親又有一般人牽於私意却不合禮大抵聖人之言皆人所通行得底生事𦵏祭一於禮此是人人皆如此然其間却是警孟氏胡氏此條意亦全警不得為而為之者爾○通曰夫子曰禮與其奢也寜儉又曰奢則不遜儉則固胡氏所謂得為而不為儉而固也所謂不得為而為之奢而不遜也禮者理之節文節所以節其太過文所以文其不及春秋之時過於文而失於節往往皆不得為而為之者此夫子所以拳拳告懿子以禮而顔淵之厚𦵏則又深以責門人也○齊氏曰説與何忌孟僖子之子昭七年僖子從昭公如楚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苟能禮者從之二十四年僖子將卒屬説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而學禮焉時孔子年三十四哀十一年孟孺子洩帥右師冉求帥左師樊遲為右以與齊戰季孫曰須也弱註謂其年少則為孔子御者必在十三年魯以幣召還孔子後時孔子年七十僖子殁且三十六年而懿子猶問孝可謂賢矣僖子嘗令二子學禮孔子不過即其垂殁所命以教其子爾禮者天理之節魯因周公以大勲勞得賜天子禮樂而習於僣殯而設撥祭而雍徹事生之僣可想矣非不欲以尊親也而不知適以陷其親於惡使懿子不違其親之命而悉以孔子所教生事而死𦵏祭之則凡其所用皆親所得為而僖子之心慰矣而奈之何其不然也聖人言不迫切而意深到學者所宜細玩○通曰按集註以為夫子語意渾然若不専為三家發者如齊氏之説則若専為孟懿子言矣愚竊謂無違二字含蓄不露未便謂無違於禮亦未便謂無違乎親之令姑以發懿子之問爾而懿子不能問於是以生事𦵏祭無違乎禮者言之僖子遺命使懿子學禮於夫子夫子以禮告之固切於懿子然亦未嘗不切於夫人之子也
  ○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憂
  武伯懿子之子名彘言父母愛子之心無所不至惟恐其有疾病常以為憂也人子體此而以父母之心為心則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於不謹矣豈不可以為孝乎舊説人子能使父母不以其陷於不義為憂而獨以其疾為憂乃可謂孝亦通馮氏曰説文疾加曰病夫子告之以疾而不及病其訓嚴矣○饒氏曰集註曰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於不謹當㸔凡字不獨謹疾而已○定宇陳氏曰謹疾固是守身不失其身又守身之大者也○通曰人子之身即父母之身也人子獨不能父母之心者何哉父母之於子無疾則憂其有以致疾疾則憂其成病人子體此而不貽父母之憂亦庶乎孝矣夫子聖人也於疾且慎况凡為人子者乎
  ○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别乎養去聲别彼列反
  子游孔子弟子姓言名偃吳人養謂飲食供奉也犬馬待人而食亦若養然言人畜許六反犬馬皆能有以養之若能養其親而敬不至則與養犬馬者何異甚言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也○胡氏曰世俗事親能養足矣狎恩恃愛而不知其漸流於不敬則非小失也子游聖門髙弟未必至此聖人直恐其愛踰於敬故以是深警發之也語録子游是箇簡易人如洒掃應對便忽畧了如䘮致乎哀而止便見於節文有未至○饒氏曰集註養大馬者何異者字即是人字是謂能養皆能有養看兩能字便見是説養親之人與養犬馬之人言養親不能敬則與養犬馬之人無分别非謂父母與犬馬無别也○輔氏曰能養未必能敬能敬則不至於不能養也記曰仁人之事親如事天可徒愛而不知敬乎○通曰孟子曰食而不愛豕交之也愛而不敬獸畜之也是泛言人之於人孔子此言是専言子之於父母人之於人愛而不敬是以獸畜人子於父母愛而不敬則其能愛親者與愛犬馬者無别其言固有等差也子游問孝而夫子獨指今之孝者言之葢謂今之孝者如此以見古之孝者不如此也古之孝者愛敬盡於事親今之孝者往往愛踰於敬故甚言以傷之也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食音嗣
  色難謂事親之際惟色為難也食飯也先生父兄也饌飲食之也曾猶嘗也葢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故事親之際惟色為難耳服勞奉養去聲未足為孝也舊説承順父母之色為難亦通語錄人子胷中纔有些子不愛其親之意便有不順氣象此所以為愛親之際色為難也○齊氏曰色難謂其不可以勉强而至縁飾而能爾○程子曰告懿子告衆人者也對武伯者以其人多可憂之事子游能養而或失於敬子夏能直義而或少温潤之色各因其材之髙下與其所失而教之故不同也語録告懿子無違意思涵闊若其他所告却就其人所患説然聖人雖告衆人若就孟孫身上看又自是切雖専就一人身上説若把衆人身上看亦未嘗無益子夏之病乃子游之藥子游見處髙明而工夫則疎故必用敬子夏守法度依本子做故必用愛觀洒掃應對之論與博學篤志之説可見若以色難告子游以敬告子夏是以水濟水以火濟火故聖人之藥各濟其病或問威嚴儼恪非所以事親乎曰太莊太嚴厲了問如何見子夏直義曰觀其言可者與之不可者拒之可見孟子亦曰北宫黝似子夏○通曰此章當與上章通看時俗自謂能養為孝而此則曰養可能也敬為難時俗以服勞奉養為孝而此則曰色難其言皆為今之人發而因以厲游夏也通四章看又見聖人之言如化工隨物賦形如此也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
  回孔子弟子姓顔字子淵魯人不違者意不相背有聴受而無問難去聲也私謂燕居獨處非進見請問之時發謂發明所言之理愚聞之師曰顔子深潜淳粹其於聖人體段已具其聞夫子之言黙識心融觸處洞然自有條理故終日言但見不違如愚人而已及退省其私則見其日用動静語黙之間皆足以發明夫子之道坦然由之而無疑然後知其不愚也師姓李諱侗字愿中號延平先生○語錄黙識心融固是他功深力到亦是天資髙顔子乃生知之次比之聖人已具九分九厘所争只一厘孔子只㸃他這些便與他相凑他所以深領其言而不再問也融字如消融相似如雪在湯中若不融一句只是一句如何發得出來退省其私私者他人所不知而回獨知之者夫子能察之如心之所安燕居獨處之所為見識之所獨皆是與中庸慎獨之獨同○張氏曰亦足以發其請事斯語之驗與黙識心融此於聖人耳順地位雖未㡬及而已同是一般趣味矣○馮氏曰夫子之於顔子知之深矣豈待退而察之後知其非愚曰吾與回言終日葢以此語諸弟子也意顔子之不違必有疑其愚者夫子故以解之○致堂胡氏曰夫子久已知顔子之不愚必曰退省其私者以見非無證之空言且以明進徳之功必由内外相符隠顯一致欲學者之證其獨也夫子與言終日則言多矣今存者㡬惜哉○齊氏曰孔子無行而不與二三子顔子亦無行而非孔子之所與者○通曰顔子之資鄰於生知故無難疑答問而自有以知夫子所言之理顔子之學勇於力行故雖燕居獨處而亦足以行夫子所言之理不曰行而曰發此一發字最有力夫子嘗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惰則不發發則不惰孟子曰時雨化之先儒以顔子當之物經時雨便發顔子一聞夫子之言便足以發故周子曰發聖人之藴教萬世無窮者顔子也且不徒發之於人所共見之時而且能發之於已所獨知之地顔子葢能發夫子約禮之教而為慎獨之學者也
  ○子曰視其所以
  以為也為善者為君子為惡者為小人語録大綱且看這一箇是為善底人是為惡底人
  觀其所由
  觀比視為詳矣由從也事雖為善而意之所從來者有未善焉則亦不得為君子矣語録為善底人又須觀其意之所從來若本意以為己事所當然無所為而為之乃是為己若以為可以求知於人而為之是意所從來已不善了如齊桓伐固義也然其從來乃因怒蔡姬而伐蔡蔡潰遂伐楚則所為雖是而所由未是也或曰由行也謂所以行其所為者也語録後説不如前説行其所為只是就事上仔細看不如意所從來就他心上看
  察其所安
  察則又加詳矣馮氏曰按穀梁子傳常事曰視非常曰觀觀詳於視也易傳曰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察宻於觀矣安所樂音洛也所由雖善而心之所樂者不在於是則亦偽耳豈能久而不變哉語録中心樂於為善自無厭倦之意則有日進之益中心所樂不在是便或作或輟未免於偽安是大率平日存主習熟處他本心愛如此雖所由偶不如此終是勉强次第依舊又從熟處去其心方安只為不是他心肯意肯必不㑹有終○通曰視其所以兼君子小人視之觀其所由則前之為小人者不復觀之矣所觀者君子也察其所安則君子所由之未善者亦不復察之矣察者審其所由之善而欲知其安不安也葢所以既為小人何必復觀其所由所由既未善何必復察其所安○熊氏曰所由言意之所來所安言心之所安意是發端處心是全體處
  人焉廋哉人焉廋哉焉於䖍反廋所留反
  焉何也廋匿也重平聲言以深明之○程子曰在己者能知言窮理則能以此察人如聖人也張氏曰在我者不明則亦何以察人朱子引程子之言以補本文之意也知言如孟子所謂我知言能知人言之是非窮盡事物之理則心如明鏡方能如聖人觀人之法以察人也○洪氏曰此夫子觀人之法聴其言觀眸子人焉廋哉此孟子觀人之法孟子之法非有過人之聰明者不能夫子之法人皆可用亦可以自考○通曰觀人如觀玉視其所以視其孰為玉孰為石也石則不復觀其所從來矣惟玉則非特觀其所由而且察其所安者如燒之七日而色澤不變方為良玉也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温尋繹也故者舊所聞新者今所得言學能時習舊聞而又每有新得則所學在我而其應不窮故可以為人師若夫記問之學則無得於心而所知有限故學記譏其不足以為人師正與此意互相發也語錄記問之學温故而不知新只記得硬本子更不去裏面搜尋得道理記得十件只是十件記得百件只是百件這箇便死殺了知新則就温故中見得這道理愈精勝似舊時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則常活不死殺中庸温故而知新乃是温故重此却是知新重○或問尋繹其所已然而毎有有得於其所未得譬之觀人昨日識其面今日識其心可云者明未至者不足以為師非以為能如是而為是有餘也程子晚年言吾二十解經義與今無異然其意味則今視昔不同矣此温故知新之大者學者以是為得而深求之則見義理之無窮亦將不暇於為師矣○范氏曰温故者月無忘其所能知新者日知其所亡○通曰無得於心而所知有限口耳之學也如無源之死水一索而竭矣所學在我而其應不窮心得之學也源頭活水愈汲愈新足以應無窮之求然夫子曰可以為師爾可者僅可之辭也師豈易為哉
  ○子曰君子不器
  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徳之士體無不具故用無不周非特為一才一藝而已語録君子對小人言底是小底君子得見君子斯可已是大底君子便是聖人之次者此章是才徳出衆之君子徳體也才用也亦具聖人之體用但其體不如聖人之大用不如聖人之妙耳○或問人之才具局於氣稟有能不能如何勉强得曰所貴乎成徳之君子以其能化其氣質之性爾中庸雖愚必明雖柔必强正此意○子貢瑚璉只廟中可用别處却用不得夷清恵和亦只做得一件○黄氏曰各適其用不能相通以物言舟之不可為車之類也以人言優為趙魏老不可為滕薛大夫是也用無不周見君子之不器體無不具原君子之所以不器也○通曰集註釋君子不特曰成徳而且曰成徳之士是當自其學問推之心之虚有以具衆理是其體本無不具也心之靈足以應萬事是其用無不周也為士者格物致知有以充此心之體誠正修齊治平有以擴此心之用所以不器故凡局於器者氣質之用小而士君子之不器者學問之功大也
  ○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周氏曰先行其言者行之於未言之前而後從之者言之於既行之後○范氏曰子貢之患非言之艱而行之艱故告之以此張氏曰君子主於行而非以言為先也故其言之所發乃其力行所至而言隨之也夫主於行而後言者為君子則夫易於言而行不踐者是小人之歸矣○饒氏曰君子者成徳人也成徳之人凡其所言皆是言其平日所實踐之事非虚言也○通曰言之必行行在言後入徳之事也言其所行行在言前成徳之事也子貢以成徳為問故夫子以成徳告之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周普徧也比偏黨也皆與人親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爾語録周比相去不逺須分别得大相逺處周則徧及天下比則昵於親愛周是公底比是私底周無一人使之不得其所便是周但見同於已者與之不同於已者惡之便是比君子好善惡惡皆出於公用一善人於國於天下則一國天下享其治去一惡人於一鄉一邑則一鄉一邑受其安豈不是周若小人於惡人則喜其合己必親愛之善人與已異必傷害之此小人比而不周也○君子小人所為不同如陰陽晝夜每每相反然究其所以分則在公私之際毫釐之差耳故聖人於周比和同驕泰之屬對舉而互言之欲學者察乎兩間而審其取舍上聲之㡬平聲語錄問取舍之㡬當在思慮方萌之初與人交際之始決之否曰致察於思慮固是但事上亦須照管覺得思處失了便着去事上看便是舍彼取此○定宇陳氏曰通書曰㡬善惡㡬者善惡所由分之微眇處也上文公私之際即所謂兩間毫釐之差即所謂㡬○通曰古語忠信為周阿黨為比説文兩人為从反从為厸君子小人公私之分晝夜相反而聖人歴舉周比和同驕泰之相似者言之葢相反者其情易知相似者其㡬未易察也故拳拳欲學者致審焉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不求諸心故昬而無得不習其事故危而不安○程子曰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五者廢其一非學也語録學是學其事如讀書是學須精思其中義理方得如做此事是學須思此事道理如何不思這道理則昧而無得只空思索不傍事體察則終不安穏須是學與思互相發明凡學字便兼行字意思如講明義理學也纔學其所為便有行意○熊氏曰思亦學也但後章言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則思自思學自學學在事思在心合内外之道也○通曰朱子釋中庸學問思辨屬擇善知之事也以力行屬固執行之事也此則以學為習其事是行之事思為求諸心是知之事至若學而時習之又引程子之言曰時復思繹洽洽於中則思又是學習之事若有不同者要之専言學則學兼知與行則繹思亦是學分學與思則思字屬知學字屬行中庸五者則學與行是學之終始問與辨是思之終始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范氏曰攻専治也故治木石金玉之工曰攻異端非聖人之道而别為一端如楊墨是也其率天下至於無父無君専治而欲精之為害甚矣或問有以攻為攻擊之攻言異端不必深排者如何曰正道異端如水火之相勝彼盛則此衰此强則彼弱熟視異端之害而不一言以正之亦何以祛習俗之蔽哉觀孟子所以答公都子好辨之問則可見矣○輔氏曰物端為始末為終單言端則可以觀其末矣常言一事一件皆為一端異端非聖人之道而别自為一件道理也楊氏以為我為義而非聖人所謂義墨氏以兼愛為仁而非聖人所謂仁所以為異端○饒氏曰異端不可便謂之邪道只是他一偏之説與聖人大中至正之道不同既是有偏則其末流必須有害乃邪道也故不可攻之攻之愈工則其害愈甚如楊氏為我近於義墨氏兼愛近於仁其初也各是一面道理後來為楊氏之學者只管於為我上求工雖㧞一毛而利天下不為為墨氏之學者只管於兼愛上求工雖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故其害遂至於無父無君○真氏曰孔子所指未知為誰竊謂老耼楊朱墨翟皆與孔子同時特以洙泗之教方明故其説未得肆爾孔子此言必有為而發○胡氏曰楊朱即莊周所謂楊子居者與老耼同時墨翟又在楊朱之前宗師大禹而晏嬰學之者也○齊氏曰昔者帝王共説一般話共行一般事此天下所以一家中國所以一人也而後世乃敢以其説自叛於千古聖人之外三代盛時異言異服猶有禁况異端乎其所以壞世教蠧人倫不其甚乎○通曰孔子所謂異端者雖非専指楊墨而言是時楊墨之道未盛行然曰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徳則已有㡬於兼愛者矣如微生畝之固荷蕢之徒已有㡬於為我者矣曽不百年而楊墨盛行孟子辭而闢之然則夫子之言其為學者慮也深矣○程子曰佛氏之言比之楊墨尤為近理所以其害為尤甚學者當如淫聲美色以逺去聲之不爾則駸駸音侵然入於其中矣語録楊墨只是硬恁地做為我兼愛做得來也淡不能惑人佛氏最有精微動人處初見他説出自有理從他説愈深欲害人○熊氏曰韓愈云佛者𡗝狄之一法自後漢時流入中國其初不過論縁業以誘愚民而已後來却説心説性雖聰明之士亦為之惑但他起初便錯只如天命之謂性佛氏都做空説了吾儒見得都實所以其言近理其害尤甚不可不力察而明辨也
  ○子曰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女音汝
  由孔子弟子姓仲字子路魯卞之野人子路好去聲勇葢有彊上聲其所不知以為知者故夫子告之曰我教女以知之之道乎但所知者則以為知所不知者則以為不知如此則雖或不能盡知而無自欺之蔽亦不害其為知矣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乎語録子路粗暴見事便自説曉㑹得如正名一節便以為迂和那箇知處也不知了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則無自欺之蔽其知固自明矣若不説出求其知是使人安於所不知也故程子説出此意經意方完既不失於自欺又不忘於自勉○黄氏曰是知也之語正與是禮也相類每事問疑不知禮也而以為是禮不知為不知疑不知也而以為是知○馮氏曰子路嘗迂子之正名子曰君子於其所不知葢闕如也則子路葢有知之不至而自以為知者夫子所以提而誨之荀卿曰君子知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言之要也葢出於此○通曰毋自欺是誠意工夫此致知之事也而亦曰毋自欺者固是知至而後意可得而誠然致知亦自不可不誠故程子曰格物窮理但立誠意以格之也由此而求之亦本程子意程子曰恥其不知而不求是終不知也然則内不自欺於心而外又能求於人豈非知之之道乎
  ○子張學干禄
  子張孔子弟子姓顓孫名師陳人干求也禄仕者之俸也通曰本文無問字意編次者因夫子救子張之失故先之以此五字以見夫子為子張干祿發
  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行寡之行去聲
  吕氏曰疑者所未信殆者所未安程子曰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内出者也愚謂多聞見者學之博闕疑殆者擇之精慎言行去聲下同者守之約吕氏名大臨字與叔藍田人○語録聞是聞人之言見是見人之行然亦有聞而行者有見而言者不可泥看聞亦屬自家言處見亦屬自家行處聞見當闕其疑殆然又勿易言易行大凡言不謹則見尤於人人既見尤則自安得無悔行不謹則已必先覺故有悔己既有悔人安得不見尤只是各將較重較多處對説○定宇陳氏曰學不博則無可擇學博矣必須精以擇之則非泛然厖雜之博擇之既精而後所守方可約約字與博字對約字又自精來不精則其約也非切約之約而苟簡之約爾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辭言此以救子張之失而進之也語録此章重處只在言行聖人只教他謹言行因帶着祿説聖人不教他干但云得祿之道在其中正是欲抹殺了干字如曰仁樂直餒在其中皆本為此而反得彼之辭○程子曰修天爵則人爵至君子言行能謹得禄之道也子張學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為利祿動若顔閔則無此問矣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禄者孔子葢曰耕也餒在其中惟理可為者為之而已矣通曰夫子之求之子禽之問失在一求字此則子張之失在一干字學而干禄即孟子所謂修其天爵以要人爵者也富貴在天無可求之理言行在我有反求之道學者惟當求其在我者而已禄將有不求而自至者故在其中三字政為千之一字發也
  ○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哀公魯君名蔣凡君問皆稱孔子對曰者尊君也錯捨置也諸衆也程子曰舉錯得義則人心服○謝氏曰好去聲直而惡去聲枉天下之至情也順之則服逆之則去必然之理也然或無道以照之則以直為枉以枉為直者多矣是以君子大居敬而貴窮理也語録若不居敬如何窮理如何識人為舉直錯枉之本○致堂胡氏曰當時三家専魯公安得擅舉錯之權哉使公問孰為枉直而付舉錯之柄於夫子夫子必有所處矣民心既服公室自張何至乞師於越而卒以旅死哉○吳氏曰左傳哀十一年魯人以幣召夫子於衛乃歸是時三家四分公家君命葢不行矣哀公豈為是問邪○通曰居敬窮理是發夫子言外之意譬之於鏡非明不能照物姸醜故以窮理為貴然先有一物在中則又不能照物故必以居敬為大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季康子魯大夫季孫氏名肥莊謂容貌端嚴也臨民以莊則民敬於已孝於親慈於衆則民忠於已善者舉之而不能者教之則民有所勸而樂音洛於為善語録莊只是一箇字孝慈是兩件事孝是以躬率之慈是以恩結之如此人方忠善者舉之不能者便棄之民不能便勸惟舉其善者而教其不能者所以皆勸○呉氏曰康子竊君之柄而専其國廢父之命而殺其嫡可謂不孝於君親矣問政而欲殺無道以就有道可謂不慈於國人矣在己者事上恤下皆不盡道乃欲人盡其道於已難矣夫子告之或以是歟○張敬夫曰此皆在我所當為非為去聲欲使民敬忠以勸而為之也然能如是則其應葢有不期然而然者矣輔氏曰聖人所言與事凡若此者皆當以此説例之雖大學誠意正心以至治平亦不過如此而已豈有謀利計功之心於其先哉○通曰觀前章何為則民服之問可見哀公之弱觀此章使之一事可見季氏之强夫子答之之意葢謂舉錯之權在工而又不失其宜如此何患乎弱人心天理有以觸之自然而應何假之使而後然哉如此則何假乎强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
  定公初年孔子不仕故或人疑其不為政也吳氏曰夫子在魯不仕其故有三待賈而沽一也季氏逐君二也陽貨作亂三也史記云季氏强僣離於正道陽貨専政作亂故孔子不仕集註因以為定公初年事然夫子不仕季氏葢以平子逐君若謂强離於正道則季氏數世皆然而夫子何以又仕桓子乎定五年季平子卒桓子嗣立家臣陽貨作亂則定五年以前夫子不仕者以平子而定五年以後不仕者以陽貨也
  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
  書周書君陳篇書云孝乎者言書之言孝如此也善兄弟曰友書言君陳能孝於親友於兄弟又能推廣此心以為一家之政孔子引之言如此則是亦為政矣何必居位乃為為政乎葢孔子之不仕有難以語或人者故托此以告之要平聲之至理亦不外是語録縁下面有是亦為政故知不是國政在我者孝則人皆知孝在我者弟則人皆知弟豈不行於一家○張氏曰孝於親則必友於兄弟孝友篤於家則施於有政亦是心而已雖不為政而為政之道固在是矣或人勉夫子以為政之事夫子告之以為政之道也○通曰按書君陳本文克施有政但謂施之於國而集註以為施之於家葢不以為一家之政則下文是亦為政一句説不去要之窮則為家之政達則為國與天下之政至理亦不外是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輗五兮反軏音月
  大車謂平地任載之車輗轅端横木縛軛音厄以駕牛者小車謂田車兵車乘車軏轅端上曲鈎衡以駕馬者車無此二者則不可以行人而無信亦猶是也語錄信是言行相顧之謂人若無信如何行得○齊氏曰孔子嘗曰言忠信則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忠信之在前行則見忠信之在輗軏葢無須臾離也○通曰此言人而無信不可行又言民無信不立玩立行二字人可須臾毫釐不以其實哉
  ○子張問十世可知也
  陸氏曰也一作乎陸氏名元朗唐蘇州人○王者易姓受命為一世子張問自此以後十世之事可前知乎
  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馬氏曰所因謂三綱五常所損益謂文質三統愚按三綱謂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常謂仁義禮智信文質謂夏尚忠商尚質周尚文馬氏名融東漢扶風人○語録忠是朴實頭做將去質則漸有形質制度而未有文采文則就制度上事事加文采天下之勢自有此三者非聖人欲尚忠尚質尚文也彼時亦無此名後來人見得如此故命此名也三統謂夏正建寅為人統商正建丑為地統周正建子為天統語録康節分十二㑹言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是天地人之始於此故三代即其始處以為正三綱五常禮之大體三代相繼皆因之而不能變其所損益不過文章制度小過不及之間而其已然之迹今皆可見則自今以往或有繼周而王者雖百世之逺所因所革亦不過此豈但十世而已乎聖人所以知來者葢如此非若後世䜟緯術數之學也語録此章因字最重所損益亦只是要扶持三綱五常而已如泰繼周雖損益有所不當然三綱五常終變不得了胡氏曰子張之問葢欲知來而聖人言其既往者以明之也夫自修身以至於為天下不可一日而無禮天叙天秩人所共由禮之本也商不能改乎夏周不能改乎商所謂天地之常經也若乃制度文為或太過則當損或不足則當益益之損之與時宜之而所因者不壞是古今之通義也因往推來雖百世之逺不過如此而已矣齊氏曰所因者出於天所損益者非出於人出於天者天髙地下之常也其相為對待者千萬世不能改非出於人者寒暑往來之變也而其相為流轉者千萬世而不窮所謂可知者豈特十世而已哉○通曰此章須要見得所損益不在所因之外三綱五常之内自有許多文章制度所因如衡之平錙銖不可易所損益如權之隨時輕重不過欲適夫衡之平而已權固不在衡之外也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
  非其鬼謂非其所當祭之鬼語録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庶祭其先上得兼下下不得兼乎上士庶而祭五祀大夫而祭山川諸侯而祭天地皆所謂非其鬼土地之神人家可祭禮云庶人立一祀或户或竈亦可祭也今人祭甚麽廟神都是非其鬼○馮氏曰天曰神地曰示人曰鬼其指祭者而言謂非已所當祭者葢精誠神氣之不屬也但欲諂之以希福耳諂求媚也
  見義不為無勇也
  知而不為是無勇也語録此處要兩下並看見義不為固是知之而不能為亦是知之未至所以為之不力○通曰諂是邪佞無勇即是無斷通書所謂柔惡者是也



  論語通巻一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論語通>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通巻二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八佾第三
  凡二十六章通前篇二章皆論禮樂之事馮氏曰前篇論政政莫先於禮樂故通前篇末二章皆記禮樂之事也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佾音逸季氏魯大夫季孫氏也佾舞列也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士二每佾人數如其佾數或曰每佾八人未詳孰是胡氏曰每佾人數本春秋左氏傳人如佾數本杜預註文每佾八人疏所引服䖍之説也季氏以大夫而僣用天子之禮樂孔子言其此事尚忍為之則何事不可忍為或曰忍容忍也葢深疾之之辭饒氏曰忍字有二義有敢忍之忍有容忍之忍二義皆通而敢忍之義為長故集註以容忍之忍居後○趙氏曰敢忍之忍春秋傳所謂忍人是也容忍之忍春秋傳所謂君其忍之是也○通曰前一忍字是指亂臣賊子之心而言後一忍字是指春秋誅亂臣賊子之法而言○范氏曰樂舞之數自上而下降殺去聲以兩而已故兩之間不可以豪髪僣差也孔子為政先正禮樂則季氏之罪不容誅矣謝氏曰君子於其所不當為不敢須臾處不忍故也而季氏忍此矣則雖弑父與君亦何所憚而不為乎黄氏曰范氏説忍字義似主後説而反在謝氏正説之前豈以范氏所言降殺以兩乃全章之意而謝氏特為是可忍也一句發邪
  ○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徹直列反相去聲
  三家魯大夫孟孫叔孫季孫之家也雍周頌篇名徹祭畢而收其俎也天子宗廟之祭則歌雍以徹是時三家僭而用之相助也辟公諸侯也穆穆深逺之意天子之容也此雍詩之詞孔子引之言三家之堂非有此事亦何取於此義而歌之乎譏其無知妄作以取僭竊之罪語録八佾只是添人數未有明文故只就其事責之雍徹則分明歌天子之詩故引詩以曉之曰汝之祭亦有辟公之相助乎亦有天子之穆穆乎既無此義焉取此詩○饒氏曰上章是罪其僣此章是譏其無知惟其無知所以率意妄作以取僣竊之罪上章是可忍也是言其不仁此章無知妄作是言其不知惟其不仁不知是以無禮無義○程子曰周公之功固大矣皆臣子之分去聲所當為真氏曰子無父母則無此身已因父母而有此身則事親自合盡孝臣無君工則無此爵位已因君而有此爵位則事君自合盡忠此只是盡其本分當為之事非分外也魯安得獨用天子禮樂哉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非也其因襲音習之弊遂使季氏僣八佾三家僣雍徹故仲尼譏之胡氏曰按禮記明堂位篇云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於天下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祭統云成王康王追念周公之所以勲勞者而欲尊魯故賜之以重祭外祭則郊社是也内祭則大嘗禘是也禮運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魯僣天子之制三家僣魯遂至於僣天子程子所以追咎賜受皆非也周公立為經制辨名分於豪釐閒將行之萬世而身没犯之將行之天下而子孫違之豈非周公之衰乎○馮氏曰吕不韋春秋記周自平王從魯恵之請以周公有大勲勞於天下命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皮弁素積而舞大夏此八佾之舞也其後羣公之廟習而用之故子家駒謂昭公曰朱干玉戚以舞大武八佾以舞大夏此天子之禮也則魯以諸侯僣用天子之樂久矣大夫不得祖諸侯公廟之設於私家非禮也由三桓始也唯三家皆祖桓公而立廟故得以習用魯廟之禮樂而僣天子矣夫天子之禮樂作於前安然不以動其心則凡不臣之事皆忍為之矣○通曰禮樂重事也周書載成王周公事甚詳成王以秬鬯二卣命周公且書之豈有以禮樂祭周公而不書者哉若曰平王之賜在魯恵時然其賜晉文以秬鬯一卣且書之亦豈有禮樂而不書者哉姑存以俟知者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游氏曰人而不仁則人心亡矣其如禮樂何哉言雖欲用之而禮樂不為之用也語録人既不仁自與那禮樂不相管攝心既不仁便是都不省了自與禮樂不相干禮樂須中和温厚底便行得不仁之人渾是一團私意便不奈他何○黄氏曰仁者心之徳心之全徳即仁也游氏人心亡矣於仁之義最親切○輔氏曰仁者心之徳不仁則心無其徳雖謂之心亡可也○程子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呉氏曰先儒皆以和言樂而言禮不周周子云理程子朱子云敬云序李氏曰禮樂待人而後行苟非其人則雖玉帛交錯鐘皷鏗丘耕反千羊反亦將如之何哉然記者序此於八佾雍徹之後疑其為僭禮樂者發也李氏名郁字光祖昭武人○語録游氏言心程子言理李氏言人此苟非其人道不虚行之意葢心其是理所以存是心則在人也仁者本心之全徳人若本然之良心存而不失則所作為自有序而和若此心一放只是人欲私心做得出來安得有序而和仁只是正當道理將正理須在人心裏面方説得箇仁字全○饒氏曰游氏説得仁字親切而禮樂二字不分明程子説得禮樂二字有意義而仁字不親切必合二説而一之然後仁與禮樂之義方備程子無序不和是説無禮樂之實李氏鐘皷王帛是説有禮樂之文亦必合二説而一之然後如禮樂何之義方盡集註用意精深要人仔細㸔○熊氏曰游氏兼禮樂之體用言程子専指禮樂之體李氏専指禮樂之用○通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之以為心者也天高地下是天地自然之禮合同而化是天地自然之樂天地之禮樂皆天地之仁心流行發見者也人而失其所得於天地之心則是失其所以為禮樂之本矣雖有禮樂之具將如之何哉
  ○林放問禮之本
  林放魯人見世之為禮者専事繁文而疑其本之不在是也故以為問黃氏曰本之説有二其一曰仁義禮智根於心則性者禮之本也故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其一曰禮之本禮之初也凡物有本末初為本終為末所謂夫禮始諸飲食者是也二説不同集註乃取後説曰儉者物之質戚者心之誠則便以儉戚為本又引楊氏禮始諸飲食以證之
  子曰大哉問
  孔子以時方逐末而放獨有志於本故大其問葢得其本則禮之全體無不在其中矣語録禮之全體兼文質本末言之○黄氏曰得其本則節文華實皆在其中有本則有末末固其於本矣譬之木之有根則枝葉華實皆在其中也○通曰須㸔在其中三字集註於首篇有子所謂禮與和處則兼本末而曰禮之全體此亦曰禮之全體者葢得禮之本則雖不便是禮之全體而全體無不在其中也
  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易去聲
  易治也孟子曰易其田疇在喪禮則節文習熟而無哀痛慘怛之實者也戚則一於哀而文不足耳語録治田者須是經犂經耙治得無窒礙方可言熟若居䘮而習熟於禮文行得皆無窒礙則哀戚必不能盡禮貴得中奢易則過於中儉戚則不及而質二者皆未合禮然凡物之理必先有質而後有文則質乃禮之本也語録禮不過吉凶二者上句泛以吉禮言下句專以凶禮言儉戚只是禮之本而已及其用也有當文時不可一向以儉戚為是故曰品節斯之謂禮葢自有箇得中恰好處禮初頭只是儉䘮初頭只是戚然亦未有儉名儉是對後來奢名之葢追説爾東坡説忠質文謂初亦未有那質只因後來文便稱為質○馮氏曰過猶不及儉與奢均非中制也然儉而後奢儉猶近本而奢則末流也以䘮之易戚明禮之奢儉也聖人之言借一明一大抵如此或曰問禮而答及䘮禮無大於䘮故也○葉氏曰論禮之中雖以奢為不遜儉為固然與其失之奢不若失之固猶為近本也是以用過乎儉䘮過乎衰易以為小過謂過者小而得者大也○黄氏曰聖人因俗之𡚁感放之意而為是言本非以儉戚為可尚特與其流於文𡚁則寧如此爾其言之抑揚得其中正如此○范氏曰夫祭與其敬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敬有餘也䘮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也禮失之奢䘮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隨其末故也禮奢而備不若儉而不備之愈也䘮易而文不若戚而不文之愈也儉者物之質戚者心之誠故為禮之本楊氏曰禮始諸飲食故汙烏瓜反尊而抔蒲侯反飲為之簠音甫音軌籩豆罍音雷爵之飾所以文之也則其本儉而已䘮不可以徑情而直行為之衰音催麻哭踊之數所以節之也則其本戚而已周衰世方以文滅質而林放獨能問禮之本故夫子大之而告之以此通曰本有二其末亦不同本根之本其末為枝葉枝葉出於本根而亦能芘其本根可相有而不可相無本始之本其末流也必有失禮始於儉而末也則奢䘮始於戚而末也則易故曰與曰寜孔子因其末流之失不得已而為反本之論也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呉氏曰亡古無字通用程子曰夷狄且有君長不如諸夏之僭亂反無上下之分去聲馮氏曰諸夏諸侯之稱諸夏大也中國曰夏大之也○尹氏曰孔子傷時之亂而歎之也無非實無也雖有之不能盡其道爾定宇陳氏曰程子貴在下之無君正説也尹氏貴在上之不君餘意也諸夏所以異於夷狄以有君臣上下之分爾今居中國去人倫夷狄之不如春秋所以作也○鄭氏曰八佾一篇無非傷權臣之僣竊痛名分之紊亂其言與春秋相表裏有疾之之辭有鄙之之辭有斥之之辭有痛之之辭孰不可忍疾之也奚取於三家之堂斥之也人而不仁如禮樂何鄙之也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無痛之也百世之下誦其言遡其心猶見其凜凜乎不可犯也○通曰尊君之志人孰無之今於夷狄曰冇於中國曰亡痛矣哉上文曰忍曰不忍是無人心矣無人心所以無人君天理其殆滅矣乎
  ○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女音汝與平聲
  旅祭名泰山山名在魯地禮諸侯祭封内山川季氏祭之僭也冉有孔子弟子名求魯人時為季氏宰救謂救其陷於僣竊之罪嗚呼歎辭言神不享非禮欲季氏知其無益而自止又進林放以厲冉有也語録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其國之山川只縁是他屬我故我祭得他若不屬我則氣便不與之相感如何祭得他○范氏曰冉有從季氏夫子豈不知其不可告也然而聖人不輕絶人盡已之心安知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不可諫也既不能正則美林放以明泰山之不可誣是亦教誨之道也馮氏曰此因林放問禮之時故其言如此此章當移置林放問禮之下葢夫子嘗以其臣稱冉有之從季氏矣又以非我徒責其為季氏聚斂矣伐顓臾又不能諫矣泰山之旅固知其不能救八佾而可忍旅泰山其可諌乎然冉有而不能救孰能救之人事之不可救則又喻之以神理深明是理之不可誣也○通曰林放一魯男子爾猶知厭其禮之末者泰山之神獨不惡其禮之僣者乎夫子為是言豈林放請問之時正季氏旅泰山之時與抑林放因季氏之旅而有是問也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争也君子飲去聲
  揖遜而升者大射之禮耦進三揖而後升堂也胡氏曰大射之禮司射作三耦射三耦出次西面揖當階北面揖及階揖所謂三揖而後升堂也下而飲謂射畢揖降以俟衆耦皆降勝者乃揖不勝者升取觶音置立飲也胡氏曰卒射北面揖揖如升射適次反位三耦卒射亦如之所謂射畢揖降以俟衆耦皆降也司射命設豐于西楹西勝者之弟子洗觶酌奠于上勝者袒決遂執張弓不勝者襲決拾郤左手右加弛弓於其上遂以執弣揖如始升射及階勝者先升堂少右不勝者進北面坐取豐上之觶興立飲卒觶坐奠於豐下興揖先降所謂勝者乃揖不勝者升取觶立飲也○馮氏曰升升堂下去聲降已也飲勝之者揖不勝者升 堂而飲之所謂下也非下堂也言君子恭遜不與人争惟於射而後有争然其争也雍容揖遜乃如此則其争也君子而非若小人之争矣馮氏曰此猶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夫子實未嘗求聞其政而得聞其政藉曰是亦求也則亦異乎人之求之矣君子實未嘗争射而以勝負為飲藉曰是亦争也則亦異乎人之争之矣○通曰夫子嘗曰射有似乎君子此則射之争也君子葢君子於射若不能不較勝負然不勝者未嘗少有怨勝己之心勝者亦畧無一㸃喜勝之心但惟見其相與雍容揖讓而已是故欲觀君子雍容之氣象當先觀其心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倩七練反盼普莧反絢呼縣反
  此逸詩也或問或謂即衛風碩人所云素以為絢兮一句夫子所删也曰此句最有意義夫子方有取焉而反見刪何哉且碩人四章章皆七句不應此章獨多一句而見刪必别自一詩而今逸矣倩好口輔也盼目黒白分也素粉地畫之質也絢采色畫之飾也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質而又加以華采之飾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子夏疑其反謂以素為飾故問之
  子曰繪事後素繪胡對反
  繪事繪畫之事也後素後於素也考工記曰繪畫之事後素功謂先以粉地為質而後施五采猶人有美質然後可加文飾
  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禮必以忠信為質猶繪事必以粉素為先起猶發也起予言能起發我之志意語錄聖人豈必待學者之言而後有所起發然聖人胷中雖包藏許多道理若無人叩擊則終無以發揮於外一番説起則一番精神也謝氏曰子貢因論學而知詩子夏因論詩而知學故皆可與言詩○楊氏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見記禮器篇苟無其質禮不虛行此繪事後素之説也孔子曰繪事後素而子夏曰禮後乎可謂能繼其志矣非得之言意之表者能之乎商賜可與言詩者以此若夫玩心於章句之末則其為詩也固而已矣所謂起予則亦相長上聲之義也通曰集註釋禮字有極重者有極輕者三綱之常禮之大體此禮字極重禮文為後此禮字極輕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𣏌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徴之矣
  𣏌夏之後宋殷之後徴證也文典籍也獻賢也言二代之禮我能言之而二國不足取以為證以其文獻不足故也文獻若足則我能取之以證吾言矣胡氏曰文獻不足非全不可考特有闕爾○通曰夫子既能言之豈不可筆之於書猶曰無徵不信其謹重如此此凡三見禮運以為之杞得夏時之宋得坤乾中庸則以為𣏌不足徵有宋存焉合而觀之葢雖得夏時坤乾之文雖於宋畧有存焉者然其為文獻要皆缺畧而不完也故夫子謹之
  ○子曰禘自既灌而徃者吾不欲觀之矣禘大計反
  趙伯循曰禘王者之大祭也王者既立始祖之廟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祀之於始祖之廟而以始祖配之也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賜魯重祭故得禘於周公之廟以文王為所出之帝而周公配之然非禮矣灌者方祭之始用鬱紆勿反丑亮反之酒灌地以降神也伯循名匡唐河東人○或問鬱鬯禮家以為釀秬為酒煮鬱金香草和之氣芬而條達也魯之臣當此之時誠意未散猶有可觀自此以後則寖以懈怠而無足觀矣葢魯祭非禮孔子本不欲觀至此而失禮之中又失禮焉故發此歎也輔氏曰僣祭之罪雖大而其來已久且國惡當諱懈怠之失雖小然却是當時主祭者切已之實病不可不有以箴之聖人於人既往之失常有覆䕶之意方起之病常有拯救之心此天地之心也○通曰聖人不以為不足觀又不曰吾不觀但曰吾不欲觀讀者當於是得聖人之心焉○謝氏曰夫子嘗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證也我欲觀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證也又曰我觀周道幽厲傷之吾舍魯何適矣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考之𣏌宋已如彼考之當今又如此孔子所以深歎也輔氏曰謝氏葢併前章通釋之以見此二章或夫子一時之言或記者以類次之也
  ○或問禘之説子曰不知也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
  先王報本追逺之意莫深乎禘非仁孝誠敬之至不足以與去聲此非或人之所及也而不王不禘之法又魯之所當諱者故以不知答之示與視同指其掌弟子記夫子言此而自指其掌言其明且易去聲也葢知禘之説則理無不明誠無不格而治天下不難矣聖人於此豈真有所不知也哉語録禘之意最深長如祖考與自家身心未相遼絶祭禮亦自易理㑹至如郊天祀地猶有天地之顯然者不敢不盡其心至祭其祖亦自大段闊逺難盡感格之道今又推始祖所自出而祀之夫自祖宗以來千數百年只是這一氣相傳徳厚者流光徳薄者流卑但法有止處所以天子只是七廟諸侯五大夫三此是法當如此然聖人心猶不滿故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而祀之然惟天子得如此諸侯以下不與焉故近者易感逺者難格苟非察理之精微盡誠之極至安能與於此故知此則治天下不難也非是將這事去推那事只是知得此説時則其人見得道理極髙此尚明得感得何况其他以之處他事自然沛然也○馮氏曰凡稱或人者有所隠避不欲著其名氏不然則微者也中庸云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葢夫子嘗為郊社禘嘗發此語至此復指其掌以示或人也○饒氏曰中庸之義詳而易見不若只以中庸解論語則辭不費而義明○通曰於禘而洞幽明之理者理當無不明矣於禘而極感格之誠者誠當無所不格矣始曰仁孝誠敬之至末獨曰誠仁孝敬皆不可不誠而誠之至者仁孝敬當無不至也集註論之精矣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程子曰祭祭先祖也祭神祭外神也祭先主於孝祭神主於敬愚謂此門人記孔子祭祀之誠意語録孔子祭先祖時孝心純篤雖死者已逺因時追思若聲容可接得竭盡孝心以祀之祭外神如山川社稷五祀之類與山林溪谷之神能興雲雨者此孔子在官之時也盡其誠敬儼然如神明之來格得以與之接也祭先主於孝祭神主於敬而如在之誠則一
  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與去聲
  又記孔子之言以明之言已當祭之時或有故不得與而使他人攝之則不得致其如在之誠故雖已祭而此心缺然如未嘗祭也○范氏曰君子之祭七日戒三日齋必見所祭者誠之至也是故郊則天神格廟則人鬼享皆由己以致之也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可不謹乎語録神不可見此心盡其誠敬専一在於所祭之神便見得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然則神之無有在此心之誠不誠不必求之恍惚之間也○胡氏曰祭先所以感通者吾身即所祭先祖之遺也祭神所以感通者吾身即所祭神之主也因其遺因其主而聚其誠意則自然感格所謂有其誠則有其神○饒氏曰范氏意是説有此誠時方始有此神若無此誠則並此神無了不特説神來格不來格也吾不與祭如不祭誠為實禮為虚也輔氏曰禮為虚非言凡禮皆虚也特指攝祭之禮而言爾誠為實則指如在之誠意言也○通曰集註於上章曰仁孝誠敬之至末則獨言誠無不格此章引諸家之説既分孝與敬言末又獨指誠而言誠字兼心與理不當祭而祭非禮之實不與祭而謂已祭非心之實
  ○王孫賈問曰與其媚於奥寧媚於竈何謂也
  王孫賈衛大夫媚親順也室西南隅為奥竈者五祀之一夏所祭也几令孟春祀户孟夏祀竈中央祀中霤孟秋祀門孟冬祀行○定宇陳氏曰夏屬火竈供火㸑夏祭主之當夏者時用夏之事也凡祭五祀皆先設主而祭於其所然後迎尸而祭於奥畧如祭宗廟之儀如祀竈則設主於竈陘音刑祭畢而更設饌於奥以迎尸也語録陘是竈門外平正可頓柴處陘非可做好安排故又祭於奥以成禮五祀皆然祭五祀皆冇尸今無可考但墓祭以冢人為尸以此推之祀竈之尸恐膳夫之類祀門之類恐閽人之類祀山川則虞衡之類儀禮周公祭泰山召公為尸○饒氏曰凡在五祀光先主席而祭於其所親之也後迎尸而祭於奥尊之也祭於其所近於䙝止祭於奥又非神所栖故兩祭之以冀其必一來享也故時俗之語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竈雖卑賤而當時用事喻自結於君不如阿附權臣也賈衛之權臣故以此諷孔子
  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天即理也其尊無對非奥竈之可比也逆理則獲罪於天矣豈媚於奥竈所可得而免乎言但當順理非特不當媚竈亦不可媚於奥也語録天之所以為天者理而已矣天非有此道理不能為天故蒼蒼者即此道理之天天下之至尊至大者莫如這箇道理循循而行便是天稍違戾於理便是得罪於天則是得罪於至尊至大者可畏之甚此遜辭以拒王孫賈亦使得聞天下有正理也○呉氏曰天雖積氣而理寓氣中逆理則得罪於天而禍及之矣○謝氏由聖人之言遜而不迫使王孫賈而知此意不為無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禍真氏曰聖人道大徳𢎞如天地故其發言渾渾乎如元氣之運不曰媚奥竈之非但言獲罪於天無所禱也亦如對陽貨但言吾將仕矣其言渾然圭角不露既非阿殉又不違忤此所以為聖人之言也常人之於權貴非迎逄苟悦則必激觸使怒雖直言激觸者不失其正然比之聖人氣象猶未免陷於一偏然此非勉强可及苟欲師慕其萬一惟敬以存養使心平氣和則庶乎其可近爾程子謂讀論語者要識聖賢氣象如此章之類優游玩味則其氣象可見矣○通曰程子曰天者鬼神之主人不畏天而畏鬼神何也其言不為此章而發而深得此章之㫖葢天者理而已媚鬼神將以求福也殊不知纔説媚之一字便已非理非理則非天矣雖欲求福於鬼神而方且獲罪於天矣
  ○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郁於六反
  監視也二代夏商也言其視二代之禮而損益之郁郁文盛貌○尹氏曰三代之禮至周大備夫子美其文而從之或問聖人固當從時王之禮周禮之盛又非有不可從設使夫子得位有作意其從二代者不能多於從周也葢法令既詳豈可更畧畧則姦偽愈滋矣○張氏曰禮至周盛且備不可有加故夫子欲從周使居制作之位大體則從周其間損益之宜如夏時殷輅韶舞則有之矣○通曰曰吾從周又曰吾從先進何歟從周者非從周之末從周之初也從先進者周之末而有文質得宜者猶能不失乎周之初者也
  ○子入大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大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大音泰鄹側留反
  大廟魯周公廟此葢孔子始仕之時入而助祭也鄹魯邑名孔子父叔梁紇下没反嘗為其邑大夫孔子自少去聲以知禮聞故或人因此而譏之孔子言是禮者敬謹之至乃所以為禮也○尹氏曰禮者敬而已矣雖知亦問謹之至也其為敬莫大於此謂之不知禮者豈足以知孔子哉覺軒蔡氏曰聖人聪明睿知固無不知然亦但知其理而已若夫制度器數之末掌之有司容亦有所不知者至若器物節文已經講論及今方見之亦須問然後審也○陳氏曰此章須於敬謹之至處玩聖人氣象○吳氏曰邑大夫稱人春秋書人者左傳多云大夫如文九年許人是也傳稱新築人仲叔于奚亦此例之子少賤稱春秋仍叔之子左傳曰弱他章曰賊夫人之子皆謂父之子也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使二子學禮於夫子齊黎彌曰孔某知禮而無勇則夫子以知禮聞可知矣○馮氏曰孰謂微生髙直世稱高之直也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世稱夫子之知禮也或者輒稱聖人以鄹人之子而且以不知禮為譏自常人處之其辭必厲否則置之不足以辨也今氣定語和如酬答之常初不較其言之遜傲也夫子之徳量𢎞哉○通曰陳司□疑昭公之不知禮夫子答之曰知禮或人疑夫子之不知禮夫子答之曰是禮也只此三字其事之敬慎語之謙遜心之和平量之𢎞大備見焉
  ○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為去聲
  射不主皮鄉射禮文為力不同科孔子解禮之意如此也皮革也布侯而棲革於其中以為的所謂鵠音谷也科等也古者射以觀徳射義曰射者所以觀盛徳也但主於中去聲下同而不主於貫革葢以人之力有强弱不同等也記曰武王克商散軍郊射而貫革之射息正謂此也周衰禮廢列國兵争復尚貫革故孔子歎之○楊氏曰中可以學而能力不可以彊上聲而至聖人言古之道所以正今之失語録射之本意是也要得貫革只是大射之禮主於觀徳不全是祼股肱决射御底人只要内志正外體直取其中不専取其力爾○黄氏曰不主皮未嘗以貫革為非也但取其中而貫革與不貫革不論也○通曰論語凡言古者皆以正今之失但多是正今之學者用心之失此則傷今之時用力之失也
  ○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去起吕反告古篤反餼許氣反
  告朔之禮古者天子常以季冬頒來嵗十二月之朔於諸侯諸侯受而藏之祖廟月朔則以特羊告廟請而行之胡氏曰周禮太史頒告朔於邦國左氏傳文公十六年䟽云天子頒朔於諸侯諸侯受之藏於祖廟毎月之朔以特牲告廟受而施行之遂聴治此月之政竊意此周家所以一侯國而侯國所以奉王命之常禮也餼羊即特性也必於祖廟者亦不敢専且重其事也魯自文公六年閏月不告月至十六年四不視朔左氏傳䟽云此後有不告朔者亦不復書其譏已明以後不復譏也然則定哀之時遂以不告朔為常故子貢以有司所供之羊為徒費而欲去之夫子遂責之也大抵處事之際有利害有是非主於利害則見物而不見理主於是非則見理而不見物子貢之説豈初年貨殖之心猶未脱去異時聞性與天道乃能因是而推類以有進歟餼生牲也魯自文公始不視朔而有司猶供此羊故子貢欲去之
  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愛猶惜也子貢葢惜其無實而妄費然禮雖廢羊存猶得以識之而可復焉若併去其羊則此禮遂亡矣孔子所以惜之○楊氏曰告朔諸侯所以禀命於君親禮之大者魯不視朔矣然羊存則告朔之名未泯而其實因可舉此夫子所以惜之也語録常人只是屑屑惜那小費聖人之心所惜者禮所存者大也○馮氏曰是時諸侯固自紀元而天子所僅存者惟正朔此禮葢甚重也○定宇陳氏曰子貢務貨殖故計及此○鄭氏曰子貢之意謂四時各有祭廟之禮請朔於廟告焉可也餼羊不必用也夫子之意若曰夫禮有以舉之莫敢廢也告朔用羊其來已久魯之不禀命於天子非一事也去一餼羊於禮無損然彼固謂先王之禮皆可以隨時而廢之不已遂至正朔之不禀非小故也是所愛者一羊而於禮無所愛也識慮之逺近於此分矣○通曰一羊之費甚小而所係者君也親也政令之所由出而綱常之所由正也豈不大哉
  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
  黄氏曰孔子於事君之禮非有所加也如是而後盡爾時人不能反以為諂故孔子言之以明禮之當然也黄氏名舜祖字繼道三山人○少藴葉氏曰如拜下之類違衆而從禮宜時人以為諂也○程子曰聖人事君盡禮當時以為諂若他人言之必曰我事君盡禮小人以為諂而孔子之言止於如此聖人道大徳𢎞此亦可見齊氏曰孔子與弟子學禮於大樹下而宋人伐其樹其亦以為諂與葢與微生髙以為佞同而孔子不深誚之聖人詞氣不迫葢如此○通曰事君盡禮只是本分踐履人以為諂也亦只似平常説話即此可見聖人一行一言未嘗少有過當處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定公魯君名宋二者皆理之當然各欲自盡而已○吕氏曰使臣不患其不忠患禮之不至事君不患其無禮患忠之不足尹氏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呉氏曰昭公客死於外季氏奉定公立之是時魯國君臣皆失其道君不能使臣臣不知事君定公此問亦可謂切矣○馮氏曰以尊臨卑者易以簡當有節文以下事上者易以欺當盡其心君臣以義合名分雖嚴要必各盡其道三家之强惟有禮可以使之定哀以呉越謀伐則非禮矣徒激其變無益也大扺聖人之言中立不倚異時答齊景公之問亦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必有以黙動者矣此聖人之言也若乃孟子國人冦讎之喻可以警其君而不可以諭其臣責善則離之説可以告其父而不可以訓其子此聖賢之言所以有辨也○通曰謂之使每以勢而不以理故貴乎有禮謂之事多以跡而不以心故貴乎盡忠
  ○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樂音洛
  關雎周南國風詩之首篇也淫者樂之過而失其正者也傷者哀之過而害於和者也關雎之詩言后妃之徳宜配君子求之未得則不能無寤寐反側之憂求而得之則宜其有琴瑟鐘鼓之樂葢其憂雖深而不害於和其樂雖盛而不失其正故夫子稱之如此欲學者玩其辭審其音而有以識其性情之正也胡氏曰觀詩之法原其性情玩其辭語審其聲音而已今性情難知聲音不傳惟詞可以玩味耳詩集傳以關雎為宫中人所作其憂未至於悲怨則不傷其樂未至於沉湎則不淫也因其辭語即可知其性情至於播之長言被之管弦則聲音亦畧可見矣○黄氏曰樂氣盈哀氣鬱盈而過則淫泆故滛鬱而深則哀怨故傷發於天理之公則盈而不淫鬱而不傷發於人欲之私則淫而傷矣○饒氏曰自他詩觀之言憂者常易至於悲傷如澤陂之詩曰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是也言樂者常易至於淫泆如溱洧之詩曰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是也唯關雎之詩是得性情之正○呉氏曰齊魯韓以為周衰刺詩既不足論毛傳小序又謂樂得淑女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而無傷善之心豈特不知詩其不達論語亦甚矣○熊氏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與此章疑皆孔子晚年反魯正樂之時○通曰集註於思無邪曰使人得其情性之正此則曰有以識性情之正前則指凡詩之用而言此則獨指關雎之詩而言葢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是詩人性情之正也如鄭衛之詩興其所見樂過而淫思所未見哀過而傷則亦有非性情之正者矣然讀者於此有所懲創則亦可以得其情性之正集註前後可以參看
  ○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
  宰我孔子弟子名子魯人三代之社不同者古者立社各樹其土之所宜木以為主也語録以樹為社主使神依焉如今人説神樹之類以木名社如櫟社枌榆社之類○孔氏曰夏都安邑宜松商都毫宜柏周都豐鎬宜栗○沙隨程氏曰古者以木為主今以石為主非古也戰栗恐懼貌宰我又言周所以用栗之意如此豈以古者戮人於社故附㑹其説與平聲○輔氏曰按甘誓曰弗用命戮於社葢古者建國左祖右社左陽右陰主殺軍行載社主以行弗用命則戮之於社也
  子聞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往不咎
  遂事謂事雖未成而勢不能已者孔子以宰我所對非立社之本意又啓時君殺伐之心而其言已出不可復救故歴言此以深責之欲使謹其後也○尹氏曰古者各以所宜木名其社非取義於木也宰我不知而妄對故夫子責之馮氏曰王者立社取木之至堅且久者柏堅於松栗堅於柏三代變置社稷各不相襲亡國之社則屋之國存則社存國亡則社亡凡言國之存亡者必曰社稷周人兼存二代之制故存商之亳社而屋之魯哀公四年亳社灾當是木燼於火而公欲求木以植之故有問焉此宰我以三代所植之木為對也○通曰郊以明天之道社以神地之道春秋書郊者九書社者一識變也哀公之問豈非為亳社灾而發歟明乎郊社之義治國如指諸掌惜乎哀公之不能明此而宰我又不能為公明之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
  管仲齊大夫名夷吾相桓公霸諸侯器小言其不知聖賢大學之道故局量去聲音匾淺規模卑狹音峽不能正身修徳以致主於王道黄氏曰局量指心之藴蓄規模指事之發見心者器之體事者器之用不能正身修徳則心之所向可知不能致主於王道則事之所就可知局量褊淺則規模必卑狹未有不能正身修徳而能致主於王道者○胡氏曰初本局量作度量後因學者有問欲更度為識終定為局其以局有器之義識字尚疎邪一字之精嚴如此學者豈可疎畧觀之
  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氏不攝焉得儉焉於䖍反或人葢疑器小之為儉三歸臺名事見説苑或問説苑言管仲築三歸之臺韓非曰桓公使管仲有三歸之家舊説謂嫁曰歸三歸云者管仲一娶三姓而備九女如諸侯之制也○馮氏曰桓公立仲致大夫曰善吾者入門而左不善吾者入門而右有中門而立者公問焉對曰管子之志可以取天下君恃其信乎内政委焉外事斷焉驅民而歸之是亦可奪也仲故築三歸之臺以自傷於民以歸民之左右與中故謂之三歸事見説苑攝兼也家臣不能具官一人常兼數事管仲不然皆言其侈少藴葉氏曰葵丘之盟曰官事無攝諸侯以國言故官不可以不具大夫以家言則官不必具
  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好去聲坫丁念反
  或人义疑不儉為知禮屏音丙謂之樹塞猶蔽也設屏於門以蔽内外也趙氏曰古人君别内外於門樹屏以蔽塞之葢小牆當門中也禮天子外屏諸侯内屏大夫以簾士以帷好謂好㑹坫在兩楹之間獻酬飲畢則反爵於其上此皆諸侯之禮而管仲僭之不知禮也趙氏曰古者諸侯與鄰國為好㑹主君獻賓賓筵前受爵飲畢反此虚爵於坫上於西階上拜主人於阼階上答拜賓於坫取爵洗爵以酢主人受爵飲畢反此虚爵於坫上主人阼階上拜賓答拜是賓主飲畢反爵於坫也大夫則無之○愚謂孔子譏管仲之器小其㫖深矣或人不知而疑其儉故斥其奢以明其非儉或又疑其知禮故又斥其僭以明其不知禮葢雖不復明言小器之所以然而其所以小者於此亦可見矣故程子曰奢而犯禮其器之小可知葢器大則自知禮而無此失矣此言當深味也輔氏曰器大則天下之物不足以動其心而惟義理之是行奢而犯禮是他裏面着不得見此些小功業便已驚天動地所以肆然奢侈而無忌○胡氏曰奢者器之小而盈也犯禮者器之盈而溢也蘇氏曰自修身正家以及於國則其本深其及者逺是謂大器揚雄所謂大器猶䂓矩準繩先自治而後治人者是也管仲三歸反坫桓公内嬖六人而霸天下其本固已淺矣管仲死桓公薨天下不復宗齊楊氏曰夫子大管仲之功而小其器葢非王佐之才雖能合諸侯正天下其器不足稱也道學不明而王霸之畧混為一途故聞管仲之器小則疑其為儉以不儉告之則又疑其知禮葢世方以詭遇為功而不知為之範則不悟其小宜矣蘇氏名軾字子瞻號東坡眉山人○齊氏曰器小惜其度量不可以大受雖勲勞如周公猶且赤舄几几自視欿然况僅以其君伯乎然則孔子何為大其功曰功較之召忽則有餘量較之周公則不足彼為天下幸此為管仲惜爾○馮氏曰齊桓公入國在魯莊公九年而仲始獲用三桓之僣魯乃在襄昭之世距仲且百餘年仲之僣奢葢先諸國之大夫也孔子始稱其字既而氏之又既而兩舉邦君以正之其不與仲深矣後百年而孟氏又斥之以曾西之所不為天下後世始知有王佐事葉而仲始卑霸圖始陋向微孔孟之論天地之正義或㡬乎熄矣○通曰所以為大學之道者其工夫皆自身心工做來其功化皆自天理中流出工夫自格物而始物無不格理無不知即此便可見其局量非褊淺者朱子所謂充其心之量者是也㓛化至平天下而極四方上下各得分願即此乃見其規模非卑狹者朱子所謂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者是也管仲不知有此故三代而後中國未有所謂霸者而管仲輔其君先之未有以大夫僣諸侯者而管氏塞門反坫先之春秋正其綱故責齊桓而不責管仲論語紀其實故責管仲而不責齊桓葢皆不知有大學之道者也嗚呼余於此深有歎焉管仲之時大學之書未出也夫子而後亦既冇大學之書矣亦未聞有行大學之道者何哉
  ○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也皦如也繹如也以成語去聲大音泰從音縱
  語告也大師樂官名時音樂廢缺故孔子教之翕合也從放也純和也皦明也繹相續不絶也成樂之一終也○謝氏曰五音六律不具不足以為樂翕如言其合也五音合矣濁清髙下如五味之相濟而後和故曰純如合而和矣欲其無相奪倫故曰皦如然豈宫自宫而商自商乎不相反而相連如貫珠可也故曰繹如也以成或問味其語勢葢將正樂而語之之辭○馮氏曰純所謂八音克諧是已繹所謂始終相生是已樂三變為一成此語太師故言一變始終之節而已○呉氏曰翕樂之始也純與皦樂之中也繹樂之終也先儒論中庸云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與此章論樂畧相似樂雖工師所掌而樂意則聖人知之卓矣○通曰翕從羽如鳥羽之翛然翕合也繹從系如絲之絡繹不斷也皆有合意中間純與皦皆有開意合而開開而復合大而陰陽混闢之無窮小而文章操縱之有法莫不皆然樂三變為一成易三變為一畫樂之妙無一不與造化合者
  ○儀封人請見曰君子之至於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從者見之出曰二三子何患於䘮乎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請見見之之見賢遍反從䘮皆去聲
  儀衛邑封人掌封疆之官胡氏曰封人周官名掌為畿封而植之左氏傳所謂潁谷封人祭封人蕭封人皆此類葢賢而隱於下位者也胡氏曰封人有請見之心則非若沮溺之狷介自髙矣自言其得見君子之多則見其好賢有素而所聞不淺狹矣雖其見聖人而請問之辭不傳然意象和平進退從容出語門人又深得其大致則賢而隠於下位者也君子謂當時賢者至此皆得見之自言其平日不見絶於賢者而求以自通也見之謂通使得見䘮謂失位去國禮曰䘮欲速貧是也出記檀弓木鐸金口木舌施政教時所振以警衆者者胡氏曰明堂位言振木鐸於朝○齊氏曰木鐸金口木舌若金鐸則金口金舌春用木秋用金文用木武用金時與事之不同也言亂極當治天必將使夫子得位設教不久失位也封人一見夫子而遽以是稱之其所得於觀感之間者深矣語録這裏儘好看如何從者見之後便見夫子恁地這裏也見得儀封人髙處前輩謂作者七人以儀封人處其一以此○馮氏曰周衰賢人君子隠於祿仕如衛之伶官石門之晨門皆是也儀之封人一見夫子而知天意之所在視接輿沮溺之流其賢甚逺其諸聞夫子之語而有得也歟○輔氏曰封人不惟見聖人之當乎天而且知天之不能違乎聖人或曰木鐸所以徇於道路言天使夫子失位周流四方以行其教如木鐸之徇於道路也通曰宰我子貢知足以知聖人從游久而觀感熟也儀封人一見之頃而得於觀感如此賢知何如集註木鐸兼兩説前謂夫子得位則所謂木鐸者兼政教而言後説夫子失位則所謂木鐸者専指教而言且木鐸如明堂所謂振於朝夫子得位之象也如遒人所謂徇于路夫子失位周流四方之象也儀封人但曰木鐸政自兼兩意所以集註亦兼兩説輔氏必以前説為長後説為短非矣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韶舜樂武武王樂美者聲容之盛善者美之實也輔氏曰聲容樂之聲舞之容也美之實謂其聲容之所以美也○胡氏曰美者善之著善者美之實舜紹堯致治武王伐紂救民其功一也故其樂皆盡美胡氏曰韶武各盡其美者葢韶盡揖讓繼紹之美武盡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蹈厲之美然舜之徳性之也又以揖遜而有天下武王之徳反之也又以征誅而得天下故其實有不同者語錄樂觀其深矣若不見得性之反之不同處豈所謂聞其樂而知其徳乎○韶武之樂正是聖人一箇影子要得因此以觀其心○熊氏曰或疑性反與樂不相干葢樂雖由外却與自家意思相合徳猶形也樂猶影也所謂樂觀其深美以功言故同善以徳言故異○程子曰成湯放桀惟有慙徳武王亦然故未盡善堯舜湯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時然爾真氏曰聖人於湯武之事每微有不足之意如論樂則以武為未盡論泰伯文王皆稱其為至徳此非貶湯武也惜其不幸而為此不獲已之舉也然恐後世遂以湯武為非故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論語微有不滿之意者恐後世亂臣賊子借湯武之名以窺伺神器也易發革命之義者恐後世亂君肆行於上無所憚也聖人立言為後世慮至深逺矣○通曰虞至周鳳之來者凡再一來簫韶九成之後一不為武王之樂而來先為岐山而來何哉以㓛則湯武皆征伐得天下者也以徳則湯武皆反之也夫子不以湯之樂與韶並言而獨以韶武相形而言之何哉學者可以㑹於言意之表矣
  ○子曰居上不寛為禮不敬臨䘮不哀吾何以觀之哉居上主於愛人故以寛為本為禮以敬為本臨䘮以哀為本既無其本則以何者而觀其所行之得失哉語録居上而不寛為禮而不敬臨䘮而不哀更無可據依以為觀矣寛敬哀本也其本既亡雖有條教法令之施威儀進退之節哭泣躃踊之數皆無足觀者若能寛敬哀了却就寛敬哀中考量他所行之是否若不寛不敬不哀則縱有其他是處皆不在論量之限矣○馮氏曰居上謂凡居上者臨䘮謂臨他人之䘮古者相觀而善凡有所長必觀之以相起發雖聖人亦然故曰吾不欲觀之矣曰其餘不足觀也已况夫於斯三者法度雖舉而涖之也不寬威儀雖備而行之也不敬賵賻雖厚而弔之也不哀尚何取乎意亦因所見而云非泛辭也○饒氏曰以字訓用謂用寛敬哀三者觀之也葢有此三者則其大體已得方可就此觀其小節若無此三者則全體都不是更把甚底去看他○通曰吾何以觀之哉與其何以行之哉句法相似須要看兩以字彼曰人既無信人何所以而行於世此曰人既無本吾何所以而觀其人先儒謂觀根撥而知花品之髙下者上也斯言雖小可以喻大
  里仁第四
  凡二十六章馮氏曰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此篇首記論仁故以次論禮樂之後也
  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處上聲焉於䖍反知去聲
  里有仁厚之俗為美擇里而不居於是焉則失其是非之本心而不得為知矣語録本文之意只是擇居孟子引來證擇術又是一意○饒氏曰此篇記聖人言仁且先後粗淺處記起擇里雖是粗淺然亦極是𦂳要鳥之棲止尚知擇地人之居止豈可不知擇鄉○熊氏曰學而篇言親仁此言處仁後篇言以友輔仁又言居是邦友其士之仁者居養見聞之助薰陶漸染之益皆資於人者也○通曰集註仁厚之俗四字極有斟酌學而篇曰泛愛衆而親仁集註仁謂仁者此則一里之中安得人皆仁者但有仁厚之俗則為美矣能擇乎是便是是非之本心擇乎是而不居焉則又失其本心矣况智者知而弗去今知其為里之仁而復去之亦不得謂之知矣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樂音洛知去聲
  約窮困也利猶貪也葢深知篤好去聲而必欲得之也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久約必濫久樂必淫饒氏曰濫如水之泛濫淫如水之沒淫久約者為飢寒所迫而不能自守以至放蕩於禮法之外如水之溢出外去故曰濫久樂者為富貴所溺而不能自守不知不覺至於驕奢如水之浸入裏故曰淫濫字是窮斯濫矣淫字是富貴不能淫之淫○呉氏曰約與豐對樂與憂對對舉之互文也不仁者不可一日處聖人之言待人以厚故以久長言之耳○通曰上文擇不處仁則曰失其是非之本心此則曰不仁之人夫其本心葢仁義禮智皆吾本心也然仁統三者仁一失三者俱失矣所以於不知則曰失其是非之本心於不仁則直書曰失其本心也集註之精宻如此惟仁者則安其仁而無適不然智者則利於仁而不易所守葢雖深淺之不同然皆非外物所能奪矣語錄仁者之心便是仁智者未能無私意只是知得私意不是着脚所在又知得無私意處是好所以千方百計亦要克去私意○饒氏曰仁者心與仁為一仁即我我即仁故曰其仁利仁者心與仁猶二於仁猶有間故曰於仁○輔氏曰無適不然無所往而不安也不易所守所謂知而弗去是也○致堂胡氏曰舜之飯糗茹草若將終身被袗衣鼔琴若固有之此安仁之久處約長處樂也原憲環堵閔損汶上魯之季文子齊之晏平仲此利仁者之久處約長處樂也○謝氏曰仁者心無内外逺近精粗之間去聲非有所存而自不亡非有所理而自不亂如目視而耳聴手持而足行也知者謂之有所見則可謂之有所得則未可有所存斯不亡有所理斯不亂未能無意也饒氏曰他人於此處能存於彼處或不能存於此處能理於他處或不能理唯仁者内外逺近精粗無適不然内謂存處時外謂應事接物近謂日用常行處逺謂非日用常行處精謂治詩書禮樂等事粗謂治錢榖甲兵等事存是心存理是事理安仁則一利仁則二語録朱子再三誦此二句以為上蔡見識直是髙諸解中未有及此者安仁者非顔閔以上去聖人為不逺不知此味也諸子雖有卓越之才謂之見道不惑則可然未免於利之也呉氏曰易繫論語多以仁智並言樊遲亦再問仁智大抵學問不出知行知主知而仁主行也○齊氏曰前章慮人之昧於所處而言其不知以為戒此章欲人審所處而言其知以為勸○通曰不仁者失其本心者也安仁者本心非有所存而自不失利仁者能存其本心而惟恐失之也嗚呼人之本心一而已矣觀此三者字人品之不一何如是哉安之者不可遽及失之者可為戒矣守之者可為法矣
  ○子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好惡皆去聲
  惟之為言獨也葢無私心然後好惡當去聲於理程子所謂得其公正是也語録無私心解公字好惡當於理解正字有人好惡當於理而未必無私心有人無私心而好惡未必當於理惟仁者無私心而好惡又當於理然惟公而後能正公是箇廣大無私意正是箇無所偏向處○饒氏曰忠清章論仁是因事而原其心故先書當理而後言無私心能好惡是由心而達之事故先言無私心而後言當於理○游氏曰好善而惡惡天下之同情然人每失其正者心有所繫而不能自克也惟仁者無私心所以能好惡也通曰好惡之心人皆有之獨仁者能之大學末章唯仁人能愛人能惡人皆須看此能字葢如大學正心章有所好惡非能也如修身章於其所好惡而辟焉非能也能克己則能知人能知人則能好人能惡人非仁者能之其孰能之
  ○子曰苟志於仁矣無惡也惡如字
  苟誠也胡氏曰苟字有二義有以苟且為言者苟合苟美之類是也有以誠實為言者此章及苟子不欲之類是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其心誠在於仁則必無為惡之事矣陳氏曰此是君子小人分路䖏猶向東行人一心向東去無復有回轉向西之理西行人亦然○楊氏曰苟志於仁未必無過舉也然而為惡則無矣通書解義曰有心悖理為惡無心失理為過○輔氏曰過舉謂或用意過當或資質之偏或氣壹之動志無惡則志為之主也志在於仁則思慮自不到惡上矣○熊氏曰語言志有三曰志學曰志道曰志仁仁則直指本心尤親切矣○通曰人心本有善而無惡苟志於仁者誠欲求其本心者也必無為惡之事矣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惡去聲不以其道得之謂不當得而得之或問君子而以非道得富貴是亦一時不期而得之非語其平日之素行也如孔子主我衛卿可得之類爾○黄氏曰博奕闘很奢侈淫肆之類皆所以取貧賤之道不以其道者謂無此等事而為水火盗賊陷於刑戮之類以致貧賤也然於富貴則不處於貧賤則不去君子之審富貴而安貧賤也如此語録富貴不當得而得則害義理故不處貧賤不當得而得則自家義理已無愧居之何害張子韶審富貴安貧賤之説極好審富貴是義安貧賤是命○王氏曰審有兩端安只一路○葉氏曰富貴不苟處則可以長處樂貧賤不苟去則可以久處約
  君子去仁惡乎成名惡平聲
  言君子所以為君子以其仁也若貪富貴而厭貧賤則是自離其仁而無君子之實矣何所成其名乎輔氏曰貪字與審字相反厭字與安字相反○呉氏曰上文不去之去與此去仁之去同如人之去此而適彼也下文違仁違即去也古書上下文多互相釋馮氏曰記云君子者仁之成名其言葢出於此
  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造七到反沛音貝
  終食者一飯之頃造次急遽苟且之時顛沛傾覆流離之際葢君子之不去乎仁如此不但富貴貧賤取舎上聲之間而已也語錄杜預謂草次之期謂草草不成禮也便是此意左傳謂過信為次亦是苟且不為久計之意苟且是時暫處非如大賓大祭之時顛沛如曽子易簣之時言君子為仁自富貴貧賤取舍之間以至於終食造次顛沛之項無時無處而不用其力也然取舎之分明然後存養之功宻存養之功宻則其取舍之分益明矣輔氏曰取舍之分在外審富貴安貧賤是也而實有助於内存養之功在内所謂無終食造次顛沛之違是也而有益於外故取舍明則存養愈精宻而無遺闕之處存養宻則取舍愈分明而無疑似之差○齊氏曰富貴貧賤孔子非對言也人欲去貧賤則必思欲處富貴而不處於仁也故君子寕不去貧賤而不忍去仁仁者人也去仁則非人矣方且流於禽獸而何足以成君子之名哉造次顛沛猶不去仁則其不去貧賤也可知孔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故簞食瓢飲不改其樂葢不特不去貧賤且不知其為貧賤也○通曰欲富貴惡貧賤衆人無異乎君子審富貴安貧賤君子獨異乎衆人人之本心何嘗有異衆人去之君子存之而已然必富貴貧賤不能動其心然後造次顛沛不至失其心造次顛沛此心常不失則富貴貧賤此心愈不動矣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好惡皆去聲夫子自言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葢好仁者真知仁之可好故天下之物無以加之惡不仁者真知不仁之可惡故其所以為仁者必能絶去不仁之事而不使少有及於其身此皆成徳之事故難得而見之也語録好仁惡不仁只是利仁事却有此二等然亦無大優劣只是好仁者是資性渾厚底惻隠之心較多惡不仁者是資性剛毅底羞惡之心較多聖人謂我未見好仁惡不仁者又從而解之曰我意好仁者須是無以尚之惡不仁者須是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是好之篤惡之切非略略恁地知好惡底好仁者如好好色惡不仁者如惡惡臭惡惡臭好好色皆是己身上事非是専言好他人之仁惡他人之不仁也好仁惡不仁之人地位儘髙直是難得禮記無欲而好仁無畏而惡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己正是此意學者未能好仁且從惡不仁上用力葢惡不仁者終是兩件好仁者却渾淪了○永嘉陳氏曰性各有偏重顔子是好仁之人豈不能惡不仁然好仁意思勝如惡不仁孟子是惡不仁之人豈不能好仁然惡不仁意思勝如好仁故各於偏重處成就○蔡氏曰論資質則惡不仁者不如好仁者之渾然論工夫則好仁者不如惡不仁者之有力要之皆成徳之事○饒氏曰惡不仁者之於仁比之好仁者尚隔一重好仁是仁惡不仁者未便是仁因其惡不仁也而後能為仁故曰其為仁矣其是將然之辭惡不仁則亦將為仁矣是何也以其惡之深不使不仁之事加於其身故也
  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
  言好仁惡不仁者雖不可見然或有人果能一旦奮然用力於仁則我又未見其力有不足者葢為仁在己欲之則是而志之所至氣必至焉故仁雖難能而至之亦易也
  葢有之矣我未之見也
  葢疑辭有之謂有用力而力不足者葢人之氣質不同故疑亦容或有此昬弱之甚欲進而不能者但我偶未之見耳葢不敢終以為易而又歎人之莫肯用力於仁也語錄有一般人其初用力非不切至到中間自是欲進不能所謂力不足者中道而廢正是説此等人這般人亦未之見可見用力於仁者之難得也○此章言仁之成徳雖難其人然學者苟能實用其力則亦無不可至之理但用力而不至者今亦未見其人焉此夫子所以反覆而歎惜之也胡氏曰此章三言未見而意實相承初言成徳者之難得次言用力者之難得末又言用力而力不足者亦難得也語意反覆無非欲學者因是以自警而用其力焉爾馮氏曰好仁則不必惡不仁而仁自至不仁自逺此其上也惡不仁則知所以逺不仁矣必不容有不
  仁之事及於其身而所為必仁亦可上也有能一日用其力思其上不可得又思其次也好仁惡不仁利行之事用力於仁勉行之事聖門如冉有自謂力不足而自畫則勉行者亦寡矣此夫子所以反覆甚歎為仁者之難得也○通曰好仁惡不仁者即上文所謂知者利仁也有能一日用其力者即上文所謂苟志於仁者也利仁者我未之見能志於仁者我亦未之見此固聖人所深歎也然謂人不用力不謂人之無力謂我未見而不謂我莫之見聖人之勉學者何切而待學者何厚也
  ○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
  黨類也程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類君子常失於厚小人常失於薄君子過於愛小人過於忍語録君子過於厚與愛雖然是過然亦是從那仁中來血脉未至斷絶若小人之過於薄忍則仁之血脉已斷絶謂之仁可乎人之過不止於厚薄愛忍四者伊川止是舉一隅爾若君子過於亷小人過於貪君子過於介小人過於通之類皆是然亦不止此但就此等處看則人之仁不仁可見而仁之氣象亦自可識或問劉氏云周公使管叔監殷而管叔以殷畔昭公不知禮而孔子以為知禮實過也然周公愛其兄孔子厚其君乃是所以為仁也○輔氏曰此章但謂仁者之過若不仁之過又何觀哉尹氏曰於此觀之則人之仁不仁可知矣蔡氏曰細玩聖經渾涵𢎞博但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而厚薄愛忍自無不包但曰觀過而觀人自觀自無不備但曰斯知仁而仁不仁皆在其中矣○呉氏曰後漢呉祐謂掾以親故受汙辱之名所謂觀過知仁是也後漢呉祐為膠東侯相嗇夫孫性私賦民錢市衣以進其父父怒促歸服罪性慚懼詣閣持衣自首祐屏左右問其故性具談父言祐曰掾以親故受汙辱之名所謂觀過斯知仁矣愚按此亦但言人雖有過猶可即此而知其厚薄非謂必俟其有過而後賢否可知也通曰人之過兼君子小人而言觀過獨指君子而言仁者人之本心也君子不失其本心故觀其無心之過猶可知其本心之存小人本心已亡矣又何觀焉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道者事物當然之理苟得聞之則生順死安無復遺恨矣朝夕所以甚言其時之近○程子曰言人不可以不知道苟得閒道雖死可也又曰皆實理也人知而信者為難死生亦大矣非誠有所得豈以夕死為可乎陳氏曰此聞非謂耳聞謂心悟也即程子所謂一日融㑹處為學若不見此境雖皓首窮經亦枉過一生若己到此境雖死無憾亦不虚了一生非是聞道之人必要夕死但苟得聞道雖便死亦可無憾深言學者貴早聞道耳○馮氏曰人不知道有愧於生道罕得聞人無不死便誠聞道雖死何憾曰可矣非謂必至於死也○王氏曰所重在聞道不在夕死○黄氏曰所謂聞道亦不止知得一理須是知得多有箇透徹處此所謂物無不格理無不通之謂也○齊氏曰子貢猶謂性與天道不可得聞必如曽子之唯而後能聞爾○胡氏曰夫子但以夕死為可而今兼生順言之者惟其生順而後死安也果能朝有所聞必不肯置身於一毫不順之地生既能順則雖死可也○通曰集註生順死安本張子西銘存吾順事没吾寧也西銘自乾稱父坤稱母以下多少説話方説到此二句此朝閒道三字不可草草看過如何是道人之所以為人之理也如何是聞道此心真有得乎此理者也如何是朝聞道朱子所謂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者也苟無平日積累之勤必無一朝頓悟之妙謂之人而昧其所以為人之理與禽獸草木而生與禽獸草木而死爾如是而死可乎不可乎縱使有長生不死之説亦復可乎不可乎可矣二字令人惕然有深省處
  ○子曰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心欲求道而以口體之奉不若人為恥其識趣之卑陋甚矣何足與議於道哉○程子曰志於道而心役乎外何足與議也語録志於仁無惡志於道而猶有此者仁是切身底道理道則説得宏闊○或問求安與求飽者猶以適乎口體之實也此則非以其不可衣且食也特以其不美於觀聴而自恧焉若謝氏所謂食前方文則對客泰然疏食菜羮則不能出諸其户者葢其識致卑凡又在求飽與安者之下矣○王氏曰未字見聖人待人寛厚處兩何足字是先儒鞭迫𦂳切處○通曰既謂之士矣而猶識趣之卑陋如此其視夫得深而見誘之小内重而見外之輕者豈非超然有道之士哉
  ○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適丁歴反比必二反
  適專主也春秋傳曰吾誰適從是也左傳僖公五年晉士蒍賦曰狐裘尨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莫不肯也比從也○謝氏曰適可也莫不可也無可無不可苟無道以主之不㡬平聲於猖狂自恣乎此佛老之學所以自謂心無所往而能應變而卒得罪於聖人也聖人之學不然於無可無不可之間有義存焉然則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語録聖人不説道可不説道不可但看義如何爾佛老則皆不睹是我要道可便是可我要道不可便是不可只由在我説○輔氏曰大抵無適無莫而不主於義則猖狂妄行無適無莫義之與比則步步着實自然無倚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此是活句葢欲學者深思而自得也○王氏曰聖人絶四皆由義出君子無適無莫求合於義○馮氏曰夫子周流列國而可仕則仕可止則止可久則久可速則速其道葢如此○通曰集註引謝氏之説分别聖人與佛老之學葢無適無莫佛老亦與聖人相似惟義所在聖人實與佛老不同也
  ○子曰君子懷徳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懷思念也懐徳謂存其固有之善懐土謂溺其所處上聲之安懐刑謂畏法懐惠謂貪利君子小人趣向不同公私之間而已矣○尹氏曰樂音洛善惡烏故反不善所以為君子苟安務得所以為小人語録君子常思量苦底小人常思量甜底○或問懐徳之君子不待懐刑而自安於善懐土之小人特欲全其所保而未必有遂利貪得之心其為善惡亦有淺深矣○饒氏曰或問此章君子小人所懐不同與周比和同相反者無異否曰懐土懐惠固皆是為利然與那為惡底小人又似少異但用心既殊則其終亦必至於相反○通曰論語以君子小人對言者甚多此則獨指其所懐者言之懐集註曰思念也曰趣向不同也葢他章多指其所為者言此章獨指其所思者言所為者行事之著所思者心術之微
  ○子曰放於利而行多怨放上聲
  孔氏曰放依也多怨謂多取怨孔氏名安國西漢人○程子曰欲利於己必害於人故多怨通曰夫子以邦家無怨為行恕之驗利己害人皆由存心之不怒件件不恕則件件要利所以多怨
  ○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
  讓者禮之實也何有言不難也言有禮之實以為國則何難之有不然則其禮文雖具亦且無如之何矣而况於為國乎王氏曰讓以心言故曰讓者禮之實○覺軒蔡氏曰集註言讓者禮之實又言禮文雖具實字與文字相對發於辭讓之心而見於辭尊居卑辭富居貧者禮之實也從事乎繁文末節而形於跪拜俯伏者特禮之文爾以禮之實為國則一國興讓其為國也何有若徒從事乎繁文末節之間亦偽而已其如禮何哉○饒氏曰孟子告梁王謂上下交征利而國危又謂萬取千千取百不奪不饜此正是不讓處如何為國夫子是以春秋諸國之時禮文雖在然陪臣僣大夫大夫僣諸侯諸侯僣天子故有為而言○通曰能字亦𦂳要行禮非難讓為難能讓為尤難常人雖欲讓私欲害之有欲讓而不能者故書首稱堯為克讓讓則禮之實能則實於讓
  ○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已知求為可知也所以五謂所以立乎其位者可知謂可以見知之實○程子曰君子求其在己者而已矣黄氏曰求諸己而在人者有不得在我無憾矣求諸人而在我有不足祗自愧而已○通曰此一求字只可施之吾之身心身心之外如名譽富貴無一可求者求無益於得也故程子斷此章曰求其在己者而已矣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參所金反唯上聲參乎者呼曾子之名而告之貫通也唯者應之速而無疑者也聖人之心渾然天理而泛應曲當去聲用各不同曽子於其用處葢己隨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體之一耳夫子知其真積力久將有所得是以呼而告之曾子果能黙契其指即應之速而無疑也語録如鄉黨等處待人接物十頭萬狀聖人只是這一箇道理做出未唯之先但只是見得一事一理及唯之後千萬箇道理只是一理○胡氏曰此一章之大指也渾然一理者純亦不已無毫髪之間斷在學者則為忠在夫子則為一在天地則為至誠無息也泛應曲當者酬酢萬變無不合乎理在學者則為恕在夫子則為貫在天地則為萬物各得其所也一即體貫即用體隠而用顯故用可見學者之所能知體不可見非學之至者不能知也
  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盡己之謂忠推已之謂恕而已矣者竭盡而無餘之詞也夫子之一理渾然而泛應曲當譬則天地之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也自此之外固無餘法而亦無待於推矣曾子有見於此而難言之故借學者盡已推己之目以著明之欲人之易去聲曉也語録夫子言一貫曾子言忠恕子思言小徳大徳張子言理一分殊只是一箇在聖人分上日用千條萬緒只是一箇渾淪真實底流行貫注他更下不得推字曽子假借來説貼出一貫底道理要之天地是一箇無心底忠恕聖人是一箇無為底忠恕學者是一箇着力底忠恕學者之忠恕乃是忠恕正名正位忠在聖人是誠恕在聖人是仁仁與誠則説開了惟忠恕二字相粘少一箇不得葢至誠無息者道之體也萬殊之所以一本也萬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萬殊也以此觀之一以貫之之實可見矣語録一本是統㑹處萬殊是流行處在天道言之一本則是元氣之於萬物有日月星辰昆蟲草本之不同而只是一氣之所生萬殊則是日月星辰昆蟲草木之所得而生一箇自是一箇模様在人事言之則一理之於萬事有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動息灑掃應對之不同而只是此理之所貫萬殊則是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所當於道者一箇自是一箇道理或曰中心為忠如心為恕於義亦通出周禮注䟽○通曰此章集註當分作六節看朱子之言分三節程子之言亦分三節朱子第一節發明一貫聖人之心渾然一理是一泛應曲當用各不同是貫第二節發明忠恕渾然一理譬則天地之至誠無息泛應曲當譬則萬物之各得其所不言忠而言至誠無息即天地之忠不言恕而言萬物各得其所即天地之恕雖曽子借學者盡已推己之目以著明之而其無待於盡無待於推者固如此也第三節發明忠恕與一貫至誠無息是忠萬殊之所以一本是一萬物各得其所是恕一本之所以萬殊是貫其曰至誠無息萬殊一本即下文程子所謂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忠也而此則不露出一忠字其曰萬物各得其所一本萬殊即下文程子所謂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而此則不露出一恕字在夫子為一在曽子為忠而集註以為誠集註意謂曾子姑借忠恕以形容一貫而其一以貫之實必即天地萬物而可見也朱子之用意深矣又恐學者失之髙逺故引程子之説於後詳焉○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違道不逺是也語錄以己是自然流出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是太極自然流出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是聖人心上自然流出與天地一般推己便有轉折如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之類忠恕一以貫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語錄忠是未感而存諸中者所以謂之天道恕是已感而見諸事物者所以謂之人道忠是自然恕是隨事應接略假人為所以有天人之辨此天却是與人對之天若言動以天天即理之自然○永嘉陳氏曰忠恕以體用言其體無妄故言天其用推行故言人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語録只是一箇忠做出千百箇恕忠在一心上恕在貫乎事物之間只是一箇一分着便各有一箇一老者安之是這一箇一少者懐之亦是這一箇一莫非忠也恕則自忠而出所以貫之者也○永嘉陳氏曰如木根上一箇生意是忠只是這一箇生意流行貫注於千枝萬葉便是恕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違道也陳氏曰中庸中之為大本是専指未發處言之此以忠為大本則是就心之存主真實無妄處言徹首徹尾無間於未發己發程子只是借四字言之其意自不同此與違道不逺異者動以天爾黄氏曰既以天人分忠恕此獨言動以天者忠天道恕人道學者之忠恕皆人聖人之忠恕皆天○語錄天道是體人道是用以天之天皆是自然曾子雖借學者之事而言其所以異者只是動以天爾葢於忠上全盡了不待推而自然及物如所謂以己及物仁也程子第一段數句乃動以天爾推己及物違道不逺則動以人爾又曰維天之命於音烏穆不已忠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語録此不待盡而忠不待推而恕也陳氏曰曾子借忠恕以明一貫是將一貫放下説程子借天地以明忠恕是將一貫提起説又曰聖人教人各因其才吾道一以貫之唯曾子為能達此孔子所以告之也曾子告門人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亦猶夫子之告曾子也中庸所謂忠恕違道不逺斯乃下學上達之義語録忠恕名義自合依違道不逺乃掠下教人之意欲學者下學乎忠恕而上違乎道也曾子却是移上一階説聖人之忠恕到程子又移上一階説天地之忠恕其實只是一箇忠恕須自看教有許多等級分明 饒氏曰程子先言仁恕之别且教人識得恕字之本義然後言一以貫之之忠恕與違道不逺之忠恕不同○王氏曰朱子之説是言一貫而忠恕在其中程子之説是言忠恕而一貫在其中朱子於夫子之意詳程子於曾子之意詳程子言以己及物一句上應無待於推下應動以天爾○通曰程子之言亦當分作三節看第一節是論聖人之忠恕然此一節中又自要分作兩節一節是専言恕一節是兼言忠恕専言恕則以己及物仁也言聖人之仁即所以為聖人之恕不待於推者也推己及物恕也却是學者之恕必待於推者也上文提出一誠字以見聖人之忠此又提出一仁字以見聖人之恕兼言忠恕忠是天道真實無妄恕是人道所以行乎忠忠是體大本也恕是用違道也皆自然而然者也前舉中庸違道不逺言中庸之恕是推己及物非是以己及物後又言與違道不逺異者言中庸之忠恕是動以人而非動以天分明是説論語忠恕與中庸忠恕不同也第二節是論天地之忠恕曾子是借學者之忠恕以明夫子一貫之似程子則即天地之忠恕以明夫子一貫之真第三節論學者之忠恕葢中庸所謂違道不逺専為學者言也本只是下學之事未説到上達因論語之一貫而及中庸之忠恕則中庸之言乃下學上違之義葢下學忠所以上達聖人之一下學恕所以上違聖人之貫也大抵不説出天地之忠恕則人以一貫為淺近而忽聖人之道以為易不説歸學者之忠恕則人以一貫為髙虚而畏聖人之道以為難此程子朱子教人之深意也
  ○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喻猶曉也義者天理之所宜利者人情之所欲陳氏曰天理所宜者只是當然而然無所為而然也人情所欲者只是不當然而然有所為而然也○程子曰君子之於義猶小人之於利也唯其深喻是以篤好去聲○語錄君子之於義見得委曲透徹故自樂為小人之於利亦是於曲折纎悉間都理㑹得故深好之○陸氏曰學者於己當辨其志人之所喻由其所習所習由其所志志乎義則所習者必在於義斯喻於義矣志乎利則所習者必在於利斯喻於利矣○王氏曰程子説篤好在喻後象山説志習在喻先楊氏曰君子有舎上聲生而取義者以利言之則人之所欲無甚於生所惡去聲無甚於死孰肯舎生而取義哉其所喻者義而已不知利之為利故也小人反是通曰上文懐字以君子小人所思而言此喻字以君子小人所見而言君子於義上見得熟故其所見日進乎髙明而謂之上達小人於利上見得熟故其所見日究乎汙下而謂之下達
  ○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内自省也
  思齊者冀已亦有是善内自省者恐己亦有是惡○胡氏曰見人之善惡不同而無不反諸身者則不徒羡人而甘自棄不徒責人而忘自責矣南升鄭氏曰見人之賢者知其徳行可尊可貴則必思我亦有是善天之所賦未嘗虧欠我何以不若人必須猛勇精進求其必至於可尊可貴之地見不賢者則知彼是情欲汩没所以至此必須惕惕省察恐己亦有是惡潜伏於内不自知覺將為小人之歸○通曰學者要知人又要反己知人則善惡都要審過反己只從善一路去懼當如其善而懼不可如其不善也
  ○子曰事父母㡬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此章與内則之言相表裏㡬微也微諫坊記曰微諫不倦所謂父母有過下氣怡色柔聲以諫也胡氏曰子之事親主於愛雖父母有過不容不諫然必由愛心以發乃可故下氣怡色柔聲皆深愛之形見者也所以謂㡬微而諫不敢顯然直遂其己意也見志不從又敬不違所謂諌若不入起敬起孝悦則復諫也語錄又敬不違敬已是順了又須委曲作道理以諌上不違微諫之意恐唐突以觸父母之怒下不違欲諫之心務欲致父母於無過之地見父母之不從恐觸其怒遂止而不諫者非也務欲必諫遂至觸其怒者亦非也勞而不怨所謂與其得罪於鄉黨州閭寧孰諫父母怒不悦而撻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也語錄勞所謂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通曰為政篇四章連説孝此章正義亦曰并下四章亦皆明孝也前後政好參看前曰色難此曰㡬諫亦色難也葢必孝子之有深愛者雖諫之際亦有愉色婉容也前章説不敬此章説又敬敬一也而微有不同前就養上説敬此就諫上説敬諫而諭之於道又敬之大者也
  ○子曰父母在不逺遊遊必有方
  逺遊則去親逺而為日久定省曠而音問疎不惟己之思親不置亦恐親之念我不忘也遊必有方如己告云之東則不敢更適西欲親必知己之所在而無憂召已則必至而無失也范氏曰子能以父母之心為心則孝矣胡氏曰逺遊特事之至近者爾惟能即是而推之則凡可以貽親之憂者皆不敢為矣范氏之説深得其㫖○呉氏曰玉藻云親老出不易方復不過時禮記此類或古有是語或放論語言之○通曰此章當與孟武伯問孝章參看兩章皆曰以父母之心為心夫人子之遊當以父母之心為心而况於疾疾且當以父母之心為心而况凡所以守其身者
  ○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胡氏曰己見首篇此葢複出而逸其半也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知猶記憶也胡氏曰謂念念在此而不忘也常知父母之年則既喜其夀又懼其衰而於愛日之誠自有不能己者語録只是這一事上既喜其夀又懼其來日之無多註中引既喜其壽又懼其衰微差些却是兩事○王氏曰愛日之誠四字於懼字㫖意深切○通曰人生百年曰期而能百年者㡬何人哉姑以其期言之如年八十可喜也而期者僅二十年可懼也年九十尤可喜也而期者僅十年尤可懼也故可喜之中政自有可懼者存焉揚子雲曰不可得而久者事親之謂也故孝子孝日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
  言古者以見今之不然逮及也行不及言可恥之甚古者所以不出其言為去聲此故也○范氏曰君子之於言也不得已而後出之非言之難而行之難也人唯其不行也是以輕言之言之如其所行行之如其所言則出諸其口必不易去聲語録此章𦂳要在恥字上若是無恥底人未曽做得一分便説十分矣范氏説最好只縁胡亂輕易説了便把行不當事非踐履到底烏能及此○馮氏曰古人言之必行不能行而徒言是所恥也後之學者直講説而已義理非不髙逺而吾躬自在一所不知恥之○齊氏曰出於口易有餘行於身易不足故聖門教人以忠信忠則盡己而不患於不及信則以實而不患其太深○通曰古人躬行如其議論今人議論浮於躬行無他古人有恥今人無恥爾
  ○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鮮上聲
  謝氏曰不侈然以自放之謂約尹氏曰凡事約則鮮失非止謂儉約也語録約有收斂着實近裏之意非徒簡而已○輔氏曰約與放正相反約則收於規矩之中放則逸乎規矩之外天理有則而不流人欲横流而不止故以約失之者少○呉氏曰天下之理奢不如儉煩不如簡放肆不如檢制○通曰不侈然以自放先要此心不放則言與行皆不敢放
  ○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行去聲
  謝氏曰放言易去聲故欲訥力行難故欲敏馮氏曰訥於言言之不出也敏於行恥躬之不逮也○呉氏曰欲猶言其用意也有徳者用意能如此學者用意當如此○饒氏曰此即矯輕警惰之法○通曰學者行與言每不相顧君子之於言行敏與訥特相反矯學者之過也○胡氏曰自吾道一貫至此十章疑皆曾子門人所記也
  ○子曰徳不孤必有鄰
  鄰猶親也徳不孤立必以類應故有徳者必以其類從之如居之有鄰也語録徳不孤與易不同此但言有徳者聲氣相求自不孤立故必有鄰易中説内直外方皆是徳故不孤○通曰徳者人心冋得之理故有徳必有鄰决無獨立之理
  ○子游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數色角反
  程子曰數煩數也胡氏曰事君諫不行則當去導友善不納則當止至於煩瀆則言者輕而聽者厭矣是以求榮而反辱求親而反疏也范氏曰君臣朋友皆以義合故其事同也熊氏曰後篇言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皆此意○通曰集註所引煩瀆本易瀆則不告凟蒙也葢蒙而不能信受告之而為煩瀆亦徒取彼之慢瀆而已









  論語通卷二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論語通>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通卷四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述而第七
  此篇多記聖人謙己誨人之辭及其容貌行事之實凡三十七章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好去聲
  述傳舊而已作則創始也故作非聖人不能而述則賢者可及竊比尊之之辭我親之之辭老彭商賢大夫見大戴禮虞德篇葢信古而傳述者也饒氏曰我老彭者老彭殷大夫而夫子亦殷人也故謂殷為我孔子刪詩書定禮樂賛周易修春秋皆傳先王之舊而未嘗有所作也故其自言如此葢不惟不敢當作者之聖而亦不敢顯然自附於古之賢人葢其德愈盛而其心愈下不自知其辭之謙也然當是時作者略備夫子葢集羣聖之大成而折衷之其事雖述而功則倍於作矣此又不可不知也語録孔子賢於堯舜非老彭之所及自不須説但其謙退不居而反自比焉且其辭氣極於謙遜而又出於誠實此言所以盛徳之至也學者反覆濳玩識得聖人氣象○通曰德愈盛者其心自然愈下心愈下者其辭自然愈謙惟夫子能不自聖而亦惟夫子之聖能之也
  ○子曰黙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識音志又如字
  識記也黙識謂不言而存諸心也饒氏曰黙識與道聴塗説者相反道聴塗説更不復留為身心受用黙識則其所得者深而所存者固矣詩云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易曰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皆是此意一説識知也不言而心解也前説近是何有於我言何者能有於我也三者已非聖人之極至而猶不敢當則謙而又謙之辭也語録此必因人稱聖人有此聖人以謙辭承之後來記者失却上一截只做聖人自話○熊氏曰後章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亦此意先言黙而識之聖門之學以沉濳淵黙為本○通曰學貴自得故在黙識自得而不自以為得故學而不厭自得而必欲人之同得故誨人不倦
  ○子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
  尹氏曰德必修而後成學必講而後明見善能徙改過不吝此四者日新之要也苟未能之聖人猶憂况學者乎黄氏曰修治也謂去其疵纇而全其善也○通曰德必修而後新學以講而益新徙與改皆是自新故尹氏以為日新之要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燕居間暇無事之時齊氏曰居設席於地兩膝着地而以凥加趺也故孔子嘗謂曽子曰居吾語女而下文言曽子避席楊氏曰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胡氏曰惟身可以言舒布故知以容言惟顔貌可以言愉悦故知以色言○程子曰此弟子善形容聖人處也為申申字説不盡故更著夭夭字今人燕居之時不怠惰放肆必太嚴厲嚴厲時著此四字不得怠惰放肆時亦著此四字不得惟聖人便自有中和之氣語録亦須稍嚴厲方可不然無下手處但得身心收斂則自然和樂○只是燕居時如此在朝及接人時又不然○胡氏曰程子以怠惰放肆對嚴厲而言於嚴厲之上特加太字葢嚴厲亦不可無若太嚴厲則不可爾○洪氏曰易於形容所不能言者必曰如至鄉黨一言之不足則復言之與此義同○通曰此雖是形容夫子燕居時容色最可見夫子之心申申其容舒心廣而體胖也夭夭其色愉仁義根心而生色之睟然者也
  ○子曰甚矣吾衰也乆矣吾不復夢見周公復扶又反孔子盛時志欲行周公之道故夢寐之間如或見之至其老而不能行也則無復是心而亦無復是夢矣故因此而自歎其衰之甚也語録夫子夢周公正是聖人至誠不息處然時止時行無所凝滯故及其衰則不復夢亦可見矣○程子曰孔子盛時寤寐常存行周公之道及其老也則志慮衰而不可以有為矣葢存道者心無老少之異而行道者身老則衰也語録戴少望謂顔淵死聖人觀之人事鳯鳥不至河不出圈聖人察之天理不復夢見周公聖人驗之吾身然後知斯道之果不可行而天之果無意於斯世也○張氏曰夫子夢見周公之心周公思兼三王之心也○或問胡氏曰聖人誠存則其夢治他人思慮紛擾則所夢亦亂或邪或正與旦畫之所為等爾善學者既謹其言動而又必驗諸夢寐之間也○熊氏曰或疑孔子之心常存行周公之道恐涉於心動否曰心是動物思亦動也但無邪思夢得其正何害○通曰只是孔子之夢亦見孔子無意必固我處大抵夢最可驗人之心世之人有老而不能無功名之夢者其心有所執着而未化也倘無復是心則亦無復是夢矣
  ○子曰志於道
  志者心之所之之謂道則人倫日用之間所當行者是也知此而心必之焉則所適者正而無他岐之惑矣語録這須知是箇生死路頭一邊是死路一邊是生路這去便善那去便惡知得此路是了只管向此路去念念不忘處己也在是接人也在是講論也在是思索也在是
  據於德
  據者執守之意德者得也得其道於心而不失之謂也得之於心而守之不失則終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語録德者得之心然既得之守不定亦失了須要照管不失了○舊作得於身而不失今作得其道於心而不失諸書皆未及改此是通例○饒氏曰德字之訓前云得於心而不失此云行道而有得於心者前篇是泛釋德字德是得之於天不失是不失於己合此二者方盡得德字之義此則從志道上來故云行道而有得○通曰饒氏是見未改本得又改作得其道於心而不失
  依於仁
  依者不違之謂仁則私欲盡去而心德之全功也功夫至此而無終食之違則存養之熟無適而非天理之流行矣語録依仁是此心常在不令少有走作○饒氏曰據如據案以手據之雖畧有憑藉猶未十分安穩依如靠背然全身靠在上靣方是有所倚賴
  㳺於藝
  㳺者玩物適情之謂胡氏曰玩物本非美辭然以六藝為物而玩之非喪志之物也○永嘉陳氏曰教之六藝小學之初事㳺於藝成德之餘功小學之初習其文成德之㳺適其意生熟滋味逈别藝則禮樂之文射御書數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闕者也朝夕㳺焉以博其義理之趣則應務有餘而心亦無所放矣胡氏曰藝亦日用之不可無者乃是理之妙散於日用間苟有未通亦可以為全體之累也○此章言人之為學當如是也葢學莫先於立志志道則心存於正而不他據德則道得於心而不失依仁則德性常存而物欲不行㳺藝則小物不遺而動息有養學者於此有以不失其先後之序輕重之倫焉王氏曰文中子曰志道據德依仁而後藝可㳺此所謂先後之序游藝若輕至於養一箇不違仁亦不可謂輕矣則本末兼該内外交養日用之間無少間去聲隙而涵泳從容忽不自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語録志於道方要去做據於德則道方有歸着猶是在事上依於仁則德方有本領然藝亦不可不理㑹以此知大則道無不包小則道無不入小大精粗皆無滲漏皆是做工夫處○自志道至依仁是從粗入精自依仁至㳺藝是自本兼末○或問以先後之序言之則志道而後德可據據德而後仁可依依仁而後藝可㳺以疎密之等言之則志道者未如德之可據據德者未如仁之可依依仁之密乎内又未若㳺藝之周於外也○胡氏曰道德仁所當先藝可以少後志據依所當重㳺可以少輕務本而不廢其末事内而不忽乎其外以其先後輕重之倫序而言固無不差别以其本末兼該内外交養而言則又未嘗不相資也○饒氏曰志道如人行路據德謂行路而有宿泊處依仁則又就宿泊處漸漸立得家計成却安居了㳺藝是出㳺之義如人居家有時出㳺也又曰須是㳺於藝㳺從别處去則出乎道德仁之外而為放心矣○通曰集註此章初本訓德字亦曰行道而有得於心後改曰得其道於心而不失較之為政以德多其道二字葢此德承上文道字解下文仁字曰心德之全亦承德字解以見道德仁之名若有異實只是一理志道則趨向之正此心惟恐外乎此理據德則持守之堅此心不失乎此理依仁則存養之熟此心此理渾乎為一藝不過理之所當㳺亦足為養心之助爾内外交養不可以其外先其内本末兼該亦不可以其本遺其末
  ○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
  脩脯也十脡他鼎反為束古者相見必執贄以為禮束脩其至薄者葢人之有生同具此理故聖人之於人無不欲其入於善但不知來學則無往教之禮故苟以禮來則無不有以教之也語録在禮無以束脩為贄惟記檀弓曰束脩之問不出境少儀曰其以乘壺酒束脩一犬榖梁傳曰束脩之問不行境中則是亦有以此為禮不但婦人用棗脩矣然比羔鴈雉雞為薄故云至薄○齊氏曰漢諸王致禮於其傅猶曰束脩蓋古禮也
  ○子曰不憤不啓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憤房粉反悱芳匪反復扶又反
  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輔氏曰心求通而未得通則其意憤然而不能自己憤有鬰懣之意口欲言而未能言則其貌悱悱然而不能自伸悱者屈抑之貌啓謂開其意發謂逹其辭饒氏曰啓如啓户畧開之也發如弩之張而為之發其機物之有四隅者舉一可知其三反者還以相證之義復再告也上章已言聖人誨人不倦之意因并記此欲學者勉於用力以為受教之地也王氏曰聖人雖急於教人亦不輕於教人○程子曰憤悱誠意之見於辭色者也待其誠至而後告之既告之又必待其自得乃復告爾又曰不待憤悱而發則知之不能堅固待其憤悱而後發則沛然矣語録學者至憤悱時其心已畧畧通曉但心已喻而未甚信口欲言而未能逹故聖人於此啓發舉一隅其三隅須是學者自去理㑹舉一隅而不能以三隅反是不能用力者夫子所以不再舉也○通曰天未嘗一息不以生物為事然生之必有其機培之必因其材聖人教人亦猶是也
  ○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
  臨喪哀不能甘也馮氏曰檀弓記此葢古禮然也是書所記禮儀多合禮經葢舉世不行而夫子舉行之故門人以為記爾
  子於是日哭則不歌
  哭謂弔哭一日之内餘哀未忘自不能歌也語録聖人不成哭了便驟去歌得如四時也須漸漸過去○通曰聖人之哀 未忘自不能遽改而樂猶造化隂之慘自不能遽改為陽之舒也○謝氏曰學者於此二者可見聖人情性之正也能識聖人之情性然後可以學道
  ○子謂顔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舍上聲夫音扶
  尹氏曰用舎無與於己行藏安於所遇命不足道也顔子幾於聖人故亦能之語録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八字極要人玩味若他人用之則無可行舍之則無可藏惟孔子與顔淵先有此事業在已分内若用之則見成將出來行舎之則藏了他人豈有是哉下文云惟我與爾有是夫有是二字當如是看○此節專在两則字如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之類孔顔於用舎行藏之間如霽則行如潦則止○常人用之則行乃所願舎之則藏非所欲舎之則藏是自家命恁地不得已不奈何聖人無不得已無不奈何底意何消更言命到得無可如何處始言命只為中人以下説如道之將行將廢命也此為子服景伯説如曰有命焉是為彌子瑕説下一等人不知有命又一等人知有命猶自夫計較中人以上便安於命到聖人便不消言命矣又曰命只是尹氏添此一脚本文非有此意○胡氏曰用舍無與於己在人者不必過而問也行藏安於所遇在我者未嘗不自得也 馮氏曰道本期於用非獨善其身而已也然時不我用則有退藏而已用之而欲藏不仁也舎之而欲行不知也是時欲扶世立功名者知行而不知藏欲潔身遺世者知藏而不知行此夫子所以旁觀一世惟子淵與己同也説者乃謂淵不願仕是以其迹而不知其心也為邦之問概可見矣○通曰用行舍藏玩集註及語録一當就有字上看謂常人用之末必有可行舎之未必有可藏二當在則字上看聖人不必於行用之則行不必於藏舍之則藏用舎在人而不在己三當合兩句互看狥物者用之則行舍之未必肯藏絶物者舍之則藏用之未必肯行
  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
  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大國三軍子路見夫子獨美顔淵自負其勇意夫子若行三軍必與己同語録子路此問雖無私意然猶有固必之心
  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馮皮氷反好去聲
  暴虎徒摶馮河徒渉懼謂敬其事成謂成其謀言此皆以抑其勇而教之然行師之要實不外此子路葢不知也饒氏曰子路未暴虎馮河夫子姑抑而教之○謝氏曰聖人於行藏之間無意無必其行非貪位其藏非獨善也若有欲心則不用而求行舎之而不藏矣饒氏曰用之不行是好遯底舎之不藏是好進底人自有两様謝氏謂不用求行舎之不藏只説得一邉是以惟顔子為可以與於此子路雖非有欲心者然未必能無固必也至以三軍為問則其論益卑矣夫子之言葢因其失而救之夫不謀無成不懼必敗小事尚然而况於行三軍乎馮氏曰子路葢以顔淵仁而無勇然子畏於匡顔淵後蓋有大勇存焉曰子在回何敢死是亦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
  ○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好去聲
  執鞭賤者之事胡氏曰周禮秋官條狼氏以下士為之王出入則趨走而辟去道路行者自王公以下至子男皆有職是者焉所以謂之賤役太史公謂假令晏子尚在願為之執鞭者本此也○馮氏曰條狼氏王出入則八人夾道公六人侯伯四人子男二人設言富若可求則雖身為賤役以求之亦所不辭然有命焉非求之可得也則安於義理而已矣何必徒取辱哉通曰前章集註命不足道為聖人言也此章有命焉以聖人為學者言也○蘇氏曰聖人未嘗有意於求富也豈問其可不可哉為此語者特以明其决不可求爾楊氏曰君子非惡去聲富貴而不求以其在天無可求之道也語録上句是假設之辭下句方是正意下句説從吾所好便見上句執鞭之士非所好矣更味而字雖字亦字可見文勢重在下句也○鄭氏曰聖人教人獨於貧賤富貴之中申言而明告之恐其為心害也今告之以不求容有不信告之以必不可求則其心安矣
  ○子之所慎齊戰疾齊側皆反
  齊之為言齊如字下同也將祭而齊其思慮之不齊者以交於神明也誠之至與不至神之饗與不饗皆決於此戰則衆之死生國之存亡繫焉疾又吾身之所以死生存亡者皆不可以不謹也通曰齊是幽明交接之際戰是國家存亡之際疾是吾身存亡之際慎也者於其際而謹其幾也○尹氏曰夫子無所不謹弟子記其大者耳輔氏曰聖人之心不待操而常存豈容有不慎之時不慎之事哉特於此三事慎之又慎故弟子記之以埀教後世
  ○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
  史記三月上有學之二字不知肉味葢心一於是而不及乎他也曰不意舜之作樂至於如此之美則有以極其情文之備而不覺其嘆息之深也蓋非聖人不足以及此輔氏曰聲謂文也情謂實也○范氏曰韶盡美又盡善樂之無以加此也故學之三月不知肉味而嘆美之如此誠之至感之深也語録三月大約只是言其乆不成是九十日至九十一日便知肉味此處須見得夫子之心與舜之心分明為一○馮氏曰舜之後封於陳為之後者得用先代之樂自陳敬仲奔齊而韶樂有傳當是時魯具四代之樂然恐不無差舛韶之來最逺而獨得其傳於今故夫子曰韶盡美矣又盡善也殆謂是歟豈非德盛源深固至此歟彼季札在魯觀韶雖極稱賛未必如在齊之善夫子是以願學而忘味之乆而不自知也○通曰夫子之心本自深契乎舜之心故其聞韶也亦一乎是而不他舜之韶舜之心所寄也誠之至感之𭰹六字最有意葢非特見夫子間韶樂而誠之至亦自於樂見聖之誠之至非特見夫子有感於韶之深亦見韶之所以感動夫子者深
  ○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
  為猶助也衛君出公輒也靈公逐其世之蒯苦怪反胡對反公薨而國人立蒯聵之子輒於是晉納蒯聵而輒拒之時孔子居衛衛人以蒯聵得罪於父而輒嫡孫當立故冉有疑而問之諾應辭也吳氏曰輒之事子路以為是而冉有子貢疑以為非者也
  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其父將死遺命立叔齊父卒叔齊遜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其後武王伐紂夷齊扣馬而諫武王滅商夷齊恥食周粟去隱於首陽山遂餓而死怨猶悔也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君乎故子貢不斥衛君而以夷齊為問夫子告之如此則其不為衛君可知矣葢伯夷以父命為尊叔齊以天倫為重其遜國也皆求所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既而各得其志焉則視棄其國猶敝蹝爾何怨之有若衛輒之據國拒父而惟恐失之其不可同年而語明矣語録一箇是父子爭國一箇是兄弟遜國此是則彼非可知○馮氏曰靈公命郢而郢以遜輒者以蒯聵嘗為世子故也昔公儀仲子之喪舎其孫而立其子子㳺問諸夫子夫子曰否立孫然則世子亡而立孫禮也此冉有子貢之徒不能無疑也然輒之立非靈公命也今靈公卒而蒯聵入而輒者假以吾父不可復見先君於廟吾國不可以無主則豈無郢乎委而逃之則可以两全於君父之間矣○饒氏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人得之而為不忍之心若伯夷以父命為尊是不忍違其父叔齊以天倫為重是不忍先其兄若輒之拒蒯聵則是忍於抗其父矣所以集註既曰合乎天理之正而又曰即乎人心之安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如何安得○通曰人心誰無天理能合乎天理之正方可即乎人心之安乃謂之仁伯夷以父命為重是伯夷之心合乎天理而後伯夷之心方安叔齊以天倫為重是叔齊之心合乎天理而後叔齊之心方安集註下一安字便見夷齊不怨安則不怨怨者不安輒之拒父全無人心天理矣輒之心安乎不 安乎○程子曰伯夷叔齊遜國而逃諫伐而餓終無怨悔夫子以為賢故知其不與輒也齊氏曰父子也兄弟也君臣也人之倫也而三才之所以立也二子之交讓也所失者國而所得者父子兄弟之紀其非武王而餓以死也所失者身而所得者君臣之義是皆脱然有見於富貴貧賤死生之外而一毫私已不與焉謂非仁乎冉求有見於伯夷之仁必有見夫輒之不仁知夷齊於人紀為有功必知輒為名教之所不容
  ○子曰飯䟽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飯符晚反食音嗣枕去聲樂音洛
  飯食之也䟽食麤飯也聖人之心渾然天理雖處上聲困極而樂亦無不在焉其視不義之富貴如浮雲之無有漠然無所動於其中也通曰欲識孔子之樂須看集註渾然天理四字惟其天也渾然故其樂也自然凡富貴皆視之漠然也而况於不義乎○程子曰非樂䟽食飲水也雖䟽食飲水不能改其樂也不義之富貴視之輕如浮雲然又曰須知所樂者何事陳氏曰樂在其中與不改其樂誠有問但程子於此却用不改字主意全别其添一能字而又繫於䟽食飲水之下者是雖䟽食飲水亦不能改聖人之樂便見本然渾然之樂元不曽動比之顔子不改繫之回也之下是回不為簞瓢陋巷所改語意輕重自不同矣○饒氏曰樂是聖人之所固有富貴貧賤是時之適然人不處富貴則處貧賤聖人之樂處富貴則在富貴中處貧賤則在貧賤中然樂在富貴中見得不分曉在貧賤中方别出故多於貧賤處説
  ○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
  劉聘君見元城劉忠定公自言嘗讀他論加作假五十作卒蓋加假聲相近而誤讀卒與五十字相似而誤分也愚按此章之言史記作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加正作假而無五十字蓋是時孔子年已幾平聲七十矣五十字誤無疑也學易則明乎吉凶消長上聲之理進退存亡之道劉忠定名安世字器之大名人○胡氏曰吉凶消長以卦體言進退存亡以人事言故可以無大過語録聖人一生學問未嘗自説無過至此境界方言無大過猶似有小過在雖是謙辭然道理真實無窮盡期説者當看此等為聖人氣象蓋聖人深見易道無窮而言此以教人使知不可以不學而又不可以易而學也胡氏曰使知不可以不學者欲人知聖人至老而猶學也不可以易而學者欲人知聖人雖老而猶卒學也○饒氏曰詩書禮樂皆是人做底若易則是性命之原天下義理皆從此出須是學到這裏方始識得詩書禮樂之所以然而縱横泛應無毫釐之差可以無過○通曰先是皆謂夫子未作十翼如八索及左氏所述占辭支辭蔓説所謂大過也翼易以後易始無差繆故曰無大過獨朱子謂夫子言此以教人使人知夫子老且學易未如夫子者當如何爾然夫子豈是少年不學易到七十方始學易但其為十翼也即是學伏義文王周公之易爾况所謂無大過非特翼易之後易可無過易占辭於吉凶悔吝之外屢屢以無咎言之大要只欲人無過悔則過能改而至於吉吝則過不改而 至於凶使人人皆知學易則皆可以無大過此 夫 子教人之深意也
  ○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
  雅常也執守也詩以理情性書以道政事禮以謹節文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常言之馮氏曰易道精微春秋紀變樂在有司非所常言也詩可以興觀羣怨以事君父書乃齊家治國平天下之常道禮又朝夕之所從事者皆切於日用常行之實故常言之禮獨言執以人所執守而言非徒誦説而已也饒氏曰禮有五禮夫子所常言者只是言人日用所常執之禮不可闕者爾若宗廟郊社朝覲㑹同非常所用者則講之有時亦不常及之也○通曰詩書執禮如布帛之文菽粟之味有不可一日無者故常言之集註執守誦説四字誦説屬知執守屬行○程子曰孔子雅素之言止於如此若性與天道則有不可得而聞者要在黙而識之也○謝氏曰此因學易之語而類記之熊氏曰詩即樂也孔子言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語伯魚學詩學禮二字可見平日常言不過如此前章學易則其晚年也
  ○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葉舒涉反
  葉公楚葉縣尹沈諸梁字子高僭稱公也葉公不知孔子必有非所問而問者故子路不對抑亦以聖人之德實有未易名言者與
  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
  未得則發憤而忘食已得則樂之而忘憂語録聖人未必有未得之事且如此説設若聖人便有這事他便發憤做將去○發憤忘食是始者着力去求之時樂以忘憂是後來有得而安之時也以是二者俛焉孳孳而不知年數之不足但自言其好學之篤耳然深味之則見其全體至極純亦不已之妙有非聖人不能及者蓋凡夫子之自言類如此學者冝致思焉饒氏曰集註全體説憤樂至極説忘食忘憂純亦不已説不知老之將至○通曰甚矣吾衰也是夫子自言行道之志至老而衰此亦自言好學之篤愈老而愈不衰顔子之好學只在不遷怒不貳過上只在四勿上夫子之好學其中自有全體至極純亦不已之妙葢顔子好學學以至乎聖人夫子好學其純亦不已即天命之於穆不已者也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生而知之者氣質清明義理昭著不待學而知也敏速也謂汲汲也○尹氏曰孔子以生知之聖每云好學者非惟勉人也蓋生而可知者義理爾若夫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驗其實也語録聖人此等語皆是移向下以教人亦是聖人看得地歩濶自視猶有未滿足處所以其言如此非全無事實而但為此設辭也○饒氏曰生知是合下知得此理好古敏以求之是又於事物參究此理○熊氏曰信而好古好古敏以求之信字敏字當玩○通曰或以聖人生知所以敏求余謂聖人生知而實未嘗自以為生知使聖人而自以為生知非聖人矣惟不自聖故好古敏求所以益聖
  ○子不語怪力亂神
  怪異勇力悖亂之事非理之正固聖人所不語鬼神造化之迹雖非不正然非窮理之至有未易明者故亦不輕以語人也○謝氏曰聖人語常而不語怪語德而不語力語治而不語亂語人而不語神或問孔子於春秋紀災變戰伐篡弑之事於禮論鬼神者尤詳今曰不語四者何也曰聖人平日之常言葢不及是其不得而及之則於三者必有訓戒焉於神則論其理以曉當世之惑非若世人之徒語而反以惑人也然其及之亦鮮矣○齊氏曰索隠行怪吾弗為之故不語怪好勇過我無所取裁故不語力身為不善君子不入故不語亂務民之義敬而逺之故不語神○熊氏曰子所常言罕言不言門人皆類記之門人學於夫子者亦至矣○通曰聖人隻言片語無非天理不語怪力亂者以非理故不語不語神者以人非窮理不可輕易語之讀者宜看集註兩理字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三人同行其一我也彼二人者一善一惡則我從其善而改其惡焉是二人者皆我師也○尹氏曰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内自省則善惡皆我之師進善其有窮乎語録人若以自修為心則舉天下萬物凡有感乎吾前者無非足以發吾義理之正善者固可師不善者便恐懼修省是皆吾師也聖人且如此况學者乎○馮氏曰古人之學無所往而不師不必道全德備而後師之必待其道全德備而後師之則所師者亦寡矣所謂德無常師主善惟師者也○通曰遷善改過易以為君子之益夫善益也過非益也而改過則為益然則彼之不善非吾師也改其不善則亦吾師矣
  ○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魋徒雷反
  桓魋宋司馬向式亮反魋也出於桓公故又稱桓氏魋欲害孔子孔子言天既賦我以如是之德則桓魋其奈我何言必不能違天害巳語録問聖人見其事勢不可害巳還以理度其不可邪曰若以勢論則害聖人甚易唯聖人自知其理有終不能害者○按史記孔子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桓魋欲殺孔子抜其樹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遂之鄭○吳氏曰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性聖人為貴德者人之所得於天者也自古天生聖人必命之以為億兆之主夫子雖窮在下天蓋使之主斯文豈虚生者天既生之桓魋乃欲殺之豈理也哉夫子平日未嘗以聖自居及遭匡人桓魋之難則曰天生德於予文不在兹乎辭氣毅然無復退托推讓之意蓋至是亦不能揜其聖矣一以德言一以道言有此德則能任此道其實一而巳矣○其如命何聴命於天也其如予何則天命在已而己與天為一矣故其論公伯竂也猶以廢興不可知之辭道之若匡人桓魋則為斷斷然自信之説○通曰此章當與子畏於匡章同看此以德言謂天付以將聖之資彼以文言謂天托以前聖之傳也
  ○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隠乎吾無隠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
  諸弟子以夫子之道高深不可幾及故疑其有隠而不知聖人作止語黙無非教也故夫子以此言曉之與猶示也○程子曰夫人之道猶天然門弟子親炙而冀及之然後知其高且逺也使誠以為不可及則趨向之心不幾於怠乎故聖人之教常俯而就之如此非獨使資質庸下者勉思企及而才氣高邁者亦不敢躐易而進也輔氏曰資質庸下者多失之不及易得懈怠而止才氣高邁者易失之過易得陵躐而進懈怠而止者固無可望矣陵躐而進者亦惡保其能終乎懈怠而止者病在苦其難陵躐而進者病在忽其易吕氏曰聖人體道無隠與天象昭然無非至教常以示人而人自不察饒氏曰如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嘗説與人只四時行百物生處無非天理即此而觀即天之所以為天者可識矣○通曰此一行字即四時行焉之行彼一行字可以見無言之天此一行字可以見予欲無言之夫子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行去聲
  程子曰教人以學文修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語録問文行忠信是先文而後行行有餘力是先行而後文曰文行忠信是從外做向内則以學文是從内做向外聖人之言此類者多要人逐處識得○陳氏曰學文所以窮理修行所以體是理於身存忠信所以萃是理於心○通曰教人以學文修行知與行當俱盡教人以存忠信表與裏當俱實也
  ○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聖人神明不測之號君子才德出衆之名
  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恒胡登反子曰字疑衍文恒常乆之名張子曰有常者不貳其心善人者志於仁而無惡語録善人是資質好底人自然無惡者也
  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恒矣亡讀為無三者皆虚夸之事凡若此者必不能守其常也語録此三病皆受於無常之前○曽氏曰無純無也虚則末滿之名爾二者兼内外學之所至事之所能而言約與泰則富貴貧賤之稱爾為之云者作為如此之形作為如是之事者也張敬夫曰聖人君子以學言善人有恒者以質言愚謂有恒者之與聖人高下固懸絶矣然未有不自有恒而能至於聖者也故章末申言有恒之義其示人入德之門可謂深切而著明矣通曰集註既釋聖曰神明不測君子曰才德出衆又恐人以聖與君子終不可學也故引張敬夫之言曰聖人君子以學言又曰未有不自有恒而能至於聖者葢人能有恒未嘗不可為善人為君子之人雖由是而至於聖人可也
  ○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射食亦反
  綱以大繩屬網絶流而漁者也弋以生繩繫矢而射也宿宿鳥○洪氏曰孔子少貧賤為養並去聲與祭或不得已而釣弋如獵較是也然盡物取之出其不意亦不為也此可見仁人之本心矣待物如此待人可知小者如此大者可知馮氏曰生道殺物與易之舍逆取順湯網去三靣之事同○張氏曰使夫子之得邦家則王政行焉鳥獸魚鼈咸若矣○輔氏曰不曰聖人之心而曰仁人之本心者據此事只可謂之仁然曰本心則雖聖人亦不能加毫末於此矣○通曰仁人之本心即天地生生之心也其於物有不得已而殺之者而天地生生之心未嘗不存焉
  ○子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識音志
  不知而作不知其理而妄作也馮氏曰桑柔詩云予豈不知而作古有此語孔子自言未嘗妄作蓋亦謙辭然亦可見其無所不知也識記也所從不可不擇記則善惡皆當存之以備參考如此者雖未能實知其理亦可以次於知之者也通曰聖人非有不知而亦非徒聞見之知
  ○互鄉難與言童子見門人惑見賢遍反
  互鄉鄉名其人習於不善難與言善惑者疑夫子不當見之也
  子曰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唯何甚人潔已以進與其潔也不保其往也
  疑此章有錯簡人潔至往也十四字當在與其進也之前潔修治也與許也往前日也言人潔已而來但許其能自潔耳固不能保其前日所為之善惡也但許其進而來見耳非許其既退而為不善也葢不追其既往不逆其將來以是心至斯受之耳唯字上下疑又有闕文大抵亦不為已甚之意○程子曰聖人待物之洪如此洪氏曰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况童子年齒尚弱未至深染於其俗而不可轉移者乎孟子不為已甚之意葢出於此○通曰人雖習於不善其來也自不可絶之而况童子之來聖人猶不忍遽絶之也
  ○子曰仁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仁者心之德非在外也放而不求故有以為逺者反而求之則即此而在矣夫豈逺哉○程子曰為仁由已欲之則至何逺之有語録欲有好底有不好底如我欲仁可欲之謂善欲不是情欲之欲○輔氏曰仁者心之徳我固有之如手之執足之履目之視耳之聴不假外求欲之則至何逺之有○通曰日月至焉之至自外而至也斯仁至矣之至非自外至也故集註曰即此而在其所謂反而求之者不過一念之間警覺而操存之爾
  ○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
  陳國名司敗官名即司冦也胡氏曰左傳註陳楚名司冦為司敗昭公魯君名稠習於威儀之節當時以為知禮故司敗以為問而孔子答之如此
  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於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取七住反
  巫馬姓期字孔子弟子名施魯人司敗揖而進之也相助匿非曰黨禮不取同姓而魯與吳皆姬姓謂之吳孟子者諱之使若宋女子姓者然馮氏曰古者男子稱氏辨其族也女子稱姓厚其别也故制字姓從女百世而婚姻不通者周道也稱孔子葢記於陳出○輔氏曰婦人稱姓周女曰姬宋女曰子齊女曰姜楚女曰芉 -- or 𦍋 ?是也○吳氏曰謂者何人謂之春秋哀十二年孟子卒不書塟疑謂之孟子者魯人諱之而謂之吳孟子者當時譏誦之語也○葉少藴曰夫子之在陳昭夫人猶在也其曰吳孟子則魯人固不知以同姓 為婚矣
  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
  孔子不可自謂諱君之惡又不可以取同姓為知禮故受以為過而不辭○吳氏曰魯蓋夫子父母之國昭公魯之先君也司敗又未嘗顯言其事而遽以知禮為問其對之宜如此也及司敗以為有黨而夫子受以為過葢夫子之盛德無所不可也然其受以為過也亦不正言其所以過初若不知孟子之事者可以為萬世之法矣馮氏曰夫子之修春秋也於孟子之歸不書夫人姬氏至自吳其死也不係之吳蓋為昭公諱也况司敗泛以為問夫子豈得專以為對使司敗再問孰為知禮則夫子當舉公之習於禮文者言之使問孟子之事則亦當有以處此矣惟其退子而進期竟以黨君為説則祇得受以為過也○吳氏曰夫子受以為過則昭公不得為知禮可知矣隱諱者臣子之私是非者天下之公夫子答司敗與期可謂两盡其㫖矣葉公以證父之惡為直司敗以隱君之惡為黨彼葢知直之為公黨之為私而於父子君臣之義蔑如也㣲夫子大道其隠乎○通曰可以為萬世法者使夫子而直指其君之非則自無君臣之禮非所以為法也使夫子而不自引夫已之過遂無婚姻之禮非所以為法也
  ○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和去聲
  反復也必使復歌者欲得其詳而取其善也而後和之者喜得其詳而與其善也此見聖人氣象從容誠意懇至而其謙遜審密不掩人善又如此葢一事之㣲而衆善之集有不可勝既者焉讀者宜詳味之饒氏曰與是與之同歌反者使之自歌和則已之自歌也○通曰此不過歌之善者爾夫子所以取之與之者如此則凡所以取人之善與人之善者可知矣
  ○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莫疑辭猶人言不能過人而尚可以及人未之有得則全未有得皆自謙之辭而足以見言行去聲之難易緩急欲人之勉其實也○謝氏曰文雖聖人無不與人同故不遜能躬行君子斯可以入聖故不居猶言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通曰集註於莫字未字上見其皆自謙之辭然必曰言行之難易緩急見得此一文字甚輕不過著於言辭者爾
  ○子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云爾已矣公西華曰正唯弟子不能學也
  此亦夫子之謙辭也聖者大而化之仁則心德之全而人道之備也胡氏曰心德内也人道外也全與備皆極至之謂也兼内外限量而極言之為之謂為仁聖之道誨人亦謂以此教人也語録他也不曾是仁聖但為之畢竟是箇甚麽誨人是箇甚麽然不厭不倦非已有之則不能所以弟子不能學也饒氏曰不厭不倦非至誠無息純亦不已者不能所以難學○通曰集註已有之三字只是一誠字不厭不倦即是至誠不息聖之所以為聖仁之所以為仁誠而已矣是雖夫子不敢當夫聖與仁之名而愈見夫子自有夫聖與仁之實也○晁氏曰當時有稱夫子聖且仁者以故夫子辭之苟辭之而已焉則無以進天下之材率天下之善將使聖與仁為虚器而人終莫能至矣故孔子雖不居仁聖而必以為之不厭誨人不倦自處也可謂云爾已矣者無他之辭也公西華仰而嘆之其亦深知夫子之意矣晁氏名説之字以道清豐人○馮氏曰此章孟子葢嘗述之子華之言對夫子言之也孟子所解則弟子他日聞而言之也孟子言夫子不居其聖故以知易聖爾○饒氏曰或問以學不厭誨不倦為何有於我此却以二者自任何也前章是泛説所以雖非聖人之極至而亦不敢當此章是見人以仁聖歸之已既遜了第一等第二等只得且承當第三等底事所以勉人也
  ○子疾病子路請禱子曰有諸子路對曰有之誄曰禱爾于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禱乆矣誄力軌反
  禱謂禱於鬼神有諸問有此理否誄者哀死而述其行之辭也馮氏曰士有誄累生時德行以賜之命則誄周官六辭六曰誄是也禱疾亦誄其功德故謂之誄云上下謂天地天曰神地曰祗文集只是引此古語以明有禱之理非謂欲禱于皇天后土也禱者悔過遷善以祈神之佑也無其理則不必禱既曰有之則聖人未嘗有過無善可遷其素行固已合於神明故曰丘之禱乆矣語録程洵問曰聖人與天地合其德與鬼神合其吉凶我即天地鬼神天地鬼神即我何禱之有曰自他人言之謂聖人如此可也聖人之心豈以此自居耶維味丘之禱乆矣一句語意深厚聖人氣象與天人之分自求多福之意可見又士喪禮疾病行禱五祀蓋臣子迫切之至情有不能自己者初不請於病者而後禱也故孔子之於子路不直拒之而但告以無所事禱之意或問禱者臣子迫切之所為非病者之所與聞也病而與聞乎禱則是不安其死而諂於鬼神以苟須臾之生君子豈為是哉又曰祈禱卜筮之屬皆聖人之所作至於夫子而後教人一決諸理而不屑於冥漠不可知之間其所以建立人極之功於是而備○馮氏曰觀夫子答媚竈之問以為獲罪於天無所禱也然則行與天合禱何所用在子路為夫子禱則可請於夫子而後禱則夫子不為也○通曰禱自是臣子之至情無所事禱自是聖人之素行不必以夫子之言遂謂禱為無亦不必以子路之言直謂禱為有大抵鬼神之有無不可知而人之素行自不可失爾
  ○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遜也寧固孫去聲孫順也固陋也儉奢俱失中而奢之害大○晁氏曰不得已而救時之敝也通曰前言與其奢也寧儉是言禮之敝也如此此言與其不孫也寧固是言敝之極也其終必至於此固是不近人情不孫是不循天理
  ○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坦平也蕩蕩寛廣貌程子曰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於物故多憂戚○程子曰君子坦蕩蕩心廣體胖胡氏曰循理則坦然而平不愧不怍所以舒泰為物所役則求名求利患得患失所以憂戚○馮氏曰蕩蕩曰坦其心無適而不寛廣也戚戚曰長無時而不憂慮也○通曰君子此心是一片康莊之地小人此心無一息休逸之時均此心也何故自役於物以至此哉
  ○子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
  厲嚴肅也人之德性本無不備而氣質所賦鮮上聲有不偏惟聖人全體渾然隂陽合德故其中和之氣見於容貌之間者如此門人熟察而詳記之亦可見其用心之密矣抑非知去聲足以知聖人而善言德行去聲不能記故程子以為曽子之言學者所宜反覆而玩心也陳氏曰自陽根隂而言則溫者陽之和厲者隂之嚴威者陽之震不猛者隂之順恭者陽之主安者隂之定自隂根陽而言則温者隂之柔厲者湯之剛威者隂之慘不猛者陽之舒恭者隂之肅安者陽之健葢渾然無適而非中和之極不可得而偏指也○通曰須看集註两全體字前章全體至極是就聖人之所存上看此章全體渾然是就聖人所稟上看夫子之太極也非朱子孰能形容之也泰伯第八
  凡二十一章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
  泰伯周太王之長上聲下同子至德謂德之至極無以復加者也三讓謂固遜也或問古人辭讓以三為節一辭為禮辭再辭為固辭三辭為終辭無得而稱其遜隱㣲無迹可見也蓋大王三子長泰伯次仲雍次季歴大王之時商道寖衰而周日彊大季厯又生子昌有聖德大王因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從語錄問詩云大王實始翦商恐是推本得天下之由如此曰若推本説不應下實始翦商翦商自是周人説若無此事他豈肯自誣其祖左氏分明説泰伯不從不知是不從甚事大王遂欲傳位季歴以及昌泰伯知之即與仲雍逃之荆蠻語録父子君臣一也大王見商政日衰知其不乆是以有翦商之意至公之心也泰伯則惟君臣之義截然不可犯是以不從二者各行其心所安爾○洪氏曰仲雍之讓一也何以獨稱泰伯泰伯當立者也於是大王乃立季歴傳國至昌而三分天下有其二是為文王文王崩子發立遂克商而有天下是為武王馮氏曰一傳至昌而遂有三分天下之二再傳至昌子發遂克商而有天下則泰伯之讓王季非以其國乃以天下也夫以泰伯之德當商周之際固足以朝諸侯有天下矣乃棄而不取而又冺其迹焉則其德之至極為何如哉蓋其心即夷齊扣馬之心而事之難處有甚焉者語録夷齊處君臣問道不合則去泰伯處父子之際又不可露形迹只得不分明且去某書謂大王有疾泰伯採藥不返疑此時去也宜夫子之歎息而賛美之也泰伯不從事見春秋傳文集至德論語中一為文王而發則是對武王誓師而言一為泰伯而發則是對大王翦商而言若論其志文王固髙於武王而泰伯所處又高於文王若論其事則泰伯王季文王武王皆處聖人之不得已○鄭氏曰讓言三又言天下大之也○陳氏曰泰伯讓國處人得見其迹其讓天下處人莫知其心所以聖人表而出之蓋其處父子兄弟之變而欲全天性之恩處商周興亡之際而欲全君臣之義其事皆類夷齊而泯其迹也○通曰讓是美德然必其讓無迹可見方謂德之至不特一讓而至於三讓其讓也真不特以國讓而以天下讓其讓也大天下之人無有知之者其非徳之至而何哉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葸絲里反絞古卯反
  葸畏懼貌絞急切也語録絞如䋲兩頭絞得𦂳都不寛舒無禮則無節文故有四者之𡚁輔氏曰恭慎柔德也勇直剛德也四者雖皆美德然無禮以為之節則過而為四者之𡚁○饒氏曰恭而過則病於夏畦者有之是之謂勞謹而過則畏首畏尾者有之是之謂葸勇而過則犯上作亂者有之是之謂亂直而過則證父攘羊者有之是之謂絞○通曰勞與葸柔惡亂與絞剛惡
  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君子謂在上之人也興起也偷薄也通曰君子不弛其親故舊無大故則不棄周公之言與此同一忠厚之至也○張子曰人道知所先後則恭不勞謹不葸勇不亂直不絞民化而德厚矣○吳氏曰君子以下當自為一章乃曽子之言也愚按此一節與上文不相䝉而與首篇謹終追逺之意相類吳説近是
  ○曽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啓予足啓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夫音扶啓開也曽子平日以為身體受於父母不敢毁傷故於此使弟子開其衾而視之詩小旻之篇戰戰恐懼兢兢戒謹臨淵恐墜履氷恐陷也曽子以其所保之全示門人而言其所以保之之難如此至於將死而後知其得免於毁傷也小子門人也語畢而又呼之以致反覆丁寧之意其警之也深矣○程子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此檀弓所載子張將死之言君子保其身以没為終其事也故曽子以全歸為免矣尹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此祭義所載曽子述孔子之言也曽子臨終而啓手足為是故也非有得於道能如是乎范氏曰身體猶不可虧也况虧其行去聲以辱其親乎胡氏曰范氏正恐學者但以曽子不虧其身而已則將有倖倖苟免之意故又特以不虧其行申言之○馮氏曰身體猶知所保則凡好勇鬬狠酣酒嗜色徇利忘身以斵喪其元氣不得盡其天年者皆不孝之大者也○通曰曾子嘗曰仁以為己任死而後已至此可謂能實踐其言矣此可見其於本心上幾於無一息之間斷無一毫之虧欠非特能保其身體而已也
  ○曽子有疾孟敬子問之
  孟敬子魯大夫仲孫氏名㨗問之者問其疾也
  曽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言自言也鳥畏死故鳴哀人窮反本故言善此曽子之謙辭欲敬子知其所言之善而識音志之也洪氏曰曽子平生之言何嘗不善而云爾者所以欲敬子念其言而識之也
  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逺近皆去聲貴猶重容貌舉一身而言暴粗厲也慢放肆也語録如人狠戾固是暴稍不溫恭亦是暴倨肆固是慢稍或怠緩亦是慢暴是剛者之過慢是寛柔者之過信實也正顔色而近信則非色莊也語録正亦着力不得須是裏靣正後顔色自正此言持養乆熟之功正其顔色即近於信葢表裏如一非色莊而已辭言語氣聲氣也鄙凡陋也倍與背同謂背理也語録今人議論有見得無甚差錯只是淺近者此是鄙又有説得甚高而實背於理者此是倍籩竹籩豆木豆言道雖無所不在然君子所重者在此三事而已是皆修身之要為政之本學者所當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顛沛之違者也陳氏曰集註舊本以為修身之驗非莊敬誠實涵養有素者不能則平時涵養之説也今本以為修身之要學者所當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顛沛之違則臨事持守之説也舊説雖有根原然却在三言之外起意其工夫全在日前而目下則踈濶任其自爾不若今本工夫縝密親切既可以包平日涵養在内又從目今臨事以至於將死一息未絶之前皆無有頃刻之違其所謂操存則在上三句所謂省察則在下三句本末不偏終始兼貫其義為長○通曰本文三斯字已是近於自然而集註則以操存省察為學者之當然初本以為修身之驗後本以為修身之要改驗字為要字其意深矣若夫籩豆之事器數之末道之全體固無不該然其分去聲則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重矣馮氏曰周官有籩人故曰有司○程子曰動容貌舉一身而言也周旋中去聲禮暴慢斯逺矣正顔色則不妄斯近信矣出辭氣正由中出斯逺鄙倍三者正身而不外求故曰籩豆之事則有司存尹氏曰養於中則見於外曽子蓋以修己為為政之本若乃器用事物之細則有司存焉胡氏曰曽子是時氣息奄奄性命僅存須臾而聲律身度心與理一乃如此釋氏坐忘幻語不誠不敬豈能倣其萬一哉
  ○曽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
  校計校也友馬氏以為顔淵是也馮氏曰曽子之亡友多矣獨以為顔者非顔子不能以與此然顔子與曽晢為輩行父之執也也曽子亦可謂之吾友乎曰同師門則皆友也顔子之心唯知義理之無窮不見物我之有問故能如此王氏曰二句包盡上句知之事下句仁之事○謝氏曰不知有餘在我不足在人不必得為在已失為在人非幾於無我者不能也或問顔子深知義理之無窮惟恐一善之不盡非挾其能而故問也○孟子自反顔子不校曰孟子所言學者反身自修德之事若顔子則心理渾然不待自反物我一致不見可校者也○饒氏曰仁者之心視人猶已故人雖有犯不忍與之校曲直才校則直在已曲在人而物我相形矣便非包含徧覆之意○語録幾字者聖人全是無我顔子是不以我去壓人尚有箇人與我相對聖人便和人我都無了○問從事於斯是着力否曰若是着力都是知自己能自己多要去問不幾於詐乎曽子是見顔子所為如此非謂其着力也○吳氏曰子貢多聞故於顔子見其聞一知十曽子力行故又見其如此○通曰聖賢無我之心常如太虚然能容天下之理而不見已之有餘能容天下之人而不見人之不足
  ○曽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與平聲
  其才可以輔幼君攝國政其節至於死生之際而不可奪可謂君子矣胡氏曰周禮䟽云六尺年十五故知為幼君也孟子曰公侯皆方百里故知為國政也才者德之用節者德之守二者不可偏廢有其節無其才雖無欺人之心而未足以託恐不免為他人所欺也雖無竊之之心而未足以寄恐不免為他人所竊也為人欺竊而徒死無益矣荀息之徒是也有其才無其節則大者不足觀矣霍光奪於妻子之愛是也二者雖若並言而節為之本與疑詞也決詞設為問答所以深著其必然也○程子曰節操如是可謂君子矣通曰集註始則以才與節並言末引程子之説獨以節言葢有才者未必有德而有節即所以為德也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任重而道逺
  𢎞寛廣也語録𢎞只是寛廣把做度量寛容看便不得正是執德不𢎞之𢎞是無所不容道理事物都着得多不説我德已如此便住今人多做容字説則𢎞字裏靣無用工夫處○胡氏曰寛則容受之多廣則承載之濶毅彊忍也胡氏曰強則執守之堅忍則負荷之乆○陳氏曰𢎞言其量之容猶大車之足以載重毅言其力之勁猶健馬之足以致逺非𢎞不能勝其重非毅無以致其逺語録曽子言以能問於不能見曽之𢎞處又言臨大節不可奪見他毅處○胡氏曰惟𢎞然後能任重不以一節而自足也惟毅然後能道逺不以半途而自廢也○吕氏曰自小者無敢為之心自怠者無必為之志
  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逺乎
  仁者人心之全德而必欲以身體而力行之可謂重矣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可謂逺矣馮氏曰記曰仁之為器重其為道逺舉者莫能勝行者莫能至為衆人言也此則曽子自言也○程子曰𢎞而不毅則無規矩而難立毅而不𢎞則隘陋而無以居之陳氏曰如栁下惠是𢎞底人其流失之不恭則無規矩而難立然恵却不以三公易其介是𢎞而能毅也伯夷是毅底人其流失之隘倚而無以居之然夷却不念舊惡是毅而能𢎞也𢎞而能毅則和而不流而有規矩矣毅而能𢎞則中立不倚而有以居之矣又曰𢎞大剛毅然後能勝重任而逺到覺軒蔡氏曰朱子論仁曰非全體不息者不足以當之夫惟其全體也則無一理之不該所以不可不𢎞惟其不息也則無一念之間斷所以不可不毅仁之任重而道逺如此○通曰𢎞者心之量毅者心之力仁非心外物充此心之量即所以當此心之最重堅此心之力即所以行此仁於至逺萬善兼包此心不可有毫髪欠缺之處一息尚存此心有不可須臾間斷之時
  ○子曰興於詩
  興起也詩本性情有邪有正胡氏曰如二南之正始為正鄭衛之淫奔為邪也其為言既易知而吟咏之間抑揚反覆其感人又易入故學者之初所以興起其好善惡惡之心而不能自己者必於此而得之
  立於禮
  禮以恭敬辭遜為本而有節文度數之詳胡氏曰恭主一身而言敬主一心而言處已之道也辭者解使去已讓者推以與人接物之方也節文品節文章也度數制度數目也既有以為處已接物之本而周旋曲折又能纎悉如此可以固人肌膚之㑹筋骸之束出記禮運○胡氏曰人之肌膚本有所㑹筋骸本有所束至此又愈堅固故學者之中所以能卓然自立而不為事物之所摇奪者必於此而得之
  成於樂
  樂有五聲十二律更唱迭和以為歌舞八音之節語録五聲十二律者書所謂聲依永律和聲人聲自有高下聖人制五聲以括之宫聲洪濁其次為商羽聲輕清其次為徵清濁洪纎之中為角又制十二律以節五聲中 又各有高下毎聲又分十二等謂如黄鍾為宫則太蔟為商姑洗為角林鍾為徴南吕為羽還至無射為宫便是黄鍾為商太蔟為角仲吕為徵林鍾為羽然而無射之律只長四寸六七分而黄鍾長九寸太蔟長八寸林鍾長六寸則宫聲槩下靣商角羽三聲不過故有所謂四清聲夾鍾太吕黄鍾太蔟是也蓋用其半數謂如黄鍾九寸只用四寸半餘三律亦然如此則宫聲可以概之其聲和矣看來十二律皆有清聲只説四者意其取數之多者言之又曰以五聲十二律為樂之末若不是五聲十二律如何見得這樂便是無樂了五聲十二律皆有自然之和氣古樂不可見然今之歌曲亦有所謂五聲十二律方做得曲亦似古樂一般如彈琴亦然只他底是邪古樂是正所以不同可以養人之性情而蕩滌其邪穢消融其查滓胡氏曰邪穢隠惡之未去者也查滓病根之未除者也故學者之終所以至於義精仁熟而自和順於道德者必於此而得之是學之成也語録問五聲十二律作者非一人不知如何能和順道德曰如金石緑竹匏土革木雖是有許多却打成一片清濁高下長短大小更唱迭和皆相應渾成一片有自然底和氣不是各自為節奏歌者歌此而已舞者舞此而已所以聴之可以和順道德學者湏先有興詩立禮工夫然後用樂以成之○興於詩是小底成於樂成於樂是大底興於詩初間只是因他感發興起到成處却是自然恁地○吳氏曰古詩樂相表裏言之不足而歌生焉歌之不足而舞生焉歌舞生而樂作矣聖人以為未也又為之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以相其歌羽旄干戚以飾其舞而樂於是乎大備君子於樂或親為其事或觀聽其聲容或講習以知其意内而一心外而衆體蓋莫不有養焉○王氏曰先王教人之法以樂官為學校之長便是教人之本末都在此○齊氏曰十三學樂誦詩則又通於樂章學舞則已通於樂節至成於樂則肌淪髓浹而莫能名手舞足蹈而不可已○通曰集註於三者皆曰於是得之又縂之曰大學所得之次第必先有得於詩禮然後有得於樂詩者樂所依以為聲禮者樂所本以為實興於詩知之事成於樂則知之精故曰義精立於禮行之事成於樂則行之熟故曰仁熟○按内則十歳學幼儀十三學樂誦詩二十而後學禮則此三者非小學傳授之次乃大學終身所得之難易先後淺深也語録這處是大學之所得如内則所云從小皆恁地學一畨了做一箇骨子在這裏到後來方得他力○陳氏曰此章先禮而後樂内則先樂而後禮此章非為學之序乃論其終身所得之先後也學之序當如内則至其將來得力處其先善心興起是於詩上得力其次操守植立是於禮上得力至末梢德性純熟是於樂上得力○輔氏曰詩易於禮禮易於樂興者淺立者深成則又其深者也故其先後之序如此程子曰天下之英才不為少矣特以道學不明故不得有所成就夫古人之詩如今之歌曲雖閭里童稚皆習聞之而知其説故能興起今雖老師宿儒尚不能曉其義况學者乎是不得興於詩也古人自洒掃應對以至冠昏喪祭莫不有禮今皆廢壊是以人倫不明治家無法是不得立於禮也古人之樂聲音所以養其耳采色所以養其目歌詠所以養其性情舞蹈所以養其血脉今皆無之是不得成於樂也是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難真氏曰自周衰禮樂崩壊然禮書猶有存者制度文為尚可考尋樂書則盡缺不存後之為禮者既不能合先王之制而樂尢甚焉今世所用大抵鄭衛之音雜以夷狄之聲而已適足以蕩人心壊風俗何能有補乎然禮樂之制雖亡而禮樂之理則在故樂記又謂致禮以治躬致樂以治心外貌斯須不莊不敬慢易之心入之矣中心斯須不和不樂鄙詐之心入之矣莊敬者禮之本也和樂者樂之本也學者誠能以莊敬治其身和樂養其心則於禮樂之本得之矣是亦足以立身而成德也三百篇之詩雖云難曉今諸老先生發明其義了然可知如能反覆涵詠直可以感發其性情則所謂興於詩者亦未嘗不存也○胡氏曰程子以為今皆無之葢因世變而嘆傷焉學者當因其尚存者而深考之不可以自畫也○通曰無程子之説後世不知所以成材之難無真氏之説後世遂以為成材之難矣况詩自人性情中流出非吾心外物天髙地下合同而化天地間有自然之禮樂禮是敬樂是和亦非吾心外物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之由於是理之當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語録民可使之仰事俯育而不可使之知父子之道為天性可使之奔走服役而不可使之知君臣之義為當然○不可使之知謂凡民爾學者固欲知之亦須樍累涵泳由之而熟一日脱然自有知處乃可亦不可使之强求知也○問不知與百姓日用不知同否曰彼是不自知此是不能使之知○饒氏曰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亦從之以其無知故也若知得仁為是暴為非則帥之以暴而不從矣以此觀之民不特不曉其所以然於所當然者亦未易使之曉○王氏曰葢欲使之知而不可得非不使之知也集註能之一字善融化○通曰一貫之妙惟曽子早悟其㫖性與天道子貢晚乃得聞是則理之所以然者雖從游於孔門者猶不能使之盡知况在凡民之下乎聖人之於民甚欲使之知而不能使之知此固所深歎也○程子曰聖人設教非不欲人家喻而户曉也然不能使之知但能使之由爾若曰聖人不使民知則是後世朝四暮三之術也朝四暮三出莊子齊物篇狙公賦芋豈聖人之心哉真氏曰聖人之教惟恐不能開明下民之心如申韓斯鞅之徒所以治其國者專用愚黔首之術不知民可欺以暫不可欺以乆故卒以此亡可不戒哉
  ○子曰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好去聲好勇而不安分去聲則必作亂惡去聲不仁之人而使之無所容則必致亂二者之心善惡雖殊然其生亂一也鄭氏曰疾貧自疾也疾不仁疾人也自疾者必自為亂疾人者激之使亂疾心之一生猶體之有疾未有不為害者○饒氏曰好勇而不疾貧未必遽至於亂疾貧而不好男亦不能為亂不仁之人力能誅則誅之力不能誅而徒疾之使無所容身則有亂而已大學所謂屏諸四夷是力能誅則誅之如舜之竄四凶是也雖欲為亂何自而為亂○通曰論語累累説貧富一事只是要人安分仲尼不為己甚未嘗於人使之無所容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
  才美謂智能技藝之美驕矜夸吝鄙嗇也語録誇其所無是驕挾其所有是吝○馮氏曰古人多材多藝莫美於周公亦不足觀甚言驕吝之不可也○程子曰此甚言驕吝之不可也蓋有周公之德則自無驕吝若但有周公之才而驕吝焉亦不足觀矣鄭氏曰不言周公之德而言才美蓋有德則必無驕吝有才美則驕吝容或有之○輔氏曰德出於理才出於氣世固有優於德而短於才者然德極其盛則才亦無不足若但有其才而無其德則雖有智能技藝之美必不能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為向上一着事又曰驕氣盈吝氣歉苦簞反愚謂驕吝雖有盈歉之殊然其勢常相因蓋驕者吝之枝葉吝者驕之本根故嘗驗之天下之人未有驕而不吝吝而不驕者也語録非驕無以為吝非吝無以為驕吝之所有乃驕之所恃也故驕而不吝無以保其驕吝而不驕無以用其吝此盈於虚者所以必歉於實而歉於實者所以必盈於虚也○如人貨財吝惜得在此獨自家有别人無便驕得他○聖人只是平説如有周公之才之美而有驕吝也連他才美功業壊况無周公之才之美而使驕吝者乎甚言驕吝之不可也程子云有周公之德則自無驕吝與某所説驕吝相為根本枝葉此又是餘意解者先須説得正意分曉然後却看此方得○胡氏曰驕之證發於外吝之證藏於内發者易見而藏者難知學者欲剪其枝葉當先拔其本根也○陳氏曰朱子是主驕説故以吝為本根驕為枝葉若主吝説則驕亦吝之本根吝亦驕之枝葉如此看方着得下两句未有驕而不吝吝而不驕○通曰本文如字使字皆是假設之辭才之美固不足以言周公也集註所以引程子之説分德與才而言大抵古今勲業皆自天理中流出天理無人已之間自然無驕吝後世皆是以才氣做成故吝則挾其才為己之所有而其氣似失之歉驕則夸其才為人之所無而氣又失之盈氣有歉盈才無足觀矣
  ○子曰三年學不至於穀不易得也易去聲
  穀禄也至疑當作志為學之乆而不求禄如此之人不易得也輔氏曰後世之士求禄之志皆在為學之先不然則不學矣○楊氏曰雖子張之賢猶以干禄為問况其下者乎然則三年學而不至於榖冝不易得也齊氏曰此章當以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並觀知彼不足與議則知此之不易得○通曰學記曰一年視離經辨志三年視敬業樂羣是古之學以三年為序周禮三年大比賔與是古之取人以三年為期今學之三年而不志於禄則其志未易量也
  ○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好去聲
  篤厚而力也不篤信則不能好學然篤信而不好學則所信或非其正不守死則不能以善其道然守死而不足以善其道則亦徒死而已葢守死者篤信之效善道者好學之功鄭氏曰許行陳相非不篤信曰好學則未也召忽荀息非不守死曰善道則非也
  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隠見賢遍反君子見危授命則仕危邦者無可去之義在外則不入可也亂邦未危而刑政紀綱紊矣故潔其身而去之語録危邦不入是未仕在外則不入亂邦不居是已仕在内見其紀綱亂不能從吾之諫則當去之○齊氏曰君子在危之外則不入在亂之中則不居非徒以逺害也去就不審以及於難則其死也亦死於愚而已非死於義也是故貧賤患難之中君子貴於守死而亦不徒死守死將以善其道也徒死豈得為善哉天下舉一世而言無道則隱其身而不見也此惟篤信好學守死善道者能之
  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世治而無可行之德世亂而無能守之節碌碌庸人不足以為士矣可恥之甚也洪氏曰邦無道而富貴邦有道而貧賤何足恥乎蓋有道之邦必用有道之士無可用之道所以為恥 也○晁氏曰有學有守而去就之義潔出處之分明然後為君子之全德也熊氏曰學者須先辨得篤信守死底心又做得好學善道底事然後方於出處去就見得明守得定用之有可行舍之有可藏也篤信是知之真守死是行之篤○通曰首兩句雖四者相為用不可缺一然集註曰守死者篤信之效善道者好學之功首第一句最重蓋有學貴乎有守然必有學然後能有守學問之深者雖以之處生死之變可也而况於去就之義出處之分哉危邦而入亂邦而居雖死不足以為善有道無可見而貧賤無道不能隠而富貴雖生而深為可恥此皆無學力者之所為也故夫子曰信而好古曰好古敏求曰好學其教人獨於此拳拳焉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程子曰不在其位則不任其事也若君大夫問而告者則有矣饒氏曰此章若論本意只當自下而上不在大夫之位則不謀大夫之政不在公卿之位則不謀公卿之政范氏又自上而下以為天子不可治三公之職三公不可為卿大夫之事卿大夫不可侵士之官乃是推説葢經筵告君之語也若又從而旁推之則左不可以侵右右不可以侵左雖同僚亦有守分葢聖人之言無所不包故可推而無適不通也
  ○子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摯音至雎七余反師摯魯樂師名摯也亂樂之卒章也語録既奏以文又亂以武○胡氏曰古賦亂曰皆卒章也史記曰關雎之亂以為風始語録自關關雎鳩至鍾鼓樂之皆是亂想其初必是已作樂只無此辭到此處便是亂洋洋美盛意孔子自衛反魯而正樂適師摯在官之初故樂之美盛如此胡氏曰論語論正樂者四語魯太師當在先此章次之樂正又次之適齊最後蓋此章與樂正意一也○通曰師摯之始何時也摰之適齊又何時也此夫子所深歎也
  ○子曰狂而不直恫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恫音通悾音空
  恫無知貌愿謹厚也悾悾無能貌語録狂是好高大便要做聖賢宜直恫是愚模樣不解一事底人宜謹愿悾悾是拙模樣無能為底人宜信有是德則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德吾不知之者甚絶之之辭亦不屑之教誨也輔氏曰此雖是甚絶之之辭然天地無棄物聖 人無棄人故又知其為不屑之教誨也○蘇氏曰天之生物氣質不齊其中材以下有是德則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徳故馬之蹄齧者必善走其不善者必馴有是病而無是德則天下之棄才也輔氏曰狂者過悾悾者不及則其才已非中道矣而又反其常是無其質也此所以無足教歟○陳氏曰狂恫悾悾是得之於氣如此不直不愿不信習得如此○通曰有是病而無是德是不可療之病也良醫無如之何矣
  ○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
  言人之為學既如有所不及矣而其心猶竦然惟恐其或失之警學者當如是也黄氏曰為學之勤若有所追逐然惟恐不及其用心如此猶恐果不可及况可緩乎○齊氏曰如之一字固有所譬矣如追奔逸絶塵之馬惟恐其不及也始也我不及彼終也我乃不見彼其追之也如何而不竭吾力哉故君子自強而又繼之以不息程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不得放過才説姑待明日便不可也語録此君子所以孶孶愛日不倦而競尺寸之隂也○通曰凡學之不成皆且之一字悞之也學如不及如何着得一且字猶恐失之更如何着得一且字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與去聲巍巍高大之貌不與猶言不相關言其不以位為樂也通曰舜禹有天下而若未嘗有天下此舜禹之所以為不可及也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
  唯猶獨也則猶凖也蕩蕩廣逺之稱也言物之高大莫有過於天者而獨堯之德能與之凖故其德之廣逺亦如天之不可言語形容也
  巍巍乎其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
  成功事業也煥光明之貌文章禮樂法度也堯之德不可名其可見者此耳○尹氏曰天道之大無為而成唯堯則之以治天下故民無得而名焉所可名者其功業文章巍然煥然而已通曰天之德難名也所可見者其四時生成之功日月星辰之文爾惟堯亦然故與之等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治去聲
  五人禹稷契私列反臯陶伯益葉氏曰舜以九官治而獨稱五人者蓋禹臯陶伯益皆禪天下之選稷契則啇周所由興也○熊氏曰按虞書命禹宅百揆禹讓稷契臯陶禹治水益稷為有功舜欲讓位於臯陶禹欲讓位於益則功德之著可知契之後為殷稷之後為周益臯陶七國秦趙其後也
  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
  書泰誓之辭馬氏曰亂治也輔氏曰荀卿子曰治亂謂之亂猶治汚謂之汚也則亂之訓治其來乆矣十人謂周公旦召公奭音釋太公望畢公榮公太顛閎夭散宜生南宫适其一人謂文母劉侍讀以為子無臣母之理蓋邑姜也九人治外邑姜治内或曰亂本作乿古治字也
  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
  稱孔子者上係武王君臣之際記者謹之才難蓋古語而孔子然之也才者德之用也張氏曰言能盡夫天生此民之才者也如左氏稱才子必齊聖廣淵明允篤誠之類唐虞堯舜有天下之號馮氏曰堯以唐侯稱為天子虞河東大陽山西地舜居之以為氏堯封之虞為諸侯後升帝位遂以為號際交㑹之間言周室人才之多惟唐虞之際乃盛於此語録問集註此句恐將舜有臣五人一句間了曰寧可將上一句存在這裏若從元註説則是亂臣十人却多於前於今為盛却是舜臣五人不得如後来之盛降自夏商皆不能及然猶但用此數人爾是才之難得也通曰此曰才難中間亦括周公之才而言上文如有周公之才非真指周公而言也其所謂才才在德之外此所謂才德寓才之中故集註於上文分德與才而言此則曰才者德之用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
  春秋傳曰文王率商之畔國以事紂蓋天下歸文王者六州荆梁雍豫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也惟青兖冀尚屬紂耳熊氏曰雍今陜西諸路后稷公劉居豳太王遷岐文王都豐武王都鎬京皆雍州境詩有江沱漢廣則劓梁州境殷都朝歌衛地則兖冀固在畿内青在冀之東屬紂可知若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則未有所考范氏曰文王之德足以代商天與之人歸之乃不取而服事焉所以為至德也孔子因武王之言而及文王之德且與泰伯皆以至德稱之其指㣲矣語録孔子稱至德只二人皆可為而不為者也○馮氏曰不曰文王之德而曰周之德以對殷而言也○通曰自夫子以泰伯文王俱為至德天下之為父子兄弟者定矣天下之為君臣者定矣或曰宜斷三分以下别以孔子曰起之自為一章
  ○子曰禹吾無間然矣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禹吾無間然矣間去聲菲音匪黻音弗洫呼域反
  間罅虚訝反隙也謂指其罅隙而非議之也菲薄也致孝鬼神謂享祀豐潔衣服常服黻蔽膝也以韋為之語録韋熟皮也有虞氏以革夏后氏以山殷火周龍章祭服謂之黻朝服謂之鞞○馮氏曰黻其色皆赤尊卑以深淺為異天子純朱諸侯黄朱大夫赤冕冠也胡氏曰冕冠上版前卑後髙因俛以得名皆祭服也溝洫田間水道以正疆界備旱潦者也或問溝洫之制曰見於周禮遂人匠人之職詳矣葢禹既平水患又平田間之水使無水患之災所謂濬畎澮距川是也○胡氏曰周禮匠人職云九夫為井井間有溝十里為成成間有洫洫深廣皆八尺溝半之夏制當不甚異也既用之以定經界又旱則瀦水潦則泄水也或豐或儉各適其宜所以無罅隙之可議也故再言以深美之○楊氏曰薄於自奉而所勤者民之事所致飾者宗廟朝廷之禮所謂有天下而不與去聲也夫何間然之有通曰舜稱禹之克儉於此見之舜授禹以執中亦於此見之集註以為或豐或儉各適其宜即各適其中之謂也能儉而不能豐墨氏之儉非中矣




  論語通卷四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論語通>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通卷五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子罕第九
  凡三十章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罕少也程子曰計利則害義命之理㣲仁之道大皆夫子所罕言也語録命有以理言者有以氣言者天之所以賦於人者理也人之所以壽夭窮通者氣也理精㣲而難言氣數又不可盡委之而至於廢人事故聖人罕言仁之理至大數言之不惟使人躐等亦使人有玩之之心○饒氏曰夫子有常言者詩書執禮是也有不言者怪力亂神是也有罕言者利命仁是也聖人或常言或不言或罕言無非教人者故門人皆謹記之○熊氏曰易六十四卦皆言利尤詳於性命之原罕言者非與門人常言之道語二十篇言仁多矣然亦未嘗直指仁之體○通曰人多喻利不喻義故罕言利人多謂命不謂性故罕言命人多慕仁之名而不自盡其所以為仁之實故罕言仁三者之中仁未嘗罕言也獨其所為仁者則罕言爾
  ○逹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
  逹巷黨名其人姓名不傳博學而無所成名葢美其學之博而惜其不成一藝之名也
  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執專執也射御皆一藝而御為人僕所執尤卑言欲使吾何所執以成名乎然則吾將執御矣聞人譽已承之以謙也○尹氏曰聖人道全而德備不可以偏長目之也逹巷黨人見孔子之大意其所學者博而惜其不以一善得名於世葢慕聖人而不知者也故孔子曰欲使我何所執而得為名乎然則吾將執御矣文集逹巷黨人本不知孔子但歎美其博學而惜其無所成名謂不以一善得成也此言至為淺近然自察邇言者觀之則於此便見聖人道德純備不可以一善名愚夫愚婦可以與知而其所以然者聖人有所不知也故孔子不欲以黨人之所稱者自居而曰必欲使吾有所執而成名則吾當執御矣○馮氏曰執御成名王良造父是也大凡専於一善精于一業者乃能成名如信人善人惠人則其善専故也如稷之穡垂之弓和之矢羿之射秋之奕得其業精故也學之博雖各極其專且精不可得以一事名矣無所成名乃夫子之所以為大而黨人不悟也堯無能名堯之所以為大也射御藝之末也使可成名雖執御而不辭是知道之大者無所執也無所執則無所成名也宜哉○通曰太極之道非指一物所可名聖人道大德備豈一善可指而名
  ○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衆
  麻冕緇布冠也純絲也儉謂省約胡氏曰麻績麻為布也冕冠上版也謂之緇布冠者染布為赤黒色因以為名也冠者服之總名冕者冠中之别號○馮氏曰顧命言麻冕自公卿自大史大宗皆然葢周制也祭統言齋之日君純冕立於阼豈記東周之制耶或曰是商制春秋時以其省而用之緇布冠以三十升布為之升八十縷則其經二千四百縷矣細宻難成不如用絲之省約語録八十縷為一升四十抄也古尺一幅只闊二尺二寸如深衣十五升布似如今極細絹一般這處升數又曉未得古尺又短於今尺若盡一千二百縷須是一幅濶不止二尺二寸方得如此○胡氏曰禮朝服十五升冠倍之鄭注八十縷為升升字當為登登成也○饒氏曰前漢食貨志周布幅廣二尺二寸程子言古尺當今五寸五分弱如此則二尺二寸只是今一尺二寸爾却用二千四百縷為經是一寸布用二百經也其細密難成可知
  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衆吾從下
  臣與君行禮當拜於堂下君辭之乃升成拜泰驕慢也輔氏曰按燕禮君燕卿大夫禮也公坐取大夫所酳觶興以酬賔降西堦下再拜稽首公命小臣辭賔升成拜鄭注升成拜復再稽首也又覲禮天子賜侯氏以車服侯氏拜賜禮亦如之○馮氏曰周襄王使宰孔賜齊侯胙曰伯舅無下拜小白辭下拜登受則拜乎上乆矣程子曰君子處世事之無害於義者從俗可也害於義則不可從也饒氏此聖人處事之權衛所謂君子以同而異此段不可把捉文字説乃是教人處事之法○通曰衆之儉者可從衆之奉者不可從可從者聖人不立我不可從者聖人不失我
  ○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絶無之盡者毋史記作無是也或問絶非屏絶之絶葢曰無之盡云爾意私意也語録意是私意始萌○胡氏曰理本於天意出於已大學以誠意為言葢好善惡惡一有不實則所謂意者為私意意不可以孤行必根於理而後可此獨以意言即私意之發也必期必也語録必是期要必行固執滯也語録固是滯而不化我私已也語録我是但知有我不知有人四者相為終始起於意遂於必留於固而成於我也語録意是始我是終必固在中間亦是一篩重似一節也○意是絲毫我是成一山嶽意是為惡先鋒我是為惡我就正如四德貞是好底成就處我是惡底成就處葢意必常在事前固我常在事後語録凡起意作一事便有必期之望必是事之未來處固是事之已過處如做一件事不是了只管固執是我做得是○胡氏曰意必在方有所為之先故曰常在事前固我在已有作為之後故曰常在事後至於我又生意則物欲牽引循環不窮矣語録意必固三者只成就一箇我及至我之根原愈大少間三者又從這裏生出伐生意意又生必必又生固同又歸宿於我如元亨利貞元了亨亨了利利了又貞循環不已○饒氏曰天地間好底也是四件惡㡳也是四件如元 亨利貞仁義禮知意必固我詖滛邪遁之類皆然○程子曰此毋字非禁止之辭聖人絶此四者何用禁止張子曰四者有一焉則與天地不相似楊氏曰非知去聲足以知聖人詳視而黙識之不足以記此饒氏曰意必固我之病非特衆人有之賢者亦不能免非特賢者有之雖大賢亦不能免如伯夷之清專於清上起意柳下惠之和専於和上起意伊尹之任專於任上起意皆未免有意才冇意便有固必及其終也伯夷只成就得一箇清柳下惠只成就得一箇和伊尹只成就得一箇任此是成於我○通曰心兮本虚聖人經此四者亦不失此本虚之心爾意似㣲雲㸃翳我則昏霾之甚矣太虚中本無一物聖人此心渾是天理亦無一物
  ○子畏於匡
  畏者有戒心之謂匡地名史記云陽貨曽暴於匡夫子貌似陽虎故匡人圍之馮氏曰匡宋邑陽虎曽暴於匡夫子弟子顔尅時與虎俱夫子適陳過匡顔尅御匡人識尅夫子貌又似虎匡人以兵圍之五日拘子益急弟子懼故子曰如下所云
  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
  道之顯者謂之文葢禮樂制度之謂不曰道而曰文亦謙辭也兹此也孔子自謂
  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喪與皆去聲
  馬氏曰文王既没故孔子自謂後死者言天若欲喪此文則必不使我得與於此文今我旣得與於此文則是天未欲喪此文也天既未欲喪此文則匡人其奈吾何言必不能違天害己也饒氏曰如予何與如命何如何分别葢如命何是我之命在天如子何是天之命在我在天者不可必在我者可必○通曰文不在兹之文即文王之所以為文也文王接堯舜禹湯之統夫子接文王之統皆天也紂能囚文王不能違天而害文王匡人能圍夫子不能違天而害夫子
  ○大宰問於子貢曰夫子聖者與何其多能也大音泰與平聲孔氏曰大宰官名或吳或宋未可知也與者疑辭大宰葢以多能為聖也馮氏曰古之人所能一藝一事而已夫子無所不能故疑其聖也聖者無所不通者也
  子貢曰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
  縱猶肆也言不為限量也語録天放縱他作聖得恁地不去限量他將殆也謙若不敢知之辭語録殆庻幾也如而今説將次○胡氏曰將猶相將不定之辭聖無不通多能乃其餘事故言又以兼之
  子聞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言由少賤故多能而所能者鄙事爾非以聖而無不通也且多能非所以率人故又言君子不必多能以曉之語録大宰知我乎以下煞有曲折意思聖人不直謂大宰不足以知我只説大宰知我便見聖人恁地温厚○馮氏曰所能之事葢少也未仕之時如舜之耕稼陶漁無所不能者鄙人之事也君子則既仕之稱治人者也治人則不可耕且為矣故無所事其能而况於多乎此夫子所以聞之而有斯言也○輔氏曰以多能率人則人將循末而忘本尚才而不務德卒無以入於聖賢之域矣○洪氏曰大宰以多能為聖子貢以聖與多能為二夫子則以多能為不得已
  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
  牢孔子弟子姓琴字子開一字子張衛人試用也言由不為世用故得以習於藝而通之語録想見聖人事事㑹但不見用所以人只見他小小技藝若使其得用便做出大功業來不復有小小技藝之可見矣○吳氏曰弟子記夫子此言之時子牢因言昔之所聞有如此者其意相近故并記之通曰在學者當以德觀聖人不當徒以能觀聖人在聖人惟以德教學者未嘗徒以能教學者
  ○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叩音口
  孔子謙言己無知識但其告人雖於至愚不敢不盡耳叩發動也兩端猶言兩頭言終始本末上下精粗無所不盡輔氏曰終始以事言本末以物言上下以道器言精粗以事理言必言如是而後該括得盡夫子之告人必發動其兩頭而盡告之爾○通曰朱子釋兩端謂本末終始上下精粗及釋中庸兩端曰小大厚薄葢此是夫子教人之言彼是大舜取人之言舜取人言執其兩端而用其一此則夫子之言竭其兩端未嘗遺其一也○程子曰聖人之教人俯就之若此猶恐衆人以為高逺而不親也聖人之道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則人不親賢人之言則引而自高不如此則道不尊觀於孔子孟子則可見矣語錄聖人極其高大人自難企若更不俯就則人愈畏憚而不敢進賢人有未熟處人未甚信服若不引而自髙則人將必以為淺近而不足為不是要人尊己葢使人知斯道之大庻幾竦動着力去做孔子嘗言如有用我期月而已可也又言吾其為東周乎只作平常聞説孟子言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便説得廣是勢不得不如此尹氏曰聖人之言上下兼盡即其近衆人皆可與知極其至則雖聖人亦無以加焉是之謂兩端如答樊遲之問仁智两端竭盡無餘蘊矣若夫語上而遺下語理而遺物豈聖人之言哉輔氏曰程子論佛氏之學如管中窺天只見上去不見四旁者是語上而遺下也又曰言焉無不周遍實則外於倫理者是語理而遺物也○王氏曰聖人之謙辭未有無因而發此上必有説或因人譽已方承之以謙
  ○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夫音扶
  鳳靈鳥舜時來儀文王時鳴於岐山河圖河中龍馬負圖伏羲時出皆聖王之瑞也已止也○張子曰鳳至圖出文明之祥伏羲舜文之瑞不至則夫子之文章知其已矣通曰鳳至所以表一時文治之盛圖出所以開百世文字之祖皆斯文之瑞也故張子獨以夫子之文章言之
  ○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齊音咨衰七雷反少去聲
  齊衰䘮服冕冠也衣上服裳下服冕而衣裳貴者之盛服也吳氏曰玉藻曰衣正色裳間色鄭曰冕服𤣥上純下瞽無目者作起也趨疾行也語録作與趨固是敬然敬心之所由發則不同見冕衣裳者敬心生焉而因用其敬見齊衰者與瞽者則哀矜之心動於中而自加敬也或曰少當作坐○范氏曰聖人之心哀有喪尊有爵矜不成人其作與趨葢有不期然而然者尹氏曰此聖人之誠心内外一者也通曰常人見有喪者與不成人者豈不哀矜見有爵者亦 豈不恭敬然表裏未必皆如是也聖人之心表裏一誠仁則表裏皆仁敬則表裏皆敬集注末記尹氏誠之一字有㫖哉
  ○顔淵喟然歎曰仰之彌高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喟苦位反鑚祖官反
  喟歎聲仰彌髙不可及鑚彌堅不可入在前在後恍惚不可為象此顔淵深知夫子之道無窮盡無方體而歎之也語録聖人只是一箇中底道理髙堅前後只是箇中庸不可能葢聖人之道是箇恰好底道理不看意便失了纔着意又過了只是難到恰好處○饒氏曰顔子之於聖人仰之轉見髙要去用工學他又無門路可入方其仰而視之則聖人之道若在前而不可及才着意去求則又過了而聖人之道反在後○通曰或疑語録所引中庸不可能非集註無窮盡無方體本㫖殊不知朱子提出中庸二字正有深意顔子未經夫子博約以前雖欲擇乎中庸之道然其道無窮盡無方體正所謂中庸之不可能者也如此則其㫖一而已矣
  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
  循循有次序貌誘引進也博文約禮教之序也言夫子道雖高妙而教人有序也○侯氏曰博我以文致知格物也約我以禮克已復禮也語録博我以文是要四方八靣都見得周匝無遺至於約我以禮又要向身已上來無一毫不盡○問格物致知是教顔子就事物上理㑹克已復禮却是顔子有諸已○輔氏曰致知格物知之事也克己復禮行之事也所行即是所知非於知之外别有所謂行也○覺軒蔡氏曰顔子不説窮理又不説格物只説博文葢文字上該乎理而比之理則尤顯下該乎物而比之物則尤精不説理只説禮便是與復禮之禮同此禮字便有檢束便有規矩準䋲若只説理便泛了程子曰此顔子稱聖人最切當處聖人教人唯此二事而已語録自堯舜以來便是如此惟精是博文惟一是約禮○馮氏曰夫子嘗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其教人之法皆然特子淵求道之力認道之真有以見夫子之為我設爾
  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卓立貌末無也此顔子自言其學之所至也葢悦之深而力之盡所見益親而又無所用其力也吳氏曰所謂卓爾亦在乎日用行事之間非所謂窈冥昏黙者語録卓爾是聖人之大本於此以酧酢萬變處也○饒氏曰窈窈冥冥至道之精昏昏黙黙至道之極列子之言也此章學者易得求之髙逺故集註引吳氏之説以明之程子曰到此地位功夫尤難直是峻絶又大段着力不得語録顔子到這裏也不是大段着力只他自覺得要着力自無所容其力○陳氏曰前此猶可以用力到此自大而趨於化自思勉而之不思不勉介乎二者之境所未逹者一間非人力所能為矣但當㨿其所已然從容涵養勿忘勿助至於日深月熟則亦將忽不期而自到而非今日之所預知也楊氏曰自可欲之謂善充而至於大力行之積也大而化之則非力行所及矣此顔子所以未逹一間去聲也○程子曰此顔子所以為深知孔子而善學之者也胡氏曰無上事而喟然歎此顔子學既有得故述其先難之故後得之由而歸功於聖人也高堅前後語道體也仰鑚瞻忽未領其要也惟夫子循循善誘先博我以文使我知古今逹事變然後約我以禮使我尊所聞行所知如行者之赴家食者之求飽是以欲罷而不能盡心盡力不少休廢然後見夫子所立之卓然雖欲從之末由也已是葢不怠所從必欲至乎卓立之地也抑斯歎也其在請事斯語之後三月不違之時乎語録問程子言到此六段着力不得胡氏又曰不怠所從必欲至乎卓立之地何也曰末由也已不是到此便休了不用力但功夫用得細不似初間用得許多粗氣力○馮氏曰用力既盡則見其有立卓然於心目之間非復前日堅髙前後之相逺矣○饒氏曰不怠所從是救雖欲從之末由也已一句言不是恁地住了請事斯語是約我以禮時事三月不違仁是有所立卓爾時事○通曰朱子以卓爾為大本之中南軒亦曰卓爾者其聖人之中歟葢仰鑚瞻忽顔子欲執其所謂中而未能及經夫子博約之誨而聖人大本之中如在心目之間中庸曰立天下之大本此立字即是中庸立字博文即惟精約禮即惟一舜教禹以精一而後禹始能執其中夫子教顔子以博文約禮而後顔子始見其所謂中特禹行道所謂中者是無過不及已發之中顔子明道雖不明言所謂中而有立卓爾即是大本之中
  ○子疾病子路使門人為臣
  夫子時已去位無家臣子路欲以家臣治其喪其意實尊聖人而未知所以尊也胡氏曰此必夫子失司冦之後未致其仕之前也若夢奠則子路死於衛乆矣大夫老而致仕後得從其列無家臣者無禄故也
  病間曰乆矣哉由之行詐也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間如字
  病間少差楚懈反下同也病時不知既差乃知其事故言我之不當有家臣人皆知之不可欺也而爲有臣則是欺天而已人而欺天莫大之罪引以自歸其責子路深矣語録子路一時不循道理本心亦不知其為詐然子路平日强其所不知以為知只有一毫不誠便是詐也○張氏曰子路孔門之髙弟而所見若是之偏者葢意有毫釐之差則流於欺詐而不自覺爾故君子戰兢自持而每懼其或偏也
  且予與其死於臣之手也無寧死於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縱不得大葬予死於道路乎
  無寧寧也輔氏曰猶詩傳不顯之為顯也大葬謂君臣禮葬死於道路謂棄而不葬又曉之以不必然之故○范氏曰曽子將死起而易簀音簀曰我得正而斃焉斯已矣子路欲尊夫子而不知無臣之不可為有臣是以陷於行詐罪至欺天君子之於言動雖㣲不可不謹夫子深懲子路所以警學者也楊氏曰非知至而意誠則用智自私不知行其所無事往往自陷於行詐欺天而莫之知也其子路之謂乎葉氏曰大夫之簀曽子不敢以死無臣而為有臣夫子不敢以葬○馮氏曰死生者人道之常禮義者人道之正自古皆有死苟犯禮義則失其所以為人矣子路唯知尊其師而不知適所以誣之也○通曰天即理也無臣而為有臣理之不可誣即天之不可歎夫子平生所存無一念非天理所為無一事非天理於其没也而為非理之葬可乎
  ○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匵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韞紆粉反匵徒木反賈音嫁
  韞藏也匵匱也沽賣也子貢以孔子有道不仕故設此二端以問也孔子言固當賣之但當待賈而不當求之耳○范氏曰君子未嘗不欲仕也又惡去聲不由其道士之待禮猶玉之待賈也若伊尹之耕於野伯夷太公之居於海濵世無成湯文王則終焉而已必不枉道以從人衒眩玉以求售音壽熊氏曰此章待字與求字當玩待則守道以俟命求則枉道以屈身此必子貢初年之問觀後來答子禽武叔叔孫則無此疑矣○通曰子貢嘗答子禽曰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葢以子禽之問病在一求字也今子貢之問亦自病在一求字豈問夫子者在先而答子禽者在後歟
  ○子欲居九夷
  東方之夷有九種馮氏曰如淮夷徐戎之類居徐州莒魯之間者非海外之夷也或謂九夷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𤣥夷風夷陽夷欲居之者亦乗桴浮海之意
  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君子所居則化何陋之有蘇氏曰公山不狃佛𦙝召欲往而不往也九夷欲居而不居也○馮氏曰或者陋之不知地以人重者也舜生於諸馮箕子封於朝鮮皆東夷之地也何陋之有雖然去父母之國尚遲遲其行况舍中國而之夷狄乎是葢有激而姑云爾非子之志也○通曰集註以為亦乘桴浮海之意彼為假設之辭非真欲浮海也然則此亦豈真欲居九夷哉
  ○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魯哀公十一年冬孔子自衛反魯是時周禮在魯然詩學亦頗殘闕失次孔子周流四方參互考訂以知其説晚知道終不行故歸而正之胡氏曰聖人雖生知然於聲音節奏必考而後詳必驗而後信在齊聞韶學之三月亦其事也○呉氏曰此章論詩樂古者詩樂相表裏襄二十九年季札請觀周樂歌詩與今三百篇正同然十二國風皆東遷以後之詩季札所譏亦與今詩不能盡應此章所謂正所謂得所不知指何而言或曰雅頌聲不同正者正其聲音而使之得所也或曰謂篇章之得其所也魯頌國風與今詩次序不同儀禮歌詩與今詩篇什不同或此類也或曰詩有風雅頌而獨言雅頌者略舉也或曰周南召南乃上下通用之樂唯雅頌有不得為者是以獨言雅頌而不及風也文四年寗武子來聘為賦湛露而不答賦此雅不得其所也三家以雍徹此頌不得其所也若是者今皆得而正之亦未必然姑記以備參考○饒氏曰雅頌不特詩不同音律亦不同雅有雅之音頌有頌之音風有風之音故豳風亦曰豳雅亦曰豳頌葢一詩而備三體春秋時詩與音律皆亂夫子叙而正之使雅自為雅頌自為頌故曰各得其所雅頌自古之樂章○通曰詩樂兩者分而言之樂必殘缺失次也然後有正之名詩必殘缺失次也然後有各得其所之説正樂是正其聲音正詩是正其篇次合而言之詩言志歇永言聲依永律和聲詩樂自相離不得正樂之聲音亦必自正詩始非徒正詩之篇次而已也要之孔子去魯几十四載而歸集註所謂周流四方參互考訂則亦非獨考訂其篇次而已也
  ○子曰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䘮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何有於我哉
  説見第七篇輔氏曰與述而篇第二章之㫖同然此則其事愈卑而意愈切矣輔氏曰此章所以警學者使自察於踐履之間不違于卑近不違於微小之意益深切矣○語録此説本卑非有甚高之行然工夫却愈精密道理却愈無窮故曰知崇禮卑○聖人自謙言不曽有此數者聖人常有慊然不足之意衆人雖見他仁之至熟義之至精他只管自見得他有欠闕處○通曰第七篇亦有何有于我一句彼三者以為非聖人之極至猶不敢當謙而又謙之辭此則視前三者事愈卑而其謙謙之意愈切矣夫於事之卑善之小者猶以為何有於我吾嘗以為聖人之心猶太虚然於此亦可見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夫音扶舍上聲
  天地之化往者過來者續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饒氏曰逝訓往集註却説往者來者何哉葢不説來者無以見來者之無窮往者是前靣已去底來者是後靣接續去底二者皆往也川流之往是天之於穆不已處聖人之往是聖人純亦不已處君子之往是君子之自强不息處皆所以對越上天也然其可指而易見者莫如川流故於此發以示人欲學者時時省察而無毫髪之間去聲斷也語録天理流行之際如少有私欲以間之便如水被些障塞不得恁地滔滔流去又曰才不省察便間斷○通曰天下之物無一而非道體聖人之心無一而非道心子在川上此心偶與此相契故云耳要之川流是動而易見者聖人每指動處教人集註所謂欲學者時時省察亦是教人於動處用功也○程子曰此道體也天運而不已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來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皆與道為體運乎晝夜未嘗已也語録道本無體此四者非道之體也但因此則可以見道之體爾無聲無臭便是道但尋從無聲無臭處去如何覓得道因此四者方見得那無聲無臭底所以説與道為體○饒氏曰與道為體者道無體之可見自天運不已至物生不窮皆是為道做出箇體來○胡氏曰夫子因所見之一物而言程子因夫子之説舉此四者而言夫道體可見固不專於水亦不専於四者大而造化之流行近而口鼻之呼吸莫不皆然○馮氏曰此格物之學人皆知川之逝而不知凡逝者皆如此也凡物晝作而夜息若一氣之逝則晝夜皆不息觀川之逝可見矣 齊氏曰往者過來者續無一息之停不特水也孔子偶就其身之所在指其目之所見者言爾小而觀之一息噓而又吸吸而又噓未嘗一息止也大而觀之一日畫而又夜夜而又畫未嘗一日止也又大而觀之一年暑而又寒寒而又暑未嘗一年止也是皆元氣之流轉不窮而易之所謂乾也○吳氏曰逝者不指水斯字指水隂陽之運人物之化事為之變日徃而不窮無有止息無有間斷故聖人見水而嘆之孟子所謂亟稱於水者此其一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强不息及其至也純亦不已焉通曰道體自然不息純亦不已是聖人之心自然與道為不息自强不息是學者之心當如川流之不息又曰自漢以來儒者皆不識此義此見聖人之心純亦不已也純亦不已乃天德也有天德便可語王道其要只在謹獨語録有天德則便是天理便做得王道無天德則是私意是計較人多無天德所以做王道不成○又曰人多於獨處間斷才不慎獨便去隠㣲處間㫁了○又曰能慎獨則無間斷而其理不窮若不慎獨便有欲來參入便間斷了如何㑹有川流底意○通曰此又發出天德王道者天與人王與霸相為盛衰天德王道是聖人純乎天理之自然慎獨是學者道人欲於將然才萌一分人欲便虧一分天理便非純乎王道可不慎哉愚按自此至篇終皆勉人進學不已之辭
  ○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好去聲
  謝氏曰好好色惡去聲惡臭誠也好德如好色斯誠好徳矣然民鮮上聲能之語録吾聞李文公之言有人告曰某所有女國色也天下之人必將極其力求之無所愛也有人告曰某所有人國士也則天下之人不能一往而先焉此豈非好德不如好色者乎○饒氏曰好德天理之公好色人欲之私人於人欲反真心好之於天理却未必真心好之此與大學如好好色如惡惡臭皆是言誠○史記孔子居衛靈公與夫人同車使孔子為次乘招摇市過之孔子醜之故有是言語録招摇如翺翔○蘇氏曰夫子之言論語不著其所為如魯衛之政兄弟也為哀公出公發也司馬遷知之齊桓公正而不譎為哀姜發也鄒陽知之若此者非一也夫子之言將有為而發記失其傳而并失其指者為不少也可勝嘆哉○通曰好是懿德本出於秉彛之性若夫好色則汨於情矣汨於情者皆誠而出於性者反不能誠此所謂道心之㣲而人心之危也
  ○子曰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簣求位反覆方服反
  簣土籠也書曰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夫子之言葢出於此言山成而但少一簣其止者吾自止耳平地而方覆一簣其進者吾自往耳葢學者自彊不息則積少成多中道而止則前功盡棄其止其往皆在我而不在人也馮氏曰此章乃述書語葢三代以前無文籍故實可以引用唯聖賢之法語時人之常言第第相傳爾夫子平日教人之語率多祖述此其顯然著見者也○通曰此章當與川逝一章同看往字即是逝字止字即是舍字川之流有往無止人之心有往有止是道體本自無息而人之心自不能與道為不息也特前章川逝是喻道體之自然而含學者所當用力之意在其中此章為山是喻人力之當然而吾之往也吾之心自與川流相似吾之止也吾之心自與川流相反矣
  ○子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語去聲與平聲
  惰懈怠也范氏曰顔子聞夫子之言而心解力行造次顚沛未嘗違之如萬物得時雨之潤發榮滋長何有於惰此羣弟子所不及也饒氏曰時雨謂及時之雨也萬物正要這雨却得這雨來滋潤孟子所謂時雨化之者正指顔子而言顔子天資髙明純粹才聞夫子之誨便自入耳著心夫子非私於顔子羣弟子皆聞其言但資質不及所以難入集註心解力行者惟其心觧所以能力行解者散也渙然氷釋之意○通曰天地間有惰人無惰物物得時雨立見其發曽不見其惰人不如顔子聞夫子之言而亦足以發者不能如顔子之不惰故也
  ○子謂顔淵曰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
  進止二字説見上章顔子既死而孔子惜之言其方進而未已也黄氏曰知愚賢不肖之分惰與不惰止與不止之間也知逝者如斯夫之意則誠不容於止且惰矣○通曰諸解多以未見其止謂未見其至於聖集註則謂上章方説吾止吾進未應此章進字同而止字異故曰進止二字説見上章大抵上章語之而不惰是顔子之心如川流不舍晝夜此章見其進未見其止是顔子之用力不肯如為山之未成一簣而止也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夫音扶榖之始生曰苖吐華曰秀成榖曰實葢學而不至於成有如此者是以君子貴自勉也張子曰有質而不學苗而不秀者也學而不能有諸已秀而不實者也○吳氏曰若冉有則病於畫顔子則厄於年○通曰或謂秀而不實亦指顔子而言殊不知上文是於顔子已死而追惜之此章是言學者幸不至如顔子之早死然學而不至於成者往往有如此上嘆顔子之學之進此則歎學者之不能進也
  ○子曰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焉知之焉於虔反
  孔子言後生年富力彊足以積學而有待其勢可畏安知其將來不如我之今日乎然或不能自勉至於老而無聞則不足畏矣言此以警人使及時勉學也馮氏曰後生血氣日進苟學者能與之俱進則其不已安知將來不如我之今日乎若夫四十曰强血氣定也五十曰艾血氣衰也定則不進衰則有退至此而德行無所聞則止於此矣無足畏也○曽子曰五十而不以善聞則不聞矣盖述此意胡氏曰舊説以聞為聞道此説以聞為名聞於世故引曽子之言以證之○尹氏曰少而不勉老而無聞則亦已矣自少而進者安知其不進於極乎是可畏也張子曰有至于四十五十而知好學者如中庸所謂困而知勉而行聖人猶有望焉若後生雖有美質而悠悠嵗月則夫所謂四十五十者將轉盼而至可不懼哉○黄氏曰前兩句激厲之也後兩句戒飭之也聖人於後學拳拳如此○饒氏曰前是勉勵後是警戒尹氏先釋後兩句却轉來説前兩句見勉勵之意重不成只説他不足畏了便休○通曰可畏於後生之時者如初昇之日有進進未已之勢也不足畏於四十五十無間之境者如向昃之日而崦滋之將迫也顔子年未四十已以德行聞獨不幸而早死爾年四十五十而無德行之可聞者雖幸而生無足道也則亦無足畏也
  ○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為貴巽與之言能無説乎繹之為貴説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法語者正言之也巽言者婉而導之也繹尋其緒也法言人所敬憚故必從然不改則靣從而已語録如漢武帝見汲黯之直深所敬憚至帳中可其奏可謂從矣然武帝内施欲而外仁義豈非靣從巽言無所乖忤故必悦然不繹則又不足以知其㣲意之所在也語録如孟子論好色好貨齊王豈不悦若不知繹則徒知古人所謂好色不知其能使内無怨女外無曠夫徒知古人所謂好貨不知其能使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囊也○楊氏曰法言若孟子論行王政之類是也巽言若其論好貨好色之類是也語之而不逹拒之而不受猶云可也其或喻焉則尚庻幾其能改繹矣從且説矣而不改繹焉則是終不改繹也已雖聖人其如之何哉輔氏曰從法語説巽言秉彛之性也從而不改者物欲堅强而不屈就于理説而不繹者志氣昏惰而不反求諸心爾學之不進德之不修家之不齊國之不治皆由是基之若此之人雖聖人亦莫如之何也已○齊氏曰孔子嘗與回言終日不違退省其私亦足以發語之而不惰葢獨有斯人耳此外則正言之輒從而不改婉言之輒悦而不繹葢亦省其私而知其不足與言也○通曰愚謂其言亦有不同者伊尹是教時君聽衆言之法孔子是教學者聽聖言之法衆人遜志之言未必皆道也固當求諸非道聖人巽與之言無非道也固當求之微意之所在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已者過則勿憚改
  重出而逸其半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侯氏曰三軍之勇在人匹夫之志在已故帥可奪而志不可奪如可奪則亦不足謂之志矣洪氏曰志氣之帥故以為喻○黄氏曰以常人論之共姜一婦人也而以死自誓其志之不可奪如此况志於仁志於道可得而奪乎○饒氏曰三軍七千五百人有七千五百心匹夫只是一心若三軍離心離德則帥便被人奪了匹夫
  之志在我而已故不可奪○吳氏曰三軍大國之賦帥軍之將也三軍至衆而强也匹夫至寡而弱也然帥在三軍之外則可奪志在匹夫之心雖殺身不可奪之勉人當勵志也○通曰自逝川而下至此凡十章皆勉人為學然莫先於立志有志則進必如川流之不已無志則止必如為山而弗成故凡學而卒為外物所奪者無志者也三軍之帥可奪志我之志不可奪
  ○子曰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衣去聲緼紆粉反貉胡各反與平聲
  敝壊也緼枲想里反展吕反也袍衣有著者也葢衣之賤者禮運貯字亦作著通作褚作□以綿裝衣之謂○熊氏曰緼枲著出玉藻纊為繭緼為袍鄭注衣有著之稱纊今之新綿緼今之纊及舊絮䟽好者為綿惡者為絮語録云袍謂夾衣有綿在胎底趙氏曰枲著則雜用臬麻以著袍也狐貉以狐貉之皮為裘衣之貴者子路之志如此則能不以貧富動其心而可以進於道矣故夫子稱之張子曰此未可作細□看惟不忽於卑近實用力於斯乃知其未易爾○馮氏曰與美衣服者並立而此心不動其志足以帥氣而不可奪矣烏得不與之然恃其立志之初也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忮之䜴反
  忮害也求貪也臧善也言能不忮不求則何為不善乎李氏閍祖曰忮是疾人之有求是恥已之無此衛風雄雉之篇孔子引之以美子路也吕氏曰貧與富交彊者必忮弱者必求語録問强必忮弱必求曰世閒人見富貴底不是心裏妬嫉便羨慕他
  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終身誦之則自喜其能而不復求進於道矣故夫子復言此以警之語録亦不是他矜伐只是將這箇做好底事終身如此要常如此便别無長進○輔氏曰子路因夫子之言而深得其味故終身誦之此一句乃後人追書之辭義理無窮此特一事之善若遽自以為善則不復求進於道葢喜心 生於自足而怠心生於自喜故夫子又言此以警之○謝氏曰恥惡衣惡食者學者之大病善心不存葢由於此子路之志如此其過人逺矣然以衆人而能此則可以為善矣子路之賢宜不止此而終身誦之則非所以進於日新也故激而進之馮氏曰自子路之初言之則何用不臧自子路之後日言之則何足以臧○通曰何用不臧者稱子路之善有以異乎衆人也何足以臧者進子路之善庻幾其不異於聖人也陶鎔變化子路何幸而得在聖人爐鞲之中哉
  ○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
  范氏曰小人之在治世或與君子無異惟臨利害遇事變然後君子之所守可見也馮氏曰歳寒謂寒窮今之大寒節建丑之月也木葉無不凋之理而是時松柏獨不彫則知後於衆木之彫也○胡氏曰小人之在治世或與君子無異者猶春夏之交萬物青葱雖有堅脆之不齊然未可辨也及事變之來則隨時變遷君子則所守不易非死生禍福可得而移亦猶重隂沍寒生意憔悴而松柏獨蒼然不變○通曰小人之在治世或與君子無異者其迹也臨利害遇事變然後君子之所守可見者其心也故貫四時而不改者可以見松柏之心歴萬變而不變者可以知君子之心○謝氏曰士窮見節義世亂識忠臣欲學者必周於德趙氏曰臨利害遇事變是兩件事士窮見節義以利害言世亂識忠臣以事變言○通曰士窮而為利害動其心世變而為事變移其心皆非周于德者也周則此心表裏一也常變一也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明足以燭理故不惑語録直是見得分曉故不惑理足以勝私故不憂語録仁者通體是理無一㸃私心事之來者雖無窮而此之應者各得其度何憂之有氣足以配道義故不懼語録孟子説配義與道無是餒也今有見得道理分曉而反懾怯者氣不足也○吳氏曰或問四端始仁終知勇不列焉而聖人必言勇何也曰躬行不勇則德無由進臨事不勇則恐懼奪之所以必言勇也此學之序也語録成德以仁為先進學以知為先中庸三者之序亦為學者言○通曰常人之心清時少濁時多定時少亂時多葢不是惑則是憂是懼膠膠擾授迄無定時聖人於是教人曰惟知仁勇則可無三者之病然憂多是私憂不能憂其所當憂懼多是私懼不能懼其所當懼又皆生於心之惑故聖人教人又必以知者不惑為先集註釋之亦因其序葢必明足以燭理然後理足以勝私欲至於氣配道義則氣也者不過合是理而為之助爾
  ○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
  可與者言其可與共為此事也程子曰可與共學知所以求之也可與適道知所往也可與立者篤志固執而不變也權稱錘也所以稱物而知輕重者也可與權謂能權輕重使合義也○楊氏曰知為已則可與共學矣學足以明善然後可與適道信道篤然後可與立知時措之宜然後可與權通曰右两段是并釋此章六句然楊氏釋可與立以為信道篤不如程子以為篤志固執而不變者其説盡善楊氏釋可與權以為知時措之宜即程子所謂能權輕重使合義也集註雖不引楊氏之説亦可但楊氏曰知為己則可與共學矣葢古之學者只是為己雖至於可與立可與權亦只是為己當然而然皆是已分内事此集註所以不忍捨也洪氏曰易九卦終於巽以行權權者聖人之大用未能立而言權猶人未能立而欲行鮮不仆矣永嘉陳氏曰舉易一語見權者聖人之終事易之陳九卦几二十七節道理最末梢一句方以權終之見得不可驟語也○通曰右一段是專釋末兩句易九卦三陳九德末方露出一權字即此章六句凡四節末方言權也且洪氏之説上文有曰可與共學七十子是也可與適道游夏之徒是也可與立顔閔之徒是也權即孔子然則權者聖人之大用非如文王孔子而用權鮮有不差者矣程子曰漢儒以反經合道為權故有權變權術之論皆非也權只是經也自漢以下無人識權字程子曰反經合道為權公羊唱之何休和之其實未嘗反經古人多錯用權字纔説權便是變詐不知權只是經所不及者權量輕重使之合義才合義便是經也○語録漢儒説權是離了箇經伊川説權便是權只在經裏靣○吳氏曰所謂自漢以下無人識權字公羊子謂權者反於經而後有善韓康伯謂反經合道為權者是也愚按先儒誤以此章連下文偏其反而為一章故有反經合道之説程子非之是矣然以孟子嫂溺援之以手之義推之則權與經亦當有辨語録經是經權是權但非漢儒所謂權變權術之説聖人之權雖異於經然亦是事體到那時合恁地做○經有不可行處而至於用權此權所以合經也如湯武事伊周事嫂溺事常如風和日暖固好若無迅雷烈風則都旱了不可以為常○伊川將做箇大㡳事物經邦包得那箇權此説本好只是據聖人説可與立未可與權須還他兩箇字經自是經權自是權若如伊川説便用廢了那權字始得○楊氏云權者經之所不及葢經只是大綱大法正當底道理而已其精㣲曲折處固非經之所能盡也所謂權者於精㣲曲折處曲盡其宜以濟經之所不及爾○通曰右二段是專發明章末一權字自漢儒有反經合道之説故程子矯其𡚁而曰權只是經要之夫子分立與權而言孟子分禮與權而言則朱子所謂經與權當有辨是也無程子之説則權變權術之説可行於世矣無朱子之説則經權之辨不復明於世矣此其説不得不異也程子曰權也者謂能權輕重使合義也朱子曰義可以總括得經權義當守經則守經義當守權則守權程子是專就權上説義朱子是分經與權説義義當守經而經經固經也義當守權而權禮亦經也但程子則謂之權合義即是經而朱子則謂經之與權皆當合義爾先儒謂朱子每於程之説足其所未盡補其所未貟實有功於程子而未可以優劣之也愚於此亦云
  ○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逺而棣大計反唐棣郁李也語録論語及召南作唐棣爾雅作常棣無作棠者而小雅常字亦無唐音爾雅又云唐棣棣常棣栘則唐棣常棣自是兩物而夫子所引非小雅之常棣矣偏晉書作翩或問偏之為翩曰非獨晉史為然角弓之詩固有翩其反矣之句而漢武之賦所謂翩何姍姍其來遲説者以姍姍為行貌則亦以翩為偏字也然則反亦當與翻同言華之摇動也而語助也此逸詩也於六義屬興上两句無意義但以起下兩句之辭耳所所謂爾亦不知其何所指也
  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
  夫子借其言而反之葢前篇仁逺乎哉之意○程子曰聖人未嘗言易以驕人之志亦未嘗言難以阻人之進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此言極有涵蓄意思深逺語録此唐棣又自是一篇詩與今常棣之詩别此逸詩不知當時詩人思箇甚底東坡謂思賢而不得之詩看來未必得是思賢但夫子大概只是取下靣两句云人但不思思則何逺之有初不與上靣説權處是一章唐棣之華而下自是緣漢儒合上文為一章故誤認偏其反而為反經合道所以錯了○馮氏曰古人説詩不必其本指也詩人之指謂思其人而室邇人逺爾夫子謂道不逺人思則得之故反詩人之言以明之也○輔氏曰是理之在人以為易知乎則精深㣲妙未易可知也以為難知乎則其天然之理本身不隠也若言其易則驕人之志而不肯下堅固之功若言其難則阻人之進而遂生其怠慢之意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則是平鋪地道着無一毫助長益生之意所以極有涵蓄意思深逺極有涵蓄者該道體之㣲顯進學者之工夫皆寓其中意思深逺者令人涵泳之但覺意味淵永無有窮盡也非聖人之言疇克爾哉○通曰詩之本㫖思字輕夫子引之説得思字重天地六合至逺也思之不出吾之心胷之外聖賢千古至遠也思之如在我心目之間孟子深得夫子之意故提出此一字曰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其教人益深切矣
  郷黨第十
  楊氏曰聖人之所謂道者不離乎日用之間也故夫子之平日一動一靜門人皆審視而詳記之尹氏曰甚矣孔門諸子之嗜學也於聖人之容色言動無不謹書而備録之以貽後世今讀其書即其事宛然如聖人之在目也雖然聖人豈拘拘而為之哉葢盛德之至動容周旋自中乎禮耳學者欲潛心於聖人宜於此求焉舊説凡一章今分為十七節語録郷黨一節自天命之謂性至道不可須臾離皆在裏靣許多道理皆是聖人身上迸出來惟聖人做得甚分曉故門人見之熟是以紀之詳也○郷黨一篇皆以有事時觀聖人燕居申申夭夭是以無事時觀聖人學者須知聖人無時無處而不然○葉氏曰夫子所常行雜記於禮記家語皆有所因葢當是時冠而衡縫弔而襲裘與綌衣繐裳易墓讀賵帷殯之類變而非古者不一先王之遺禮特於子見焉○通曰易一竒一偶所以形容太極郷黨一動一靜所以形容夫子可得而直遂其辭曰必曰不不可得而直遂其辭曰如曰似理至㣲象至著易之所載太極之象也郷黨所載其夫子之象也歟其皆隨時變易而無非道之所在者歟
  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恂相倫反
  恂恂信實之貌似不能言者謙卑遜順不以賢知先人也鄉黨父兄宗族之所在故孔子居之其容貌辭氣如此語録鄉黨不是不説但較之宗廟朝廷為不敢多説耳○吳氏曰恂恂似不能言信實在心而訥於發言之貌人倫之序自近逹逺由親及疎家之外則郷黨矣生於斯長於斯父兄宗族聚於斯故夫子居之其貌言如此
  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
  便便辨也宗廟禮法之所在朝廷政事之所出言不可以不明辯故必詳問而極言之但謹而不放爾吳氏曰宗尊也尊奉之故曰宗廟宗廟朝廷皆謂魯也○胡氏曰在宗廟而明辯則可以識制度文物之精㣲升降揖讓之委折在朝廷而明辯則上之所布者不悖於理下之所受者不被其害然亦未嘗輕言也此一節記孔子在郷黨宗廟朝廷言貌之不同馮氏曰古人於言語所不能形容輒以連緜字狀之如詩之詠文王曰穆穆亹亹雝雝肅肅如見文王之德容心志也此篇最工於形容夫子之動容周旋睟然於言辭之表見之○通曰此篇記夫子之容貌言動然記動莫先於紀言故首一節以言先之夫子在郷黨非不言而似不能言在宗廟朝廷則當言必言而猶謹於言言心聲也此心信實則訥而不發此心謹慎雖不訥而亦不輕發信實謹慎不足以言夫子之聖而愈見夫子之所以聖
  ○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侃苦旦反誾魚巾反
  此君未視朝時也胡氏曰以下文君在互觀之知為君未視朝時也○洪氏曰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其君未視朝之時乎王制諸侯上大夫卿下大夫胡氏日王制上大夫卿又云大國三卿下大夫五人今合此二節以為上大夫下大夫之别也按夫子初仕為中都宰由宰為司空又為大司冦皆上大夫也則上大夫其同列也下大夫在已下者○馮氏曰夫子仕魯自下大夫為上大夫此當記為下大夫之時許氏説文侃侃剛直也誾誾和悦而諍也語録和悦則不失事上之㳟諍則又不失在已義理之正又曰和悦終不成一句放倒了到合當辨處須辨始得○陳氏曰先言和悦後言諍和説者事上順也諍則不詭隨矣
  君在踧踖如也與與如也踧子六反踖子亦反與平聲或如字
  君在視朝也踧踖恭敬不寧之貌與與威儀中適之貌輔氏曰踧踖雖是恭敬不寧與與又却威儀中適此所以為聖人也若作去聲讀則禮易失於離○胡氏曰中者不至於過適者當其可張子曰與與不忘向君也亦通○此一節記孔子在朝廷事上接下之不同也齊氏曰君未視朝則其待同列也或莊或和所施各異君既視朝則其視君也一於齊栗專篤而已觀諸上下之間其辭貌各得其當可見矣○通曰前一節是在廟與在朝時言此一節獨記在朝時言然而君未視朝時則不能不言而與上大夫言有不同君既視朝則又不敢言如下文過君之虚位則言又有似不足者矣
  ○君召使擯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擯必刃反躩驅若反
  擯主國之君所使出接賓者勃變色貌躩盤辟音璧與躄同貌皆敬君命故也
  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後襜如也襜赤占反
  所與立謂同為擯者也擯用命數之半如上公九命則用五人以次傳命語録古者擯介之禮甚煩如九命擯五人介如命數是九人賔主相見自擯以下列兩行行末相近如主人説一句主人之擯傳許多擯者訖又交過末介至中介直至賔之上介方聞之賔○饒氏曰行禮之日賔次於大門外主人使擯者出而請事卿為上擯大夫為承擯士為紹擯主國之君公則擯者五人侯伯四人子男三人各用其命數之强半所以不用命數之全者禮下於賔以示謙也毎擯相去三丈六尺其末擯與末介相對束西相去亦三丈六尺揖左人則左其手揖右人則右其手語録揖右人傳命出揖左人傳命入襜整貌
  趨進翼如也
  疾趨而進張拱端好如鳥舒翼輔氏曰凡人疾走則手易散臂易掉今疾趨而進而張拱端好如鳥舒翼所謂造次不違者是也
  賔退必復命曰賔不顧矣
  紓君敬也語録古者賔退主人送出門外設两拜賔更不顧而去國君於列國之卿大夫亦如此○此一節記孔子為君擯相之容黄氏曰色勃足躩被命之初也揖也趨進也行禮之際也賔退禮畢之後也皆天理之節文所當然至於揖之左右衣之前後手之翼如皆禮文之至末者聖人於此動容周旋無不中禮盛德之至從心所欲不踰矩也○洪氏曰揖者擯之初趨者擯之中退者擯之終復命則禮成而君休矣此皆禮文之舊而勃如躩如襜如則手容不特恭而已○陳用之曰勃如則色容不特莊而已躩如則足容不特重而已襜如則手容不特恭而已○通曰始則敬君命末則紓君敬始終知有君也前四如字夫子接賔之禮末一必字夫子循古者送賔之禮也
  ○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
  鞠躬曲身也公門高大而若不容敬之至也
  立不中門行不履閾閾于逼反
  中門中於門也謂當棖除庚反倪結反之間君出入處也閾門限也禮士大夫出入君門由闑右不踐閾或問中門之説曰䟽門中有闑两旁有棖中門謂棖闑之中然則門之左右扉各有中所謂闔門左扉立於其中是也○語録棖如今衮頭相似闑當中礙門者今城門有之古人常掩左扉人君多出門外見人當棖闑之間為君位○只是自外入右邉門中乃君出入之所闑如一木拄門如今人多用石礅當两門中臣傍闑右邊出此右字自内出而言○胡氏曰中門右扉之中君出入則由右扉棖闑之中故亦謂之中也○吳氏曰按鄉黨所記夫子之事有常禮者有夫子所行不與他人同者如入太廟毎事問此夫子不與他人同者也如立不中門行不履閾此常禮也謝氏曰立中門則當尊行履閾則不恪克各反
  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
  位君之虛位謂門屏音丙之間人君宁音貯立之處所謂宁也胡氏曰言過則虚可知矣○語録如今㕔門之外屏門之内似周禮所謂外朝也○屏者乃門間蕭牆也今殿門亦如之古者朝會君臣皆立○饒氏曰天子至尊何以立而不坐曰古無坐見臣下之禮至秦尊君卑臣始有君坐臣立之制君雖不在過之必敬不敢以虚位而慢之也言似不足不敢肆也
  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齊音咨
  攝摳驅侯反齊衣下縫也禮將升堂两手摳衣使去地尺恐躡尼輒反之而傾跌音迭失容也語録攝齊者是畏謹恐上階時踏着裳有顛仆之患○或問升堂攝齊則手無所執歟曰古者君臣所執五玉三帛二生一死皆以為贄而已笏則搢之用以記事而已不執以為儀也宇文周復古乃不修贄而執笏於是攝齊鞠躬之禮廢升堂而躡齊者多矣○趙氏曰古者諸侯之堂七尺尺一階使裳之齊去地尺則升階不躡之也屏藏也息鼻息出入者也近至尊氣容肅也通曰氣容肅出玉藻注曰似不息此則於似不息註曰氣容肅其下語之精也如此
  出降一等逞顔色怡怡如也没階趨翼如也復其位踧踖如也
  陸氏曰趨下本無進字俗本有之誤也○等階之級也逞放也漸逺所尊舒氣解顔怡怡和悦也沒階下盡階也趨走就位也復位踧踖敬之餘也胡氏曰初如不容次則言似不足又次則氣似不息君愈近則敬愈加也至於舒氣解顔若少放矣而踧踖餘敬乆猶未忘則聖人之所以存心也可知矣○此一節記孔子在朝之容黄氏曰此章記在朝之容有五節一入門二過位三升堂四下階五復位○陳用之曰入公門如升堂升堂如執圭故躬皆鞠如也復其位如君在故皆踧踖如也過位如使擯故色皆勃如也足皆躩如也没階亦如使擯故趨皆翼如非夫子周旋中禮盛德之至者孰能與於此○通曰此記夫子之在朝一入一出其敬如此入則過位升堂出則下階復位入而立不中門行不履閾兩不字其為敬也士大夫之所同八如字两似字其為敬也夫子之所獨至其出也既怡怡而復踧踖則其敬愈可見故集註始以為敬之至末以為敬之餘
  ○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戰色足蹜蹜如有循勝平聲蹜色六反
  圭諸侯命圭聘問鄰國則使大夫執以通信或問命圭曰古者諸侯受封天子授之以圭以為瑞節○語録圭自是贄見通信之物只是捧至君前而已如不勝執主器執輕如不克敬謹之至也上如揖下如授謂執圭平衡手與心齊高不過揖卑不過授也馮氏曰太高則仰太卑則俯上下如此則升降之間得其節也矣戰色戰而色懼也吳氏曰戰色臨事而懼莫過於戰故以戰喻過位使擯但言色勃如也此加戰字則莊而且懼矣蹜蹜舉足促狹也如有循記所謂舉前曵踵言行不離地如緣物也
  享禮有容色
  享獻也旣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實有容色和也儀禮曰發氣滿容詳見聘禮篇○語録聘但以圭至享則更用圭璧庭實○聘是初見時故其意極於恭肅旣聘而享則用圭璧以通信有庭實以將意比聘時漸紓也
  私覿愉愉如也
  私覿以私禮見也愉愉則又和矣陳用之曰享致其禮私覿致其情則尚和矣夫賔主於君則有私覿於卿大夫則有私靣私覿則有束錦乘馬而私靣如之司儀亦言私靣私獻此不言私靣為君故也言享則知私覿之有獻言私覿則知享之為公互相備也○此一節記孔子為君䀻於鄰國之禮也黄氏曰此章言出使有三節執圭禮之正享禮則稍輕私覿則又輕矣故其容節之不同如此晁氏曰孔子定公九年仕魯至十三年適齊其間絶無朝聘往來之事疑使擯執圭两條但孔子嘗言其禮當如是爾晁氏名説之字以道清豐人○語録問夾谷之㑹孔子相恐即是擯相之相曰相自是相擯自是擯相是相其禮儀擯是傳道言語擯用命數之半是以次傳命○馮氏曰據左氏史遷之所載恐不無軼事是書出於門人之親記烏得而疑之○通曰此一節亦是聘享之容而集註曰為君聘之禮葢所記皆禮之所載也聘為重享次之覿又次之禮有序也聘則敬之至享與覿則和之至非敬無以盡聘問之禮非和無以通聘問之情
  ○君子不以紺緅飾紺古暗反緅側由反
  君子謂孔子紺深青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赤色齊側皆反服也緅絳色三年之喪以飾練服也飾領緣也語録紺即今深底鴉青色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浮也絳淡紅色齊服用絳三年之喪既朞而練其服以緅為飾○饒氏曰集註本古註説也然檀弓云練衣縓緣古註誤以縓為緅疑當闕○葉氏曰凡衣裳冠帶韠履皆有緣緣飾也或以青或以素或以緇或以纁或以丹朱或以𤣥黑紺緅不與焉夫子所以謹之也
  紅紫不以為䙝服
  紅紫間色不正且近於婦人女子之服也褻服私居服也言此則不以為朝祭之服可知或問色有正間曰青赤黄白黑五方之正色也以木克土則青黄合而成緑以金克木則白青合而成碧以火克金則赤白合而成紅以水克火則黑赤合而成紫以土克水則黄黒合而成駵此五方之問色也○語録自隋煬帝令百官以戎服從一品易紫次朱次青後世遂為朝服然唐人朝服猶着禮服京師士人行道間猶着衫褐南渡後變為白衫後來變為紫衫皆戎服也○陳用之曰不以飾則不以為服可知不以為䙝服則不以為正服可知○齊氏曰後世朝祭服緑服緋服紫葢不特制度盡變於拓拔魏而其色亦失其正矣故集註有㣲意焉
  當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
  袗單也葛之精者曰絺麤者曰綌表而出之謂先著裏衣表絺綌而出之於外欲其不見體也詩所謂蒙彼縐絺是也馮氏曰絺文從希言其細也綌文從浴省言出浴所被乃其粗也舜之作服絺居其一葢桑土未盡蠶此其貢於島夷之卉服故以為貴至周而文矣故當暑但可以為䙝服
  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麑研奚反
  緇黒色羔裘用黒羊皮麑鹿子色白狐色黄衣以裼裘欲其相稱馮氏曰羔裘朝服鄭詩刺朝晉詩刺在位是也麑裘聘享之服見聘禮狐裘蜡祭之服見郊特牲玉藻云麑裘絞衣裼之羔裘緇衣裼之狐裘黄衣裼之古禮然也○胡氏曰古者衣裘不欲其文之著必加衣以覆之
  褻裘長短右袂
  長欲其温短右袂所以便作事
  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長上聲
  齊主於敬不可解衣而寢又不可著明衣而寢故别有寢衣其半葢以覆足程子曰此錯簡當在齊必有明衣之下愚謂如此則此條與明衣變食旣得以類相從而䙝裘狐貉亦得以類相從矣
  狐貉之厚以居
  狐貉毛深温厚私居取其適體馮氏曰豳詩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為公子裘則從古固然居不厭温故取其厚者以為燕服若出則以輕裘為便也
  去喪無所不佩去上聲
  君子無故玉不去身觿音携礪之屬亦皆佩也覺軒蔡氏曰按玉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宫羽凡帶必有佩玉唯喪則否佩玉有衝牙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於玉比德焉孔子佩象環五寸而綦組綬此是明去喪則佩但曰無所不佩則又不止於玉爾又按内則子事父母左右佩用左佩紛帨 刀礪小觿金燧右佩玦捍管遰大觹木燧觿貌如錐以象骨為之礪礱也皆所以備尊者使令也此是明無所不佩但去喪之時恐不同子事父母之時爾
  非帷裳必殺之殺去聲
  朝祭之服裳用正幅如帷要與腰同有襞音壁與績同而旁無殺縫其餘若深衣要半下齊音咨倍要則無襞積而有殺縫矣文集帷裳如今之裙是也襞積即是摺處○輔氏曰禮服取其方正故裳用正幅如帷也裳用正幅而人身之要為小故於要之两旁為襞積即今衣摺也 吳氏曰殺邪裁也
  羔裘𤣥冠不以弔
  喪主素吉主𤣥弔必變服所以哀死
  吉月必朝服而朝
  吉月月朔也孔子在魯致仕時如此李氏曰周官云正月之吉又云月吉讀邦法皆因吉禮以别凶軍賔嘉爾所謂吉月也○吳氏曰吉月正月也凡事先吉後凶是非善惡皆然故謂正月為吉月猶言朔日為吉日也此自衛反魯以後事為司冦則有常朝而不必言矣○葉氏曰吉月未有不朝服而朝者記此謂季康子也禮朝服之以縞自季康子始也曽子問於夫子曰禮乎子曰諸侯皮弁以告朔然後服之視朝若此者禮也故曰國家失道則不充其服焉○此一節記孔子衣服之制蘇氏曰此孔子遺書雜記曲禮非特孔子事也通曰篇首以孔子發之此又以君子字發之疑不獨言夫子事葢此以前紀夫子之容貌此章紀夫子之衣服飲食容貌無一定之象故以如字似字形容之而不字僅二見焉衣服飲食有一定之則故但以必字不字直言之而如字僅一見焉然則此節之首特以君子二字更端而言之豈無意歟
  ○齊必有明衣布齊側皆反
  齊必沐浴浴竟即著明衣所以明潔其體也以布為之陳用之曰齊所以致精明之德而防其邪物於外故不御於内不聽樂不弔不賔不飲酒不膳葷喪者刑者皆不見苟慮苟動則不為然後可交於神明也明衣以致其精明之德用布以其有齊素之心○馮氏曰古者取水火於日月以奉祭祀亦謂之明水火士喪禮亦有明衣葢君子齊終之意此下脱前章寢衣一簡
  齊必變食居必遷坐
  變食謂不飲酒不茹葷遷坐易常處也語録不茹葷是不食五辛又曰今致齊有酒非也但禮中亦有飲不至醉之説○吳氏曰祭義曰散齊於外致齊於内檀弓曰非致齊也非疾也不畫夜居於内既内齊其思慮又變食遷坐致嚴於外者皆懼昏擾也此一節記孔子謹齋之事楊氏曰齊所以交神故致潔變常以盡敬馮氏曰上半身衣服也下半身飲食也故記者繫之飲食之間以從其類云○通曰集註不曰謹齊之禮而曰謹齊之事葢禮有致齊散齊齊字自包禮字古人謂祭曰有事故集註以為謹齊之事冇明衣布與夫變食遷坐皆可以事言不可便以禮言况前一節兼用不字必字此一節純用必字後一節純用必字必如是則必合乎天理之正不如是則不狥乎人欲之私也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食音嗣
  食飯也精鑿也通曰鑿通作糳即各反糲米一斛舂米九斗又九章筭法云粟五十為糲三十粺二十七鑿二十四御二十一皆三之一也牛羊與魚之腥聶直渉反與䐑同縷切也而切之為膾食精則能養人膾麄則能害人不厭言以是善非謂必欲如是也
  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食饐之食音嗣饐於冀反餲烏邁反飪而甚反
  饐飯傷熱濕也餲味變也魚爛曰餒肉腐曰敗色惡臭惡未敗而色臭變也吳氏曰餒自内出如人飢餒敗自外入如敗壊物者先外而後内也臭氣也色惡臭惡廣言衆物物壊而食必壊人常人且謹况聖人乎或問聖人譏恥惡食者何也曰惡食謂䟽食莱羹之類以其粗菲故曰惡爾非謂 腐壊之物不可食而食之也飪烹調生熟之節也不時五榖不成果實未熟之類此四者皆足以傷人故不食
  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
  割肉不方正者不食造次不離於正也漢陸續之毋切未嘗不方斷葱以寸為度葢其質美與此暗合也許氏曰斷葱以寸切肉必方凡所視之物欲其正者欲自目而養其心也○覺軒蔡氏曰按邢氏曰割不正不食者解析牲體肩脅臂臑之屬禮有正數若解不得其正則不食也食肉用醬各有所宜不得則不食惡其不備也語録醬非今所謂醬如禮記内則中數般醬隨所用而不同○饒氏曰當看其字其是指其所食之物而言醬之為品非一周禮膳夫醬百有二十罋飲食各有所宜如食魚膾則宜用芥醬食濡魚則用卵醬食麋腥濡鷄濡鱉則用醢醬如内則所云是也古之制飲食者使人食某物則用某醬必有意義不是氣味相宜必是相制不得之則非特不備食之亦必有害故不食也○馮氏曰醬家書曰醬除熱止煩炙必用醬魚膾芥醬麋腥醢醬之類是也此二者無害於人但不以嗜味而苟食耳
  肉雖多不使勝食氣惟酒無量不及亂食音嗣量去聲
  食以榖為主故不使肉勝食氣酒以為人合懽故不為量但以醉為節而不及亂耳程子曰不及亂者非唯不使亂志雖血氣亦不可使亂但浹洽而已可也馮氏曰以天産作隂徳故肉養血也以地産作陽德故食養氣也血氣和平而後身安食雖少肉雖多不嗜味而使之勝也○陳氏曰聞之老壽者言人得元氣以生榖氣以養肉氣以輔肉氣勝則滯穀氣榖氣勝則滯元氣元氣充行者壽夫子不使多肉穀勝食氣者養生之理當然也
  沽酒市脯不食
  沽市皆買也恐不精潔或傷人也與不嘗康子之藥同意
  不撤薑食
  薑通神明去穢惡故不撤按本草云薑味辛㣲温久服去臭氣通神明
  不多食
  適可而止無貪心也
  祭於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助祭於公所得胙肉歸即頒賜不俟經宿者不留神惠也家之祭肉則不過三日皆以分賜葢過三日則肉必敗而人不食之是褻鬼神之餘也但比君所賜胙可少緩耳
  食不語寢不言
  答述曰語自言曰言范氏曰聖人存心無他當食而食當寢而寢言語非其時也楊氏曰肺為氣主而聲出焉寢食則氣窒而不通語言恐傷之也亦通或問言語有别乎曰食對人寢獨居故即其事而言之○曽氏曰食在口非語時寝靜黙非言時
  雖䟽食菜羮𤓰祭必齊如也
  陸氏曰魯論𤓰作必○古人飲食每種各出少許置之豆間之地以祭先代始為飲食之人不忘本也齊嚴肅貌孔子雖薄物必祭其祭必敬聖人之誠也或問𤓰之為必既曰䟽食菜羹矣而又以𤓰繼之則不辭矣曰必祭則明無不祭之食矣曰必齊如則明無不敬之祭也○通曰𤓰字本齊論禮𤓰祭上環而集註不從者雖䟽食菜羮必祭則他無不祭可知固不止於𤓰之一物也上一節論夫子之齊故純用必字此一節論夫子之飲食純用不字而末獨下两必字者通上文齊祭而言也○此一節記孔子飲食之節語録一言語一動作一坐立一飲食都有是有非是底便是天理非底便是人欲如孔子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多食無非是天理如口腹之人不時也食不正也食失飪也食便都是人欲便都是逆天理○黄氏曰飲食以養生故欲其精然亦能傷生故惡其敗○馮氏曰記其飲食之節如此也聖人從容中道誠敬两盡而元氣不傷有養生之道焉盡其道而不壽者未之有也後世棄禮不由而傷生者多矣乃從事於方技醫家求以養生焉不學故也謝氏曰聖人飲食如此非極口腹之欲葢養氣體不以傷生當如此然聖人之所不食窮口腹者或反食之欲心勝而不暇擇也通曰集註於衣服曰制此於飲食曰節皆不敢過之意特衣服本有定制而飲食之節則在乎人也
  ○席不正不坐
  謝氏曰聖人心安於正故於位之不正者雖小不處或問此章列女傳言古者婦人妊子寝不側坐不邊立不蹕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亦此意也○葉少藴曰南郷北鄉以西方為上此以方為正者也有憂者側席而坐有喪者專席而坐此以事為正者也○吳氏曰危坐為跪安坐為居凡禮坐皆謂跪也○通曰此曰不正不坐後曰必正席一席之㣲致嚴於不與必之二字聖人之心無不正也可知矣須㸔謝氏心安於正四字
  ○郷人飲酒杖者出斯出矣
  杖者老人也六十杖於郷未出不敢先既出不敢後
  鄉人儺朝服而立於阼階儺乃多反
  儺所以逐疫周禮方相讀作放想氏掌之阼階東階也儺雖古禮而近於戲亦必朝服而臨之者無所不用其誠敬也吳氏曰月令季春仲秋季冬言儺周禮方相氏掌之古人察於隂陽鬼神之故非後儒所及儒者既不能明則邪説之誣流俗之妄又何怪矣或曰恐其驚先祖五祀之神欲其依已而安也語録問子孫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故祖考之精神依於已若門庭户竈之屬吾身朝夕之所出處則鬼神亦必依已而存曰一家之主則一家之鬼神屬焉諸侯守一國則一國之鬼神屬焉天子有天下則天下鬼神屬焉看來為天子者這一箇神明是多少大如何有些子差忒得若縱欲無度天上許多星辰地下許多山川如何不變怪○馮氏曰禮郷人禓夫子朝服而立於阼階存室神也以其逹陽氣故禓於文從示從易以逐疫去難故儺於文從人從難葢鄉人之意主於逐疫而先王制禮不禁因以逹陽氣也禓儺通稱也儺與蜡出於鄉俗其事幾於戯矣而儼然朝服以立於阼階外示其敬而鄉人亦知所止不敢升階以驚室神神亦得以依已而安也○此一節記孔子居鄉之事通曰此與首一節皆記夫子之居郷此則以鄉人事發端故曰居鄉之事葢其鄉之人有飲酒之事有儺之事夫子則隨事而各致其敬焉
  ○問人於他邦再拜而送之
  拜送使者如親見之敬也語録曰古人重此禮遣使者問人於他拜則主人拜而送之從背脊後拜○通曰此再拜於使者之後使者不見也他邦之人不見也夫子之敬毎致嚴於人所不及之時故使人於他邦雖其人亦不見亦如見之也
  康子饋藥拜而受之曰丘未逹不敢嘗
  范氏曰凡賜食必嘗以拜未達則不敢嘗受而不飲則虛人之賜故告之如此然則可飲而飲不可飲而不飲皆在其中矣或問范氏之説曰古者賜以車則乘以拜賜之衣服則服以拜賜之飲食則嘗而拜之葢今未逹故不敢嘗而拜耳已而逹焉則可飲而飲不可飲而不飲皆在其中矣楊氏曰大夫有賜拜而受之禮也未逹不敢嘗謹疾也必告之直也吳氏曰藥或有毒修治不謹皆害人今所饋豈藥物耶抑造成者耶藥物尚可訪諸工而用之造成者雖工不辨也受而棄之孰若直告而辭乎觀此章則成藥不可饋人沽酒市脯聖人尚不食况藥乎○此一節記孔子與人交之誠意通曰須看集註一誠字問人於他邦其人不見而敬之如親見其敬也誠也康子饋藥拜而受之敬也不敢嘗而直告之亦誠也與人交而敬人或可勉敬而誠惟夫子能之
  ○廐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非不愛馬然恐傷人之意多故不暇問葢貴人賤畜理當如此吳氏曰廐焚問馬人之常情聖人恐人救馬而傷故問人傷否而已更不問馬記之所以視教此夫子家廏也雜記家語皆載此事家語云國廏恐非國廏則馬當問矣路馬則又重矣○通曰不問馬與指其掌三字門人因夫子之言而申明之聖人容貌辭氣無非天理貴人賤畜亦天理也故集註曰理當如此
  ○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君賜生必畜之
  食恐或餕音俊餘故不以薦正席先嘗如對君也言先嘗則餘當以頒賜矣腥生肉熟而薦之祖考榮君賜也畜之者仁君之惠無故不敢殺也饒氏曰君賜腥固當熟而薦之君賜熟亦當先以奉親夫子先嘗已孤故也
  侍食於君君祭先飯飯扶晚反
  周禮王日一舉謂朝食也殺牲盛饌曰舉膳夫授祭飲食必祭授王所祭之物品嘗食每品物皆先嘗之示無毒也王乃食故侍食者君祭則已不祭而先飯若為君嘗食然不敢當客禮也吳氏曰君父將食臣子必先嘗之忠孝之道也玉藻曰若賜之食而君客之則命之祭然後先飯遍嘗羞飲而俟少儀曰燕侍食於君子則先飯而後已玉藻又曰侍食於先生異爵者後祭而先飯
  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首去聲拖徒我反
  東首以受生氣也病卧不能著衣束帶又不可以䙝服見君故加朝服於身又引大帶於上也輔氏曰一息尚存不敢廢禮况有疾而君視之乎朝服拖紳葢禮之變也亦禮之冝也然亦必疾病不能支吾然後可以如此
  君命召不俟駕行矣
  急趨君命行出而駕車隨之馮氏曰禮凡君召以三節一節以趨二節以走在宫不俟屨在外不俟車○此一節記孔子事君之禮
  ○入太廟每事問
  重出齊氏曰當食之時席不必正而猶正入廟之時事不必問而猶問凡皆以盡吾禮爾
  ○朋友死無所歸曰於我殯
  朋友以義合死無所歸不得不殯胡氏曰朋友人倫之一旣以義合而其死也無父族無母族無妻族無旁親主之是無所歸也為之朋友者不任其責則轉於溝壑而已故曰於我殯此節獨記一曰字必嘗有是事人莫知所處而夫子有是言也古者三日而殯三月而𦵏但曰殯而不曰𦵏則其親者在逺必訃告之未及故也○吳氏曰殯於堂曰殯瘞於野曰塟殷人殯于两楹之間周人殯於西階之上此殯葢有館於夫子者故死而就使殯於其館耳檀弓曰賔客至無所館夫子曰生於我乎館死於我乎殯
  朋友之饋雖車馬非祭肉不拜
  朋友有通財之義故雖車馬之重不拜輔氏曰朋友雖有通財之義然責之以施者之不可吝其意追開之以受者之不當拜其意深祭肉則拜者敬其祖考同於已親也洪氏曰車馬雖盛為己故也祭肉雖㣲為其祖考故也○此一節記孔子交朋友之義通曰此一節集註於義之一字凡三見之難莫重於死當殯而殯義也朋友之饋莫重於車馬當饋而饋亦義也義所當為不可辭義所當受不必拜
  ○寢不尸居不容
  尸謂偃卧似死人也居居家容容儀范氏曰寢不尸非惡其類於死也惰慢之氣不設於身體雖舒布其四體而亦未嘗肆耳居不容非惰也但不若奉祭祀見賓客而已申申夭夭是也馮氏曰寢所以休息易於放肆也放肆則氣散而神不聚居所以自如無事乎容也為容則體拘而氣不舒葢寢而尸則過於肆居而容則過於拘二者皆非養心之道
  見齊衰者雖狎必變見冕者與瞽者雖䙝必以貌狎謂素親狎䙝謂燕見去聲貌謂禮貌餘見前篇張氏曰狎謂與習熟者褻謂見之頻數者○洪氏曰雖少必作過之必趨謂不相識者也雖狎必變雖䙝必以貌謂素所親比者也
  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
  式車前横木有所敬則俯而憑之負版持邦國圖籍者式此二者哀有喪重民數也人惟萬物之靈而王者之所天也出漢書酈食其傳故周禮獻民數於王王拜受之况其下者敢不敬乎
  有盛饌必變色而作
  敬主人之禮非以其饌也胡氏曰變色而作以禮非以饌因禮所以行吾敬因饌則動於欲矣
  迅雷風烈必變
  迅疾也烈猛也必變者所以敬天之怒記曰若有疾風迅雷甚雨則必變雖夜必興衣服冠而坐王氏曰迅雷風烈天之威也天子當自察於天下諸侯卿大夫當自察於國士庻人當自察於身恐懼修省何可已哉○此一節記孔子容貌之變通曰第二節踧踖與與畧言在朝之容第三節為君擯相之容夫子容貌之變在於朝及擯相見之時第四節又詳言在朝之容第五節為君聘于鄰國之容通此四節此一節記容貌之變於夫子平居時見之
  ○升車必正立執綏
  綏挽以上車之索也范氏曰正立執綏則心體無不正而誠意肅恭矣葢君子莊敬無所不在升車則見於此也
  車中不内顧不疾言不親指
  内顧回視也禮曰顧不過轂三者皆失容且惑人陳用之曰此周官道右所謂申儀也正立執綏不親指手之儀也不内顧手之儀也不疾言口之儀也○此一節記孔子升車之容通曰前一節式凶服負版者已是在車之容特容之變者也此曰升車之容容之常者也然記者皆於必與不之二字寄意焉始之以似不能言便便言終之以不疾言門人非惟善記夫子之動亦可謂善記夫子之言者矣
  ○色斯舉矣翔而後集
  言鳥見人之顔色不善則飛去回翔審視而後下止人之見幾而作審擇所處亦當如此真氏曰色斯舉矣去之速也衛靈公問陳而孔子行魯受女樂而孔子去即此義也翔而後集就之遲也伊尹俟湯三聘而後幡然以起太公伯夷聞文王善養老而後出即此義也古人所謂三揖而進一辭以退雖相見㑹聚之間猶且如此况仕止乆速之際乎賈誼賦所謂鳳縹縹而高逝兮夫固自引而逺去此即色斯舉矣之意又曰鳳凰翔于十仞兮覧德輝而下之此即翔而後集之意後世如漢穆生以楚王戊不設醴而去諸葛武侯必待先主之顧而後從之皆有得乎此者然此上下必有闕文矣胡氏曰上不知為何人之言下不知為何事而發故疑有闕文也
  曰山梁雌雉時哉時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共九用反又居勇反嗅許又反邢氏曰梁橋也時哉言雉之飲啄得其時子路不逹以為時物而共具之孔子不食三嗅其氣而起晁氏曰石經嗅作戞謂雉鳴也劉聘君云嗅當作臭古閴反張兩翅也見爾雅愚按如後兩説則共字當為拱執之義然此必有闕文不可彊為之説姑記所聞以俟知者邢氏名昺濟隂人○饒氏曰山梁是山脊之隆起如梁之狀者山之髙處也雌雉隂類也以雌雉而居山梁飛啄自如猶小人而在高位得行其志時實使之然也夫子因見而有所感故發此嘆子路不逹其意乃取而供之夫子以其非已意故不食而起猶三嗅者聖人寛洪容與不直拒人也土言色舉翔集以喻君子之去就此語以喻小人之得時故門人以類記云○通曰夫子嘗曰闕疑闕殆又曰及史之闕文集註曰此必有闕文不可强為之説今學者往往强為之説是欲求加於夫子與朱子矣通其所不通而謂之通可乎按郷黨一篇事節雖多然合而觀之見聖人由中而見乎外者無一非敬無一非誠而無一不止乎至善之則曰敬曰誠曰則又一篇之要也欲學聖人者宜盡心焉






  論語通卷五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論語通>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通卷六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先進第十一
  此篇多評弟子賢否凡二十五章馮氏曰此篇多評弟子賢否故以次於夫子言動之後○趙氏曰評其賢則能者勸評其否則不能者勉血非教也然此篇所及其稱賢者三倍於否亦足以見賢之衆矣胡氏曰此篇記閔子騫言行者四而其一直稱閔子疑閔氏門人所記也
  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
  先進後進猶言前輩後輩野人謂郊外之民君子謂賢士大夫也程子曰先進於禮樂文質得宜今反謂之質朴而以為野人後進於禮樂文過其質今反謂之彬彬而以為君子蓋周末文勝故時人之言如此不自知其過於文也語錄禮樂只是一箇禮樂用得自不同如升降揖遜古人只是誠實行許多威儀後人便忒好看古人只正容謨節後人便近於巧言令色如古樂雖不可得而見只如誠實底人彈琴便雍容平淡自是好聴若弄手弄脚撰出無限不好底聲音只是繁碎爾○通曰朱子以君子為賢士大夫兼德與位而言程子以為文質彬彬之君子専指成徳而言二説㣲冇不同
  如用之則吾從先進
  用之謂用禮樂孔子既述時人之言又自言其如此蓋欲損過以就中也語錄問郁郁乎文聖人欲從周之文何也曰聖人之言固非一端葢聖人生於周之世周之一代禮文皆備誠是整齊聖人如何不從得只是如用之則吾從先進謂自為邦則從先進耳○通曰如用之得位而用禮樂耳不得其位固不得不從周然亦從周初之文非從周末之文也
  ○子曰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從去聲
  孔子嘗厄於陳蔡之間弟子多從之者此時皆不在門故孔子思之蓋不忘其相從於患難去聲之中也
  徳行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行去聲
  弟子因孔子之言記此十人而并目其所長分為四科孔子教人各因其材於此可見或問四科之目曰徳行者濳心體道黙契於中篤志力行不言而信者也言語者善為辭令者也政事者逹於為國天下之事者也文學者學於詩書六藝之文而能言其意者也葢夫子教人使各因其所長而入於道然其序則必以德行為先誠以躬行實造具體聖人學之所貴在於此非若三者為一事之長而已也曰何以知其為門人所記曰凡稱名者夫子之辭弟子師前相謂之辭稱字者弟子自謂之辭亦或弟子門人之辭○饒氏曰聖門之教有大綱領有小條目大綱領如大學之教人人皆要從此入小條目如長於政事者與之言政事長於文學者與之言文學是也○程子曰四科乃從夫子于陳蔡者爾門人之賢者固不止此曽子傳道而不與去聲焉故知十哲世俗論也通曰徳行即孟子所謂有成徳者言語政事文學即孟子所謂有達才者然孟子於成徳之上有如時雨化之者集註所謂顔曽是已於此見論語四科不過門人所記而孟子五教又能發門人所未發者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無所不説説音悦助我若子夏之起予因疑問而有以相長上聲也顔子於聖人之言黙識心通無所疑問故夫子云然其辭若有憾焉其實乃深喜之○胡氏曰夫子之於回豈真以助我望之蓋聖人之謙徳又以深賛顔氏云爾馮氏曰助生於不足夫子固無待於助然於事物之理自無所疑因夫人之疑問而遂得以發明之是亦助也○通曰集註以無所疑問釋非助我以黙識心通釋一説字葢謂之黙則無言之説其説也深冉求自言非不説子之道其説也淺矣
  ○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問去聲胡氏曰父母兄弟稱其孝友人皆信之無異詞者蓋其孝友之實有以積於中而著於外故夫子歎而美之胡氏曰按韓詩外傳閔子父再娶生二子繼母獨以蘆花衣子騫父覺之欲逐其妻子騫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單母得免逐其母聞之待之均平遂成慈母今誦其言藹然惻怚之意溢於辭表故内則有以孚於家外則有以孚於人自内及外無有異詞也○通曰孔門豈獨閔子為孝而夫子獨稱之者他人之孝處人倫之常閔子之孝處人倫之變者也處變而不失其常此外人之稱其孝所以無異於其父母昆弟之言也
  ○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三妻並去聲詩大雅抑之篇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南容一日三復此言事見家語弟子行篇蓋深有意於謹言也黄氏曰三復謂每誦至此必再三反復以識之非謂一次三復亦非謂一日三次誦之也此邦有道所以不廢邦無道所以免禍故孔子以兄子妻之○范氏曰言者行去聲下同之表行者言之實未有易去聲其言而能謹於行者南容欲謹其言如此則必能謹其行矣饒氏曰表與裹對實與華對言為表而行為裏行為實而言為華各舉其一以互見○通曰南容能用白圭之詩而集註以為此邦有道所以不廢邦無道所以免禍然則三百篇之詩讀之者有能知其中一言為可用者誰乎集註即其效而言之其㫖深矣
  ○季康子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好去聲
  范氏曰哀公康子問同而對有詳略者臣之告君不可不盡若康子者必待其能問乃告之此教誨之道也王氏曰前有季康子兩問無對字則知此對字疑誤矣
  ○顔淵死顔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椁
  顔路淵之父名無繇音由少孔子六嵗孔子始教而受學焉椁外棺也請為椁欲賣車以買椁也
  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椁吾不徒行以為之椁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
  鯉孔子之子伯魚也先孔子卒言鯉之才雖不及顔淵然己與顔路以父視之則皆子也孔子時己致仕尚從大夫之列言後謙辭○胡氏曰孔子遇舊館人之喪嘗脱驂音參以賻音附之矣見禮記檀弓上今乃不許顔路之請何耶葬可以無椁驂可以脫而復求大夫不可以徒行命車不可以與人而鬻余六反諸市也且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勉强以副其意豈誠心與直道哉或者以為君子行禮視吾之有無而己夫君子之用財視義之可否豈獨視有無而已哉馮氏曰伯魚聞詩禮未為不才視子淵則才不及爾唯自言其子故曰不才○通曰顔路之請不知稱家之有無夫子之答惟知視義之可否
  ○顔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天喪予喪去聲
  噫傷痛聲悼道無傳若天喪已也洪氏曰孔顔一體也回何敢死子在故也天喪予回死故也○齊氏曰孔子嘗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羲黄堯舜禹湯之傳於文王孔子固己任之我矣猶覬其或可傳之回也回存則我雖死而道不亡回死則其係我以不忘者幾何時哉 通曰夫子上接文王之傳則曰天未喪斯文下失顔淵之傳則曰天喪予然則道統之絶續皆天也
  ○顔淵死子哭之慟從者曰子慟矣從去聲
  慟哀過也
  曰有慟乎
  哀傷之至不自知也
  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夫音扶為去聲
  夫人謂顔淵言其死可惜哭之宜慟非他人之比也○胡氏曰痛惜之至施當去聲其可皆性情之正也馮氏曰伯牛有疾自牖執其手顔淵死哭為之慟夫子之用情於門人如此夫子死相向而哭皆失聲築室於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有六年而不忍去者門人之用情于夫子如此死生之際情義見焉後世師友道喪聞孔子之風者盍少愧矣○通曰慟哀過也夫子施之顔淵則當其可非過也
  ○顔淵死門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
  喪具稱去聲家之有無見禮記檀弓子游問喪具貧而厚葬不循理也故夫子止之
  門人厚葬之
  蓋顔路聽之
  子曰回也視子猶父也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歎不得如葬鯉之得宜以責門人也鄭氏曰哭之而慟情性之正也厚葬不可義理之正也顔路之于子淵其屬則父子也夫子之於子淵其義亦父子也 通曰無臣而為有臣非理也豈所以葬夫子家貧而厚葬非理也豈所以葬顔子
  ○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焉於䖍反
  問事鬼神葢求所以奉祭祀之意而死者人之所必有不可不知皆切問也然非誠敬足以事人則必不能事神非原始而知所以生則必不能反終而知所以死饒氏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者如人有箇父母活在這裏尚不會奉事得死後如何㑹奉事未知生焉知死者死生只是一箇來去底道理未識得來處如何識得他去處蓋幽明始終初無二理但學之有序不可躐等故夫子告之如此○程子曰晝夜者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則知死之道盡事人之道則盡事鬼之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或言夫子不告子路不知此乃所以深告之也永嘉陳氏曰死生人鬼雖幽明之事了不相關然天地間不過陰陽聚散屈伸聚則生散則死伸為人屈為鬼有聚必有散有伸必有屈理一而分則殊分殊而理則一非㣲渺不可信之事也○通曰此言人鬼死生而集註以為學之有序須看本文能字知字蓋學兼知與能而言未盡事人之能而欲盡事鬼之能非學之序也於其所以生者未知而欲於其所以死者知之非學之序也
  ○閔子侍側誾誾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貢侃侃如也子樂誾侃音義見前篇行胡浪反樂音洛
  行行剛强之貎樂者樂得英才而教育之或問誾誾者外和内剛徳氣深厚侃侃則和順不足而剛直稍外見矣
  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尹氏曰子路剛强有不得其死之理故因以戒之其後子路卒死於衛孔悝音恢之難去聲○見左傳哀公十五年洪氏曰漢書引此句上有曰字或云上文樂字即曰字之誤語録然者未定之辭聖人雖謂其不得其死使子路能變其氣習亦必有以處死○馮氏曰子路而下以齒為序也閔騫獨以子稱且先諸子則其門人所推尊也子路復出稱名則夫子之所戒也曰若曰然不敢以其理必其事也衛孔悝之難子聞之曰柴也其來由也死矣果不逃聖人之所料也○通曰按鄉黨夫子與上大夫言誾誾與下大夫言侃侃侃侃剛直貌弟子侍側如此非矣况行行乎此夫子所以深貶子路而集註復取上文樂字即曰字之誤也
  ○魯人為長府
  長府藏去聲名藏貨財曰府為蓋改作之
  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
  仍因也貫事也王氏曰改作勞民傷財在於得己則不如仍舊貫之善王氏名安石字介甫臨川人
  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夫音扶中去聲
  言不妄發發必當理唯有徳者能之馮氏曰多言者數窮不言者必中子騫以徳行著不以言也然孟子稱其善言徳行則蓋有徳者必有言矣○饒氏曰觀此章可見閔子誾誾之氣象始言仍舊貫如之何辭氣雍容似有商量未决之意此和悦之意也繼之曰何必改作則有確乎其不可囘者矣此諍之意也長府之不必改作衆人或能言之聖人所以稱之者不特取其所言之當於事理亦喜其言之發而中節所謂有徳者之言也
  ○子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
  程子曰言其聲之不和與己不同也家語云子路鼓瑟有北鄙殺伐之聲蓋其氣質剛勇而不足於中和故其發於聲者如此覺軒蔡氏曰按説苑子路鼓瑟有北鄙之聲南者生育之鄉北者殺伐之地故舜造南風之聲其興也勃然紂為北鄙之聲其廢也忽然
  門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
  門人以夫子之言遂不敬子路故夫子釋之升堂入室喻入道之次第言子路之學已造去聲乎正大髙明之域特未深入精㣲之奥耳未可以一事之失而遽忽之也通曰正大髙明之域形容堂字精㣲之奥形容室字精矣而以為子路之學者學字與下文不入於室相應未入於室子路是已學而未深入精㣲之奥不入於室是善人未學而不能入聖人之室者也
  ○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子張才髙意廣而好為苟難故常過中子夏篤信謹守而規模狹隘故常不及饒氏曰觀問交一章可見子張才髙意廣觀問令尹子文陳文子之事可見其好為苟難觀先傳後倦章可見子夏能篤信聖人之教而謹守之觀可者與之不可者拒之可見其規模之不廣
  曰然則師愈與與平聲
  愈猶勝也
  子曰過猶不及
  道以中庸為至賢知去聲之過雖若勝於愚不肖之不及然其失中則一也輔氏曰子貢所謂然則師愈者以才質言也夫子謂過猶不及者以義理言也以才質論之則賢知之過雖若勝於愚不肖之不及以義理論之則過與不及皆失中而於道均為未至也○通曰集註謂賢知之過勝於愚不肖之不及非謂子夏之不及即中庸所謂愚不肖之不及也姑借中庸之言以發明過猶不及之㫖爾讀者不可以辭害意尹氏曰中庸之為徳也其至矣乎夫過與不及均也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故聖人之教抑其過引其不及歸於中道而已馮氏曰道之用猶稱物唯其平也㣲過則尾重不及則首重又如射之於鵠用力㣲過與不及皆不至於鵠也子夏子張之學見於論交過不及可知矣
  ○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
  周公以王室至親有大功位冢宰其富宜矣季氏以諸侯之卿而富過之非攘奪其君刻剥其民何以得此冉有為季氏宰又為之急賦税以益其富或問冉有學於夫子於門弟子中亦可謂明達者今乃為季氏聚斂何耶曰冉有之失不待於聚歛而後見自其仕於季氏則已失之矣葢當是之時達官重任皆為公族之世官其下則尺地一民皆非君之有士唯不仕則己仕則未有不仕於大夫者也冉求亦豈習於衰世之風而不自知其非歟然使其仕於季氏而能勸之黜其强僣而忠于公室則庶乎小貞之吉矣今乃反為之聚斂是使權臣愈強而公室愈不振也故孟子以無能改於其徳而賦粟倍他日言之蓋不知其學之未至而以從仕為士之常是以漸靡而至於此爾曰然則夫子曷不於其仕季氏而責之也曰聖人以不仕無義而猶望之以小貞之吉也
  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非吾徒絶之也小子鳴鼓而攻之使門人聲其罪以責之也聖人之惡去聲黨惡而害民也如此然師嚴而友親故已絶之而猶使門人正之又見其愛人之無己也○范氏曰冉有以政事之才施於季氏故為不善至於如此由其心術不明不能反求諸身而以仕為急故也馮氏曰按國語季康子欲以田賦使冉有訪諸孔子子曰若季孫欲其法則有周公之籍矣若欲犯法則苟而賦又何訪焉李氏卒用田賦所謂富於周公者此也夫季氏欲變周公之法以自富其心猶不安於君子之論而使冉有問之冉有止之而不問可也不然聞子之言以反命而力止之可也又不然去之可也今不惟不能諫止而不能去反為之宣力而不辭此夫子所以切責之也○通曰洪範五福言富不言貴葢古者田各百畆民無富者惟貴則有富周公為冢宰而富宜矣季氏為諸侯之卿而富亦宜也而富於周公則非宜也冉有又為之聚斂而附益之此固夫子所深責也春秋於前所謂為長府不書必閔子諫止之力於此事書曰用田賦誰之罪歟或問以冉有之失不徒見於聚歛而己見於仕季氏之初然則閔子之得豈不在於不仕季氏之初歟
  ○柴也愚
  柴孔子弟子姓髙字子羔衛人愚者知去聲不足而厚有餘家語記其足不履影啓蟄不殺方長上聲不折執親之喪泣血三年未嘗見去聲齒避難去聲而行不徑不竇可以見其為人矣
  參也魯
  魯鈍也程子曰參也竟以魯得之語人
  一明達者每事要入一分半上落下多不專一又曰曾子之學誠篤而已聖門學者聦明才辯不為不多而卒傳其道於質魯之人爾故學以誠實為貴也尹氏曰曽子之才魯故其學也確所以能深造去聲乎道也
  師也辟辟婢亦反
  辟便平聲辟也謂習於容止少誠實也
  由也喭喭五旦反
  喭粗俗也傳稱喭者謂俗論也○楊氏曰四者性之偏語之使知自勵也輔氏曰愚者知不明魯者才不敏便辟則遺乎内粗俗則略乎外遺乎内則誠不足略乎外則文飾不脩此四子性質之偏也夫子所以言者欲使之自覺以治其偏而歸於中爾○馮氏曰柴參近道而柴欠䟽通參欠明敏師由過中而師欠誠實由欠精宻○饒氏曰四者皆指其所偏帷曽子能於偏處用功故後來一貫之唯至鈍反成至敏○通曰集註以為四者性之偏然又曰參也竟以魯得之豈非曾子之魯在四子中其性猶為近道而曽子之學視三子則其心尤為誠篤也歟然則學之進不于其性而于其心吳氏曰章首脱子曰字或疑下章子曰當在章首通為一章
  ○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力縱反
  庶近也言近道也屢空數音朔至空匱也不以貧窶郡羽反動心而求富故屢至於空匱也言其近道又能安貧也
  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中去聲
  命謂天命貨殖貨財生殖也億意度音鐸也言子貢不如顔子之安貧樂音洛下同道然其才識之明亦能料事而多中也黄氏曰夫子之論回賜一則言其得道之不同二則言其處貧富之有異盖舉兩事反覆以言之貨殖則不如屢空億中則不如其庶也其庶固不専為屢空使不能安貧則亦决不能其庶不能其庶則決不能屢空億中固不專為貨殖然使其不貨殖則不止于億中使其不止於億中則亦决不狥貨殖天理人欲相為勝負也程子曰子貢之貨殖非若後人之豐財但此心未忘耳然此亦子貢少時事至聞性與天道則不為此矣葉氏曰或者不喻乃謂子貢真好利者夫樊遲之學稼圃夫子猶以為小人豈有子貢而無一言以正之乎葢自秦漢以來失之史不究其指而以首貨殖傳甚矣其疏且誣也○范氏曰屢空者簞食瓢飲屢絶而不改其樂也天下之物豈有可動其中者哉貧富在天而子貢以貨殖為心則是不能安受天命矣其言而多中者億而已非窮理樂天者也夫子嘗曰賜不幸言而中是使賜多言也出左傳定公十五年聖人之不貴言也如是饒氏曰此章與前章不同前章是指氣質之偏此章是言二子造道與用心之異庶乎與億則屢中為對此造道之異也屢空與不受命貨殖為對此用心之異也顔子所以近道者以其能不以貧富累其心也子貢則不免貧富累心故去道為逺僅能億則屢中而已子貢好方人故以顔子與之並言欲其以此自勵也○通曰於顔子則曰近道又能安貧於子貢則曰不如顔子之安貧看又能與不如字則其意重在安貧可見蓋學者能透過貧富一關方可與言道所以集註末引范氏専就安貧上説大抵子貢之貨殖雖不至於後世之拘拘於利然未免不能如顔子之安貧故億則屢中亦不能如顔子之於道為近也
  ○子張問善人之道子曰不踐迹亦不入於室
  善人質美而未學者也程子曰踐迹如言循途守轍善人雖不必踐舊迹而自不為惡然亦不能入聖人之室也○張子曰善人欲仁而未志於學者也欲仁故雖不踐成法亦不蹈於惡有諸己也由不學故無自而入聖人之室也語錄此只是説善人是箇好底資質不踐迹是無本子亦未入於室須是要學方入聖賢之域○饒氏曰上一句是善人之所以為善人處下一句是善人之所以止於善人而不能進於聖賢處所以不踐迹以其天資之美也所以不入於室以其無學問之功也○通曰不入於室與未入於室集註釋之不同者盖有堂必有奥精㣲之奥此奥字對堂字而言善人去聖人甚逺故特曰聖人之室此聖字對善人而言即此可以見訓釋之精矣
  ○子曰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與如字
  言但以其言論篤實而與之則未知其為君子者乎為色莊者乎言不可以言貌取人也饒氏曰色字所該者廣凡形於外者皆可謂之色有専指而色而言者如色思温是也有該貎而言者如巧言令色是也有該言貌而言者如此章色莊是也有該言貎行事而言者如色取仁是也○通曰君子者有徳必有言中篤實外自然篤實色莊者有言不必有徳外為篤實中未必篤實
  ○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公西華曰由也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赤也惑敢問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兼人謂勝人也張敬夫曰聞義固當勇為然有父兄在則有不可得而専者若不禀命而行則反傷於義矣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則於所當為不患其不能為矣特患為之之意或過而於所當禀命者有闕耳若冉求之資禀失之弱不患其不禀命也患其於所當為者逡巡畏縮而為之不勇耳聖人一進之一退之所以約之於義理之中而使之無過不及之患也
  ○子畏於匡顔淵後子曰吾以女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女音汝
  後謂相失在後何敢死謂不赴鬭而必死也鄭舜舉曰回何敢死則是死生不在匡人而在子淵矣葢匡人之所欲加害者在夫子而不在子淵故子淵之死生得自為之也胡氏曰先王之制民生於三事之如一惟其所在則致死焉此晉語樂共子之辭况顔淵之於孔子恩義兼盡又非他人之為師弟子者而已輔氏曰師弟子云者多矣非惟百工技藝皆有之雖所謂傳道辨疑解惑者亦自有深淺輕重之不同唯顔淵之於孔子蒙博約之教而得聖道之傳真所謂受罔極之恩者恩深則義重信非他人之為師弟子者之可比也即孔子不幸而遇難去聲回必捐生以赴之矣捐生以赴之幸而不死則必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請討以復讎不但已也夫子而在則回何為而不愛其死以犯匡人之鋒乎語錄問顔路在顔子許人以死何也曰事偶至此只得死此與不許友以死之意别不許友以死在未處難以前乃可如此處已遇難却如此説不得○輔氏曰孔子遇難則顔淵有致死之義孔子免焉則顔淵無致死之理今孔子既免而顔淵相失在後脱有不知而死則非義矣故其既來孔子迎謂之曰吾以女為死矣者恐其誤也而顔淵遽復之曰子在回何敢死者道其實也其意若相反而實相承顔淵之於孔子雖曰未達一間至此等語殆相為一矣○馮氏曰子淵從容於處患難之際如此若子路則死之矣曽晳使子與過期而不反人曰其畏乎晳曰我在必不死也子於父如此况子淵平日視夫子猶父必有以處此矣然則夫子而在子淵何敢死夫子而死子淵其得生乎○吳氏曰子在回何敢死則子不在回何敢不死甚明子不在非所當言也故言子在以見意讀者第於句内増二不字而反正互觀之則瞭然矣顔子以徳行稱而善於辭令如此豈宰我子貢所能及○通曰子不在而不死非義也子在而死亦非義也夫子以顔淵為死知顔淵之必合乎義顔淵視夫子之生死為生死乃所以為顔淵之深合乎義者也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與平聲
  子然季氏子弟自多其家得臣二子故問之
  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曽由與求之問
  異非常也曾猶乃也輕二子以抑季然也
  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
  以道事君者不從君之欲不可則止者必行己之志
  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
  具臣謂備臣數而己
  曰然則從之者與與平聲
  意二子既非大臣則從季氏之所為而已
  子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
  言二子雖不足於大臣之道然君臣之義則聞之熟矣弑逆大故必不從之蓋深許二子以死難去聲不可奪之節而又以隂折季氏不臣之心也○尹氏曰季氏專權僭竊二子仕其家而不能正也知其不可而不能止也可謂具臣矣是時季氏己有無君之心故自多其得人意其可使從已也故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其庶乎二子可免矣胡氏曰方子然欲假由求以誇人故夫子極言其失大臣之道及其欲資由求以助已故夫子又言其有人臣之節應答之頃可以存宗國衰㣲之緒沮季氏强僭之心脱由求不得其死之禍抑揚之間其效如此所以為聖人之言也○馮氏曰子然季孫意如之子意如逐昭公者也子然習於其父之所為懐無君之心久矣第恐聖門大義之所不與今得臣冉有季路自以舉國之心莫我非者猶有夫子在焉故以二子為問蓋將君魯而以為大臣也既抑之以具臣然猶不能以其意諭故明以弑父與君折之○通曰看集註許字與折字真所謂遏人欲於横流而存天理於既滅凜凜乎春秋之筆也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
  子路為季氏宰而舉之也馮氏曰成人有其兄死而不為衰者聞子羔將為成宰遂為衰蓋子羔重厚有徳足以化民此子路以費數畔季氏而難治所以特舉之
  子曰賊夫人之子夫音扶下同
  賊害也言子羔質美而未學遽使治民適以害之馮氏曰子羔雖重厚有徳然學不足而短於應變使之治數畔之邑非所以全之也
  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言治民事神皆所以為學
  子曰是故惡夫佞者惡去聲
  治民事神固學者事然必學之已成然後可仕以行其學若初未嘗學而使之即仕以為學其不至於慢神而虐民者㡬希矣子路之言非其本意但理屈詞窮而取辦於口以禦人耳故夫子不斥其非而特惡其佞也通曰治民事神固非無用之學然用根於理理寓於書讀書所以明理明理所以致用子路豈不曉此者但取辦於口以奪正理故夫子深惡之范氏曰古者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蓋道之本在於修身而後及於治人其説具於方冊讀而知之然後能行何可以不讀書也子路乃欲使子羔以政為學失先後本末之序矣不知其過而以口給禦人故夫子惡其佞也文集上古未有文字之時學固無書可讀而中人以上固有不待讀書而自得者但自聖賢有作則道之載於經者詳矣雖孔子之聖不能離是以為學也舎是不求而欲以政學失之矣况又責之中材之人乎然子路本意未必如此但因夫子之言而托此以自解爾故夫子以為佞而惡之○齊氏曰羣聖賢之道萃於書此孔子四教之所以先於文而行有餘力者所當學也子羔氣質甚美正宜以是開發聰明而庶㡬上逺三代聖賢學問之本今於子路之薦既無漆雕開吾斯未信之疑且又不能為閔子騫汶上之勇柴也其真愚矣乎
  ○子路曽晳冉有公西華侍坐坐才卧反
  晳曾參父名㸃
  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長上聲
  言我雖年少長於女汝同然女勿以我長而難言蓋誘之盡言以觀其志而聖人和氣謙徳於此亦可見矣
  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
  言女平居則言人不知我如或有人知女則女將何以為用也
  子路率爾而對曰千乗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乗去聲饑音機饉音僅比必二反下同哂詩忍反
  率爾輕遽之貌攝管束也二千五百人為師五百人為旅因仍也穀不熟曰饑菜不熟曰饉方向也謂向義也民向義則能親其上死其長矣哂㣲笑也馮氏曰子路齒先諸子又勇於進道故夫子有問必先諸子言之其言與冉有皆以三年為斷葢古者三載考績要其成也夫子亦曰三年有成
  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
  求爾何如孔子問也下放倣同此方六七十里小國也如猶或也五六十里則又小矣足富足也俟君子言非己所能冉有謙退又以子路見哂故其詞益遜
  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㑹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相去聲
  公西華志於禮樂之事嫌以君子自居故將言己志而先為遜詞言未能而願學也宗廟之事謂祭祀齊氏曰宗廟廟於宗子之家者也古者支子不祭而從祭於嫡長子家曰大宗支子仕至大夫於禮得自立廟則承命自祭而其本支從之曰小宗諸侯時見曰㑹衆覜眺挑二音曰同輔氏曰周禮春官大宗伯時見曰㑹殷見曰同又曰殷覜曰視殷即衆也覜則見也鄭氏謂朝宗覲遇皆有常期若時見則無常期端𤣥端服輔氏曰禮義云有𤣥端而冕若玉藻天子龍衮以祭𤣥端朝日諸侯𤣥端以祭是已有𤣥端而冠若朝𤣥端夕深衣是己有𤣥端而章甫如公西赤端章甫願為小相焉是已有𤣥端而委貌若晏平仲端委立於虎門是已鄭云端取其正謂士之衣袂皆二尺二寸而屬幅廣袤等也然則𤣥端之服古者君臣皆得服之章甫禮冠輔氏曰章甫緇布冠也三禮夏曰毋追商曰章甫周曰委貌其制相比皆以漆布為之蓋三代常服行道之冠也相賛君之禮者言小亦謙辭馮氏曰㑹同諸侯朝於天子之禮也而兩君相見亦曰㑹又有同盟當是時諸侯朝於天子寡矣華之言當為兩君相見而設夫擯詔禮樂之末也小相又擯詔之末也二子以子路蒙哂故其辭謙而子華又謙於冉有也
  㸃爾何如鼓瑟希鏗爾舎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歎曰吾與㸃也鏗苦耕反舎上聲撰士免反莫冠並去聲沂漁依反雩音于四子侍坐以齒為序則㸃當次對以方鼓瑟故孔子先問求赤而後及㸃也或問以齒為序子路少孔子九歲曽參少孔子四十六歳而晳參之父也則其齒或亞於子路希間去聲歇也作起也撰具也語錄曽㸃所見不同方侍坐之時見三子言志想見有些下視他㡬箇作而言曰異乎三子者之撰看其意有鳳凰翔于千仞底氣象春服單袷音夾之衣浴盥音管濯也今上已祓與弗同除是也或問浴之為盥濯祓除曰漢志三月祓除官民潔於東流水上而蔡邕引此為證是也韓李疑夫祼身川浴之非禮而改浴為㳂盖不察乎此爾沂水名在魯城南地志以為有温泉焉理或然也風乗凉也舞雩祭天禱雨之處有壇墠音善樹木也詠歌也曽㸃之學蓋有以見夫人欲盡處天理流行隨處充滿無少欠闕故其動靜之際從容如此語錄曽㸃都不待着氣力説只是他見得許多道理自然流行發見觸處皆是但舉其一事而言之爾看他鼓瑟希鏗爾舎瑟而作從容暇豫悠然自得處無不是這箇道理今人讀之只做等間說當時記者亦是多少仔細○輔氏曰集註著有以見夫四字於其首便自斷得曽晳所學之分量分曉與後面程子所謂曽㸃狂者也未必能為聖人之事而能知夫子之志之説相應而其言志則又不過即其所居之位樂音洛其日用之常初無舍上聲已為去聲人之音心而其胸次悠然直與天地萬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隱然自見於言外語録上蔡説鳶飛魚躍因云知勿忘勿助長則知此知此則知夫子與㸃之意○或問何以知其與天地萬物各得其所也曰暮春之日生物暢茂之時也春服既成人體和適之候也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少長有序而和也沂上舞雩魯國之勝處也既浴而風又詠而歸樂而得其所也夫以所居之位而言其樂若止於一身然以其心論之則固藹然天地生萬物之心聖人對時育物之事也夫又安有物我内外之間哉○輔氏曰即其所居之位則無出位之思樂其日用之常則無作意之為只此兩句便見得曽㸃不願乎其外無入而不自得之意初無舎己為人之意一句説得㸃之事實胸次悠然而下數句又形容得㸃之樂處集註於此一叚凡三次改削然後見得如此平實學者當深味之○胡氏曰初無舎己為人之意者如必得國而治之然後見其用則在我者輕在人者重人必知我則方有以自見人不知我則将無所用於世矣晳之所以異於三子此也視三子之規規於事為之末者其氣象不侔矣故夫子歎息而深許之而門人記其本末獨加詳焉蓋亦有以識此矣語録曽㸃以樂於今日者對三子以期于異日者對學者須是有三子之事業又有曽㸃之襟懐方始不偏蓋三子是就事上理㑹曽㸃是見得大意曽㸃雖見大意又少却事上工夫三子雖就事上學又無曽㸃脫洒意思
  三子者出曾晳後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夫三之夫音扶
  㸃以子路之志乃所優為而夫子哂之故請其説
  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
  夫子蓋許其能特哂其不遜語録不曰理而曰禮者葢言理則隱而無形言禮則實而有據禮者理之顯設而有節文者也言禮則理在其中矣
  唯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與平聲下同
  曽㸃以冉求亦欲為國而不見哂故㣲問之而夫子之答無貶詞蓋亦許之
  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㑹同非諸侯而何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
  此亦曾晳問而夫子答也孰能為之大言無能出其右者亦許之之詞○程子曰古之學者優柔厭飫有先後之序如子路冉有公西赤言志如此夫子許之亦以此自是實事後之學者好髙如人游心千里之外然自身却只在此又曰孔子與㸃蓋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也誠異三子者之撰特行有不掩焉爾此所謂狂也語録問曽㸃言志如何是有堯舜氣象曰明道言萬物各遂其性此句正好看堯舜氣象且看莫春時物態舒暢如此曽㸃情思又如此便是各遂其性處堯舜之心亦只是要萬物皆如此爾然曽㸃却只是見得未必能做堯舜事孟子所謂狂士其行不掩焉者也○三子所志雖皆是實然未免局於一君一國之小向上更做不得若曽㸃所見乃大根大本使推而行之則將無所不能雖其功用之大如堯舜之治天下亦可為矣子路等所見者小子路只為不達為國以禮道理是以哂之若達便是這氣象也語録問程子云子路只縁不達為國以禮道理若達便是這氣象如公西赤冉求二子語言之間亦自謙遜可謂達禮者矣何故却無曽㸃氣象曰二子只是曉得那禮之皮膚曉不得那禮之㣲妙處他若曉得禮便須見得箇天髙地下萬物㪚殊而禮制行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底道理矣曽㸃却有時見得這箇氣象只是他見得了便休縁見得快所以便不把當事他若見得了又從頭去行那裏得來又曰到為國以禮分上便自理明自然有曽㸃氣象○永嘉陳氏曰為國以禮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事各當事物各當物終日在天理上行此堯舜氣象○通曰朱子嘗曰禮樂皆天理之自然也㸃有見夫天髙地下萬物㪚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天地間無一物無禮樂無一時無禮樂故即其所居之位便是禮樂其日用之常便是樂童冠序而和禮樂便在童冠胸次悠然直與天地萬物上下各得其所禮樂便在胷次子路未達為國以禮求於禮樂不敢當赤則若有志於禮樂而拘拘於宗廟㑹同末矣又曰三子皆欲得國而治之故孔子不取曽㸃狂者也未必能為聖人之事而能知夫子之志故曰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言樂而得其所也孔子之志在於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使萬物莫不遂其性曽㸃知之故夫子喟然歎曰吾與㸃也語録㸃與聖人志同蓋道體流行無虧無欠是天生自然如此與聖人安老懷少信朋友底意思相似曽㸃見得到這裏夫子做得到這裏又曰曽㸃漆雕開已見大意語録他見得這箇大綱意思於細密處未必便理㑹得如千兵萬馬他只見得這箇其中隊伍未必知又曰曽㸃見雖髙漆雕開却確實○馮氏曰孟武伯嘗問三子夫子許子路可治千乘之賦冉有可宰家邑子華可立朝與賔客言今其自許子路不特治千乘之賦而已又且使民有勇知方冉有不特可宰家邑而已又能為諸侯方國子華不特與賔客言而已又能相宗廟㑹同之禮三子之學之才可謂日進矣皆夫子之教也顔淵第十二
  凡二十四章
  顔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仁者本心之全徳克勝也語錄聖人下箇克字譬如相殺相似定要克勝得他○克己亦别無巧法譬如孤軍卒遇强敵只是盡力舎死向前而已尚何問哉己謂身之私欲也語録已有兩義物我亦是己私欲亦是已○胡氏曰耳目口體之欲皆因己而有故謂之私復反也輔氏曰反歸也如行者之反歸於家也禮者天理之節文也語録所以唤做禮而不謂之理者何也只説理却空去了這箇禮是那天理節文敎人冇凖則處○胡氏曰天理即全徳也不曰理而曰禮者理虗而禮實以其有可以依據也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徳也蓋心之全徳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壞於人欲故為仁者必有以勝私欲而復於禮則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徳復全於我矣語録克己便能復禮非是克己之外别有復禮工夫禮是自家本有底物所以説箇復不是待克己了方去復禮克去那一分人欲去便復得這一分天理
  來克去得那一分底已去便復得這一分禮來○人只有天理人欲兩途不是天理則是人欲故無不屬天理又不屬人欲底且如坐如尸是天理跛倚是人欲克去跛倚而未能如尸即是克得未盡却不是未能如尸之時不係人欲也須與立箇界限将那未能復禮時底却把做人欲斷之○黄氏曰心之全徳莫非天理則言仁而禮在其中事皆天理而心徳復全則言禮而仁在其中盖皆以天理為言則仁即禮禮即仁安有復禮而非仁也哉其曰事皆天理者以視聴言動之屬乎事也復歸於禮則事皆合乎天理矣○通曰集註於禮仁二字既分言又合言分言則禮豈非心之徳而於仁則曰本心之全徳仁豈非天理而於禮則曰天理之節文疑若仁自仁而禮自禮合言則曰心之全徳莫非天理禮自在仁之中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徳復全於我為仁亦不在復禮之外已與仁又分身與心蓋吾有此身則有此欲而人事出焉吾有此心本有此徳而天理存焉能勝私欲則凡見於人事者莫非天理矣始曰仁者本心之全徳至此則本心之徳復全於我此一全字即是本來全字不過能復其本然者爾歸猶與也又言一日克己復禮則天下之人皆與其仁極言其效之甚速而至大也語録克己復禮則事事皆是天下之人聞之見之莫不皆與其仁也○饒氏曰一日之語見於論語者二一日用力於仁指其用功之日而言也一日克己復禮指其成功之日而言也何以知之克者戰而獲勝之名復者失而復還之謂此皆用力而成功者故上文以此為仁而下文許以天下歸仁以成功之效言之也然則欲克己而復禮者果何所用力耶曰為仁由已用力之機要也非禮勿視聽言動用力之條目也欲收克復之功者其亦勉諸此而已矣又言為仁由已而非他人所能預又見其機之在我而無難也日日克之不以為難則私欲淨盡天理流行而仁不可勝平聲用矣語録為仁由已這都是自用著力使他人不著到私欲盡後便粹然是天地萬物之心○通曰效見於彼機由於我日日克之不是一日葢惟其日日克之不以為用功之難則一日既克自然見效之速程子曰非禮處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須是克盡己私皆歸於禮方始是仁又曰克己復禮則事事皆仁故曰天下歸仁語録問歸猶與也謂天下皆與其仁却載程子語天下歸仁謂事事皆仁恰似兩般曰惟其事事皆仁所以天下歸仁○於這事做得恁地於那事亦做得恁地所以天下皆稱其仁若有一處做得不是必被人看破了○一日克己復禮了雖無事亦不害其為事事皆仁雖不見一人亦不害其為天下歸仁謝氏曰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語録問此性是氣質之性否曰然然亦無難易凡氣質之偏處須從頭克去謝氏恐人只克得裏面小小不好處氣質而忘其難故云然○人之氣質有偏所見亦往往不同如氣質剛底人則見剛處多而處事必失之太剛柔底人則見柔處多而處事必失之太柔須先就氣稟偏處克治○如偏底固是要克也有不偏而事為有不穩當處也當克且如偏於嚴克而就寛那寛中又有多少不好處要克○通曰能克人欲之私是理勝欲能克性質之偏是徳勝氣集註克己説人欲未曽説氣質故復引謝氏之説以足之
  顔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目條件也顔淵聞夫子之言則於天理人欲之際已判然矣故不復有所疑問而直請其條目也非禮者己之私也勿者禁止之辭是人心之所以為主而勝私復禮之機也私勝則動容周旋無不中去聲禮而日用之間莫非天理之流行矣語録説文謂勿字似旗脚此旗一麾三軍盡退功夫只在勿字上纔見非禮來則禁止之纔禁止便克去便能復禮○主在勿字上纔覺非禮意思萌作便提起這勿字一刀兩叚己私便可去則能復禮而仁矣○通曰此章緊要在勿字故集註喫緊解此一字曰心之所以為主而勝私復禮之機葢心為一身之主即将為三軍之主一身耳目口體惟心之所令猶大将之旗一麾而三軍坐作進退惟其所令也事如事事之事請事斯語顔子黙識其理又自知其力有以勝之故直以為己任而不疑也輔氏曰顔子之明既能黙識其理顔子之健又能遂致其勿故不復再問而直以事斯語為己任而無所疑畏也程子曰顔子問克己復禮之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養其中也語録由乎中而應乎外是推本視聽言動四者皆是由中而出泛言其理之如此爾非謂從裏面做功夫也制於外所以養其中方是説做功夫處全是自外而内自葉流根之意○問克己功夫從内面做去反説制於外如何曰制却在内○許氏曰視聽是知言動是行知常在先行常在後審視聽之受謹言動之發表裏如一無餘事顔淵事斯語所以進於聖人後之學聖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其視箴曰心兮本虗應物無迹陳氏曰心虗靈知覺事物纔觸即動而應無蹤迹可尋捉處○胡氏曰心兮本虚者體也應物無迹者用也體無所窒則用無所滯此其本然也○覺軒蔡氏曰人之一心自虗靈雖酬酢萬變而隨感隨應更無留迹此即無思無為寂而感之本體者也平聲之有要視為之則葉氏曰目者一身之照鍳五行精華之所聚於心尤切日動心必隨心動目必注心之虗靈千變萬化欲加檢防先以視為則蔽交於前其中則遷語録人之視聽言動視最在先乃是操心之凖則此兩句未是不好至蔽交於前方有非禮而視○陳氏曰蔽指物欲之私而言中指心之體而言即天理之謂也物欲之蔽接於前則心體逐之而去矣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克己復禮久而誠矣許氏曰制是天理人欲之邉境界畔際此界上截然限斷使不正之書非禮之色不得接於吾目克己即制之於外復禮即以安其内○胡氏曰克己復禮者言上文乃所以用力於此也久而誠矣者非禮勿視未是仁真積力久自然誠實則可以謂之仁也○通曰四勿以視為先故此箴首尾亦統四箴而言首言心兮本虗蓋謂人心本體如太虗然一有己私便失太虗之本體末言久而誠矣蓋謂克己復禮猶是誠之之事功夫積久誠而天矣其聽箴曰人有秉彞本乎天性胡氏曰亦猶視箴原其本然也彼以心言此以性言㣲有緩急之異也知誘物化遂亡其正陳氏曰知指形氣之感而言物欲至而知覺萌遂為之引去矣化則與之相忘如而無彼我之間也一卓彼先覺知止有定閑邪存誠非禮勿聽語録問閑邪存誠可以移作視箴用否曰看視箴説又較力視最在先開眼便是所以就心上説其次至聽又大綱説○視是将這裏底引去所以云以安其内聽是聽得外面底所以云閑邪存誠○視與看見不同聽與聞不同如非禮之色若過目便過了不可有要視之心非禮之聲若入耳也過了不可有要聽之心○通曰前箴提起心言此箴提起性言以互見也不知者以為聽箴移作别箴亦可自愚觀之極其精宻蓋眼在前故不正之色只是前一面來故曰蔽交於前其中則遷耳在兩傍不正之聲左右前後皆可來故曰知誘物化遂亡其正離為目離陽在外目之明亦在外故當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坎陽在内耳之明亦在内故惟在内者知止有定乃可爾其言箴曰人心之動因言以宣發禁躁則到反妄内斯靜專輔氏曰躁屬氣妄屬欲不為氣所動故靜不為欲所分故專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去聲○陳氏曰門之闔闢所繫在樞弩之張弛所繫在機人心之動有善惡由言以宣之而後見於外是亦人之樞機也吉凶榮辱惟其所召傷易去聲則誕傷煩則支陳氏曰易者輕快之謂躁則傷於易誕者欺誕之謂而易中之病也煩者多數之謂妄則易於煩支猶木之枝從身之旁而迸出者乃煩中之失也已肆物忤出悖來違語録言箴説許多病痛從頭起至吉凶榮辱帷其所召是就身上謹傷易則誕至出悖來違是當謹於接物間都説得周備○上四句是説身上最緊切處須是不躁妄方始靜專自家這心自做主不成如何去接物下云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四句是説謹言底道理下四句却説四項病痛傷易則誕傷煩則支已肆則物忤出悖則來違非法不道欽哉訓辭通曰易是輕言煩是多言肆是放言悖則純乎不善矣朱子以是為四項病而諸家只解歸躁妄二字非矣故皆除之其動箴曰哲人知幾誠之於思志士勵行守之於為語録哲人知㡬誠之於思是動之於心志士勵行守之於為是動之於身○哲人便於思量間便見合做與不合做志士便於做出了方見得○許氏曰視聽言動前二者説知後二者説行就動而行者言之復有一知一行焉動於心者謂之知動於身者謂之行明哲之人能審識㡬㣲而誠之於思慮之始以達於事為動之知也有志之士能勉勵其行而守之於事為之際而無少間斷動之行也一知一行或興於心或措諸事雖有隱顯淺深之不同而其為動則一也順理則裕從欲惟危語録哲人志士雖則是有兩様大底都是順理便安裕從欲便危險○問諸公且道動箴那箇是𦂳要答曰順理則裕莫是𦂳要否曰要連從欲惟危兩句都是這生死路頭○陳氏曰結上文二者之動雖㣲顯不同然循理之公則皆無餒於中故裕逐人欲之私則易陷於下故危去聲次克念戰兢自持陳氏曰雖急遽苟且之時亦必誠之於思則其涵養之功宻矣常恐懼戒謹守之於為則其操存之功篤矣習與性成聖賢同歸覺軒蔡氏曰聖性之也謂哲人賢習之也謂志士及其成功一也故曰同歸○通曰誠之於思是聖人事守之於為是學者事末曰聖賢同歸即是視箴之末所謂克己復禮久而誠矣故程子以此為顔子所以進於聖人後之學聖人者宜服而勿失也膺愚按此章問答乃傳授心法切要之言非至明不能察其㡬非至健不能致其决故惟顔子得聞之而凡學者亦不可以不勉也通曰非至明不能察其㡬是從四箇非字説非至健不能致其決是從四箇勿字説非貴乎知之早勿貴乎行之力程子之箴發明親切學者尤宜深玩語録四箴之意蓋欲學者循其可見易守之法以養其不可見不可係之心也至於久而不懈則表裏如一而私意無所容矣○通曰心兮本虗是寂然不動心之體人心之動是感而遂通心之用本乎天性是天命之性習與性成是氣質之性程子作顔子所好何學論以為在於正其心養其性故於此亦必即心與性言之也
  ○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敬以持己恕以及物則私意無所容而心徳全矣内外無怨亦以其效言之使以自考也語録聖人言語只三四句便説得極謹宻説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下面又便説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都無些欠闕處問此意則體用兼備曰只是如此自家身已上常是持守到接物上又如此則日用之間無有間隙私意直是何所容可見聖人説得極宻○陳氏曰敬者吾心之所以生而仁之存也恕者吾心之所以達而仁之施也主敬持己則私意無所萌於内矣行恕及物則私意無所形於外矣内外無私意而仁在是矣○王氏曰敬則私意無所容於内有以全其心之徳恕則私意無所形於外有以推其愛之理○通曰敬以持己是收歛此心入來恕以待人是推廣此心出去故與顔淵皆以心徳之全言但於顔淵則曰天下歸仁極言其效之甚大而速於仲弓則曰内外無怨亦以其效使之自考效之大小不同則其於仁固可知也○程子曰孔子言仁只説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氣象便須心廣體胖動容周旋中去聲禮唯謹獨便是守之之法或問出門使民之時如此可也未出門使民之時如之何曰此儼若思時也有諸中而後見於外觀其出門使民之時其敬如此則前乎此者敬可知矣非因出門使民然後有此敬也語録程子答或人之説固是好足以明聖人之説見得前面有一叚功夫但是當初正不消恁地答他却好與他説今且就出門使民時果能如見大賔如承大祭則他未出門使民以前自住不得○輔氏曰出門使民是與物接時獨是未與物接時即所謂儼若思之時也未與物接時能敬謹以守之則與物接時自然有此氣象矣○通曰輔氏謂出門使民是與物接時獨是未與物接時愚見未與物接時是獨及與物接時才萌一念又是獨程子所謂惟慎獨便是守之之法豈曰在暗室屋漏則慎獨在大庭廣衆則不慎獨哉愚按克己復禮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顔冉之學其髙下淺深於此可見然學者誠能從事於敬恕之間而有得焉亦将無己之可克矣語録乾道奮發而有為如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誠之類是也坤道靜重而持守如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之類是也觀夫子言二子氣象各有所類○克己復禮是一服藥打疊了這病主敬行恕是漸漸服藥消磨了這病○克己復禮如撥亂反正主敬行恕如持盈守成○永嘉陳氏曰顔子功夫索性豁開雲霧便見青天故屬乾仲弓功夫著力淘盡泥沙方見清泉故屬坤此處最難認須細心玩聖賢氣象便㑹得○馮氏曰左傳云仲尼曰古語有之克己復禮仁也蓋古有此語惟顔子可以從事於此又曰出門如賔承事如祭仁之則也亦古有此語唯仲弓可以語之葢克己復禮身即仁也主敬行恕推之也顔冉之髙下於此可見○通曰白鹿洞賦曰明誠其兩進抑敬義其偕立看進字與立字最可借以形容顔冉之學
  ○司馬牛問仁
  司馬牛孔子弟子名犂向魋之弟宋人
  子曰仁者其言也訒訒音刃
  訒忍也難也仁者心存而不放故其言若有所忍而不易去聲發蓋其徳之一端也語録仁者之人言自然訒在學者即當自謹言語以操存此心且如而今人愛胡亂説話輕易言語是他此心不在奔馳四出如何有仁○通曰集註於顔淵則曰心徳之全此則曰徳之一端亦不過四勿中之一也夫子以牛多言而躁故告之以此使其於此而謹之則所以為仁之方不外是矣文集這是司馬牛身上一項病去得此病則方好將息充養爾○陳氏曰語司馬牛之説又下於雍非秘其精義而不以語之也以牛多言而躁若不以其病之所切者而語之則彼之躁必不能自覺終身為此心之累而無由可達故必使之先致謹於此去煩而簡反躁而靜則心無所放而常定於中然後入徳次第皆可漸進而仁可求矣
  曰其言也訒斯謂之仁矣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
  牛意仁道至大不但如夫子之所言故夫子又告之以以此蓋心常存故事不苟事不苟故其言自有不得而易去聲下同者非强上聲閉之而不出也語録仁者心常醒見這事來便知要做得合道理不可輕易便是知得為之難故自不敢輕言若不仁之人心常如瞌睡相似都不見這事理使天來大事便敢輕輕做一兩句説了○仁者常存此心所以難其出不仁者己不識痛痒得説便説如夢中讝語豈復知是非善惡楊氏曰觀此及下章再問之語牛之易其言可知○程子曰雖為司馬牛多言故及此然聖人之言亦止此為是愚謂牛之為人如此若不告之以其病之所切而泛以為仁之大槩語之則以彼之躁必不能深思以去其病而終無自以入徳矣故其告之如此蓋聖人之言雖有髙下大小之不同然其切於學者之身而皆為入徳之要則又初不異也讀者其致思焉通曰均之為問仁也於顔冉則各因其資而教之於司馬牛則因其病而藥之皆切于其身者也徳之一端視所謂心徳之全者固不能不異然聖人之教皆切於其身而可為入徳之地學者又當於其異而知其同焉此朱子教人言外之意也
  ○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
  式亮反魋作亂牛常憂懼故夫子告之以此馮氏曰内憂其兄外懼其禍也
  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夫音扶
  牛之再問猶前章之意故復告之以此疚病也言由其平日所為無愧於心故能内省不疚而自無憂懼未可遽以為易去聲而忽之也○晁氏曰不憂不懼由乎徳全而無疵故無入而不自得非實有憂懼而强上聲排遣之也通曰此章集註與前章皆須看自字與强字前所謂訒者非在内欲言而强閉之使不出於外也此所謂不憂不懼者非在外實有可憂可懼而强排遣之使不入於内也仁者常存此心故其言自然有不可得而易者君子常無愧於心故於事自然有無可憂懼者爾曽子所謂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大學所謂無自欺而心廣體胖孟子所謂集義而浩氣至剛至大皆自夫子此二語來
  ○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
  牛有兄弟而云然者憂其為亂而將死也或問牛之無令兄弟何也曰以傳考之桓魋欲弑宋公而欲殺孔子其惡著矣而其弟子頎子車亦與之同惡此牛之所以為憂也
  子夏曰商聞之矣
  蓋聞之夫子
  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命稟於有生之初非今所能移天莫之為而為非我所能必但當順受而已陳氏曰天者命之所自出命則天之所賦於人者故以理言之謂之天自人言之謂之命其實一而已○輔氏曰順謂不咈受謂不拒只此二字便是處死生富貴之要訣
  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既安於命又當修其在己者故又言苟能持己以敬而不間去聲斷接人以恭而有節文則天下之人皆愛敬之如兄弟矣蓋子夏欲以寛牛之憂故為是不得己之辭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輔氏曰子夏之於司馬牛既詔之以安命又勉之以修身使之兩盡其道以致人之愛敬若兄弟然則可以廣其意寛其憂矣但其言未免有激揚助長之病或以啓夫人輕視天倫之心故集註戒讀者不可以辭害意胡氏曰子夏四海皆兄弟之言特以廣司馬牛之意意圓而語滯者也唯聖人則無此病矣且子夏知此而以哭子喪去聲見禮記檀弓篇則以蔽於愛而昧於理是以不能踐其言爾語録問意圓語滯以其近于二本否曰子夏當初之意只謂在我者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如此則四海之内皆親愛之何患乎無兄弟要去開廣司馬牛之意只不合下箇皆兄弟字便成無差等了○饒氏曰此子夏寛牛之憂而推其原以廣之也人之兄弟共一箇父母此固是親若推其原則人之父母又只共一箇天地自共一箇父母觀之則兄弟為有限自共一箇天地觀之則並生於天地間皆兄弟也此意豈不甚廣然畢竟他人之兄弟其情安能及得己之兄弟意雖廣大語實有病圓則活滯則死凡圓底便活方底便不動○通曰西銘亦曰民吾同胞曰皆吾兄弟但自乾父坤母説來句句是説理一而分殊子夏曰四海皆兄弟似近乎理之一至曰何患乎無兄弟則不知有分之殊矣此集註所以欲讀者不以辭害意也
  ○子張問明子曰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逺也已矣譖莊䕃反愬蘇路反
  浸潤如水之浸灌滋潤漸如字又音尖子智反而不驟也譖毁人之行去聲也膚受謂肌膚所受利害切身如易所謂剥牀以膚切近災者也剥六四爻愬愬己之寃也毁人者漸漬而不驟則聽者不覺其入而信之深矣愬寃者急迫而切身則聽者不及致詳而發之暴矣語録譖是譖人是不干己底事纔説得驟便不能入他須是閒言冷語掉放那事説交來不覺愬是愬切己底事纔説得緩慢人便不将做事須是説得緊要忽然間觸動他如被人罵便説被人打被人打便説被人要殺葢不如此不足以觸動他也○齊氏曰水之潤物其浸以漸故游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以誣善者曰浸潤之譖膚受芒刺痛痒立見故激以切己利害之言曰膚受之愬二者難察而能察之則可見其心之明而不蔽於近矣此亦必因子張之失而告之故其詞繁而不殺去聲以致丁寧之意云蘇氏曰譖愬之言當行於偏暗而隘迫者葢一有所聞而忿心應之也明且逺者虗以察之則不旋踵而得其情矣○饒氏曰浸潤者逐漸一句深一句其來舒緩膚受則其來急迫一緩一急緩則不暇覺急則不暇察一要覺一要詳覺與詳是兩事集註總以察字包之○鄭舜舉曰善形容小人之情狀無若聖人之言凡譖愬者使其正言之則人人皆識之矣唯其便僻側媚入人以漸雖智者或不察也○楊氏曰驟而語之與利害不切於身者不行焉有不待明者能之也故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然後謂之明而又謂之逺逺則明之至也書曰視逺唯明通曰至明之心如大明鏡鏡惟明之至故妍醜皆無所遁其形心惟明之至故雖有情偽萬狀皆無所遁其情
  ○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言倉廩實而武備修然後教化行而民信於我不離叛也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去上聲下同言食足而信孚則無兵而守固矣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民無食必死然死者人之所必不免無信則雖生而無以自立不若死之為安文集集註謂死之安安字極有味故寧死而不失信於民使民亦寧死而不失信於我也○程子曰孔門弟子善問直窮到底如此章者非子貢不能問非聖人不能答也輔氏曰集註載程子曰問必窮到底者非於理有所見而必欲究其精㣲之藴者不能也故唯子貢然後能如此問答必極其至者非據理之極而於膠轕肯綮之際如燭照數計無纎毫之疑者不能也故必聖人然後能如此答之愚謂以人情而言則兵食足而後吾之信可以孚於民以民徳而言則信本人之所固有非兵食所得而先也是以為政者當身率其民而以死守之不以危急而可棄也語録此只因足食足兵而後民信本是兩項事子貢却做三項事認了信字便是在人心不容變底○問民無信不立是民自不立是國不可立曰是民自不立則國亦不能以有立矣問民如何是不立曰有信則相守而死無信則相欺相詐臣棄其君子棄其父各自求生路去○饒氏曰兵食外物容有時而可無信是本心之物故無時而可去○齊氏曰古者藏兵於農兵非不足也三年耕有一年之積九年耕冇三年之積食非不足也孔子曰足食足兵豈亦後世富强之術歟曰考井田之法周人常以其地容三百五十萬四千夫養七十五萬卒夫以無事而耕者言卒以農隙敎以備有事者言夫無事則並𨽻於司徒有事則𨽻於司馬也大率是以五夫養一卒足食即所以足兵也民信之矣信其有養有教使我勇且知方而眞可以敵王所愾也雖曰三者其實只是一事天下未有食足而兵不足食足兵足而民不信者也子貢再問而孔子曰去兵非去兵也食足而民信則民固皆兵也子貢三問而孔子曰去食苟孚於民則雖緩急之極而亦終不忍以飢寒去也然則亦非去食也甚言其不可以無恩交義結之素爾○通曰足食足兵而民信是處事之常兵食有不可得已而去信不可去是處事之變集註於此一信字先謂教化行而民信於我不離叛也是處常而不失其信末謂以死守之不以危急而可棄也是處變而不失其信
  ○棘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
  棘子成衛大夫疾時人文勝故為此言
  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説君子也駟不及舌
  言子成之言乃君子之意然言出於舌則駟馬不能追之又惜其失言也馮氏曰鄧析謂一言而非駟馬弗追一言而急駟馬弗及盖出於此
  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鞟其郭反鞟皮去毛者也言文質等耳不可相無若必盡去其文而獨存其質則君子小人無以辨矣輔氏曰有質斯有文有文須有質不可相無如陰陽晝夜之相須也皮譬則質也毛譬則文也皮毛俱在然後虎豹犬羊之可辨文質兼存然後君子小人之可明若盡去其毛獨存其皮譬則盡去其文獨存其質爾如是則虎豹犬羊之貴賤君子小人之賢否皆不可辨之矣夫棘子成矯當時之弊固失之過而子貢矯子成之弊又無本末輕重之差胥失之矣饒氏曰此章當作三様看棘子成之意欲盡去其文而獨存其質子貢之意則以為文質相等集註則謂質為本文為末本則重末則輕然盡去其文而獨存其質其流将有棄禮滅法之弊文質相等則不分本末而無所輕重故集註謂棘子成子貢胥失之○通曰夫子之説君子也古註作一句讀集註謂子成之言乃君子之意是作兩句説盖子成謂君子之所以為君子者在質而不在文子貢則以其言質而已矣雖得君子之意而其言曰何以文為則君子小人無以復辨矣此其言之為可惜也然曰文猶質質猶文猶字無本末輕重之差亦豈所以論君子哉必如夫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斯言無弊矣
  ○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饑用不足如之何
  稱有若者君臣之詞用謂國用公意蓋欲加賦以足用也齊氏曰稱名曰有若庶人對君之禮爾孔子嘗為大夫故止稱姓
  有若對曰盍徹乎
  徹通也均也周制一夫受田百畆而與同溝共井之人通力合作計畆均收大率民得其九公取其一故謂之徹語録徹是八家皆通力合作九百畆田收則計畆均分公取其一如助則八家各耕百畆同出力耕公田此助徹之别也魯自宣公税畆又逐畆什取其一則為什而取二矣故有若請但專行徹法欲公節用以厚民也
  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
  二即所謂什二也公以有若不諭其㫖故言此以示加賦之意
  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民富則君不至獨貧民貧則君不能獨富有若深言君民一體之意以止公之厚歛去聲為人上者所宜深念也○楊氏曰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正而後井地均穀禄平而軍國之需皆量是以為出焉故一徹而百度舉矣上下寧憂不足乎以二猶不足而教之徹疑若迂矣然什一天下之中正多則桀寡則貉見孟子白圭曰章不可改也後世不究其本而唯末之圖故征歛無藝費出無經而上下困矣又惡平聲知盍徹之當務而不為迂乎或問哀公之不足非不足也什取其二不歸於公室而歸於三家也雖徹而何補於哀公之不足耶然徹法行則自一夫百畆等而上之士大夫卿各冇差等以至於君什卿禄之制皆可以次第而舉不惟野人之井地均而君子之穀禄亦平矣○鄭舜舉曰民之財即上之財民之力即上之力也上無兵也即民以為兵車乘民所出也芻粟民所供也板榦力役民所為也能寛其稅歛則民得其生而出力以供上者必衆何患其不足也不然室家離散田萊荒蕪上何所取以足用乎○馮氏曰古者什取一以給公上而征役城築皆民自備上止出令而已故民足則君足後世盡取而歸之公上故民雖不足而君亦未嘗得足也哀公十二年十三年皆有螽連年用兵於邾又有齊警此所以年饑而用不足也有若乃告之以徹此儒生之常談而世笑之以為迂濶者也然有國者足食以税足兵以賦夫魯之兵甲巳數倍於古季孫以兵不足而欲用田賦故夫子曰有周公之典在魯之税畆已加倍於古哀公以二猶不足而欲加税故有若曰盍徹乎是知有若之講聞於夫子者有素也○饒氏曰用度無經則上困征歛無藝則下困 熊氏曰按論語有若之言凡四章一言仁一言禮一言信義皆為學之大本一言徹法亦為政之大經體用具矣○通曰損下益上卦名為損百姓不足君孰與足也損上益下卦名為益百姓足君孰與不足也深念夫上下之一體者當於損益之二卦推之
  ○子張問崇徳辨惑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徳也
  主忠信則本立徙義則日新語録主忠信是劄脚處徙義是進歩處 或問主忠信則其徙義也有地而可據能徙義則其主忠信也有用而日新内外本末交相培養此徳之所以日積而益髙也○饒氏曰本如屋之有基日新如土培其基日至於髙也忠信是徳徙義是崇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惡去聲
  愛惡人之常情也然人之生死有命非可得而欲也以愛惡而欲其生死則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則惑之甚也或問溺於愛惡之私而以彼之死生定分為可以隨己之所欲且又不能自定而一生一死交戰於胸中虗用其力於所不能必之地而實無所損益於彼也可不謂之惑乎○葉少藴曰所謂惑者非物得以惑之自我惑也去其所以為惑者而我自辨無辨之者故答子張樊遲之問皆指言其惑而不言所以辨○齊氏曰崇徳屬行辨惑屬知○通曰徳本於性故貴乎崇惑生於情故貴乎辨主忠信崇徳之基本徙義崇徳之工夫夫人之死生命也吾之愛惡情也吾愛此人而欲其生吾惡此人而欲其死已自是惑既愛之欲其生又惡之欲其死愛惡俱施於此一人則惑之甚者也惑之甚者是以彼死生之命而欲任吾愛惡之情者也
  誠不以富亦祇以異
  此詩小雅我行其野之詞也舊説夫子引之以明欲其生死者不能使之生死如此詩所言不足以致富而適足以取異也程子曰此錯簡當在第十六篇齊景公有馬千駟之上因此下文亦有齊景公字而誤也○楊氏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則非誠善補過不蔽於私者故告之如此
  ○齊景公問政於孔子
  齊景公名杵臼魯昭公末年孔子適齊
  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此人道之大經政事之根本也是時景公失政而大夫陳氏厚施去聲於國景公又多内嬖而不立太子其君臣父子之間皆失其道故夫子告之以此
  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景公善孔子之言而不能用其後果以繼嗣不定啓陳氏弑君篡國之禍○楊氏曰君之所以君臣之所以臣父之所以父子之所以子是必有道矣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蓋悦而不繹者齊之所以卒於亂也饒氏曰就景公身上言之則景公自不能盡君之道致其臣陳氏厚施於國自不能盡父之道致内嬖之多而不立太子故楊氏云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者是説景公不能反之於身以盡君父之道也○馮氏曰齊在春秋君臣之道不立無知弑其君諸兒公子商人弑其君舎齊人弑其君商人崔杼弑其君光景公可以鍳矣是時陳厚施而民歸之景公特擁虗器而不悟也夫人生子未冠而死庶妾之子荼嬖諸大夫恐其為太子也言於公曰君之齒長未有太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亦謀樂何憂乎無君君臣父子之間皆失其道如此夫子是以告之惜哉景公明非不能以有聽而斷實不能以有决也其後陽生入齊荼見弑於陳乞其禍慘矣又曰聖人之言各當其分而萬世無弊信斯言也謂君則君臣則臣父則父子則子可也謂君君則臣臣父父則子子亦可也若孟子曰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㓂讎曰父子之間不責善責善則離雖皆有為而發然未免倚於一偏至此然後知聖人之善為言也○通曰五倫皆人道之大經而易論積不善之殃獨以君臣父子之變言葢於五倫之中舉其大者言也孔子答景公問政則以為人道之大經而又政事之根本也履霜堅氷至景公不能謹其㡬矣雖善夫子之言何益哉
  ○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折之舌反與平聲
  片言半言或問半言辭未畢而人已信之也折斷也胡氏曰折者析而二之也治獄之道兩辭具備曲直未分混為一區及乎别其孰為曲孰為直判然兩途所謂折也子路忠信明決故言出而人信服之不待其辭之畢也覺軒蔡氏曰忠信所以立於中明决足以照乎外忠信則人不忍欺明决則人不能欺
  子路無宿諾
  宿留也猶宿怨之宿急於踐言不留其諾也記者因夫子之言而記此以見子路之所以取信於人者由其養之有素也輔氏曰片言折獄非可以取辦於言也所以養其言之所自發者必有其素而人之信已在於未言之前也○尹氏曰小邾射音亦以句音鈎繹奔魯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千乘去聲之國不信其盟而信子路之一言其見信於人可知矣事見左傳哀公十四年一言而折獄者信在言前人自信之故也不留諾所
  以全其信也通曰片言可折獄者明决也所以片言能折獄者忠信也忠信在未折獄之先明决見於将折獄之際此子路無宿諾一語門人獨以其忠信而記之也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
  范氏曰聽訟者治其末塞其流也正其本清其源則無訟矣○楊氏曰子路片言可以折獄而不知以禮遜為國則未能使民無訟者也故又記孔子之言以見聖人不以聽訟為難而以使民無訟為貴通曰按論語其由也與凡三出皆許仲由之辭然許之未㡬抑之随至曰無所取材曰何足以臧皆抑之也此與上文雖不同章然片言折獄不過能聽訟而已正其本清其源則忠信明决固未足以盡之也門人記此於前章之後得無意哉
  ○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
  居謂存諸心無倦則始終如一行謂發於事以忠則表裏如一語録居之無倦在心上説行之以忠在事上説居之無倦者便是要此心常在做主不放倒便事事都應得去行之以忠者是事要著實故集註云以忠則表裏如一謂心裏要如此便外面也如此事事靠實做去也○黄氏曰居之無倦則心常在事而思無不周行之以忠則事本於心而用無不施二者為政之大要也○程子曰子張少仁無誠心愛民則必倦而不盡心故告之以此陳用之曰孔子於子張兼無倦與忠而教之若子路則教之以無倦而已○馮氏曰子路勇於有行慮其不能繼也子張多浮少實易於始勤終怠故竭兩端而告之大抵倦最害事若不倦雖一日萬㡬可也倦則居家事亦不理矣堯倦於勤遂遜於舜為此也○齊氏曰不欺而又不息之謂誠忠言其不欺無倦言其不息也子張少誠實非子夏之莒父沈諸梁之葉也而來問政蓋有緣飾以干禄之意爾孔子教之以剛健而篤實藥之也○通曰終不如其始非誠也表不如其裏非誠也子張無誠心故夫子藥之以此
  ○子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
  重出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
  成者誘掖奨勸以成其事也君子小人所存既有厚薄之殊而其所好又有善惡之異故其用心不同如此鄭舜舉曰君子視人之善猶己之善故開導誘掖以成之視人之惡猶己之有疾故規戒掩覆以止之○胡氏曰誘掖者開導之於其先奨勸者從㬰之於其後也所存以心言所好以情言君子存心本於厚故待人亦厚而惟恐人之不厚小人存心本於薄故待人亦薄而惟恐人之不薄也君子之所好在於善故已有是善而亦欲人之趨於善小人之好在於惡故己有是惡而亦欲人之濟其惡○黄氏曰小人成人之惡謂迎合容養以成其為惡之事也不成人之美忌克詆毁使不得成其善也○通曰集註必由其所存以及其所好君子於人之美誘掖以迎之於未成之先奨勸以作之於将成之際必欲成其善而已存心一於善也小人反是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
  范氏曰未有己不正而能正人者○胡氏曰魯自中葉政由大夫家臣效尤據邑背叛不正甚矣故孔子以是告之欲康子以正自克而改三家之故惜乎康子之溺於利欲而不能也吳氏曰書曰表正萬邦上者表也下者影也表正則影正矣政之義無切於此論語記康子問政者二章問患盗使民各一章夫子答之如一皆使之反躬自冶而已蓋道理不越如是此外更無别法亦不特告康子為然也○通曰集註釋政字曰政之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葢本於此魯之政由大夫而家臣效尤帥之者不正而以不正應之也
  ○季康子患盗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言子不貪欲則雖賞民使之為盗民亦知恥而不竊○胡氏曰季氏竊柄康子奪嫡民之為盗固其所也盍亦反其本耶孔子以不欲啓之其㫖深矣奪嫡事見春秋傳哀公三年○陳用之曰夫子為政於魯道不拾遺子産為政於鄭田器不歸亷恥之心人皆有之患在上者不能導之爾○馮氏曰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欲心一萌非其有者必将取之嫡位可奪也國柄可專也民獨不為盗乎邾庶其以漆閭來奔季武子妻以公姑姊而賜其從者於是魯多盗臧武仲為司冦武子使詰盗武仲曰子召外盗而大禮焉何以止吾盗然則止盗之方亦反其本而已矣○通曰盗生於欲康子魯之大盗也夫子答其患盗之問不直曰苟子之不盗其㫖婉而深矣上下三章當通看不欲正也欲善亦正也使康子移其欲利之心欲善民豈特不為盗而且皆為善矣此所謂帥以正而民無不正也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風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風必偃焉於䖍反
  為政者民所視效何以殺為欲善則民善矣上一作尚加也偃仆也○尹氏曰殺之為言豈為人上之語哉以身敎者從以言敎者訟而况於殺乎馮氏曰康子三問雖非必一時之語然其意葢相屬也夫子所答皆自其身求之夫康子奪嫡據位自處者不正而貪何以為政而止盜乎惡其政之不行而盜之不止也乃欲殺之民將不心服而潰裂矣○齊氏曰康子專國則無君奪嫡則無父無兄魯之無道亦孰有甚於康子者哉幸遭亂世王法不加而反欲殺人怙權倚勢不知有天者也○吳氏曰康子上卿執國之政左傳言為政者晉則中軍帥列國則上大夫也君陳曰爾惟風下民惟草風草之喻本此康子殺心如火始然夫子以清冷之水沃之有人心者宜於此焉變矣○通曰好生者天之心為政焉用殺好善者民之性子欲善而民善矣康子不能以善率人而殺之一字忽出於其口逆天心拂民性矣
  ○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
  達者徳孚於人而行無不得之謂語録如事親則得乎親事君則得乎君之類
  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
  子張務外夫子葢已知其發問之意故反詰之將以發其病而藥之也
  子張對曰在邦必聞在家必聞
  言名譽著聞也
  子曰是聞也非達也
  聞與達相似而不同乃誠偽之所以分學者不可不審也故夫子既明辨之下文又詳言之語録達者實有而不居聞者却要做這模様○達者是自家實去做而收斂近裏㡳聞者是做作底専務求人知而已
  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邦必達在家必達夫音扶下同好下皆去聲
  内主忠信而所行合宜審於接物而卑以自牧皆自修於内不求人知之事然徳修於己而人信之則所行自無窒礙矣語録質與直是兩件○質直好義便有箇觸突人底意思到得察言觀色慮以下人便又和順低細不至觸人矣慮謂思之詳審常常如此思慮恐有所不覺知也聖人言語都如此周徧詳宻○質就資性上説直漸就事上説到得好義又在事上直固是一直做去然至於好義則事事區處要得其宜這一項都是詳細工夫○察人之言觀人之色乃是要驗吾之言是與不是今有人自任己意説將去更不㸔人之意且信受他還不信受他如此則只是自髙更不能謙下於人實去做工夫也大抵人之為學須是自低下做將去纔自髙了便不濟事
  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行去聲
  善其顔色以取於仁而行實背之又自以為是而無所忌憚此不務實而專務求名者故虚譽雖隆而實徳則病矣輔氏曰真實為仁者豈肯從事於顔色之間而生襲取之心哉區區從事於顔色而欲襲取夫仁則其行自然違背而不相副也使其色取行違而中不安焉則務實之心猶未盡喪也惟其自以為是而無所忌憚則驕矜之意日生而進修之力日怠也○程子曰學者須是務實不要近名有意近名大本已失更學何事為去聲下同名而學則是偽也今之學者大抵為名為名與為利雖清濁不同然其利心則一也通曰聞也者大病在一取字凡物在外則可取仁者吾心之所固有若曰可取即是在外而不在内矣此雖是為名而程子即以為與為利者之用心一也尹氏曰子張之學病在乎不務實故孔子告之皆篤實之事充乎内而發乎外者也當時門人親受聖人之教而差失有如此者况後世乎語録徳孚於人者必達矯行求人者必聞○質直好義等處専是就實色取仁而行違専是從虚○鄭舜舉曰有其實者必有其名聞亦無害於達也何以深非之盖子張以求名之心先之也苟能達而聞隨之則亦無惡於聞矣○饒氏曰忠信㡳人固難得但亦有直情徑行不去隨事裁度而所行容有不合宜處故忠信又要合義察言觀色慮以下人是一件事子張常愛居人之上故告以謙退詳審之意色取之色與上面觀色之色不同觀色之色指顔色而言色取之色説得闊凡出外來可見處皆是色色者見於外行者行於已○齊氏曰以質對色則一真一假以直對違則一順一逆質直者内有餘而外自見色取仁而行違者外若有而内實無○輔氏曰世有耳剽目竊先生長者之言未嘗窮究其㫖而遂相授受不惟誤已又且誤人聞尹氏之説其亦當知所懼矣○通曰集註以徳孚於人為達以名譽著聞為聞分徳與名而言則聞與達雖相似而是非判然矣主忠信無一念之不是所行合宜無一事之不是猶審於接物卑以自牧而歉然不敢自以為是焉内不欺心外不欺人此其所以為達也色取仁則似是而實非居之不疑則又頑然自以為是而不覺其非本欲欺人而卒自欺名雖有聞而徳則病矣
  ○樊遲從遊於舞雩之下曰敢問崇徳修慝辨惑慝吐得反胡氏曰慝之字從心從匿葢惡之匿於心者修者治而去之
  子曰善哉問
  善其切於為去聲
  先事後得非崇徳與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非修慝與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與平聲
  先事後得猶言先難後獲也為所當為而不計其功則徳日積而不自知矣語録凡人若能知所當為而無為利之心這意思便自髙逺纔為些子利害討些子便宜這意思便卑下了所謂崇徳者謂徳自此而愈髙也○合做㡳事便是天理纔有一毫計較之心便是人欲若只從箇天理做將去徳便自崇矣專於治已而不責人則己之惡無所匿矣語録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須是截斷了外面他人過惡只去自檢㸃方能自攻其惡若纔去檢㸃他人自家這裏便疎心便粗了○輔氏曰常情觀人則明自觀則暗責人則嚴待已則恕故惡常藏匿於其心又纔有心去攻人之惡則己之惡便鹵莽而不暇鋤治矣知一朝之忿為甚㣲而禍及其親為甚大則有以辨惑而懲其忿矣輔氏曰人本無所惑為忿所蔽而不知利害之所在故惑盖忿心之發易得突兀而横肆苟不有以懲之於其始則其終或至於忘其身以及其親此辨惑者所以當懲其忿也樊遲麤鄙近利故告之以此三者皆所以救其失也饒氏曰集註云樊遲麤鄙近利則有計較之心有計較之心則不能先事後得鄙則吝於責己而常責人麤則暴戾而不能忍小忿故夫子因其病而藥之○范氏曰先事後得上義而下利也人惟有欲利之心故徳不崇惟不自省悉井反己過而知人之過故慝不修感物而易動者莫如忿忘其身以及其親惑之甚者也惑之甚者必起於細微能辨之於早則不至於大惑矣故懲忿所以辨惑也通曰子張樊遲之問同而夫子答之不同者各因其失而告之也然夫子善樊遲之問何哉集註謂善其切於為己也竊意樊遲之問視子張多修慝二字慝者惡之匿於心遲所問皆切於己而修慝尤其最切者也不改己之惡何由崇己之徳或攻人之惡則於人不能無一朝之忿矣夫子之善其問也得非以此乎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上知字去聲下如字愛人仁之施知人知去聲之務語録問愛人知人是仁知之用聖人何故但以仁知之用告樊遲却不告之以仁知之體曰體與用雖是二字本末未嘗相離用即體之所以流行
  樊遲未達
  曽氏曰遲之意盖以愛欲其周而知有所擇故疑二者之相悖爾語録愛人則無所不愛知人則便有分别兩箇意思自相反了故疑之
  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
  舉直錯枉者知去聲也使枉者直則仁矣如此則二者不唯不相悖而反相為用矣語録毎常説仁知一箇是慈愛一箇是辨别各自向一路惟是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方見得仁知合一處仁裏面有知知裏面有仁○愛人知人自相為用若不論直與枉一例去愛他不得大抵唯先知了方能頓放得箇仁聖人只此二句自包上下後來子夏所言皆不出此兩句意思所以為聖人之言也○饒氏曰舉直錯枉雖是歸重知字然此心所以舉直錯枉依舊是從仁上發來直者此心天理之公能舉直則是發此心天理之公是亦仁也直枉専指人而言諸者衆也謂衆人之枉者即下文選衆之謂
  樊遲退見子夏曰鄉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何謂也鄉去聲見賢遍反
  遲以夫子之言専為知去聲者之事又未達所以能使枉者直之理
  子夏曰富哉言乎
  歎其所包者廣不止言知去聲
  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逺矣湯有天下選於衆舉伊尹不仁者逺矣選息戀反陶音遥逺如字
  伊尹湯之相去聲也不仁者逺言人皆化而為仁不見有不仁者若其逺去爾所謂使枉者直也子夏葢有以知夫子之兼仁知而言矣○程子曰聖人之語因人而變化雖若有淺近者而其包含無所不盡觀於此章可見矣非若他人之言語近則遺逺語逺則不知近也輔氏曰他人之言皆出於一時之意見故偏狹固滯聖人之言皆由此廣大心中流出雖其深淺小大因人而變化然其包括自然無所不盡亦非有意而為之固非常人之所及也○饒氏曰愛人知人是仁知之淺近處包含無所不盡則深者逺者亦在其中深逺即枉者化為直處尹氏曰學者之問也不獨欲聞其説又必欲知其方不獨欲知其方又必欲為其事如樊遲之問仁知也夫子告之盡矣樊遲未達故又問焉而猶未知其何以為之也及退而問諸子夏然後有以知之使其未喻則必将復問矣既問於師又辨諸友當時學者之務實也如是輔氏曰聞其説則知夫善之可為也知其方則得其所以為之之術也為其事則力進以求其至也徒聞其説而不知其方徒知其方而不為其事則其於善也如談河如畫餅終亦何益於事哉使樊遲而未喻則必将復問無疑矣既問於師以啓其端又辨諸友以究其義非有意於踐修之實者不能也○通曰知人愛人是分言知仁之用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是合言知仁之相為用盖仁包義禮知仁之中自有知知藏仁義禮知之中自有仁知仁本相為體用故見於舉錯之際知仁又自相為體用也
  ○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無自辱焉告工毒反道去聲
  友所以輔仁故盡其心以告之善其説以道之然以義合者也故不可則止若以數音朔而見䟽則自辱矣饒氏曰忠告者盡此心之誠既誠矣不能善其辭説以道之恐其未能從二者俱盡而彼不從然後冝止未能忠且善焉而汎然告之道之遽以彼不從而止則是在我者猶未盡便欲責人非交友之道也○齊氏曰友以義合故當忠告友以輔仁故當善道善道者心平氣和語明意盡或從容深逺而有餘味或親切簡當而可深思大率欲伸己意而聞者不忤也如此而猶不見省數必取䟽知進退者所不為也然則非忠告之難而善道之為不易爾○熊氏曰忠告是心盡忠善道之是言盡善内外皆要到○通曰君臣朋友皆以義合故皆惡乎數亦皆曰不可則止善事君者必以道事之而不可則止爾善待朋友者必忠告善道之而不可則止爾未可止而遽止非忠愛之道也
  ○曽子曰君子以文㑹友以友輔仁
  講學以㑹友則道益明取善以輔仁則徳日進馮氏曰君子之取友其未得之也必有以交之既得之必有以資之○覺軒蔡氏曰以文㑹友是致知之方以友輔仁是力行之事○通曰上章友之資於我者不可無忠告善道之益此則我之資於友者賴其講學輔仁之功












  論語通卷六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論語通>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通卷七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子路第十三
  凡三十章
  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勞如字
  蘇氏曰凡民之行去聲以身先之則不令而行凡民之事以身勞之則雖勤不怨語録先是率他勞是為他勤勞○饒氏曰集註以先之為先其行勞之為勞其事是又分政之本末而言行者政之本孝弟忠信之類是也事者政之末農畋師役之類是也行與事雖是分説其實是政裏面事
  請益曰無倦無古本作毋
  吳氏曰勇者喜於有為而不能持久故以此告之○程子曰子路問政孔子既告之矣及請益則曰無倦而己未嘗復有所告姑使之深思也饒氏曰大凡事使人為之則易身親為之則憚其難先之勞之皆是不便於己底事所以易倦故夫子以無倦勉之况子路勇者易得始勤終怠尤不容不告之以此○馮氏曰樊遲問仁知而復有請則告之以其暗弱進之也子路問政而復有請則無他説焉以其兼人抑之也○通曰子張子路問政皆告以無倦者子張堂堂子路行行皆易鋭於始而怠於終故皆以此告之子張少誠心故又加之以忠
  ○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有司衆職也宰兼衆職然事必先之於彼而後考其成功則己不勞而事畢舉矣語録先有司而後綱紀立而責有所歸○凡為政隨其大小各自有有司須先教他理㑹自家方可要其成過失誤也大者於事或有所害不得不懲小者赦之則刑不濫而人心悦矣賢有徳者才有能者舉而用之則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修矣
  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舎諸焉於䖍反舎上聲
  仲弓慮無以盡知一時之賢才故孔子告之以此程子曰人各親其親然後不獨親其親仲弓曰焉知賢才而舉之子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舎諸便見仲弓與聖人用心之大小推此義則一心可以興邦一心可以喪去聲邦只在公私之間去聲語録仲弓只縁見識未極其開闊故如此人之心量本自大縁私故小蔽固之極則可以喪邦矣○饒氏曰仲弓之心不如聖人之心廣仲弓以自己聰明為聦明故有焉知賢才之問聖人則以天下之耳目為耳目故説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舎諸如仲弓之言則局於所知之有限如聖人之言則未嘗求以盡知自無往而不知雖合天下之賢才舉而用之可也○王氏曰謂一蔽於小其害或至於此而不難故極言之以警學者○齊氏曰孔子使之舉其所知而人舉其所不知蓋堯舉一舜而得十六舜舜舉一禹而得九禹之心也推此以宰天下可也况一家乎○晁氏曰是時魯之侵官濫刑賢才廢棄皆季氏之所為也仲弓不患有司之難為先小過之未可赦獨患賢才之不知仲弓真可以南面哉范氏曰不先有司則君行臣職矣不赦小過則下無全人矣不舉賢才則百職廢矣失此三者不可以為季氏宰况天下乎蘇氏曰有司既立則責有所歸然當赦其小過則賢才可得而舉也惟庸人與姦人為無小過張禹胡廣李林甫盧𣏌是也若小過不赦則賢者避罪不暇而此等出矣○吳氏曰仲弓子貢子路冉有皆事季氏仲弓子貢夫子未嘗責之子路之責又不若冉有之甚此可以見其優劣矣惜乎四子不能如閔子之辭而閔子又不若顔子之賢而康子不得而知也嗟乎若淵騫者其孔門之超絶者乎○曾氏曰季氏以閔子宰費又以仲弓子路冉有為宰皆取諸孔門徳行政事之科亦可謂得人矣然閔子獨去之而不顧此其所以為顔閔歟○通曰先有司則於衆目不必屑舜之臨下以簡也赦小過則使衆人皆得以自新舜之御衆以寛也舉賢才而合衆人之知以為知舜之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聦也夫子此數語雖舜之治天下亦不外此而况仲弓之為宰者乎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将奚先
  衛君謂出公輒也是時魯哀公之六年孔子自楚反乎衛
  子曰必也正名乎
  是時出公不父其父而禰其祖名實紊矣故孔子以正名為先謝氏曰正名雖為衛君而言然為政之道皆當以此為先齊氏曰祖非禰也而禰之父非讎也而讎之無父之人非君也而君之名不正孰大於是○王氏曰聖人用權未易窺測此但言衛國之政莫先於正名必不肯北面無父之人也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
  迂謂逺於事情言非今日之急務也馮氏曰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今夫子正名之論盖不謂輒也是時輒已立十二年矣子路之所謂迂者盖右輒也
  子曰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
  野謂鄙俗責其不能闕疑而率爾妄對也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楊氏曰名不當去聲其實則言不順言不順則無以考實而事不成呉氏曰正名言順即下文禮樂之本名正禮也言順樂也
  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中去聲
  范氏曰事得其序之謂禮物得其和之謂樂事不成則無序而不和故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施之政事皆失其道故刑罰不中語録事不成是粗説那事做不成禮樂不興是和那理也没了事只是説他做出底禮樂却是那事底理大凡事須要節之以禮和之以樂事若不成則禮樂無安頓處禮樂不興則無序不和刑罰安得不顛倒○吳氏曰此禮樂非玉帛鐘鼓之謂事得其理之謂禮物得其和之謂樂事事物物得其理而後和名不正言不順則事物之間顛倒乖戾禮樂何由而起乎事失其理而不和故慶賞刑威無一中節獨言刑罰者賞過則濫利及小人刑過則滛禍及君子舉其害之重者言之刑罰所及未必不善之人則民莫知趨避之路矣将安所置其手足乎自名之不正推而至於民無所措其手足聖人洞燭事情深達治體如此
  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
  程子曰名實相須一事苟則其餘皆苟矣語録子以兵拒父以父為賊是多少不順其何以為國何以臨民禮樂如何而興刑罰如何而中程子所謂一事苟則其餘皆苟正謂此也○馮氏曰自古禮樂刑政之不治未有不由於苟者也○吳氏曰名不正以下反説名之必可言言之必可行二句又正説有此二句則事成而禮樂興刑罰中矣夫子雖次第言之然禮樂非外事而刑罰無非事也慶賞者嘉善之事刑罰者懲惡之事也必謂事事當然一事不然非必也凡事皆有名不可不正亦不特衛輙父子為然○胡氏曰衛世子蒯聵恥其母南子之淫亂欲殺之不果而出奔靈公欲立公子郢郢辭公卒夫人立之又辭乃立蒯聵之子輒以拒蒯聵夫蒯聵欲殺母得罪於父而輒據國以拒父皆無父之人也其不可有國也明矣夫子為政而以正名為先必將具其事之本末告諸天王請于方伯命公子郢而立之則人倫正天理得名正言順而事成矣夫子告之之詳如此而子路終不喻也故事輒不去卒死其難去聲下同徒知食焉不避其難之為義而不知食輒之食為非義也文集胡氏之言乃聖人大用之全體但其間曲折之㣲聖人必須更有隨冝裁制處○語錄胡氏只是論孔子為政正名合當如此設若衛君輒用孔子孔子既為之臣而為政則此説亦可通否曰聖人必不肯北面無父之人若輒有意改過遷善則孔子須先與斷約如此做方與他做若輒不能然則孔子决不為之臣矣○饒氏曰集註引胡氏之説盖以其辭嚴義正可為萬世綱常作主亂臣賊子知所警懼故特著之若真欲行此須是孔子為衛世卿而有權力當靈公初死輒未立之時為之則可○通曰正名之説雖為衛君而發然為政之道皆當以正名為先此固為政之大經也特孔子欲為之於衛必有權焉非後之人所能測識則亦非可得而擬議也按胡氏之説以為當立郢或曰使蒯聵果欲殺其母則於義當絶春秋必以莊元年不書姜氏之例書之矣今晉納蒯聵春秋之書一則曰世子二則曰世子左氏之説未可盡信也必也正名是欲正蒯聵世子之名也正蒯聵與輒父子之名也二説未知孰是姑書之以俟知者
  ○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
  種五榖曰稼種蔬菜曰圃馮氏曰周官閭師任農以耕事任圃以樹事術業有専攻稼圃亦各有業不通習也而謂聖人兼通之乎善乎韓退之之言曰聖賢之能多農馬之智専故也
  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
  小人謂細民孟子所謂小人之事者也語録役智力於農圃内不足以成已外不足以治人是濟甚事
  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好去聲夫音扶襁居丈反焉於䖍反
  禮義信大人之事也好義則事合宜情誠實也敬服用情蓋各以其類而應也襁織縷為之以約小兒於背者○楊氏曰樊須遊聖人之門而問稼圃志則陋矣辭而闢之可也待其出而後言其非何也蓋於其問也自謂農圃之不如則拒之者至矣須之學疑不至此而不能問不能以三隅反矣故不復及其既出則懼其終不喻也求老農老圃而學焉則其失愈逺矣故復言之使知前所言者意有在也黄氏曰夫子多能鄙事則稼圃亦當知之樊遲請學者請學於夫子也故夫子以吾不如告之若貧而為農之事事亦未為遇者樊遲之志豈亦有為許行之説者而慕之歟故夫子以大人之事告之○通曰樊遲問仁智者三至於問崇徳修慝辨惑夫子善之此所問稼圃必有入以墨翟師禹稼穡之説者此夫子所以小之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専對雖多亦奚以為使去聲
  專獨也詩本人情該物理可以驗風俗之盛衰見政治之得失其言温厚和平長於風去聲喻故誦之者必達於政而能言也○程子曰窮經将以致用也世之誦詩者果能從政而專對乎然則其所學者章句之末耳此學者之大患也洪氏曰春秋之大夫多以詩專對古之學詩者盖如此○馮氏曰讀書必明其理明理必達諸用讀書而不明其理記誦之末學也明理而不達諸用章句之腐儒也子刪詩在晚年而平日兩言詩三百則知子之刪去者無㡬特釐正之以系於風雅頌之末云爾○黄氏曰詩三百篇人未有不讀者亦視其所以讀之者何如爾○饒氏曰詩之作本乎人情人情有好有惡讀詩而有得則知人情之所好者在甚處所惡者在甚處得之於心施之於政則必能順民之所好而違其所惡其政無不善矣是之謂達詩之言辭多婉曲諷喻而不直致使者所以傳國君之命措辭最為難事才委靡則流於削弱而取侮於人才剛直則又恐激怒而貽禍於國若使於四方而能善其辭命婉正得體不辱君命非誦詩而有得於詩人命辭之體者不能也古者遣使有正有介正使不能答則介使助之如正自能致辭不假衆介之助是謂能專對逺與專對非誦詩時便思量要得恁地但誦詩而有所得則自然有此效驗○齊氏曰誦之而有達於本國之政如魯昭公誦彼日而食于何不臧而國無政不用善以自取謫於天不能專對於四方如宋華定聘為賦蓼蕭而宴語之不懷寵光之不宣令徳之不知同福之不受其與不誦何以異○吳氏曰夫子嘗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盖誦詩得其要則雖一言而有餘昧其用則雖多言而不足○通曰習溫柔敦厚之教者必能為慈祥豈弟之政必能為温厚和平之言要之三百篇固多易三百八十四爻書五十八篇禮三千三百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皆多也窮經而不能致用皆多而無益者也舉詩以例其餘爾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子曰魯衛之政兄弟也
  魯周公之後衛康叔之後本兄弟之國而是時衰亂政亦相似故孔子歎之蘇氏曰是嵗魯哀公七年衛出公五年也衛之政父不父子不子魯之政君不君臣不臣卒之哀公孫於邾而死於越出公奔宋而亦死於越其不相逺如此
  ○子謂衛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公子荆衛大夫苟聊且粗畧之意合聚也完備也言其循序而有節不以欲速盡美累其心 楊氏曰務為全美則累物而驕吝之心生公子荆皆曰苟而己則不以外物為心其欲易足故也語録常人居室不極其華麗則全不理㑹子荆自合而完完而美循循有序而又皆曰苟而己初不以此累其心在聖人徳盛此等事皆能化了不足言在公子荆能如此故聖人稱之○長樂陳氏曰士庶之家多循理世祿之家多怙侈其勢然也荆為衛之公子善於居室而其心未始有累焉此季札所以謂之君子也 胡仁仲曰荆善居室子何取焉以其心不嬰於物可以為法也夫人之生於世用物以成其生耳其久能㡬何世之馳騖之不反也○馮氏曰子於子路之言則戒其苟於衛公子荆之居室則善其苟各有攸當也○通曰得深則見誘之小内重則見外之輕蓋君子之心天下無一物足以動之者而况區區一室中之有哉夫子言之以其為衛之公子則可嘉爾
  ○子適衛冉有僕
  僕御車也
  子曰庶矣哉
  庶衆也
  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
  庶而不富則民生不遂故制田里薄賦歛去聲以富之饒氏曰田是所耕之田孟子所謂百畆之田勿奪其時是也里是所居之地孟子所謂五畆之宅樹牆下以桑是也田出谷粟里出布帛有谷粟則不飢有布帛則不寒二者富之之道
  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富而不教則近於禽獸故必立學校明禮義以教之○胡氏曰天生斯民立之司牧而寄以三事然自三代之後能舉此職者百無一二漢之文明唐之太宗亦云庶且富矣西京之教無聞焉明帝尊師重傅臨雍拜老宗戚子弟莫不受學見東漢禮儀志唐太宗大召名儒增廣生員見唐書儒學傳教亦至矣然而未知所以教也三代之教天子公卿躬行於上言行政事皆可師法彼二君者其能然乎鄭舜舉曰當是時干戈相尋生齒凋喪唯衛之民稍庶孔子故喜而歎之子往反於衛者五豈非以其國有其本猶可以有為乎惜乎靈公卒不用之也○通曰富之教之君子責也三代以後井田之法廢民自為貧富而富之之柄不在於君皇極之道隳民無所標凖而教之之本不在於君此集註所以始於制田里而末則及於三代之所以教也
  ○子曰苟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朞月謂周一嵗之月也可者僅辭言綱紀布也有成治功成也○尹氏曰孔子歎當時莫能用己也故云然愚按史記此蓋為衛靈公不能用而發張氏曰朞月而大綱立三年而治功成然三年之所以成者即其朞月所立之規模也充而已矣○洪氏曰周官考羣吏之治有歳終者有三年者夫子故以此為斷○葉少藴曰因衛不用己而言又論善人王者之功此書之所記先後初無序亦有一時之言而併記之者若此編是也所謂用我者非嘗試而使之也舉國委己而聽之者定公以夫子為中都宰一年而四方則之夾谷之㑹攝行相禮齊人遂歸魯侵疆及為司冦粥羔豚弗餙賈男女行者别於塗毎用輒效如此况季國而聽之至於三年之久哉○通曰夫子言冇用我者二一為衛不能用一為魯不能用即此亦可見魯衛之政兄弟矣
  ○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誠哉是言也勝平聲去上聲
  為邦百年言相繼而久也勝殘化殘暴之人使不為惡也去殺謂民化於善可以不用刑殺也蓋古有是言而夫子稱之程子曰漢自髙惠至於文景黎民醇厚㡬致刑措庶乎其近之矣○尹氏曰勝殘去殺不為惡而己善人之功如是若夫聖人則不待百年其化亦不止此饒氏曰勝殘是我之善化足以勝其殘暴去殺是民無極惡大罪可以不用大辟之刑惟其能勝殘所以可去殺謂之亦可者㣲寓不足之意似有未能必其殘果盡勝殺果盡去之意蓋亦所謂㡬致刑措者也善人力量其極功只到得此地位以上更去不得○吳氏曰善人教民為邦不踐迹雖許之而皆有未足之意當合觀之○通曰可欲之謂善視大而化之之聖聖而不可知之之神等級甚逺故聖人之用一年如此三年如此善人之功百年僅能如此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王者謂聖人受命而興也三十年為一世仁謂教化浹也程子曰周自文武至于成王而後禮樂興即其效也或問所謂仁者以其天理流行融液㓊徹而無一物之不體也舉一世而言固無一人之不然即一人而言又無一事之不然也求之詩書惟成康之世為足以當之○饒氏曰此仁字是教化浹洽無一人不貫徹底意思與他仁字不同蓋仁以天地萬物為一體須是漸民以仁摩民以義節民以禮使其化薰蒸透徹融液周徧以至於四海之内無一人不歸於善如人一身之間生意貫徹四肢百骸無少痿痺相似故謂之仁○或問三年必世遲速不同何也程子曰三年有成謂法度紀綱有成而化行也漸音尖民以仁摩民以義使之浹於肌膚淪於骨髓而禮樂可興所謂仁也此非積久何以能致張氏曰使民皆由於仁非仁心涵飬之深仁政薫陶之久莫能然也此則非善人之所能及也○通曰勝殘去殺者如能去人之疾而使之不至於死者也仁則如人元氣渾全而自無所謂疾者也天下無一人非天理之融徹無一處非生意之流通故曰仁
  ○子曰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對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朝音潮與去聲
  冉有時為季氏宰朝季氏之私朝也馮氏曰臣見君曰朝故其廷謂之朝廷季氏専魯之政其臣之見季氏亦曰朝僭禮之稱也晏晚也政國政事家事長樂陳氏曰禮云政行則事成孟子云發于其政害于其事葢行于上者謂之政通於下者謂之事吳氏曰政事泛言之則通别言之則大曰政小曰事公朝之事曰政私家之事曰事以用也禮大夫雖不治事猶得與去聲聞國政是時季氏專魯其於國政蓋有不與同列議於公朝而獨與家臣謀於私室者故夫子為不知者而言此必季氏之家事耳若是國政我嘗為大夫雖不見用猶當與聞今既不聞則是非國政也語意與魏徴獻陵之對略相似其所以正名分抑季氏而教冉有之意深矣吳氏曰以夫子此語推之意古者大夫雖致仕國有大政亦必與之共謀蓋詢黄髮之意若小事則不必然爾冉有相季氏無能改于其徳故夫子因其有政之語而深譏之可謂㣲而顯婉而嚴矣夫子哀公十一年冬反魯年六十九明年為告老之年左傳哀公十二年春用田賦康子使冉求問曰子為國老待子而行葢至是不復以告矣○通曰集註以為語意與魏徴獻陵之對略相似然唐太宗文徳皇后既葬即苑中作層觀以望昭陵及聞魏徴獻陵之對即泣為毁觀此太宗所以不失為唐之賢君也季氏豈不聞夫子事與政之語而卒不能毁私朝此康子所以不得為魯之賢大夫也
  ○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㡬也
  㡬期也詩曰如㡬如式小雅楚茨章言一言之間未可以如此而必期其效胡氏曰詩幾音機此失音也舊説或以為近或以為㣲近與不幾乎之義同與若是其幾之幾不協㣲則其文義皆不可讀故不可從也
  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易去聲
  當時有此言也
  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
  因此言而知為君難則必戰戰兢兢臨深履薄而無一事之敢忽然則此言也豈不可以必期於興邦乎為定公言故不及臣也
  曰一言而喪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喪去聲下同樂音洛
  言他無所樂惟樂此耳
  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喪邦乎
  范氏曰言不善而莫之違則忠言不至於耳君日驕而臣日諂未有不喪邦者也○謝氏曰知為君之難則必敬謹以持之惟其言而莫予違則讒諂面諛之人至矣邦未必遽興喪也而興喪之源分於此然此非識㣲之君子何足以知之胡氏曰謝氏説邦未必興喪則似以㡬訓近又曰興喪之源分於此非識㣲者不足以知之則又似以幾訓㣲終取之者豈以其大㫖有所發明歟○饒氏曰聖人説話直是平無些子髙低謂一言而便能興邦固不可謂一言不可以興邦亦不可謂一言而便能喪邦固不可謂一言不可以喪邦亦不可又如唯其言而莫予違固不是然善而莫之違猶自可故又分兩股説一輕一重之間斟酌劑量不令分毫有偏○吳氏曰按定公固庸君然此問亦非無意於興邦者夫子對辭雖緩而歴代興亡之故常必由之使定公知為之難而日求逆耳之言以自輔轉移魯國是必有道惜乎徒問而不能行也○通曰有以一字為一言者如子貢問終身行之之一言而夫子答以恕之一字是也有以一句為一言者如此章興邦之一言則為君難喪邦之一言則惟其言而莫予違是也一言甚 而有關於喪興者甚大其 也固可忽哉
  ○葉公問政
  音義並見第七篇
  子曰近者説逺者來説音悦
  被其澤則悦聞其風則來然必近者悦而後逺者來也吳氏曰孔子世家孔子如陳及葉按左傳哀公四年楚謀北方葉公致蔡于負函十六年白公亂葉公在蔡杜曰蔡遷州來楚并其地葉公與夫子問答疑在蔡非在葉也或曰此章言其效而不言所以致之何也曰葉公楚名臣或不待贅言使其再問夫子必更有説夫子入楚接輿輩交議之葉公雖能問而不能相與反復也豈不惜夫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父音甫
  莒父魯邑名欲事之速成則急遽無序而反不達見小者之為利則所就者小而所失者大矣饒氏曰見小與欲速相因才要速成便是只見得目前小小利便處所以急要收效若是胸中有逺大底規模自然是急不得○通曰先是集註嘗記謝氏曰子夏于逺者大者或昧焉葢惟昧其逺者故欲速求一時之近功而逺者有所不能達惟昧其大者故但見一時之小利而大者有所不能成○程子曰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子夏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子張常過髙而未仁子夏之病常在近小故各以切己之事告之胡明仲曰聖人之言雖救子夏之失然天下後世皆可為法兩漢以來為政者皆未免欲速小利之病也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語去聲
  直躬直身而行者有因而盗之曰攘
  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為去聲
  父子相隱天理人情之至也故不求為直而直在其中○謝氏曰順理為直父不為子隱子不為父隱於理順邪瞽瞍殺人舜竊負而逃遵海濵而處當是時愛親之心勝其於直不直何暇計哉馮氏曰人之生也直葢天理也順理為直未有逆天理而可為直者楚在南服淪於夷狄無有講學求直躬而至於無父其過乃如此○饒氏曰父子主恩于理亦當相隱于情亦當相隱故只是順天理合人情而直在其中若是父子相證則天理人情兩有所乖何取其為直集註順理為直是説理愛親之心勝是説情○齊氏曰直之名小不孝之罪大聖人權衡于二者之間故寧父子相隱而有不直之名不忍父子相訐而有不孝之罪孝則尚可以該直直則已墮于不孝○吳氏曰直天理也父子之親又天理之大者也二者相礙則屈直以伸親非不貴乎直也當是時父子之情勝而直不直固有所不知也律大功以上得相容隱告言父祖者入十六惡䟽引以為説朱子善其能推言之讀書者又能如此推行之則善之善矣陳司敗以隱君之惡為黨葉公以證父之惡為直徒知直之為公黨之為私而君臣之義父子之親乃有不察㣲夫子則一偏一曲之説起而仁義塞矣○通曰集註以為天理人情之至者天理不出乎人情之外纔不合人情便是不合天
  何理直在焉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恭主容敬主事恭見去聲於外敬主乎中之夷狄不可棄勉其固守而勿失也陳氏曰敬工夫細宻恭氣象濶大敬意思卑屈恭意思尊嚴○饒氏曰無事時此心無所作為只可於容貎上著個恭及至事來則此心便要應事心若不在事上為事便鹵莾所以著個敬至于接人則此心須視人猶己不可容些欺偽所以著箇忠○天體物而不遺仁體事而無不在于居處時容貎恭肅則仁便在于居處上于執事時此心戰兢惟恐失之則仁便在應事上于與人時能盡此心而無所欺偽則仁便在與人上若能常常如此雖之夷狄而不可棄仁便無間斷○程子曰此是徹上徹下語聖人初無二語也充之則睟面盎背推而達之則篤恭而天下平矣通曰心在即為仁恭敬是由靜而之動不敢忽乎此心忠是由己而之人不敢欺乎此心不可棄是由中國而之夷狄不敢失乎此心充之睟面盎背者此心之充達之篤恭而天下平此心之達也仁者徹上徹下初無二心故聖人語仁徹上徹下亦無二語胡氏曰樊遲問仁者三此最先先難次之愛人其最後乎語録胡氏説三者先後雖無明證看得來是如此若未嘗告之以恭敬忠之説則所謂先難者将何從下手乎至于愛人則又以其發于外者言之○饒氏曰即此三者便是先難底事至于愛人底事則又是恭敬忠上發出去○覺軒蔡氏曰諸子問仁而所答若異者因其所稟之資而發也樊遲問仁而所答各異者因其所學之至而發也聖人教人猶化工之妙物各付物於此見之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使去聲
  此其志有所不為而其材足以有為者也子貢能言故以使事告之蓋為使之難不獨貴于能言而已錄録行己有恥則不辱其身使于四方能盡其職則不辱君命
  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弟去聲
  此本立而材不足者故為其次語録宗族鄉黨皆稱孝弟豈不是第一等人然聖人未以為士之至行者僅能使其身無過而無益于人之國是守一夫之私行而不能廣其固有之良心○饒氏曰行己有恥是事事不肯苟且孝悌固是行之大者然只是士行中之一端故以為次
  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行去聲硜苦耕反
  果必行也硜小石之堅確者小人言其識量之淺狹也此其本末皆無足觀然亦不害其為自守也故聖人猶有取焉下此則市井之人不復可為士矣或問硜硜小人亦可為士者其識量雖淺而非惡也至其所守則雖規規于信果之小節然與誕謾苟賤之人則不可同日語矣○馮氏曰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孟子謂之大人唯義所在而不拘執所應者廣也言必信行必果夫子謂之小人確于自守而不可轉移所成者狹也
  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筲所交反算亦作筭悉亂反
  今之從政者蓋如魯三家之屬噫心不平聲斗量名容十升筲竹器容斗二升斗筲之人言鄙細也算數也子貢之問每下故夫子以是警之○程子曰子貢之意蓋欲為皎皎之行去聲聞於人者夫子告之皆篤實自得之事王氏曰子貢毎問每下却是要放平實做工夫最後一問却錯夫子急急與截斷○通曰須看本末二字葢士之所以為士者行其本也才其末也志有所不為而才足以有為是本末俱有可觀其次則孝悌但取其本立又其次則信言果行者本末皆無足取而猶不失為自守故曰下此則市井之人不復可為士嗚呼今之為士者誕謾苟賤往往多市井之人而名之曰士可乎不可乎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狷音絹
  行道也胡氏曰道猶路也故行亦道也狂者志極髙而行去聲不掩狷者志未及而守有餘文集狂者志髙可以有為狷者志潔有所不為而可以有守○饒氏曰行不掩非是全不行不顧言猶説得十分只行得五七分這五七分盖那十分不過爾葢聖人本欲得中道之人而教之然既不可得而徒得謹厚之人則未必能自振拔而有為也故不若得此狂狷之人猶可因其志節而激厲裁抑之以進於道非與其終於此而已也語録謹厚者雖是好又無益于事故有取于狂狷然狂狷者又各墮于一偏中道之人有狂狷者之意所為又精宻有狷者之節又不至過激此極難得之人○饒氏曰或解集註激厲裁抑以為激厲狷者裁抑狂者是不然狂者志極髙是過處行不掩是不及處狷者知未及是不及處守有餘是過處二者各有過不及于過處裁抑之使之俯而就中于不及處激厲之使之跂而及中如此則皆近道矣○王氏曰立志有守狂狷之長行不掩知未及狂狷之病兼其長去其病而至于中行矣○孟子曰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如琴張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也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而與之是狷也是又其次也吳氏曰中者天下極至之正理以其亭亭當當無過不及故謂之中行道也孟子述此章行作道是也道理之道如道路然人所由也故曰道○通曰夫子既不得行道于當時故欲傳道于來世然堯舜以來相傳只是一中字故其欲得中行之士而與之中者既不可必得狂者有志狷者有守猶可裁抑激厲而歸之中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善夫恒胡登反夫音扶
  南人南國之人恒常久也巫所以交鬼神醫所以寄生死故雖賤役而猶不可以無常孔子稱其言而善之齊氏曰詩曰如月之恒董氏曰月之魄有盈缺月之明未嘗變也○吳氏曰南國之人甚言無恒之不可巫交鬼神醫寄生死雖賤事也尚不可為况學者乎聖人聞善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而不没又以教人皆盛徳事
  不恒其徳或承之羞
  此易恒卦九三爻辭承進也語録承如人送與之也○饒氏曰承字如儀禮皇尸命工祝承致多福于爾孝孫之承言奉而進之也
  子曰不占而已矣
  復加子曰以别易文也其義未詳楊氏曰君子於易苟玩其占則知無常之取羞矣其為無常也蓋亦不占而已矣意亦略通語録不占而已此只是不讀書之意○通曰易為占筮之書不恒其徳或承之羞恒卦九三占辭也凡其不知不恒之患者由平日不占而已矣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尹氏曰君子尙義故有不同小人尙利安得而和馮氏曰和如和羮異味而相調為一也同如雷同隨聲而無分别也和則不必同同則不能和和與同近似如比周驕㤗之類夫子故辨之盖君子以義相與而不為詭隨小人以利相與而必至悖戾○吳氏曰此章通下章皆論聖人交際之事和以法同以黨○饒氏曰論語中説小人有數様硜硜然小人哉是以氣量淺狹故謂之小人小人哉樊須也是以其所務者小事故謂之小人至于小人比而不周驕而不泰同而不和與夫窮斯濫長戚戚之類是指其心術全然不好底故每毎把他對君子反説○通曰義者天理之所宜利者人情之所欲循天理之所宜者自然無乖戾之心狥人情之所欲者自不能無阿比之意所以集註復引尹氏之説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好惡並去聲
  一鄉之人宜有公論矣然其間亦各以類自為好惡也故善者好之而惡如字者不惡則必其有苟合之行去聲如字者惡之而善者不好則必其無可好之實胡明仲曰察人之賢否以鄉人為主察人之好惡以善為主則人之賢否得其實矣○馮氏曰子貢方人故所問如此夫人自幼及長知之悉者莫鄉人若也好惡無異辭則賢否宜可决矣然郷人不能皆善則好惡不能當唯善不善各以類合求之于此一好一惡而賢否定矣○覺軒蔡氏曰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不善者惡之是夫子答子貢鄉人皆好之皆惡之之問爾非謂必欲不善者惡之也如明道先生狡偽者獻其誠暴慢者致其恭雖小人趨向之異亦必以先生為君子則不善者曷甞惡之耶○通曰好善人之良心鄉之公論也我善而鄉之善者好之是其良心猶存而公論不冺也我善而彼之不善者惡之是其良心己失而公論亦不復存矣故集註始以為一鄉之人宜有公論又曰其間亦各以類而自為好惡也然君子亦惟因吾有可好之實而無苟合之行則可若彼之好惡于我何増損焉
  ○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説也説之不以道不説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説也説之雖不以道説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易去聲説音悦
  器之謂隨其材器而使之也君子之心公而恕小人之心私而刻天理人欲之間每相反而已矣馮氏曰君子小人盖指卿大夫之得政者人之常情易事則疑若易説而君子無私狥故説之也難難事疑若難説而小人見利故説之也易○通曰下兩句解上一句下之于上曰事上之于下曰使君子使人隨其才便是易事説之不以道不説是難説小人使人必求備便是難事説不以道説也是易説一難一易君子小人之情狀可見矣
  ○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君子循理故安舒而不矜肆小人逞欲故反是張氏曰泰者心廣而體胖驕者意盈而氣盛也驕則何由泰泰則奚驕之有然而能不驕矣而未之泰者則亦有之蓋雖能制其私而涵養未至未免乎拘廹者也○黄氏曰循理故安舒在理無可逞之道故不驕逞欲故驕肆在欲有或失之患故不泰○馮氏曰亦以二者近似而辨之泰者天理性分之樂也驕者血氣外物之恃也○吳氏曰君子居常居變其心無不安舒小人未得則戚戚得志則無不矜侈者泰氣平驕氣滿君子未甞驕小人不能泰盖理欲使然○王氏曰理無可逞欲必患失○通曰驕與泰極相似大學曰驕泰以失之大學章句曰驕者矜髙泰者侈肆此則以泰為安舒驕為矜肆矜肆二字包矜髙侈肆四字朱子訓釋之精如此
  ○子曰剛毅木訥近仁
  程子曰木者質樸訥者遲鈍四者質之近乎仁者也楊氏曰剛毅則不屈於物欲木訥則不至於外馳故近仁黄氏曰剛强勁毅堅忍○胡氏曰剛毅則有堅强不己之意木訥則無巧令外飾之資故于仁為近然非論其問學功夫即其資禀而言也資稟之近若合于仁矣未可以為仁也盖仁雖出于天生之木然惟上智之資氣命于理自然合于中和而不墮于一偏其不屈于物欲固剛毅矣然待人接物未嘗不温然而和順也其不至于外馳固木訥矣然威儀文辭未甞不粲然而宣明也若資質之美則拘于一偏而己大約言之固于仁為近由學者言之必庶幾其全體可也○王氏曰曾氏亦曰剛必無欲毅能必行木無令色訥無巧言○通曰剛毅則有堅强之志木訥則無虚浮之氣皆天資之近仁者也加以學力不止於近矣
  ○子路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謂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胡氏曰切切懇到也偲偲詳勉也或問切切者敎告懇惻而不楊其過偲偲者勸勉詳盡而不强其從二者皆有忠愛之誠而無勁訐之害○語録懇惻有若切之意然一向如此而無浸灌之意又不可須詳細相勉如此方有相親之意○怡和悦也皆子路所不足故告之又恐其混於所施則兄弟有賊恩之禍朋友有善柔之損故又别必列反而言之語録聖人見子路有粗暴底氣象故告之以此又恐子路一向和悦去了又告之以朋友則切切偲偲兄弟則怡怡聖人之言是恁地宻○饒氏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只是一句此是緫言士之為士其氣象當如此若分别其義則切切偲偲見于處朋友怡怡見于處兄弟○覺軒蔡氏曰黄氏云爵有五士居其列民有四士為之先謂之士者誠可貴也人物並生天地之間而人為最靈謂之人則宜其舉相似也而士為貴何哉以其記誦之多文辭之工耶則由與賜優為之矣乃汲汲然以士為問何也至夫子所以答之者不過于行己事君入孝出弟言信行果與夫處兄弟朋友之間又何耶人之大倫五父子也君臣也兄弟也夫婦也朋友之交也舜命契為司徒必先於敷五教三代之學所以明人倫則謂之士者捨是何急焉後世則不然父兄之所告誥師友之所訓誨有司之所論選記誦而己爾人道之大端不暇講也如是則謂之士其果可以當此名耶謂之可貴未見其真可貴也○通曰子貢子路皆問何如斯可謂之士夫子各以人倫之要者告之告子貢者君臣父子兄弟之倫也告子路者朋友兄弟之倫也士而不盡倫不可謂士矣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教民者教之孝弟去聲忠信之行務農講武之法語録古人政事大率本末兼具即就也戎兵也民知親其上死其長故可以即戎○程子曰七年云者聖人度音鐸其時可矣如云朞月三年百年一世大國五年小國七年之類皆當思其作為如何乃有益語録孔子為見春秋時忒㑹戰故特説用教之以孝弟忠信之意○葉氏曰鄒魯之戰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孟子所以言民親其上死其長者必有以反之也晉文公示民信義與禮猶能致城濮之功况其大者乎○馮氏曰古之教士七年謂之小成教民雖不如士之詳而七年亦教成之節也如稱朞月三年百年一世大國五年小國七年之類是皆興其勢之大小事之難易時之遲速非億度也亦可以云者若王者教民不待如此之久也善人政事不足若能教民則有其政矣雖無速效遲之七年亦可也此言不可以不教之民戰也○饒氏曰欲論其作為只前面説底便是朞月而綱紀布三年而政化行一世而教化浹洽此是聖人作為久近之效七年而可以即戌比之三年而有勇知方者有間百年而可以勝殘去殺比之必世而仁者逺甚此是善人作為久近之效○通曰善人教民本非為即戎而設教之之深亦可以即戎矣其曰七年者猶孟子所謂小國七年爾小國七年視大國五年為遲勢有大小政之成故有遲速也善人之七年視三年有成為尤遲徳有淺深化之行故有遲速也
  ○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以用也言用不教之民以戰必有敗亡之禍是棄其民也或問吳氏曰白虎通曰教民者皆里中之老而有道徳者為右師教里中之子弟以道藝孝弟行義朝則坐于里門弟子皆出就農復罷亦如之若既成藏皆入敎學立春而就事故無不教之民非謂教之戰也然其三時務農一時講武則金皷旗物之用坐作進退之節亦在所教矣○馮氏曰孟子曰不教而戰謂之殃民盖本諸此○通曰所謂不教民者非謂平日不教民以戰也教之以孝弟忠信教之以務農講武或不得己而用之以戰君不忍棄其民民亦不忍棄其君者不然是天生之而我棄也忍哉憲問第十四
  胡氏曰此篇疑原憲所記趙氏曰憲問恥不書姓而直書名其為自記之證一也他章夫子稱弟子則名之曽子有子冉子門人之所記則以子稱非其師者皆稱字如原思為之宰亦以此稱而此書名其為自記之證二也下章問克伐怨欲不行不别起端而聨書之其為自記之證三也凡四十七章
  憲問恥子曰邦有道穀邦無道穀恥也
  憲原思名榖禄也邦有道不能有為邦無道不能獨善而但知食禄皆可恥也憲之狷介其於邦無道榖之可恥固知之矣至於邦有道穀之可恥則未必知也故夫子因其問而并言之以廣其志使知所以自勉而進于有為也梅巖胡氏曰論語中説有道無道凡八出泛論者三指其人而論者五南容伯玉武子史魚原憲是也世有道如南容之不廢武子之知伯玉之仕史魚之直可也如欲志于榖而不能有為不可也○通曰憲為宰辭夫子之粟則其人不志于榖可知而夫子猶告之以此蓋以性狷介者志不廣則其邦無道能有守邦有道未必能有為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
  此亦原憲以其所能而問也輔氏曰原憲兩問皆是以其所已能者而質之于聖人故夫子之答皆進之以其所未能克好去聲勝伐自矜怨忿恨欲貪欲輔氏曰克只訓勝如克敵克己之為勝敵勝己是也然單言之則為好勝如忮克克伐是也伐者傷殘之意自矜乃所以自殘也忿見于外恨藏于中内恨外忿則怨欲有公私貪欲則欲之私也○胡氏曰克伐怨欲分而言之則為四事對舉而互言之則克伐者因己所有而生氣盈也怨欲者因己所無而生氣歉也推本而言之又皆因有己而生也○饒氏曰克伐是一箇病怨欲是一箇病大病根又在一箇欲字有所欲則貪多而求勝遂其所欲則誇伐不遂其所欲則怨恨
  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
  有是四者而能制之使不得行可謂難矣仁則天理渾然自無四者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也○程子曰人而無克伐怨欲惟仁者能之有之而能制其情使不行斯亦難能也謂之仁則未也此聖人開示之深惜乎憲之不能再問也語録明道説原憲承當不得所以不復問他非獨是這句失問如邦有道榖邦無道榖恥也也失問或曰四者不行固不得為仁矣然亦豈非所謂克己之事求仁之方乎曰克去己私以復乎禮則私欲不留而天理之本然者得矣若但制而不行則是未有拔去病根之意而容其潛藏隱伏於胸中也豈克己求仁之謂哉學者察於二者之間則其所以求仁之功益親切而無滲所禁反漏矣饒氏曰拔去病根有兩説一是積漸消磨一是勇猛决去然則二者如何用功平居荘敬涵養此積漸消磨法也臨事省視克己此勇猛决去法也○胡氏曰制其情而不行與顔子四勿若相似而實不同四勿者分辨于天理人欲之間而一循乎天理不行者禁制于人欲己發之後而不循乎人欲用力于初分之際者易用力于己發之後者難此所以雖不許其仁而亦許其難也苟志不勝氣則藏伏于内者勃然而出其難也有時而不可恃矣○通曰克伐怨皆生于欲仁者純乎天理而無欲者也無欲則自然無克伐怨矣顔子私欲淨盡可以為仁憲之力制其欲者可以為難
  ○子曰士而懷居不足以為士矣
  居謂意所便安處也胡氏曰居以為居室可也然居室一事所該者狹故以為意所便安處皆是盖聖人既斷其不足為士則不止乎思念居室之安而已○通曰懐居與小人懷土相似與聖人安土相反安土者隨其身之所處而安無所執著其樂也天懷居者即其身之所便以為安有所執著其樂也人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行孫並去聲危髙峻也孫卑順也尹氏曰君子之持身不可變也至於言則有時而不敢盡以避禍也然則為國者使士言孫豈不殆哉吳氏曰言孫者亦非失其正也特少置其委曲如夫子之對陽貨云爾○輔氏曰行以持身則終無可變之理言以應物則或有當孫之時○饒氏曰行無時而不危所謂國有道不變塞焉國無道至死不變言有時而或遜所謂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黙足以容○通曰髙峻如山無時可移君子之行如之卑順如水隨地曲折而通諸理君子之言有時而如之
  ○子曰有徳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徳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有徳者和順積中英華發外能言者或便平聲佞口給而已仁者心無私累見義必為勇者或血氣之强而已胡氏曰便佞口給無徳之言也血氣之强非仁義之勇也○尹氏曰有徳者必有言徒能言者未必有徳也仁者志必勇徒能勇者未必有仁也通曰有徳者之言言其徳也反是則言與徳為二仁者之勇勇于仁也反是則勇與仁相違
  ○南宫适問於孔子曰羿善射奡盪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尙徳哉若人适古活反羿音詣奡五報反盪土浪反
  南宫适即南容也羿有窮之君善射滅夏后相去聲而篡其位其臣寒浞食角反又殺羿而代之奡春秋傳作澆音梟浞之子也力能陸地行舟後為夏后少康所誅禹平水土暨稷播種身親稼穡之事禹受舜禪而有天下稷之後至周武王亦有天下适之意蓋以羿奡比當世之有權力者而以禹稷比孔子也故孔子不答然适之言如此可謂君子之人而有尙徳之心矣不可以不與故俟其出而賛美之葉少藴曰是時田恒之篡齊六卿之分晉三家之專魯孰非欲為羿與奡者○饒氏曰此章意味涵深集註權力二字正指三家而言三家權力盛而有無君之心故以羿奡比之夫子有徳而無位故以禹稷比之三家無君必至于亡夫子有徳如此異日造物必有以處之而使之得位故㣲其辭以形容之孔子到這裏直是難答蓋其以禹稷比已已是難説了又以羿奡比三家愈難答适是孟懿子之兄亦是三家之子孫乃有此等見識尤所難得故夫子俟其出而嘆美之○齊氏曰春秋以降秦之才力過於羿奡而亡不旋踵漢之徳不及禹稷而亦數十世有天下者盍亦審之哉○輔氏曰适素號能謹言而以此質于夫子其所以憫世悼俗尊尙聖人之意備見于言外○通曰羿奡自謂天下之人無以加其力而卒無以保其身禹稷不自知其徳有以加於天下之人而卒有天下非有尙徳之心者其孰能知之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夫音扶
  謝氏曰君子志於仁矣然毫忽之間心不在焉則未免為不仁也語錄君子譬如純白㡳物事雖有一㸃黒是照管不到處小人譬如純黒底物事雖有一兩㸃白處却當不得那白也○吳氏曰夫婉辭仁非聖人不能盡小人中雖或有天理滅未盡者亦不得以仁稱之云者勉君子而懲小人也○通曰君子之心頃刻不存謂之不仁小人之本心亡矣故未有小人而仁者
  ○子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
  蘇氏曰愛而勿勞禽犢之愛也忠而勿誨婦寺之忠也愛而知勞之則其為愛也深忠而知誨之則其為忠也大矣輔氏曰愛焉而自不能不勞以成之忠焉而自不能不誨以益之此天理人情之至莫之為而為者也觀慈父之于子忠臣之于君則可見矣蘇氏發兩知字尤有意味葢人之私情往往不知勞之為愛誨之為忠故又言以明之○馮氏曰人之常情勞之之事難從而勞于前者逸于後豈非愛之深者乎誨之之語難受而長其善以救其失豈非忠之大者乎○通曰勞之誨之是以成人責之也爱之深忠之大也逸居無教是以近于禽獸者待之也忠愛何在焉
  ○子曰為命裨諶草創之世叔討論之行人子羽修飾之東里子産潤色之裨婢之反諶時林反
  裨諶以下四人皆鄭大夫草略也創造也謂造為草藁也世叔游吉也春秋傳作子太叔討尋究也論講議也行人掌使之官子羽公孫揮也脩飾謂増損之東里地名子産所居也潤色謂加以文采也鄭國之為辭命必更此四賢之手而成見左傳襄公三十一年詳審精宻各盡所長是以應對諸侯鮮上聲有敗事孔子言此蓋善之也語録春秋之辭命猶是説義理到戰國談説則又説利害而已○饒氏曰命是使者傳命非如今人冩将去鄭國凡為辭命必更此四賢之手裨諶想是素善造謀故使之草創世叔熟于典故故使之討論子羽行人之官熟于應對故又使之脩飾當時子産當國凡事皆由之然不自用己見直待衆人草創討論脩飾都了却來潤色之合此四人之長則全美矣○葉少藴曰子産獻入陳之㨗于晉晉人問入陳之罪子産對焉士荘伯不能詰趙文子以為辭順而受之子曰晉為伯鄭入陳非文辭不為功慎辭命可知矣左氏記謀野則獲以為草野之草葢聞夫子之言而不詳○馮氏曰三代而上訓誥誓命之辭後世莫能及者其卿大夫以道徳之學而發之于文降及春秋之時學問陋矣鄭以小國介乎晉楚爭奪之衝自簡公十二年用子産為卿又十年授之以政子産知辭命之不善無以交鄰事大解紛息爭也故用是三人者草創討論脩飾之既成乃從而潤色之是以應對諸侯鮮有敗事歴定獻聲公凡五十年間得免兵禍辭命之有益于人之國如此哉○通曰是非未定討論是訂其孰是孰非脩飾則去其非而飾其是至子産是非定矣不過潤色之而已以子産之相鄭凡一辭令必集衆人之長而用之相天下者可鑒矣
  ○或問子産子曰惠人也
  子産之政不専於寛然其心則一以愛人為主故孔子以為恵人蓋舉其重而言也胡氏曰子産為政黜汰侈崇恭儉作封洫鑄刑書惜弊爭承皆以豐財足用禁姦保民其用法雖深為政雖嚴而卒歸于愛故夫子以惠人蔽之及其卒也聞之出涕而曰古之遺愛也然孟子以為恵而不知為政禮記以為能食民而不能教者盖先王之政之教子産誠有所未及也○通曰子産之恵夫子指其心而言之孟子所謂恵而不知為政不過其濟人一事而言而其愛人之心固可知矣
  問子西曰彼哉彼哉
  子西楚公子申能遜楚國立昭王而改紀其政亦賢大夫也然不能革其僭王之號昭王欲用孔子又沮止之其後卒召白公以致禍亂則其為人可知矣彼哉者外之之詞吳氏曰當時有三子西鄭駟夏楚冝申公子申也駟夏未甞當國無大可稱冝申謀亂被誅相去又逺冝皆所不論者獨公子申與孔子同時○通曰方之上文所謂子産者彼相鄭能用裨諶諸人之賢此相楚不能知夫子之聖可彼也又方之下文所謂管仲彼能相齊桓倡尊王之義此不能革僭王之號尤可彼也
  問管仲曰人也奪伯氏駢邑三百飯䟽食没齒無怨言人也猶言此人也語録人也范楊以為盡人道集註以為猶言此人也本古註説猶詩所謂伊人又如莊子所謂之人也伯氏齊大夫駢邑地名馮氏曰伯氏敬仲之宗長齊大夫也駢邑伯氏食邑三百家也齒年也蓋桓公奪伯氏之邑以與管仲伯氏自知己罪而心服管仲之功故窮約以終身而無怨言荀卿所謂與之書社三百周禮二十五家為社書社謂以社之戸口書于版圖者凡三百社而富人莫之敢拒者即此事也鄭舜舉曰奪邑不當其罪而能不怨則受奪者為賢奪邑而當其罪能使人不怨則奪之者為賢○饒氏曰此篇凡説管仲夫子必䕶之孟子排管仲皆是救時而然夫子之時人不知有王仲尊王亦是有功夫子所以䕶之孟子之時天下之人皆知尊伯術而賤王道孟子恐功利之説熾故于桓文管晏一切抑之○或問管仲子産孰優曰管仲之徳不勝其才子産之才不勝其徳然於聖人之學則槩乎未有聞也陳氏曰二子皆無大學規模須是大學規模乃為王佐材而伊傅周召其人也○通曰能使諸父昆弟不怨最難而管仲使其宗長不怨不使大臣怨乎不以尤難而管仲能使其齊之大夫不用而不怨故下繼之曰貧而無怨難然貧而怨其難在貧者能使伯氏貧而無怨其難在管仲
  ○子曰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易去聲
  上聲下同貧難處富易人之常情然人當勉其難而不可忽其易也馮氏曰夫子論貧之無怨為難因謂富之無驕則易爾記者以夫子稱伯氏失邑而没齒無怨言因次于此見伯氏亦賢也夫貧逆境也富順境也怨者常情驕者客氣處逆難于順境而欲平其常情之所不免處順易于逆境而欲去其客氣之所不可為此難易之分也○胡氏曰貧之境逆而多不足之心富之境順而多有餘之意然處不足而心未嘗不足者非無所愧怍而真有所得則不能故難處有餘而心未嘗有餘者苟自知收歛矜夸不萌者能之故易聖人因人情事勢而别其難易如此非謂伹當勉其難而易者不足言故集註又申明其不可忽之意也○通曰貧而無諂不若貧而樂此曰無怨則㡬于樂矣故難若夫富而無驕則又不如富而好禮者也故易也
  ○子曰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公綽魯大夫趙魏晉卿之家老家臣之長上聲大家勢重而無諸侯之事家老望尊而無官守之責優有餘也滕薛二國名大夫任國政者滕薛國小政繁大夫位髙責重然則公綽蓋亷靜寡慾而短於才者也楊氏曰知之弗豫枉其才而用之則為棄人矣此君子所以患不知人也言此則孔子之用人可知矣齊氏曰孔子嘗曰君子不器又曰其使人也器之然則孟公綽葢亦器也而孔子器之者歟○通曰聖人用人固用其長而去其短然如公綽之才不如其徳猶可言也但可以為滕薛大夫則不復言矣
  ○子路問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知去聲成人猶言全人武仲魯大夫名紇莊子魯卞邑大夫言兼此四子之長則知足以窮理亷足以養心勇足以力行藝足以泛應而又節之以禮和之以樂使德成乎内而文見乎外則才全徳備渾然不見一善成名之迹中正和樂粹然無復偏倚駁雜之蔽而其為人也亦成矣然亦之為言非其至者蓋就子路之所可及而語之也若論其至則非聖人之盡人道不足以語此語録有知而不能不欲則無以守其知能不欲而不能勇則無以决其為知不欲且勇矣而于藝不足則于天下之事有不能者矣然有是四者而又文之以禮樂却始能取四子之所長去四子之所短然此聖人方以為亦可以為成人則猶未至于踐形之域也○通曰饒氏疑武仲之知僅能料度事宜而未足以窮理愚謂理不在事物之外纔能量度事宜則是能度此理之宜况集註下兼字與則字蓋謂能兼四子之所長則移其知亦足以窮理若獨用其知固未足道也下文當看人字使字葢公綽之不欲只是徳而其才未備武仲之智卞荘子之勇冉求之藝只是才而其徳未全皆有一善成名之迹至如武仲之要君公綽之不可為滕薛大夫莊子死敵而不終于孝冉有為季氏聚歛皆有偏倚駁雜之蔽非文之以禮樂固未見其渾然粹然也本文曰文之以禮樂而集註曰使徳成于内而文見乎外見得文若在外而所以文之者在内不在外學問矯揉氣質變化禮樂之功大矣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
  復加曰字者既答而復言也授命言不愛其生持以與人也久要舊約也平生平日也有是忠信之實則雖其才知去聲下同禮樂有所未備亦可以為成人之次也○程子曰知之明信之篤行之果天下之達徳也若孔子所謂成人亦不出此三者武仲知也公綽仁也卞莊子勇也冉求藝也須是合此四人之能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然而論其大成則不止於此若今之成人有忠信而不及於禮樂則又其次者也又曰臧武仲之知非正也若文之以禮樂則無不正矣又曰語成人之名非聖人孰能之孟子曰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如此方可以稱去聲成人之名胡氏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蓋不復聞斯行之之勇而有終身誦之之固矣未詳是否馮氏曰夫具天地之形者皆人也而盡其所以為人者實寡子路成人之問夫子葢以子路之所知者使之舍短集長増益其所未至爾非謂成人之道盡于是也子路猶以為此古之成人之道居今之世有不必盡然者謂誠能見得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雖無禮樂亦云可矣是三者盖子路之所優為抑以自許也唯其自許如此故臺下之役卒以身殉終不能明君臣之大義以正衛國之難則亦不足以為成人矣行行如也若不得其死然則以未能文之以禮樂故也○或問洪氏以為特以四子為言者四子皆魯人而荘子與子路皆卞人冉求又朋友也其近而易知者爾胡氏以為言卞荘子葢以况子路爾言有是一能而不能兼衆子之長與成于禮樂焉則亦不足以為成人矣
  ○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
  公叔文子衛大夫公孫枝也公明姓賈名亦衛人文子為人其詳不可知然必亷靜之士故當時以三者稱之
  公明賈對曰以告者過也夫子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樂然後笑人不厭其笑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子曰其然豈其然乎
  厭者苦其多而惡去聲之之辭事適其可則人不厭而不覺其有是矣是以稱之或過而以為不言不笑不取也然此言也非禮義充溢於中得時措之宜者不能文子雖賢疑未及此但君子與人為善不欲正言其非也故曰其然豈其然乎蓋疑之也或問文子得不言不笑不取之名而公明賈以為時然後言笑取何也曰蘇氏曰凡事之因時而中理者人不知其有是也飲食未嘗無五味也而人不知者以其適宜而中度也飲食而知其有五味必其過者也此文子得不言不笑不取之名也而公明賈以是稱之也曰夫子之疑何也曰吳氏曰文子請享靈公也史輶曰子富君貧禍必及矣觀此則文子之言豈能皆當而其取豈能皆善乎○吳氏曰稱其主曰夫子意猶對蘧伯玉使者然公明盛稱夫子之賢人反得以疑之蘧伯玉使者但為謙辭以對益以彰其主之美為辭令者可以觀矣○通曰不言不笑不取非中也時然後言樂然後笑義然後取時中也時中非文子所能也故夫子疑之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為後於魯雖曰不要君吾不信也要平聲
  防地名武仲所封邑也要有挾而求也武仲得罪奔邾自邾如防使請立後而避邑以示若不得請則將據邑以叛是要君也見左傳襄公二十三年○范氏曰要君者無上罪之大者也武仲之邑受之于君得罪出奔則立後在君非己所得專也而據邑以請由其好去聲下同智而不好學也楊氏曰武仲卑辭請後其跡非要君者而意實要之夫子之言亦春秋誅意之法也馮氏曰武仲據邑卑辭以請迹非要君者時人亦不以此罪之不知義者又或以存先祀為賢然春秋書臧孫紇出奔邾盖絶之矣○饒氏曰武仲當請不當據邑夫子不罪其請罪其據邑也又曰使武仲請後果以防為言則要君之迹彰而易見唯不以防為言則要君之心隱而難知既用智以要君又欲逃罪以欺世此夫子之言所以為春秋誅意之法也○通曰雖曰不要君衆人之言吾不信也衆人之言不見其有要君之迹夫子之見見其有要君之心
  ○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譎古穴反晉文公名重平聲耳齊桓公名小白譎詭也二公皆諸侯盟主攘夷狄以尊周室者也雖其以力假仁心皆不正然桓公伐楚仗義執言不由詭道猶為彼善於此文公則伐衛以致楚而隂謀以取勝其譎甚矣二君他事亦多類此故夫子言此以發其隱齊氏曰兩公之伯皆以勝楚楚罪莫大于僭王猾夏又曰孔子于春秋書齊曰侵蔡蔡潰遂伐楚而于晉僅書曰及楚戰于城濮則晉之有歉于聲罪致討也亦已著矣○通曰以時言則當先齊桓而後晉文夫子之言如此者所以甚言晉文之譎也至謂齊桓之正不過視晉文為得其正爾若夫王道正直之正齊桓豈能企其萬一哉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糾居黝反召音邵
  按春秋傳齊襄公無道鮑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音舉及無知弑襄公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糾奔魯魯人納之未克而小白入是為桓公使魯殺子糾而請管召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牙言於桓公以為相去聲子路疑管仲忘君事讎忍心害理不得為仁也饒氏曰春秋于糾上一有子字一無子字何也曰始為以其納得不是故去子以明不當納終焉以其殺得不是故又稱子以明其不當殺
  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九春秋傳作糾見左傳僖公二十六年督也古字通用不以兵車言不假威力也如其仁言誰如其仁者又再言以深許之蓋管仲雖未得為仁人而其利澤及人則有仁之功矣或問召忽之失在于輔子糾以爭國而不在于死管仲之得在于九合諸侯而不在于不死夫子特以忽之功無足稱而其死不為過仲之不死亦未害義而其功有足褒爾固非予仲之生而貶忽之死也○通曰夫子于仲弓不許其仁于管仲則曰如其仁何也蓋或人稱仲弓之仁故夫子不輕以為仁子路疑管仲之未仁故亦不敢輕以為未仁先言管仲之力也而後言其仁則管仲之仁以力言非以心言也
  ○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與平聲相去聲
  子貢意不死猶可相之則己甚矣
  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被皮寄反衽而審反
  霸長上聲也匡正也尊周室攘夷狄皆所以正天下也微無也衽衣衿也被髮左衽夷狄之俗也語録問令尹子文陳文子之事則原其心而不與其仁至管仲則以其功而許其仁若有可疑者曰管仲之功自不可泯没聖人自許其仁者之功且聖人論其功過自不相揜功自還功過自還過所謂彼善于此則有之矣若以管仲比伊周固不可同日語若以當日大夫比之則在所當取當是之時楚之勢駸駸可畏治之少綏則中國皆為夷狄故曰㣲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馮氏曰劉定公稱禹之功曰㣲禹吾其魚乎吾與子弁冕端委以治民臨諸侯禹之力也必推至此然後見禹之有大功夫子稱仲之仁至于被髪左衽則管仲之功大矣
  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知之也諒小信也經縊也莫之知人不知也後漢書引此文莫字上有人字○程子曰桓公兄也子糾弟也仲私於所事輔之以爭國非義也桓公殺之雖過而糾之死實當去聲仲始與之同謀遂與之同死可也知輔之爭為不義將自免以圖後功亦可也故聖人不責其死而稱其功若使桓弟而糾兄管仲所輔者正桓奪其國而殺之則管仲之與桓不可同世之讎也若計其後功而與其事桓聖人之言無乃害義之甚啓萬世反覆不忠之亂乎如唐之王珪魏徴不死建成之難去聲而從太宗可謂害於義矣後雖有功何足贖哉唐書魏徴為太子洗馬王珪為太子授中舎人太子建成死太宗召二人為諌議大夫愚謂管仲有功而無罪故聖人獨稱其功王魏先有罪而後有功則不以相掩可也語録問程子可也亦可也二説曰前説亦是可但自免以圖功則可之大者又問孟子可以死可以無死是始者見其可以死後果細思之又見其可以無死則前之可者為不可矣曰便即是此意○仲同糾謀則雖有可死之道而桓公乃當立○無不可事之理葢仲雖糾之傅然非糾之臣乃齊之臣也桓公當立而桓乃吾君所當事也○張氏曰只為子路疑其未仁子貢疑其非仁故舉其仁以告之若二子問管仲仁乎則所以告之者異矣聖人答問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意學者當深味之○通曰管仲相桓公以下答子貢所謂又相之豈若匹夫以下答子貢所謂不能死葢死則于子糾未有君臣之分當時未足以見其義相則為天下正華夷之分而天下後世皆得以被其仁仲葢有以處此矣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與文子同升諸公僎士免反臣家臣公公朝謂薦之與已同進為公朝之臣也
  子聞之曰可以為文矣
  文者順理而成章之謂諡法亦有所謂錫民爵位曰文者○洪氏曰家臣之賤而引之使與己並有三善焉知人一也忘己二也事君三也胡氏曰其才徳足以為大夫而薦之為大夫順理也以家臣之賤而與之同列無歉焉成章也彼錫民爵位特其迹爾○饒氏曰今之所謂諡法未必果出周公恐後人因經傳所有而傅㑹之如錫民爵位謂之文直無意義夫子所稱蓋謂文子所為如此是亦無愧于文之諡矣非指此為文也孔子子好學下問是以謂之文却是正説所以為文之義○馮氏曰文子卒其子請諡諡以貞恵文子葢以修其班列以與四隣交衛國之社稷不辱故謚以文初不為薦其臣僎同升諸朝而謂之文也特夫子稱其可以為文有以見文子之不愧其諡爾説者以文子得諡之故見諸檀弓夫子聞其與其臣同升諸公則是文子薦僎之時非身後也諡法錫民爵位曰文葢後人用孔子之意以為諡爾○通曰是以謂之文也是言之于孔圉既謚之後可以為文矣是言之于公孫枝未諡之先一則孔子之所言是明孔文子之所諡一則公叔文子之所諡卒如夫子之所言
  ○子言衛靈公之無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喪夫音扶喪去聲
  喪失位也
  孔子曰仲叔圉治賔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
  仲叔圉即孔文子也三人皆衛人雖未必賢而其才可用靈公用之又各當去聲其才○尹氏曰衛靈公之無道宜喪也而能用此三人猶足以保其國而况有道之君能用天下之賢才者乎詩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抑之篇○胡氏曰圉即敏學好問者賈即問奥竈者鮀即以佞免于今世者如圉㡬矣賈之竊權鮀之善佞治世之罪人也然事神治軍各有一長而用之得以盡其所長耳○鄭舜舉曰子適衛者五蓋有拳拳之意焉亦以靈公善用人庶或可以有為矣○通曰季札甞曰衛多君子如孔子所稱蘧伯玉史魚公子荆公叔文子皆以其徳也此三子者僅以其才而用之猶足以不喪使得前所謂有徳而用之又當如何豈以老而不當事任歟其先後存没不可考
  ○子曰其言之不怍則為之也難
  大言不慙則無必為之志而不自度音鐸其能否矣欲踐其言豈不難哉吳氏曰言以口為以身大言不慙則踐其言而為之也必難矣○通曰夫子嘗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又曰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此所謂言之不怍則是言而無恥者也
  ○陳成子弑簡公
  成子齊大夫名恒簡公齊君名壬事在春秋哀公十四年
  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陳恒弑其君請討之朝音潮是時孔子致仕居魯沐浴齋戒以告君重其事而不敢忽也吳氏曰左傳云孔子三日齋或曰論語不言齋文不備也或曰鄰國弑君聞變即當請討沐浴可矣三日齋則緩矣此義為優玉藻曰将適公所宿齋戒居外寢沐浴凡朝禮必沐浴此章所告者弑君之大變所請者討賊之大事故特言之臣弑其君人倫之大變天理所不容人人得而誅之况鄰國乎故夫子雖已告老而猶請哀公討之張子曰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故雖湯武之舉不謂之討而謂之伐陳恒弑其君孔子請討之此必因周制鄰國有弑逆諸侯當不請而討○吳氏曰討者誅有罪之名臣弑其君天理不容人情共憤苟得而討夫人皆可討之况齊魯甥舅鄰國尤當致討故夫子欲以魯討齊
  公曰告夫三子夫音扶下告夫同
  三子三家也時政在三家哀公不得自専故使孔子告之
  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
  孔子出而自言如此意謂弑君之賊法所必討大夫謀國義所當告君乃不能自命三子而使我告之耶
  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以君命往告而三子魯之彊臣素有無君之心實與陳氏聲勢相倚故沮其謀而夫子復以此應之其所以警之者深矣馮氏曰是時吳楚薛皆有弑君之事子未嘗請討者其事異而勢不相及也齊之有陳氏猶魯之有三家也二國壤地相接其勢偪其事類也哀公患三家之强欲以越伐魯而去之将有為者也今陳氏果弑君矣夫子之有請所以深警哀公討陳氏則君臣之義正三家畏公室張矣此豈三子者之所樂聞哉公乃不惟不能討陳氏而亦不能喻三家使子自為之言三家之不從必矣知其不從而猶告之者致君命也亦以使三子知弑君者諸大夫之所必不容也是年西狩獲麟春秋絶筆焉而不復書陳恒之事葢有所傷感焉而魯之事不可為矣○程子曰左氏記孔子之言曰陳恒弑其君民之不予與同者半以魯之衆加齊之半可克也此非孔子之言誠若此言是以力不以義也若孔子之志必將正名其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而率與國以討之至於所以勝齊者孔子之餘事也豈計魯人之衆寡哉當是時天下之亂極矣因是足以正之周室其復興乎魯之君臣終不從之可勝惜哉胡氏曰春秋之法弑君之賊人得而討之孔子此舉先發後聞可也或問程子以為必告之天子胡氏乃有先發後聞之説何耶曰考之春秋先王之時疑必自有此法凡弑君者人人得而誅之如漢所謂共擊之者晉李毅告王濬以為弑君之賊為惡尤大當不拘常制者則以當世本無此法而言爾然一事非一槩告與不告又在乎時義之如何使其地近於天子而可以告也其事之未至乎迫遽而得以告也其力之不足以敵而不得不告也則告而俟命以行甚則不俟命而遂行皆可也使其地之相去也逺其事機之來也不可少緩而吾之力又足以制之而乃區區焉徇請命之小節忘逆賊之大罪使彼得以植其根固其黨或遂奔逸而不可以復得則任其事者亦不免乎春秋之責矣○馮氏曰春秋之法弑君之賊人人得而誅之此以義言也以魯之衆加齊之半可克此以力言之天下之事常患乎勢有不行者力不足也以天下之大義誅天下之大賊而力又足以勝之此其所以為可行也○鄭舜舉曰夫子已告老矣以嘗為大夫而食其禄是雖去位而不忘憂國之心後世為身謀者諉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此不解聖人之言且不識聖人之心也○通曰夫子此言明大義扶綱常雖不得見之施行可使亂臣賊子懼矣蓋當時天子諸侯不能討而告老之大夫猶能請討庶知夫人皆可得而討之也程子所謂上告天子者經也胡氏所謂先發後聞之者權也然先發後聞謂魯也非謂孔子也
  ○子路問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犯謂犯顔諌爭去聲○范氏曰犯非子路之所難也而以不欺為難故夫子教以先勿欺而後犯也語録以使門人為臣一事觀之子路之好勇必勝恐未免於欺也○黄氏曰偽言不直謂之欺直言無隐謂之犯欺與犯正相反○洪氏曰忠而犯之所謂有犯無隠欺而犯之是犯上也○饒氏曰事君以不欺為本然不欺甚難須是平日於慎獨上實下工夫表裏如一方能如此今人自家好色好貨却諫其君令勿好色好貨皆是欺君○通曰勿欺非特不可欺其君亦自不可欺其心也
  ○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
  君子循天理故日進乎髙明小人狥人欲故日究乎汙下文集凡百事皆有逹處惟君子就中得箇髙明處小人就中得箇汙下底○語録君子一日長進似一日小人一日況淪似一日○究者究竟之義言究竟至於極也初間只是差些子少間䆒竟將去越見差得多今人做差一件事説差一句話不肯當下覺悟便改却只管去究其失少間䆒得過失越大無不是如此○通曰髙明如在九天之上汙下如在九淵之底其相去遼藐何如是哉人心之體本自與天同一高明特不可一毫私欲累之爾君子去人欲而反天理則日從天理上推極而所見卒至高明小人昧天理而狥人欲則日從人欲上䆒竟所見日淪於汙下夫子嘗曰下學而上達其所謂上下者天理人事之貫此所謂上達下達天理人欲之分也
  ○子曰古之學者為已今之學者為人為去聲
  程子曰為已欲得之於己也為人欲見知於人也程子曰古之學者為己其終至於成物今之學者為人其終至於喪去聲語録程子兩叚前叚是低底為人後叚是好底為人前為人只是欲見知於人而已後為人却是真箇要為人然不曽去自家身已上做得工夫非惟是為那人不得後連已也喪了愚按聖賢論學者用心得失之際其説多矣然未有如此言之切而要者於此明辨而日省之則庶乎其不昧於所從矣饒氏曰此章當看者字言同此一箇學但學之者用心不同古之學此者其心要得之於己今之學此者其心要求知於人如三年學已自是了但志在於禄則非是為己之學也若如後世刑名術數記誦辭章之學則所學已與古人背馳何必更論其用心之同異孔子之時世教雖衰其學之陋尚未至此○通曰學無古今之異學之者有古今之異程子兩欲字指學之者用心之初而言也古之學者其用心在得之於己其學無所爲而爲之也今之學者其用心在見知於人其學有所爲而爲之也學無異用心有異此所以爲古今之異
  ○蘧伯玉使人於孔子使去聲下同
  蘧伯玉衛大夫名瑗孔子居衛嘗主於其家既而反魯故伯玉使人來也
  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為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
  與之坐敬其主以及其使也夫子指伯玉也言其但欲寡過而猶未能則其省身克己常若不及之意可見矣使者之言愈自卑約而其主之賢益彰亦可謂深知君子之心而善於詞令者矣故夫子再言使乎以重美之輔氏曰使者不以伯玉之德著見於外者言而以伯玉之心克治者告且曰欲而未能不特其言謙抑卑下而又深有得於聖賢爲己之學常如不及之意亦可謂知徳而能言矣○吳氏曰論語中夫子俟其出而稱之者二南宮适出伯玉使者出是也俟其出而斥之者二宰我出樊遲出是也聖人氣象雍容如天地之生物陽舒隂慘無非教也千載而下猶可想見之○通曰省身常若不及惟恐其身之有過而常加省察也克己常若不及惟恐其過之不改而常加克治也此孔門顔曽之學也而伯玉能之賢矣哉按莊周稱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又曰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見則陽篇蓋其進徳之功老而不倦是以踐履篤實光輝宣著不唯使者知之而夫子亦信之矣饒氏曰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之非非是至五十歲頓然有悟也化者變化之謂言氣質變化一年勝似一年至於行年六十而猶變化不已盖其進徳之功老而不倦也又曰欲寡其過而未能一句意味深長學者常存此心乃進徳之本也○通曰集註謂其進徳老而不倦者蓋伯玉此時年已九十矣衛武公九十而曰不瑕有愆伯玉九十而欲寡其過而未能聖賢之學曷嘗以老而自已哉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重出
  ○曽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此艮卦之象辭也曽子蓋嘗稱之記者因上章之語而類記之也○范氏曰物各止其所而天下之理得矣故君子所思不出其位而君臣上下大小皆得其職也饒氏曰上章為謀政者言不在其位之位指職位而言也此章泛言君子之所思不出其位之位又説得闊如為人子則思孝為人臣則思忠素冨貴則思所以行乎冨貴素貧賤則思所以行乎貧賤皆是也○通曰艮止也思不出位身之所處止其所也所思者亦不出其位心之所思止其所也
  ○子曰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行去聲
  恥者不敢盡之意過者欲有餘之辭文集過猶行過恭喪過哀之過○馮氏曰恥之者恐其言之浮於行也過之者欲其行之浮於言也○通曰恥其言則不至於言之不怍過其行則不至於行之不及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知去聲
  自責以勉人也
  子貢曰夫子自道也
  道言也自道猶云謙辭○尹氏曰成徳以仁為先進學以知去聲為先故夫子之言其序有不同者以此知而仁入徳之事仁而知成徳之事我無能焉不以成徳之事自居也
  ○子貢方人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夫音扶方比也乎哉疑辭比方人物而較其短長雖亦窮理之事然專務為此則心馳於外而所以自治者踈矣故褒之而疑其詞復自貶以深抑之○謝氏曰聖人責人辭不廹切而意已獨至如此齊氏曰夫子不深許子貢之賢而自言其不暇孔子之於道也未得之則發憤忘食既得之則樂以忘憂而何暇於方人然則子貢果賢乎哉○馮氏曰子貢自視與夫子孰賢而能為夫子之所不暇為耶○通曰按朱子有曰學者雖思量不暇箇甚麽竊謂學不厭學不敢自暇也教不倦教不敢自暇也如是不暇而暇於方人乎哉子貢聞不暇二字亦可以悟矣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
  凡章指同而文不異者一言而重出也文小異者屢言而各出也此章凡四見而文皆有異則聖人於此一事蓋屢言之其丁寧之意亦可見矣胡氏曰失於務外爲學之通患聖人毎欲其反已以自力故不一言而已也○馮氏曰此與求爲可知之指同蓋能之則終有知之者○通曰此章凡四見學而篇是一意重在知人里仁憲問衞靈公共是一意重在能字所以求爲可知者求諸我之能而已
  ○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
  逆未至而迎之也億未見而意之也詐謂人欺己不信謂人疑己抑反語辭言雖不逆不億而於人之情偽自然先覺乃為賢也○揚氏曰君子一於誠而已然未有誠而不明者故雖不逆詐不億不信而常先覺也若夫不逆不億而卒為小人所罔焉斯亦不足觀也己馮氏曰逆億如人在室外而料室中之虚實先覺如明鏡照物而物無遁形此非格物致知洞然明知者不能也○饒氏曰逆億是有心覺是無心○通曰逆億是以意見推之先覺是以義理照之
  ○㣲生畆謂孔子曰丘何為是栖栖者與無乃為佞乎與平聲
  㣲生姓畆名也畆名呼夫子而辭甚倨葢有齒徳而隱者栖栖依依也為佞言其務為口給以悦人也
  孔子曰非敢為佞也疾固也
  疾惡去聲也固執一而不通也聖人之於達尊禮恭而言直如此其警之亦深矣胡氏曰不恭則失長幼之序不直則失義理之正○齊氏曰孔子絶四無固一也孔子歴序逸民評之而曰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夷齊仲逸張恵皆固而孔子不固也故曰孔子聖之時
  ○子曰驥不稱其力稱其徳也
  驥善馬之名徳謂調良也胡氏曰調者習熟而易控御也良者順服而不蹄齧也○尹氏曰驥雖有力其稱在徳人有才而無徳則亦奚足尙哉饒氏曰驥字當絶句驥者良馬之稱馬中之驥如人中之君子驥非無力然其所以得驥之名者以徳不以力君子非無才然其所以得君子之名者以徳不以才○通曰驥以善馬稱稱其徳之善爾如有一日千里之力而不調且良焉不足稱也已如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斯亦不足觀也已
  ○或曰以徳報怨何如
  或人所稱今見老子書道徳經思始章徳謂恩惠也
  子曰何以報徳
  言於其所怨既以徳報之矣則人之有徳於我者又將何以報之乎
  以直報怨以徳報徳
  於其所怨者愛憎取舎上聲一以至公而無私所謂直也於其所徳者則必以徳報之不可忘也 或人之言可謂厚矣然以聖人之言觀之則見其出於有意之私而怨徳之報皆不得其平也必如夫子之言然後二者之報各得其所然怨有不讎而徳無不報則又未甞不厚也此章之言明白簡約而其指意曲折反復如造化之簡易易知而㣲妙無窮學者所宜詳玩也陳氏曰以徳報怨之言死定偏滯在一邉聖人之言怨則以直報德則以德報二者各得其平極是明白簡約而其中旨意却反覆無窮○通曰有施必有報人情也怨可以報可以無報而德不可不報天理也或人之言厚矣未免出於人情之勉强孔子之言未嘗不加厚也一本於天理之自然其言如造化之簡易易知理之費也其中微妙無窮理之隱固寓於費之中也
  ○子曰莫我知也夫夫音扶
  夫子自嘆以發子貢之問也
  子貢曰何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
  不得於天而不怨天不合於人而不尤人但知下學而自然上達此但自言其反己自修循序漸進爾無以甚異於人而致其知也然深味其語意則見其中自有人不及知而天獨知之之妙或問不怨不尤則不責之人而責之己其下學人事則不求之逺而求之近此固無與於人而不駭於俗矣人亦何自而知之耶及其上達而與天為一焉則又有非人之所及知者而獨與天理為相關爾○在孔門唯子貢之智㡬足以及此故特語以發之惜乎其猶有所未達也○程子曰不怨天不尤人在理當如此又曰下學上達意在言表又曰學者須守下學上達之語乃學之要蓋凡下學人事便是上達天理然習而不察則亦不能以上達矣或問下學而上達者言始也下學而卒之上達云爾今程子以為下學人事便是上達天理何耶曰學者學夫人之事形而下者也而其事之理則固天之理也形而上者也學是事而通其理即夫形而下者而得其形而上者焉非達天理而何哉○語録問子貢不曽問孔子告之必有深意曰論語中自有如此等處如告子路知徳者鮮告曽子一以貫之皆是一類此是大節目要當自得這却是箇有思量底事要在不思量處得○問聖人恐不自下學中來曰不要髙了聖人聖人髙後學者如何企及説得聖人低越有意思○問下學上達意在言表如何曰如下學只是下學如何便㑹上達自是言語形容不得下學上達雖是兩件理㑹得透厮合只是一件下學是事上達是理理在事中事不在理外一物之中皆具一理就那物中見得箇理便是上達○通曰集註反躬自修循序漸進八字若無甚髙逺難知者而以為其中自有人不及知而天擉知之之妙葢天只在此心天只在人事以天求天者非知天者也聖人之所以妙契乎天者不過反而求之吾心不過近而求諸人事而以髙逺求聖人非知聖人者也
  ○公伯寮愬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於公伯寮吾力猶能肆諸市朝朝音潮
  公伯寮魯人子服氏景諡伯字魯大夫子服何也夫子指季孫言其有疑於寮之言也肆陳尸也言欲誅寮吳氏曰季孫葢康子景伯亦孟族也市朝不過連言之左傳晉殺三卻尸諸朝殺董安于尸諸市賤者在市也○胡氏曰大夫以上於朝士以下於市
  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與平聲
  謝氏曰雖寮之愬行亦命也其實寮無如之何愚謂言此以曉景伯安子路而警伯竂耳聖人於利害之際則不待決於命而後泰然也語録緫論二章之旨到無可奈何處始言命如此章命也是爲子服景伯説如曰有命是爲彌子瑕說聖人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未嘗到無可奈何處何湏説命如下一等人不知有命又一等人知有命猶自去計較中人以上便安於命到聖人便不消得言命○吳氏曰命指氣而言隂陽之氣運行不齊治亂皆有定數如命令然景伯欲肆竂者義之所當激也夫子歸之於命者分之所當安也疑季氏有惑志子路遂同子羔仕衞○齊氏曰子路非王佐之才家臣非卿相之位而孔子以公伯寮之愬為關於吾道之行止何也魯為公室之蠧者莫如季氏孔子為政於魯大率欲以裁其僭而勇於承令以出藏甲墮郈費者子路也公伯寮愬子路固将假以沮孔子也故孔子不為子路禍福計而為吾道興廢計然子服景伯欲肆寮於市朝而孔子以為寮如命何葢以吾道行與不行繫於天之祐與不祐而不繫於寮之愬與不愬也景伯尤諸人而孔子委之天景伯之忠固不如孔子之達矣○通曰公伯寮其如命何是以命之説警伯寮爾匡人其如予何則不待决於命而後泰然矣
  ○子曰賢者辟世辟去聲下同
  天下無道而隱若伯夷太公是也
  其次辟地
  去亂國適治邦
  其次辟色
  禮貎衰而去
  其次辟言
  有違言而後去也○程子曰四者雖以大小次第言之然非有優劣也所遇不同爾黄氏曰四者固非有優劣然賢者之處世豈不能超然髙舉見㡬而作乃於言色而後辟之耶曰出處之義自非一端隨其所居之位而量其所處之宜可也衛靈公顧蜚鴈則辟色矣問陳則辟言矣豈夫子於此為劣乎○馮氏曰桀溺謂子路豈若從辟世之士夫子為之憮然至是乃賢辟世則道不行而無仕志也○吳氏曰此章論賢者違辟之事世與地以地勢廣狹言色與言以人事淺深言若夫子則辟地辟色辟言而終不忍於辟世觀其論沮溺可見矣○通曰程子謂大小次第者非以賢者之徳言也天下為大邦國為小天下無道而隱是辟世亂邦不居是辟地辟世辟地是辟其國辟色辟言是辟其人此其為小大次第而非有優劣者也
  ○子曰作者七人矣
  李氏曰作起也言起而隱去者今七人矣不可知其誰何必求其人以實之則鑿矣通曰橫渠以七人爲伏羲神農黄帝堯舜禹湯制法非述於人者王輔嗣蘇子瞻劉原父以爲當屬之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皆求其人以實之者也
  ○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與平聲
  石門地名晨門掌晨啓門蓋賢人隠於抱關者也自從也問其何所從來也胡氏曰晨門知世之不可而不為故以是譏孔子然不知聖人之視天下無不可為之時也黄氏曰晨門見己而不見聖人故以是爲言然無孔子之聖則寧爲晨門而自處於抱關擊柝可也其言聖人則非而自處其身則是亦可謂賢也已○通曰晨門知其不可而已者也夫子知其不可而爲之者也天地生物之心不能已也
  ○子擊磬於衛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荷去聲
  磬樂器荷擔也蕢草器也此荷蕢者亦隱士也聖人之心未嘗忘天下此人聞其磬聲而知之則亦非常人矣
  既而曰鄙哉硜硜乎莫已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則厲淺則揭硜苦耕反莫已之已音紀餘音以揭起例反
  硜硜石聲亦專確之意以衣渉水曰厲攝衣渉水曰揭此兩句衛風匏有苦葉之詩也譏孔子人不知已而不止不能適淺深之宜
  子曰果哉末之難矣
  果哉歎其果於忘世也末無也聖人心同天地視天下猶一家中國猶一人不能一日忘也故聞荷蕢之言而歎其果於忘世且言人之出處若但如此則亦無所難矣馮氏曰世之亂也賢者隠淪於下而為祿仕甚者隱於草野而食其力如長沮桀溺接輿猶得以名傳見簡冊荷蕢丈人儀封人晨門則沒世無聞而名亦隱矣哀哉○吳氏曰聖人切於救時人雖不知而猶冀其或知天下雖不可為而猶幸為之此其事葢有甚難者嗚呼悕矣荷蕢宜未足以知之○通曰聖人豈不知其道之不可行於世而聖人之心不能果於忘世也故聞磬聲而知聖人之有心者如荷蕢亦可謂之知果於忘世而不能心聖人之心者在荷蕢不可謂之仁
  ○子張曰書云髙宗諒隂三年不言何謂也
  髙宗商王武丁也諒隂天子居喪平聲之名未詳其義或問諒隂之説孔氏曰諒信也隂黙也邢氏釋之曰信謂信任冢宰胡氏釋之曰信能黙而不言也二家皆用孔訓而為説不同鄭氏於禮記又讀作梁闇言居倚廬大抵古者天子居喪之名
  子曰何必髙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總已以聽於冢宰三年
  言君薨則諸侯亦然緫已謂緫攝已職冢宰大宰也百官聽於冢宰故君得以三年不言也○胡氏曰位有貴賤而生於父母無以異也故三年之喪平聲自天子達子張非疑此也殆以為人君三年不言則臣下無所稟令禍亂或由以起也孔子告以聽於冢宰則禍亂非所憂矣通曰三年之喪滕文公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也春秋踰年即位葢可知矣子張之問孔子之答其有不足於魯也歟
  ○子曰上好禮則民易使也好易皆去聲
  謝氏曰禮達而分去聲定故民易使馮氏曰聖人言使民曰上好禮曰小人學道使之知上下之分而樂於從命不以勢力强之也○通曰禮也者所以辨上下定民志也民之心定民之力可使也
  ○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
  修己以敬夫子之言至矣盡矣而子路少之故再以其充積之盛自然及物者告之無他道也人者對己而言百姓則盡乎人矣堯舜猶病言不可以有加於此以抑子路使反求諸近也葢聖人之心無窮世雖極治然豈能必知四海之内果無一物不得其所哉故堯舜猶以安百姓為病若曰吾治己足則非所以為聖人矣○程子曰君子修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於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氣無不和而四靈畢至矣此體信達順之道聦明睿知皆由是出以此事天饗帝語録敬字聖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者皆由此故曰修己以敬下面安人安百姓皆由於此只緣子路問不置故聖人復以此答之要之只是箇修己以敬其事皆了○體信是忠達順是恕體信是無一毫之偽達順是發皆中節無一物不得其所聦明睿知皆由是出自誠而明意思體信是真實無妄達順是萬物各得其所○黄氏曰非謂修己以敬之外又有充積之功也修己以敬而可謂君子則是充積之盛在其中矣特言其功效之逺則指其充積之盛者而言之也修己以安人猶曰修己以敬而可以安人也修己以安百姓猶曰修己以敬而可以安百姓也子路疑修己以敬之一言不足以為君子故夫子指其大者而言以見决非君子不足以當之也○通曰自堯舜至夫子聖聖相傳不能外此修己以敬一語子路小視此一敬字故夫子復指其功用之大者言之充積之盛即是體信自然及物即是達順體信者此敬之積於中而真實無妄也達順者此敬之達於外而周流無滯也堯舜以安百姓為病愈見堯舜之敬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以杖叩其脛孫弟並去聲長上聲叩音口脛其定反
  原壤孔子之故人魯人母死而歌見禮記檀弓蓋老氏之流自放於禮法之外者夷蹲音存音據饒氏曰蹲踞鴟鳥好蹲故謂之蹲䲭又或謂之䲭夷夷即蹲也俟待也言見孔子來而蹲踞以待之也述猶稱也賊者害人之名以其自幼至長上聲無一善狀而久生於世徒足以敗常亂俗則是賊而已矣脛足骨也孔子既責之而因以所曳之杖㣲擊其脛若使勿蹲踞然或問以為原壤之喪母而歌孔子為弗聞者矣今乃責其夷俟何舎其重而責其輕耶葢數其母死而歌則壤當絶叩其箕踞之脛則壤猶故人爾盛徳中禮見乎周旋此亦可見洪慶善曰夷俟者孔門之所未嘗見而叩脛者亦夫子所未嘗施○鄭舜舉曰聖人之接物各稱其情
  而已惡之而遜其辭外之矣過陽貨是也惡之而斥其罪親之也遇原壤是也○通曰人誰不欲老而不死而原壤獨得賊之名葢其自幼至長無一善状故也如前章蘧伯玉老而省身克己一日不死可進一日之徳或可為天地問全人如原壤之敗常亂俗一日不死徒為一日之賊而卒為天地間之匪人
  ○闕黨童子將命或問之曰益者與與平聲
  闕黨黨名童子未冠去聲者之稱將命謂傳賔主之言或人疑此童子學有進益故孔子使之傳命以寵異之也或問按家語記叔仲㑹少孔子五十歲與孔琔年相比毎孺子之此句猶漢書所謂吕后兒子畜之執筆記事於夫人三人迭侍左右所記闕黨童子豈即斯人也歟
  子曰吾見其居於位也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禮童子當隅坐隨行孔子之言吾見此童子不循此禮非能求益但欲速成爾故使之給使令之役觀長上聲去聲之序習揖遜之容葢所以抑而教之非寵而異之也通曰非能求益則無汲汲之功但欲速成則無循循之意上章原壤老而為賊是從幼不遜弟來今童子得以馴揉其氣而因習於禮則可免於原壤矣幸哉










  論語通卷七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論語通>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通卷八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衛靈公第十五
  凡四十一章
  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眀日遂行陳去聲
  陳謂軍師行平聲伍之列俎豆禮器尹氏曰衛靈公無道之君也復有志於戰伐之事故答以未學而去之或問史記又曰眀日與夫子語見蜚鴈仰視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則是夫子之行又以禮際之不善而決不專於問陳一事也夫子既行而靈公卒衛國大亂俎豆之對其㫖逺哉○黄氏曰夫子對靈公以軍旅之事未之學荅孔文子以甲兵之事未之聞及夾谷之㑹以兵加齊人而齊侯懼費人亂則命將士伐之而費又北又嘗曰我戰則克夫子豈有未學未聞者哉特以軍旅之事非所以為訓爾然以俎豆啓之夫子之拳拳於衛也可知矣○陳用之曰古者射御之事寓於禮干戚之事寓於樂君子之學禮樂也軍旅之事未聞不在其中○饒氏曰當夫子去國勢家在衛所以雖適他國又復反觀子思之母嫁於衛可知○通曰未之學也荅之甚恭遜明日遂行去之甚果決
  在陳絶糧從者病莫能興從去聲
  孔子去衛適陳興起也齊氏曰孟子曰孔子厄於陳蔡之間考春秋即其時陳服楚蔡服吳吳楚交戰無虚歳孔子葢為楚昭王徘徊陳蔡而絶糧於兵間也
  子路愠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見賢遍反
  何氏曰濫溢也言君子固有窮時不若小人窮則放溢為非程子曰固窮者固守其窮亦通○愚謂聖人當行而行無所顧慮處困而亨無所怨悔於此可見學者宜深味之饒氏曰當行而行無所顧慮是說明日遂行處困而亨無所怨悔是說在陳絶糧以下顧是顧後慮是慮前怨是怨人悔是自悔○通曰無所顧慮者決於事理之當然而不知有利害也無所怨悔者安乎天理之自然而不見有憂患也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女音汝識音志與平聲下同
  子貢之學多而能識矣夫子欲其知所本也故問以發之
  對曰然非與
  方信而忽疑蓋其積學功至而亦將有得也通曰集註於曽子曰夫子知其眞積力久將有所得此則曰積學功至亦將有得眞積力久以行言積學功至以知言曽子行而將有所得子貢亦知而將有所得也亦字是從曽子說來
  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說見第四篇然彼以行言而此以知言也○謝氏曰聖人之道大矣人不能徧觀而盡識宜其以為多學而識之也然聖人豈務博者哉如天之於衆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故曰予一以貫之徳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解見中庸尹氏曰孔子之於曽子不待其問而直告之以此曾子復深諭之曰唯若子貢則先發其疑而後告之而子貢終亦不能如曽子之唯也二子所學之淺深於此可見愚按夫子之於子貢屢有以發之而他人不與去聲焉則顔曽以下諸子所學之淺深又可見矣語録聖人也不是不理會博學多識只是聖人之所以為聖却不在博學而多識而在一以貫之今人博學多識而不能至於聖者只是無一以貫之然不博學多識則又無物可貫○通曰集註於彼引程子曰惟天之命於穆不已是以天字釋一字此則引謝氏曰天之於衆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亦以天字釋一字蓋天之於萬物是一氣之貫聖人之於萬事是一理之貫但彼之所謂貫者曰汎應曲當用各不同是以行言此則由博學而識之說來是以知言況曽子篤實能力於行子貢眀達能求其知所以告之者若不同而所謂一者未嘗不同也○集註引尹氏之說謂子貢之於曾子學有淺深末又謂顔曽以下諸子之學與子貢又自有淺深竊意曽子之一唯即信夫子之言而無疑子貢始於夫子之言方信而忽疑及聞一貫之說不復致問亦信之無疑矣顔曾以下天資之敏無如子貢學問之進亦無如子貢也
  ○子曰由知徳者鮮矣鮮上聲
  由呼子路之名而告之也徳謂義理之得於己者非已有之不能知其意味之實也○自第一章至此疑皆一時之言此章蓋為愠見發也蔡氏曰按夫子厄於陳蔡之間子路則愠見子貢則勸夫子少貶惟顔子則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不容何害不容然後見君子此與由賜之見異矣故夫子既告子路以固窮之說而言未竟復呼子貢告以一貫之說謂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歟我只有箇一自然都貫了所以釋其少貶之疑又呼子路告以知徳者鮮矣之說謂義理有得於己則死生禍福得喪自不能亂其所守所以釋其愠見之惑也○饒氏曰夫子不曰知道而曰知徳何也徳與道不同知在行先則曰知道知在行後則曰知徳知在行先則道未為我有猶未親切知在行後則此道實為我有而知之也深既知得這裏面滋味則外面世味自不足以奪之孟子曰飽乎仁義所以不願人之膏粱之味也子路未能有諸己所以纔絶糧便愠見○通曰詳集註之意不徒重在知字而重在徳字蓋義理之味無窮必實得於己而後眞知其味之實不然臆度之知非眞知也夫苟眞知之區區窮達豈足為欣戚哉
  ○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與平聲夫音扶
  無為而治者聖人徳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為也獨稱舜者紹堯之後而又得人以任衆職故尤不見其有為之迹也恭己者聖人敬徳之容既無所為則人之所見如此而已饒氏曰集註分兩節一節說聖人徳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為此是衆聖人之所同一節說舜紹堯之後又得人以任衆職故尤不見其有為之之迹此是舜所獨稱舜輿無憂者其惟文王乎相似○通曰程子曰為政以徳然後無為所以集註釋此章無為首曰徳盛而民化末亦曰敬徳 容非可以偽為敬之徳積於中所以敬之容自見 外恭己無為人但見其外之容固莫得以測其中之徳也苟無舜之敬則無舜之徳則無舜之治若是而曰無為老子之無為非舜之無為也
  ○子張問行
  猶問達之意也
  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行篤行不之行去聲貊亡百反
  子張意在得行於外故夫子反於身而言之猶荅干禄問達之意也篤厚也語録篤者有重厚深沉之意敬而不篤則恐有拘迫之患○通曰篤敬二字朱子以為篤於敬饒氏以為凡事詳審不輕發是篤底意思戒謹恐懼惟恐失之是敬底意思篤自篤敬自敬蠻南蠻貊北狄二千五百家為州
  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參七南反夫音扶
  其者指忠信篤敬而言參讀如毋往參焉之參見曲禮言與我相參也衡軶音厄也言其於忠信篤敬念念不忘隨其所在常若有見雖欲頃刻離去聲之而不可得然後一言一行自然不離於忠信篤敬而蠻貊可行也鄭舜舉曰子張務外者也故問干禄問行皆以言行告之忠信篤敬視寡尤寡悔深淺不侔子張之學進矣
  子張書諸紳
  紳大帶之垂者書之欲其不忘也○程子曰學要鞭辟音璧近裏著已而已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言忠信行篤敬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只此是學質美者眀得盡查滓壮子反便渾化却與天地同體其次惟莊敬以持養之及其至則一也通曰程子之說本不為釋此章而設集註引之以其於為己之學甚切也
  ○子曰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
  史官名魚衛大夫名鰌音秋如矢言直也史魚自以不能進賢退不肖既死猶以尸諫故夫子稱其直事見家語陳用之曰書九徳之行直而温詩雅之音直而不倨仲山甫之徳直而柔衛武子之徳直而和然後全中和之徳
  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懐之伯玉出處合於聖人之道故曰君子卷收也懐藏也如於孫林父寗殖放弑之謀不對而出亦其事也見襄公十四年○楊氏曰史魚之直未盡君子之道若蘧伯玉然後可免於亂世若史魚之如矢則雖欲卷而懐之有不可得也語録直固是好然一向直便是偏豈得如蘧伯玉之君子○胡氏曰直者徳之一端君子則成徳之名○通曰集註以為伯玉之出處合於聖人之道者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聖人能之伯玉可卷而懐則亦近於舍之則藏者矣楊氏亦以為史魚雖欲卷而懐之不可得蓋以史魚之不可而知伯玉之可也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知去聲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志士有志之士仁人則成徳之人也理當死而求生則於其心有不安矣是害其心之徳也當死而死則心安而徳全矣語録謂殺身成仁而不曰義何也仁義體一而用殊故君子之於事有以仁決者有以義決者以仁決者此章之言是也以義決者孟子謂欲有甚於生惡有甚於死是也蓋仁人不以所惡傷所好之體義士不以所賤易所貴之宜○程子曰實理得之於心自别實理者實見得是實見得非也古人有捐軀隕命者若不實見得惡能如此須是實見得生不重於義生不安於死也故有殺身以成仁者只是成就一箇是而已語録實理與實見不同今合說必記録有誤若有那實理人雖是見得恁地確定便是實見○永嘉陳氏曰謂之成仁則必如是而後天理人倫無虧欠處生順死安無悔恨處當此境界但見義理而不見己身○鄭舜舉曰志士不以死生為懼仁人則明死生之理唯曰不懼或未免於徒死故以志士仁人兼言之
  ○子貢問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
  賢以事言仁以徳言黄氏曰賢以事言以大夫言賢者見於有為者也仁以徳言以士言仁者見於修身者也夫子嘗謂子貢悅不若己者見家語故以是告之欲其有所嚴憚切磋以成其徳也通曰有所嚴憚則有以厲其為仁之志有所切磋則有以作其為仁之功○程子曰子貢問為仁非問仁也故孔子告之以為仁之資而已
  ○顔淵問為邦
  顔子王佐之才故問治天下之道曰為邦者謙辭語録緫論二章之㫖顔子之問有二一則問仁一則問為邦須從克己復禮上來方可及為邦之事
  子曰行夏之時
  夏時謂以斗柄初昬建寅之月為歳首也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語録此是邵子皇極經世中說經世書以元統十二㑹為一元一萬八百年為一會初間一萬八百年而天始開又一萬八百年而地始成又一萬八百年而人始生邵子於寅上始註一開物字蓋初間未有物只是氣塞及天開些子後便有一塊查滓在其中初溶軟後漸堅實今山形自髙而下便如水漾沙之勢以此知必是先有天方有地有天地交感方生物出來故斗柄建此三辰之月皆可以為歳首而三代迭用之夏以寅為人正商以丑為地正周以子為天正也然時以作事則歳月自當以人為紀故孔子嘗曰吾得夏時焉而說者以為謂夏小正之屬蓋取其時之正與其令之善而於此又以告顔子也或問陽氣雖始於黄鍾而其月為建子然猶潛於地中而未有以見其生物之功也厯丑轉寅而三陽始備於是恊風乃至盛徳在木而春氣應焉古之聖人以是為生物之始改歳之端蓋以人之所共見者言之至商周始以征伐有天下於是更為正朔定為一代之制以新天下之耳目而有三統之說然以言乎天則生物之功未著以言乎地則改歳之義不眀而四時五行皆不得其中正孔子所以論考三王之制而必行夏之時也○語録所謂行夏時者非以建寅為正然謂之夏時蓋由厯數以來授時之法如堯典告民事者至夏而悉備也諸家之厯久而皆差惟夏小正之書授時為無差故曰行夏之時○饒氏曰行字兼令說了古人每月有政令觀夏小正可見行夏之時不特改正朔乃是兼每月政令行了所以集註說時之正與其令之善以堯厯日中星鳥以殷仲春推之亦是夏時想夏之前皆是建寅之月至湯始改以新天下之觀聽○通曰集註謂歳月自當以人為紀者堯之厯不曰時而曰人時厯為人而作也
  乗殷之輅輅音路亦作路
  商輅木輅也輅者大車之名古者以木為車而已至商而有輅之名蓋始異其制也周人飾以金玉則過侈而易敗不若商輅之朴素渾堅而等威已辨為質而得其中也正義曰路大也君之所在以大為號門曰路門寢門曰路寢車曰路車明堂位曰大路殷路也左氏傳曰大路越席昭其儉也○熊氏曰按記明堂位鸞車有虞氏之輅也鈎車夏后氏之輅也大輅殷輅也乗輅周輅也註曰漢祭天乗殷之輅今謂之桑根車周禮春官巾車掌王之五輅曰玉輅金輅象輅革輅木輅注曰金玉象以飾諸末革輅鞔之以革而漆之木輅漆之而已 通曰商尚質則亦有過於質者商之輅得乎質之中也
  服周之冕
  周冕有五祭服之冠也冠上有覆前後有旒黄帝以來蓋已有之而制度儀等至周始備然其為物小而加於衆體之上故雖華而不為靡雖費而不及奢夫子取之蓋亦以為文而得其中也熊氏曰周禮春官司服王之吉服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享先王則衮冕享先公饗射則鷩冕祀四望山川則毳冕祭社稷五祀則絺冕祭羣小祀則𤣥冕注曰天子冕服十二章衮冕卷龍衣也衣五章裳四章凡九章鷩畫雉謂華蟲也衣三章裳四章凡七章毳畫虎蜼謂宗彝也衣三章裳二章凡五章絺刺粉米無畫也衣一章裳二章凡三章𤣥者衣無文刺黻而已凡冕皆𤣥衣纁裳○通曰周尚文則有過於文者周之冕則得乎文之中者也
  樂則韶舞
  取其盡善盡美
  放鄭聲逺佞人鄭聲淫佞人殆逺去聲
  放謂禁絶之鄭聲鄭國之音佞人卑諂辯給之人殆危也葉少藴曰舜命伯夷典禮䕫典樂猶曰讒說殄行震驚朕師佞人之能亂禮樂如此○通曰集註前訓佞字但謂其辨給此則先之以卑諂蓋辨給在口其佞也人猶易知卑諂在心其佞也人所難測此所謂巧言令色壬者也可不畏哉 ○程子曰問政多矣惟顔淵告之以此蓋三代之制皆因時損益及其久也不能無弊周衰聖人不作故孔子斟酌先王之禮立萬世常行之道發此以為之兆爾由是求之則餘皆可考也通曰須看斟酌二字以三代正朔斟酌之不如夏之時得其正輅至周而過侈斟酌之不如從殷為得其中冕自黄帝已有之至周而其制始備斟酌之不如從周為得其中自堯舜湯武皆有樂斟酌之不如韶樂之盡善盡美夫子姑舉此四者以例其餘皆當如此斟酌而行之也張子曰禮樂治之法也放鄭聲逺佞人法外意也一日不謹則法壊矣虞夏君臣更相飭戒意蓋如此又曰法立而能守則徳可久業可大鄭聲佞人能使人喪去聲其所守故放逺去聲輔氏曰治道成於樂鄭聲樂之淫者能摇蕩人之性情以壊其成故放絶之治道保於人才佞人人才之賊也利口辨給能變化是非以移奪人之心志喪其所守故屏絶之○饒氏曰法外意者言意在法之表意所以立此法所以用此法亦所以守此法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即此意也○通曰此所謂法斟酌先王之禮而行之其法猶未盡於此也此所謂法外意者自古正心誠意修齊治平之道莫切於此矣尹氏曰此所謂百王不易之大法孔子之作春秋蓋此意也孔顔雖不得行之於時然其為治之法可得而見矣饒氏曰諸侯干王制者則誅之所以尊周也春秋書王正月是以十一月為春此是夫子㣲意天時參差自是周制夫子不敢擅改王制但如此書則人見得合用夏時方與天時當對
  ○子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
  蘇氏曰人之所履者容足之外皆為無用之地而不可廢也故慮不在千里之外則患在几席之下矣馮氏曰慮在事未來之先憂在事既至之後慮不逺則備不豫而憂近矣○張氏曰易於履霜則曰堅冰至以見其憂之在近也慮患於履霜之初則有以弭憂矣○通曰地有逺近時有逺近所謂逺慮者不可因循於目前不可苟且於一時也
  ○子曰已矣乎吾未見好徳如好色者也好去聲
  已矣乎歎其終不得而見之也通曰前章吾未見好徳如好色歎其不可得而見此則加之已矣乎嘆其終不可得而見也
  ○子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栁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者與之與平聲
  竊位言不稱其位而有愧於心如盜得而隂據之也栁下惠魯大夫展獲字禽食邑栁下諡曰惠與立謂與之並立於朝范氏曰臧文仲為政於魯若不知賢是不明也知而不舉是蔽賢也不明之罪小蔽賢之罪大故孔子以為不仁又以為竊位熊氏曰公叔文子與大夫僎同升則稱其文臧文仲知栁下惠而不與立則譏其竊位蓋在上位以薦賢為重也○饒氏曰竊人物者恐人見得便證出他來臧文仲自居上位亦自有所長若與栁下惠並立便被他形出己之短所以蔽而不進之○通曰文仲知栁下惠之賢於己即知己之不稱其位矣知之而不與之並立得無自有愧於心乎文仲據非所當據之位猶盜者得非所當得之貨也竊之一字春秋之法嚴矣
  ○子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逺怨矣逺去聲
  責己厚故身益修責人薄故人易從所以人不得而怨之語録厚是自責得重責了又責積而不已之意呂伯恭少時性褊急只因病中讀論語至躬自厚而薄責於人遂一向如此寛厚和易此可為變化氣質之法○通曰夫子告仲弓嘗以無怨為恕之效此言己不自恕而待人以恕是所寡怨之道也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如之何如之何者熟思而審處之辭也不如是而妄行雖聖人亦無如之何矣饒氏曰上言如之何是思而處之下言如之何是思之熟而處之審也○通曰熟思之於未行之先審處之於將行之際事必不至於妄行矣
  ○子曰羣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始去聲小慧私智也或問慧之為言固明智之稱特所謂小慧者則不本於義理而發於計較利欲之私也言不及義則放辟邪侈之心滋好行小慧則行險僥倖之機熟難矣哉者言其無以入徳而將有患害也胡氏曰言不及義故無以入徳好行小慧故將有患害○馮氏曰言不及義則以利相尚好行小慧則以智相愚
  ○子曰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孫去聲
  義者制事之本故以為質榦而行之必有節文出之必以退遜成之必在誠實乃君子之道也語録義是就事上說是制事先決其當否了行是大綱行其間節文次第須要皆具出則始自此出去徒知盡其節文而不能遜以出之則亦不可如人尊卑之分須要遜他然遜之之時辭氣或不能婉順是不能遜信是朴實頭做無信則義禮遜皆是偽又曰是終始誠實此一事非是遜以出之之後方信以成之也○饒氏曰當然處是義質是箇坏朴子君子以義作箇坏朴却以禮來文這義擺布教恁地有條理然義有圭角又須遜順以出之使之無圭角然既如此又恐失了義之本眞故又須信以成之不易其當然之則○程子曰義以為質如質榦然禮行此孫出此信成此此四句只是一事以義為本又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義以為質則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語録只是一箇義義以為質便是自義以方外處說起來若無敬以直内也不知義之所在○胡氏曰必敬存而後義立義者事之質而敬又義之質推而上之也○永嘉陳氏曰以敬為主則義乃方外是敬為體而義為用若以義為質則禮行此義者也孫出此義者也信成此義者也是義為體而三者為用矣○通曰義不可以直遂行之出之在禮孫義不可以偽為成之在信然非禮孫之後又加以信也實合乎禮與遜則實合乎義矣○程子引易君子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者此所謂禮與遜即易所謂敬也此言義為制事之本必有恭敬之心然後可以行吾義易言敬為立心之本必有制事之義然後可以達吾敬敬義夾持之功固如此
  ○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
  ○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
  范氏曰君子學以為己不求人知然没世而名不稱焉則無為善之實可知矣齊氏曰求有為善之名固君子之所羞終無為善之實亦君子之所惡故長而無述孔子責之四十五十而無聞孔子歎之没世而無稱孔子疾之然則學者亦可以勉矣○馮氏曰病之者病我也疾之者疾人也○饒氏曰此章不言生前而言没世何也蓋棺萬事定生前或可干譽求名如道古今而譽盛徳者没後却粧㸃不得非有可稱之實者必不見稱於人没後有名可稱則是眞有名矣大學之没世不忘亦此意
  ○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謝氏曰君子無不反求諸己小人反是此君子小人所以分也○楊氏曰君子雖不病人之不已知然亦疾没世而名不稱也雖疾没世而名不稱然所以求者亦反諸己而己小人求諸人故違道干譽無所不至三者文不相蒙而義實相足亦記言者之意或問楊氏之說似太巧曰雖巧而有益於學者○胡氏曰范氏合上二章為一意楊氏於此又合三章為一意文意反覆互相周備雖非夫子立言之㫖記者取而相足也○通曰無能可求其為能也没世而名不稱不可求其為名也故君子反求諸己而已
  ○子曰君子矜而不爭羣而不黨
  莊以持已曰矜然無乖戾之心故不爭和以處衆曰羣然無阿比之意故不黨語録矜是有把捉底意故書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徳○通曰莊以持已易至絶物君子愈莊而愈無乖戻和以處衆易至徇物君子愈和而愈無阿比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推己及物其施不窮故可以終身行之通曰以己及物物之施易窮推己之心以及物心體本無窮而心之施亦無窮故可以終身行之又曰聖學之要在一仁字行仁之要在恕字一○尹氏曰學貴於知要子貢之問可謂知要矣孔子告以求仁之方也推而極之雖聖人之無我不出乎此終身行之不亦宜乎饒氏曰此問在未聞一貫之先子貢於事上學得多欲知博中之約故發此問○馮氏曰曾子兼言體用故曰忠恕子貢問用而不及體故曰恕而已矣
  ○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毁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譽平聲
  毁者稱人之惡而損其眞譽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人之善而過其實夫子無是也然或有所譽者則必嘗有以試之而知其將然矣聖人善善之速而無所苟如此若其惡去聲惡則已緩矣是以雖有以前知其惡而終無所毁也或問毁者惡未著而遽詆之也譽者善未顯而亟稱之也試者驗其將然而未見其已然之辭聖人之心光明正大稱物平施無毫髪之差故人之善惡稱之未有過其實者曰若有譽而無毁則聖人之心為有所倚矣曰有譽無毁是乃善善速惡惡緩之意正書所謂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罪疑惟輕功疑惟重春秋傳所謂善善長惡惡短孔子樂道人之善惡稱人之惡之意而仁包五常元包四徳之發見證驗也若聖人之心雖至公至平無私好惡然此意則未嘗不存是乃天地生物之心也○胡氏曰毁云損其眞若叔孫武叔之毁是也譽云過其實孟子所謂聲聞過情是也皆失其善善惡惡之正也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斯民者今此之人也三代夏商周也直道無私曲也言吾之所以無所毁譽者蓋以此民即三代之時所以善其善惡其惡而無所私曲之民故我今亦不得而枉其是非之實也○尹氏曰孔子之於人也豈有意於毁譽之哉其所以譽之者蓋試而知其美故也斯民也三代所以直道而行豈得容私於其間哉語録所以字本虚然意味乃在此○或問班固漢書贊引此文以明秦漢不易民而化之意亦為粗得其文意者○通曰毁譽非無心之公論直道乃本心之天理三代之民此心此理今日之民即此心此理毁譽之私豈足以勝天理之公哉朱子曰所以二字有味蓋善善惡惡無所私曲今之民與三代之民皆然是必有所以然者矣
  ○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有馬者借人乗之今亡已夫夫音扶
  楊氏曰史闕文馬借人此二事孔子猶及見之今亡已夫悼時之益偷也愚謂此必有為而言蓋雖細故而時變之大者可知矣○胡氏曰此章義疑不可強上聲葉少藴曰古者六書皆掌於史官班孟堅言古制書少同文不知則闕問諸故老至於衰世是非無正人用其私故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今亡矣夫雖略去有馬者借人乗之之語其傳必有自矣○齊氏曰三代無乗馬者所謂乗如詩言乗乗鴇乗乗黄蓋四馬駕車而坐乗之也借人乗之蓋有子路車馬與朋友共之意○通曰史闕文猶不挾己所見以自是馬借人猶不挾己所有以自私
  ○子曰巧言亂徳小不忍則亂大謀
  巧言變亂是非聽之使人喪去聲其所守小不忍如婦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語録忍是含忍不發之意婦人之仁不能忍其愛匹夫之勇不能忍其忿○通曰亂大謀彼自亂彼之事亂徳非惟自亂其心術且能亂人之心術是非有定理而彼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使聽者失其所守為人心之害莫大焉婦人之仁柔惡為無斷匹夫之勇剛惡為强梁
  ○子曰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好惡並去聲
  楊氏曰惟仁者能好惡人衆好惡之而不察則或蔽於私矣張氏曰天下之善惡有如黑白之易明者衆之好惡固所同也至於事若善而其情則有害事若不善而其情或可取此衆人之所惑而君子之所察也孟子於仲子匡章是已○饒氏曰南軒所引仲子匡章事甚切齊人皆以為亷孟子獨能辨其不亷此是衆好必察處匡章通國皆稱其不孝孟子獨不以不孝目之此是衆惡必察處○胡氏曰察者詳審之辭非謂衆人之好惡皆非也時恐其或蔽於私故加以詳審爾○通曰仁者之好惡無私心而當於理衆人之好惡未必皆當於理而皆無私也故集註曰不察則或蔽於私
  ○子曰人能𢎞道非道𢎞人
  𢎞廓而大之也人外無道道外無人然人心有覺而道體無為故人能大其道道不能大其人也○張子曰心能盡性人能𢎞道也性不知檢其心非道𢎞人也語録問張子如此說孟子集註却謂盡其心者必其能知性者也知性是物格之事盡心是知至之事如何曰心與性只一般知與盡不同所謂知便是心了○饒氏曰此道字是就自家心上說若就道體上説道則際天蟠地何待人𢎞又曰四端甚微擴而充之則不可勝用此之謂人能𢎞道○四如黄氏曰𢎞有二義人之得是道於心也方其寂然無一理之不備亦無一物之不該這是容受之𢎞及感而通無一事非是理之用亦無一物而非是理之推這是廓大之𢎞其容受也人心攬之若不盈掬而萬物皆備於我此𢎞之體其廓大也四端雖微火然泉達充之足以保四海此𢎞之用性分之所固有者一一盡收入來職分之所當為者一一要推出去方是𢎞○通曰人者道之所寄故人外無道道者人之所以為人故道外無人然均是人也有大人有小人大人者人能大其道非道能大其人也小人者道本大人自小之爾
  ○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過而能改則復於無過唯不改則其過遂成而將不及改矣通曰不改則其過遂成者過本是無心失理不改遂成有心悖理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
  此為思而不學者言之蓋勞心以必求不如遜志而自得也李氏曰夫子非思而不學者特垂語以教人爾語録思是願要去做學者依這本子去做○遜志是卑遜其志放退一着寛廣以求之不忒恁地迫窄便要一思而必得○張氏曰此章非以思為無益以思而不學則無益爾○饒氏曰夫子不曾教人莫思只要學了方思所以中庸愼思在博學審問之後○通曰說命惟學遜志一句六經言學所從始非特取卑遜之義不陵節而施之謂遜盖勉勉而循循其學有自得之益勞心以必求徒思而未必有得也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禄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餒奴罪反
  耕所以謀食而未必得食學所以謀道而禄在其中然其學也憂不得乎道而已非為憂貧之故而欲為是以得禄也○尹氏曰君子治其本而不䘏其末豈以在外者為憂樂哉語録上句說君子謀道不謀食蓋以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禄在其中矣又恐人錯認此意却將學去求禄故下面又繳一句謂君子所以為學者所憂在道爾非憂貧而學也○饒氏曰首句重在謀字上末句重在憂字上謀以事言憂以心言○通曰憂之深然後謀之熟凡學而謀食者只為貧富一闗打不透爾果不憂貧自不謀食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去聲知足以知此理而私欲間之則無以有之於身矣
  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
  涖臨也謂臨民也知此理而無私欲以間之則所知者在我而不失矣然猶有不莊者蓋氣習之偏或有厚於内而不嚴於外者是以民不見其可畏而慢易之下句放此語録知及之如大學知至仁守之如意誠涖不莊動不以禮如所謂不得其正所謂敖惰而辟之類○問到仁便是極了今又要莊以涖之動之以禮工夫如何曰人自有此心純粹更不走失而於接物應事時少些莊嚴意思闒闒翣翣自不足以使人敬也此便是未盡善處
  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涖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動之動民也猶曰鼓舞而作興之云爾禮謂義理之節文語録動字不是感動之動是使民底意思謂使民去做這件事亦有禮是使之以禮下梢禮字歸在民身上○愚謂學至於仁則善有諸己而大本立矣涖之不莊動之不以禮乃其氣稟學問之小疵然亦非盡善之道也語録固有生成底然亦不可專主氣質蓋亦有學底○輔氏曰不莊氣質之偏也不以禮學問之闕也故夫子厯言之使知徳愈全則責愈備不可以為小節而忽之也通曰仁者心徳之全知及仁守而猶曰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者徳之全而責之備也知及仁守莊涖而猶曰動之不以禮為未善者徳愈全而責愈備大本己立固足以見其心徳之全小節未善亦足以為全徳之累○語録論此章當以仁為主所謂知及之所以求吾仁涖之動之所以養吾仁○或問知及仁守為學之事也莊涖禮動為政之事也然為學之事雖未及乎為政至於接物處家之際亦非莊涖禮動不能為也為政者雖不專於為學然非知識之明而持守之固亦無以為臨政之地矣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此言觀人之法知我知之也受彼所受也蓋君子於細事未必可觀而材徳足以任重小人雖器量淺狹而未必無一長可取饒氏曰君子於小事上有拙處小人於小事上有長處所以不可以一節觀人或問君子才全徳備何為於小事上有拙處曰不可以一槩論君子亦有等降但其大體正當雖細㣲處有未盡亦不害其為君子又曰此小人是小有才之人非庸常之小人○通曰小節可以知小人不足以知君子大受可以許君子不可以許小人集註謂君子才徳足以任重而小人器量淺狹者材之所成為器徳之所充為量君子之所以可大受者才與徳俱大小人之不可大受者器與量俱小故也
  ○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
  民之於水火所賴以生不可一日無其於仁也亦然但水火外物而仁在己無水火不過害人之身而不仁則失其心是仁有甚於水火而尤不可以一日無也況水火或有時而殺人仁則未嘗殺人亦何憚而不為哉李氏曰此夫子勉人為仁之語下章放此
  ○子曰當仁不讓於師
  當仁以仁為己任也雖師亦無所遜言當勇往而必為也蓋仁者人所自有而自為之非有爭也何遜之有○程子曰為仁在己無所與遜若善名在外則不可不遜或問所謂不讓者猶程子所謂不可將第一等事讓與别人做者其事則顔子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者是己大抵此與上章皆勉人為仁之語然上章為凡民不知仁而憚於為之者發此章為學者粗知仁之為美而不知勇於有為者發各有所當云爾○馮氏曰禮之所當遜者莫如師師已所傳道者也而當為仁之時必待師而為之則有不及事者矣且以赤子匍匐將入井觀之亟往救之可也雖師在前亦不暇讓師以明當仁之在前必為而無遜也○通曰當字大有力量不𢎞者當不起不毅者當不去請事斯語顔子當之仁為己任曾子當之顔曾逰於夫子之門未嘗以當仁之事而讓於孔子也
  ○子曰君子貞而不諒
  貞正而固也諒則不擇是非而必於信語録貞者見得道理是如此便只恁地做去所謂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為正字說不盡故更加固字如易所謂貞固足以幹事若諒者是不擇是非必要如此故貞者是正而固守之意諒則有固必之意焉○覺軒蔡氏曰諒有二訓有止訓信者友諒是也有為必信者此諒是也諒似乎貞而實非故夫子特别而言之○馮氏曰厯萬變而不失其正者貞也諒則固守而不知變者也故曰貞者事之幹也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通曰貞訓正而固諒有固之意而無正之義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
  後與後獲之後同饒氏曰此後字如先難後獲先事後得之後集註釋後獲之後謂不計其效蓋為人臣者但知盡其職分而已禄非所計也所謂正其義不謀其利之意食禄也君子之仕也有官守者修其職有言責者盡其忠皆以敬吾之事而不可先有求禄之心也張氏曰然則為貧而仕奈何孔子嘗為委吏矣亦曰㑹計當而已矣嘗為乗田矣亦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蓋亦以敬其事為主也若曰為貧而仕食焉而已遑卹其事則失其義矣○胡氏曰後其食者蓋委而置之不存乎念慮之間非纔任其事而即有得禄之心繼之也若曰先敬其事而後有計禄之心則義利雜揉公私交戰其不為利心所勝者幾希毫釐之差千里之繆學者所當深察也○通曰此章當與前章不謀食通看為食而謀道其謀也非眞為食而後敬其事其敬也非純
  ○子曰有教無類
  人性皆善而其類有善惡之殊者氣習之染也故君子有教則人皆可以復於善而不當復論其類之惡矣張氏曰人所稟之資雖有不同然無有善惡之類一定而不可變者蓋均是人也原其降衷何莫不善故聖人有教焉所以反之於善也教之行愚者可使之明柔者可使之强豈有氣質之不可變者乎然堯之子不肖舜之子亦不肖則氣類又若有異何也蓋氣有可反之理人有能反之道而教有善反之功其卒莫之能反者則以其自暴自棄而已○洪氏曰聖人在中國夷狄皆可教也聖人在下君子小人皆可教也如雨露之於萬物夫豈有所擇哉○吳氏曰其類雖殊其本則一有教無類天地之仁○通曰人無不善之性聖人無不教之人
  ○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為去聲
  不同如善惡邪正之異馮氏曰道所行也所行不同如衛之謀南適燕之謀北也函矢所謀有傷不傷之殊君子小人所謀有道食之異豈能相為之謀哉○通曰君子之道與小人之道不同君子固不能為小人謀小人固不能為君子謀也
  ○子曰辭達而已矣
  辭取達意而止不以富麗為工黄氏曰此為學者喜工言辭者設然其曰達而已矣則非通於理者亦不能達也○胡氏曰富者欲其贍麗者欲其華皆徒言之弊也
  ○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見賢遍反
  師樂師瞽者胡氏曰周禮樂師太師皆以師名磬鍾笙鎛韎籥皆曰師○吳氏曰古者樂師皆用瞽以其廢視而聽專且令天下無廢人也冕名胡氏曰如春秋傳所記師筏師慧之類再言某在斯厯舉在坐之人以詔之
  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與平聲
  聖門學者於夫子之一言一動無不存心省察如此吳氏曰論語中子張之問比諸弟子為多
  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相去聲
  相助也古者瞽必有相其道如此蓋聖人於此非作意而為之但盡其道而已○尹氏曰聖人處己為人其心一致無不盡其誠故也有志於學者求聖人之心於斯亦可見矣范氏曰聖人不侮鰥寡不虐無告可見於此推之天下無一物不得其所矣胡氏曰瞽必有相荀子所謂猶瞽無相春秋傳所謂其相曰朝也冕之來見適無相者坐必作過必趨哀矜之念乃聖人之素心至此自不能已也故代相者告之使其有相必不如是屑屑然矣○葉氏曰哀其疾所以盡仁不易其疾所以盡敬○馮氏曰使瞽者若能視然是謂相師之道豈特與師言之道如此
  季氏第十六
  洪氏曰此篇或以為齊論凡十四章馮氏曰上篇首衛靈公以識諸侯之失此篇首季氏以識大夫之失也下篇首陽貨以識陪臣之失也此篇季氏而後即記禮樂征伐禄去公室之語乃記者以為篇次之意也
  季氏將伐顓臾
  顓臾國名魯附庸也趙氏曰春秋傳云顓臾風姓也實司大皡與有濟之祀註云伏羲之後在太山南武陽縣之東北
  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臾見賢遍反按左傳史記二子仕季氏不同時此云爾者疑子路嘗從孔子自衛反魯再仕季氏不久而復之衛也趙氏曰魯哀公十年孔子自楚反乎衛十一年魯以幣召之乃歸子路從孔子反魯當在此時十四年小邾射來奔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使子路子路辭則子路尚在魯也必是此年復之衛次年死於孔悝之難
  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與平聲
  冉求為季氏聚歛去聲尤用事故夫子獨責之
  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夫音扶
  東蒙山名馮氏曰蒙山在蒙隂縣按禹貢有二蒙徐州蒙羽其乂東蒙也蔡州蔡蒙底平西蒙也○洪氏曰魯頌云奄有龜蒙遂荒大東又云乃命魯公俾侯于東錫之山川土田附庸謂顓臾也先王封顓臾於此山之下使主其祭在魯地七百里之中社稷猶云公家是時四分魯國季氏取其二孟孫叔孫各有其一獨附庸之國尚為公臣季氏又欲取以自益故孔子言顓㬰乃先王封國則不可伐在邦域之中則不必伐是社稷之臣則非季氏所當伐也此事理之至當去聲不易之定體而一言盡其曲折如此非聖人不能也輔氏曰不可伐而伐之則不仁不必伐而伐之則不智非所當伐而伐之則悖禮犯義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夫子指季孫冉有實與謀以孔子非之故歸咎於季氏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顚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任平聲焉於虔反相去聲下同
  周任古之良史陳布也列位也相瞽者之相也言二子不欲則當諫諌而不聽則當去也
  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龜玉毁於櫝中是誰之過與兕徐履反柙戸甲反櫝音獨與平聲
  兕野牛也柙檻也櫝匱也言在柙而逸在櫝而毁典守者不得辭其過明二子居其位而不去則季氏之惡已不得不任其責也馮氏曰子稱二子為具臣以此
  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夫音扶
  固謂城郭完固費季氏之私邑此則冉求之飾辭亦可見其實與季氏之謀矣黄氏曰冉有此言但知費為季氏之邑而子孫者為季氏子孫謀也豈復知有魯哉○齊氏曰孔子之為司寇也使仲由墮費而求乃謀伐顓臾以益費是孔子弱三家以强公室而求反之也故孔子獨深責冉求以為非由本意也觀此章求專以費言孔子兼以魯言可見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夫音扶舍上聲欲之謂貪其利梅巖胡氏曰求以為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孔子從欲字發明切責之矣
  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
  寡謂民少貧謂財乏均謂各得其分去聲安謂上下相安季氏之欲取顓臾患寡與貧耳然是時季氏據國而魯公無民則不均矣君弱臣强互生嫌隙則不安矣均則不患於貧而和和則不患於寡而安安則不相疑忌而無傾覆之患或問是時季氏據魯之半而公室無尺地一民之勢不均甚矣不均則臣疑其君而以貧為憂矣憂貧而求富不已則君疑其臣而至於不和矣不和則臣益自疑而常懼於衆少矣憂貧而求衆愈甚則君益疑之而至於不安矣以臣亢君而不安則雖欲無傾覆之患其可得哉在當時有難顯言者故夫子微辭以告之○鄭氏曰有國家者不患民之寡患亡上下之分而至於不均不患財之乏而患在失上下之心而至於不安也均則民志定定則不貧和則民志一一則不寡不貧不寡則安矣安則不傾○梅巖胡氏曰安無傾一語專藥後世必為子孫憂之慮蓋既均既和則城完翻為固國之助費近翻為鄰睦之助其所謂憂者正是得力處○馮氏曰夫子稱有國有家者正指魯與季氏言之稱名者謹其事正其辭也
  夫如是故逺人不服則修文徳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夫音扶
  内治修然後逺人服有不服則修徳以來之亦不當勤兵於逺
  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逺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
  子路雖不與謀而素不能輔之以義亦不得為無罪故併責之逺人謂顓臾分崩離析謂四分公室家臣屢叛
  而謀動干戈於邦内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内也
  干盾也戈㦸也蕭牆屏音丙溤氏曰蕭肅也臣之見君至屏而加肅故曰蕭牆言不均不和内變將作其後哀公果欲以越伐魯而去季氏王氏回曰夫子知異時為魯與季氏之患者不在顓臾而在費也故曰蕭牆之内其後費宰公山不狃帥費人以襲魯及公之側賴夫子得免遂墮費而顓臾不與焉○謝氏曰當是時三家彊公室弱冉求又欲伐顓臾以附益之夫子所以深罪之為其瘠音夕魯以肥三家也洪氏曰二子仕於季氏凡季氏所欲為必以告於夫子則因夫子之言而救止者宜亦多矣伐顓臾之事不見於經傳其以夫子之言而止也與馮氏曰聖門紀録問荅多單辭隻語無文章可觀唯此章數百辭析難抑揚優游反覆所宜深味也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先王之制諸侯不得變禮樂專征伐陪臣家臣也吳氏曰陪重也大夫於天子家臣於諸侯皆稱陪臣此謂家臣也逆理愈甚則其失之愈速大約世數不過如此馮氏曰先王之時五禮六樂掌之以宗伯九伐之法掌之以司馬諸侯賜弓矢然後征賜鈇鉞然後殺變禮易樂者君流革制度衣服者君討禮樂征伐之權苟可自諸侯出則亦可自大夫出矣苟可自大夫出則陪臣亦可執國命矣○饒氏曰天下無道先從禮樂上僭起禮樂之中禮先而樂後蓋禮者道之節文有禮則上下之分俱定禮亂則便不和不和則爭爭則征伐之所從起征則上伐下伐是諸侯互相侵伐是以治天下者先要於禮上整頓○吳氏曰十世五世三世言其極大約不出此故稱蓋以疑之下章戒竊權者此戒失權者
  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
  言不得專政輔氏曰此因上面天下有道諸侯既不變禮樂専征伐則大夫亦豈得而專政哉 溤氏曰諸侯雖不得專禮樂征伐然得專一國之政也
  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
  上無失政則天下無私議非箝其㢘反其口使不敢言也馮氏曰古者國有大事謀及庶人蓋公議之於上非私議之於下也政有得失則庶人謗於道使得羣議則上失其道矣○此章通論天下之勢通曰先儒以為此章備春秋之終始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是春秋以前時節自諸侯出隠桓莊閔之春秋也自大夫出僖文宣成之春秋也陪臣執國命襄昭定哀之春秋也
  ○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孫微矣夫音扶
  魯自文公薨呼肱反公子遂殺子赤立宣公而君失其政厯成襄昭定凡五公逮及也自季武子始專國政厯悼平桓子凡四世而為家臣陽虎所執三桓三家皆桓公之後此以前章之說推之而知其當然也○此章專論魯事疑與前章皆定公時語蘇氏曰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宜諸侯之强也而魯以失政政逮於大夫宜大夫之强也而三桓以微何也强生於安安生於上下之分定今諸侯大夫皆陵其上則無以令其下矣故皆不乆而失之也饒氏曰此章大意正接上章自大夫出一條而言○馮氏曰昭公之亂樂祁曰魯君必出政在季氏三世矣魯公喪政四公矣以此知當時智者已有此論子故述之夫禄去公室五世則政逮於大夫四世可知大夫五世希不失則三桓子孫之微可知言三桓子孫而不言陪臣然三桓子孫之微則陪臣之張可知矣一言而世變之終始隠然於言辭之表然後知夫子之善為言也○洪氏曰前言十世五世者理也今言五世四世者實也非其有而有者必失不宜大而大者必微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便平聲辟婢亦反
  友直則聞其過友諒則進於誠友多聞則進於明胡氏曰直者責善而無所回護諒者固執而無所更易多聞者有所參訂而不膠偏見故可聞過而進於誠明也言聞過則眞有所聞言進於誠明則猶有待於進也蓋諒與多聞未足以進於誠明而誠明可由是而
  入也便習熟也胡氏曰便順適也字書云安也順適且安故云習熟也便辟謂習於威儀而不直善柔謂工於媚說而不諒便佞謂習於口語而無聞見之實三者損益正相反也或問便辟則無責善之誠善柔則無固守之節便佞則無貫通之實○胡氏曰便辟書註以為足恭是也○尹氏曰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而其損益有如是者可不謹哉吳氏曰益者増其所未能損者壊其所本有友道損益豈止於三夫子蓋略言之從是推之皆可求也三樂亦然
  ○孔子曰益者三樂損者三樂樂節禮樂樂道人之善樂多賢友益矣樂驕樂樂佚遊樂宴樂損矣樂五教反禮樂之樂音岳驕樂宴樂之樂音洛
  節謂辨其制度聲容之節胡氏曰禮樂皆有自然之節因其節而别之也○饒氏曰禮減而進以進為文樂盈而反以反為文程子曰禮樂只在進反之間便得性情之正一分過不得一分不及不得節是不教他過亦不教他不及○吳氏曰禮勝離樂勝流節之使不過也驕樂則侈肆而不知節佚遊則惰慢而惡聞善宴樂則淫溺而狎小人三者損益亦相反也○尹氏曰君子之於好樂並去聲可不謹哉饒氏曰佚遊如從流上下博奕田獵之類宴樂如飲食聲色之類○吳氏曰驕樂以驕為樂宴樂以宴為樂宴合食也易象曰君子以飲食宴樂飲食宴樂合於禮者何可廢但不可以是為樂而荒淫耳○覺軒蔡氏曰三反者損益之資於外也三樂者損益之發於中也然三友之損益與三樂之損益又未嘗不相關○通曰三友之益以直為先蓋損者之三友皆不直者為之也三樂之益以節禮樂為先蓋損者之三樂皆不節者為之也
  ○孔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隠未見顔色而言謂之瞽
  君子有徳位之通稱愆過也瞽無目不能察言觀色○尹氏曰時然後言則無三者之過矣齊氏曰躁則揚己隠則匿情瞽則不審其可皆非敬長之道○通曰言貴乎時中躁者先時而過乎中隠者後時而不及乎中瞽者㝠然而不知所謂中者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鬭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血氣形之所待以生者血隂而氣陽也馮氏曰人稟隂陽以生形形之所待以生者氣血血稟於隂行於脈之内而為營氣稟於陽行於脈之外而為衛得貪得也隨時知戒以理勝之則不為血氣所使也○范氏曰聖人同於人者血氣也異於人者志氣也血氣有時而衰志氣則無時而衰也少未定壯而剛老而衰者血氣也戒於色戒於鬭戒於得者志氣也君子養其志氣故不為血氣所動是以年彌髙而徳彌邵也饒氏曰魂者氣之靈魄者血之靈心是魂魄之合氣屬天血屬地心屬人人 者天地之心便是血氣之主能持其志則血氣皆聽命於心不能持其志則心反聽命於血氣○張氏曰自少至老皆所當戒而三者之好又各隨其血氣而有最甚者焉故各指其最甚者而使之深戒也○通曰少而好色是不知本之不可伐而自絶其命也壯而好鬬是不知力之不足恃而自危其身也老而好得是不知富之不可求而自墮其行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畏者嚴憚之意也天命者天所賦之正理也知其可畏則其戒謹恐懼自有不能己者而付畀之重可以不失矣大人聖言皆天命所當畏知畏天命則不得不畏之矣語録大人不止有位者是指有位有齒有徳之大人○張氏曰孟子曰說大人則藐之謂正當義以告之不當為莫勢位所動耳若夫尊嚴之分則固未嘗不存也
  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
  侮戲玩也不知天命故不識義理而無所忌憚如此語録要𦂳全在知字上若不知這道理自是懵然何由知其可畏纔知得便自不容不畏○通曰小人不畏天命由於不知故中庸章句首論天命之性則曰學者苟知之則於學自有不能已者第二章以中庸為天命之當然而曰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愼恐懼而無時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則肆欲妄行而無所忌憚矣○尹氏曰三畏者修己之誠當然也小人不務修身誠己則何畏之有馮氏曰此以上五章皆三事皆規誨之辭非必一時之言記者以類從耳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困謂有所不通言人之氣質不同大約有此四等楊氏曰生知學知以至困學雖其質不同然及其知之一也故君子惟學之為貴困而不學然後為下張氏曰中庸言及其知之則一者言其終所至之同也此有三等之分者言其始所進之異也○吳氏曰上知生知下愚不可使知中人雖有上下然格物窮理則可致其知故聖人言此以勉人學○饒氏曰生知學知困知屬天質學不學屬人事蓋以氣質言之只有三等若民斯為下則全是人事不盡蓋困是窮而不通之意四面都窒塞行不去了却憤悱奮發轉來為學如此尚可勉進於中上若又困而不學則打入下等去更無出輪時矣此聖人勉人務學處○通曰以生知為上則學知者為中困知者為下矣而聖人不遽以品之下者絶之但曰困而不學民斯為下蓋困而學猶可以進於上困而不學遂為下而無復上之望矣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眀聽思聦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難去聲
  視無所蔽則明無不見聽無所壅則聦無不聞色見於面者貌舉身而言思問則疑不蓄思難則忿必懲思義則得不苟語録若視聽糊塗是非不辨則下面諸事於當思處皆不知所以思矣有為氣質所壅蔽有為私欲所壅蔽有為讒邪所壅蔽若思明思聦便須去其壅蔽○饒氏曰九者之目有次第視聽色貌言是就自身說事疑忿得是就事上說一身之間視聽向前其次則有色貌又其次言出於口又其次見之行事視與聽對色與貌對言與事對疑與忿對得又是就事上指此三件說三者之中疑思問屬知忿思難見得思義屬行程子曰九思各專其一語録九思不是雜然而思當這一件上思這一件是專一之義○黄氏曰能以敬義為主戒懼謹獨而無頃刻之失然後為能随其所當思而思○通曰事思敬九思之一九思各專其一則皆主乎敬者也謝氏曰未至於從容中道無時而不自省察也雖有不存焉者寡矣此之謂思誠馮氏曰君子之學苟未至於從容中道則無所不用其思不但九者而已而九者日用常行之要也○陳用之曰洪範思於五行主土萬物非土則不生萬事非思則不成五事先貌言而後視聽者用事之序也九思先視聽而後貌言者修徳之序也○齊氏曰孔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而今乃有九思彼為思而不學者言此 為不思者而言也
  ○孔子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吾見其人矣吾聞其語矣探吐南反
  眞知善惡而誠好惡並去聲之顔曾閔冉之徒蓋能之矣語蓋古語也
  隠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求其志守其所達之道也達其道行其所求之志也蓋惟伊尹太公之流可以當之當時若顔子亦庶乎此然隠而未見又不幸而蚤死故夫子言然通曰四句皆古語上兩句是大學誠意之事故以顔冉之徒當之下兩句是中庸誠者成已成物之事故以伊呂之徒當之然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夫子嘗以許顔子而集註於此乃曰顔子其庶乎蓋意在未見其人一句用之則行雖許顔子有此而顔子蚤夭此所以行義達道未見顔子之如此也朱子嘗曰以其事言非以其徳之淺深言也
  ○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徳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
  駟四馬也胡氏曰一車之用兩服兩驂也首陽山名胡氏曰在河東蒲坂縣
  其斯之謂與與平聲
  胡氏曰程子以為第十二篇錯簡誠不以富亦秖以異當在此章之首今詳文勢似當在此句之上言人之所稱不在於富而在於異也愚謂此說近是而章首當有孔子曰字蓋闕文耳大抵此書後十篇多闕誤馮氏曰夫人必有異於人而後稱之君子所以疾没世而名不稱也以千駟之馬校首陽之餓夫貧富貴賤蓋不侔矣而後世稱之者乃在此而不在彼君子之於斯世其可無過人之行哉○葉氏曰伯夷叔齊同隠首陽而孟子不言叔齊者制行立教以示天下為之始者伯夷也叔齊則從之而已孟子論教之所始故獨舉伯夷夫子論行之所異故兼舉叔齊也
  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亢音剛
  亢以私意窺聖人疑必隂厚其子
  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
  事理通達而心氣和平故能言
  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
  品節詳明而徳性堅定故能立輔氏曰詩本人情該物理故學之者事理通達其為教温柔敦厚使人不絞不汙故學之者心氣和平事理通達則無昬塞之患心氣和平則無躁急之失此其所以能言禮有三千三百之目其序截然而不可亂故學之者品節詳明其為教恭儉莊敬使人不淫不懾故學之者徳性堅定品節詳明則義精而莫之惑徳性堅定則守固而莫之摇此其所以能立
  聞斯二者
  當獨立之時所聞不過如此其無異聞可知
  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逺其子也逺去聲
  尹氏曰孔子之教其子無異於門人故陳亢以為逺其子馮氏曰夫子嘗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語伯魚以詩禮而未及於樂其猶有俟於他日或伯魚之死而不及𫝊抑或在子禽之問之後乎
  ○邦君之妻君稱之曰夫人夫人自稱曰小童邦人稱之曰君夫人稱諸異邦曰寡小君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
  寡寡徳謙辭吳氏曰凡語中所載如此類者不知何謂或古有之或夫子嘗言之不可考也陳用之曰國君理陽道而出命正人於其外故謂之君夫人理隂徳而出命正人於其内故亦謂之君易曰其君之袂詩曰我以為君禮稱其君春秋書小君是也○馮氏曰是時嫡妾不正稱號不審必夫子嘗言古禮如此故記之








  論語通卷八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論語通>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通卷九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陽貨第十七
  凡二十六章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歸如字一作饋
  陽貨季氏家臣名虎嘗囚季桓子而專國政欲令孔子來見已而孔子不往葉少藴曰虎與南子異南子君夫人可以見而虎可以不見也貨以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故瞰孔子之亡而歸之豚欲令孔子來拜而見之也
  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歳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好亟知並去聲
  懷寶迷邦謂懷藏道徳不救國之迷亂亟數也失時謂不及事㡬平聲之㑹將者且然而未必之辭貨語皆譏孔子而諷使速仕馮氏曰觀陽貨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則其僭亂自肆無忌憚可知孔子固未嘗如此而亦非不欲仕也但不仕於貨耳故直據理答之不復與辯若不諭其意者蘓氏曰拒之則今日罹其害從之則他日與其禍故夫子莫之拒也而示不從之意焉○陽貨之欲見孔子雖其善意然不過欲使助己為亂耳馮氏曰虎之欲見孔子雖其善意然其專國自肆弓玉之竊春秋盜之不可以與有為也故孔子不見者義也其往拜者禮也必時其亡而往者欲其稱也遇諸塗而不避者不終絶也隨問而對者理之直也對而不辯者言之孫去聲而亦無所詘與屈同語録陽貨矙亡此不足責孔子亦矙亡而往不㡬於不誠乎曰非不誠也彼以矙亡來我以矙亡往一來一往禮甚相稱但孔子不幸遇諸塗耳○吳氏曰小人行事君子豈得效之非謂禮尚往來欲其相稱不往不可往拜則墮小人之計故權衡如此又曰不見正也往拜權也隨問而荅辭順禮恭在此無詘而在彼亦無所忤也貨天資小人術既狡深語皆機警而夫子雍容應之曲盡其道貨終無所施其奸也非聖人而能若是乎○輔氏曰聖人之事雖縱横曲折千條萬緒然無非義理之當然不自往見者義也其往見者禮也不終絶者仁也隨問而荅對而不辯者智也四者一出於誠信也只此一事而五性具焉夫然後見聖人之全備楊氏曰揚雄謂孔子於陽貨也敬所不敬為詘身以信與伸同道非知孔子者蓋道外無身身外無道身詘矣而可以信道吾未之信也語録陽貨惡人本不可見孔子見之亦近於詘身却不知聖人是理合去見他不為詘到與他説話時只把一兩字荅他辭温氣厚而不自失非聖人不能此○輔氏曰謂詘身以信道是離身與道為二此雄之所以黽勉於莽賢之間而不去也○通曰此一事耳而見聖人一言一動無非時中之妙陽貨欲見孔子而遽見之非中也既有饋而不往拜之非中也不欲其稱則中小人之計非中也不幸遇諸塗而又避之則絶小人之甚非中也理之直者其辭易至於不遜非中也辭之遜而或有所詘非中也聖人不循物而亦不苟異不絶物而亦不苟同愈雍容不迫而愈剛直不詘此所以為聖人時中之妙也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
  此所謂性兼氣質而言者也語録性是天賦予人只一同氣質所稟却自有厚薄人之厚於仁而薄於義餘於禮而不足於智便自氣質上來○性非氣質則無所寄氣非天性則無所成○氣質之説起於張程極有功於聖門有補於後學讀之使人深有感○饒氏曰兼字尤精蓋謂之相近則是未免有些不同處固不可便指為本然之性然其所以相近者正以本然之性寓於氣質之中雖隨氣質而各為一性而其本然者常為之主故氣質雖殊而性終不甚相逺也此是以本然之性兼氣質而言之非専指氣質而言也氣質之性固有美惡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則皆不甚相逺也但習於善則善習於惡則惡於是始相逺耳或問習之相逺曰自其常者而言之則性之善者習於善而日進乎高明性之惡者亦習於惡而日流乎汙下也自其變者而言之則性之善者或習於惡而失其善性之惡者或習於善而失其惡也凡是四者始皆相近而終則相逺矣○吳氏曰習與性成言性習始此中人上下之質相去本不甚逺唯習於善則日造乎高明習於惡則日淪乎汙下以是而相逺耳上知生知安行何事於習下愚習於惡則有之習於善則無矣上知下愚相去逺矣又豈待習而然哉 程子曰此言氣質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則性即是理理無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語録性相近是氣質之性本然之性一般無相近○輔氏曰性之本謂不兼乎氣質而言之也既不兼乎氣質則純以理而言理則天地人物一而已矣何相近之可言哉○通曰伊尹曰習與性成是專主氣質之性而言習如此性之成也遂如此所以言性在習之後夫子曰性相近習相逺是兼氣質之性而言性如此而習則未必皆如此所以言性在習之先若論天命之性則純粹至善一而已矣不可以相近言此所謂相近者兼氣質言也天命之性本不離乎氣質之性其初猶未甚相逺蓋天命之性猶未漓也赤子之生無有五方其聲一也性之相近也如之長則言語不通飲食不同有至死莫能相為者習之相逺也如之
  ○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知去聲
  此承上章而言人之氣質相近之中又有美惡一定而非習之所能移者語録性相近是通善惡知愚説上智下愚是就中摘出懸絶者説○吳氏曰此章言智愚懸絶而有不可變遷者唯者别而指之之辭上知氣最清自不移於惡下愚氣最濁不可使移而善○程子曰人性本善有不可移者何也語其性則皆善也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所謂下愚有二焉自暴自棄也人苟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雖昏愚之至皆可漸音尖磨而進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絶之以不為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謂下愚也然其質非必昏且愚也往往彊戾而才力有過人者商辛是也聖人以其自絶於善謂之下愚然考其歸則誠愚也語録問集註謂氣質相近之中又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復舉程子無不可移之説似不合曰且看孔子説底如今却自有不移㡳人如堯舜不可為桀紂桀紂不可使為堯舜之類程子却又推其説須知其異而不害其為同○習與性成而至於相逺則固有不移之理然人性本善雖至惡之人一日而能從善則為一日之善人豈有終不可移之理○拒之以不信只是説道没這道理絶之以不為是知有這道理自割斷了不肯做自暴者有强悍意自棄者有懦弱意○吳氏曰下愚以質言自暴自棄以人事言質雖可移而自不移者暴棄之謂也○饒氏曰性相近是説性上知下愚是説才善惡性也知愚才也性雖相近而才之等級不齊有相去甚懸絶者才既懸絶則性亦非習之所能移矣又曰不移不是不可移是不肯移耳善底性不肯移而為惡惡底性不肯移而為善肯不肯雖屬心其所以肯不肯者則才實為之也或曰此與上章當合為一子曰二字蓋衍文耳
  ○子之武城聞絃歌之聲
  絃琴瑟也時子游為武城宰以禮樂為教故邑人皆絃歌也黄氏曰絃絃且歌也合樂曰歌人聲絃絲聲皆堂上之樂也
  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莞華版反焉於䖍反
  莞爾小笑貌蓋喜之也因言其治小邑何必用此大道也
  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易去聲
  君子小人以位言之子游所稱蓋夫子之常言言君子小人皆不可以不學故武城雖小亦必教以禮樂語録君子學道是曉得那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與那乾稱父坤稱母底道理方能愛人小人學道不過曉得那孝弟忠信而已故易使也○饒氏曰君子小人以位言方其學時君子小人猶未分也後來入仕者則用此道以愛人在閭閻畎畆間者亦自知義所以易使
  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
  嘉子游之篤信又以解門人之惑也○治有大小而其治之必用禮樂則其為道一也但衆人多不能用而子游獨行之故夫子驟聞而深喜之因反其言以戲之而子游以正對故復是其言而自實其戲也馮氏曰古之學者春誦夏絃蓋御琴瑟歌詠諷誦之耳城以武名乃巖險用武之地以左傳考之可見耳夫習俗尚武子游乃能以道化其民使習於禮樂變甲胄之俗為絃歌之聲此夫子所以喜之而以戲言發實語也○饒氏曰絃歌如何見得是學道又絃歌是樂集註如何添禮字説古者教人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纔教便兼詩書禮樂不應只教以絃歌春習樂夏習詩秋習禮冬習書皆因時以為教春夏陽氣發達之時聲屬陽故教以詩樂想夫子過武城是春夏時也聞絃歌便知其以禮樂為教學詩書禮樂即是學道○熊氏曰子游宰武城之事凡兩見一以人才為重一以道化為先皆為教之本也○通曰所謂道者仁義禮樂而已平日以禮樂為教故上焉教此者知有撫下之仁下焉學此者知有事上之義熏陶禮樂漸磨仁義武城一小邑若有唐虞雍熙氣象夫子如之何不喜之深固不覺其言之戲也
  ○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
  弗擾季氏宰與陽虎共執桓子據邑以叛與畔同○馮氏曰公山氏弗擾名一云不狃字子洩費邑宰也與陽虎共執季桓子虎敗出奔費擾據邑以叛
  子路不説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
  末無也言道既不行無所往矣何必公山氏之往乎馮氏曰子路不恱可見忠於師而情之眞矣然弗擾以陪臣叛大夫則不可徃衛輒以子拒父則可仕無乃講學之發明而欠宻察之功乎此六蔽之誨所以為切於子路也
  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夫音扶
  豈徒哉言必用我也為東周言興周道於東方王氏曰諸家説不然文公獨取古註○輔氏曰魯在周之東故云爾蓋聖人無小成苟就之事如獲用焉不興周道以繼文武不已也○程子曰聖人以天下無不可有為之人亦無不可改過之人故欲往然而終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故也葉氏曰虎與不狃欲去三桓一也虎欲見子而不見不狃召子而欲往其用心必有異於虎者又曰道之廢興在用不用耳不以其人也齊景公不能用則雖待以季孟之間而子行不狃雖叛而曰如有用我者則庶乎其能用矣然必有夫子而後能之非子路之所及也○通曰門人豈有不説於夫子者而子路不恱者二豈知夫子之於南子其辭不見者義也不得已而見亦有可見之禮也夫子之於公山弗擾其欲往者仁也而卒不往者蓋有知人之知也聖人一動一靜莫非天理莫非適乎時中而子路未之知也然非子路之疑則夫子之心又孰得而知之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寛信敏惠恭則不侮寛則得衆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行是五者則心存而理得矣胡氏曰心主於五者則本心不失故曰心存以是五者施之事則揆之於理而合故曰理得於天下言無適而不然猶所謂雖之夷狄不可棄者輔氏曰行是五者則固心存而理得矣然是心一有間斷之時則亡矣是理五者又必自一家有虧欠之處則失矣故其行是國以至於天下無適而不然然後其心公平其理周遍而仁之體用舉矣五者之目蓋因子張所不足而言爾胡氏曰五常百行何莫非仁而獨以是言故疑其為子張所不足也任倚仗也任是堪倚靠又言其效如此胡氏曰併及其效者欲其因是而驗之○張敬夫曰能行此五者於天下則其心公平而周遍可知矣然恭其本與平聲○饒氏曰集註以心存理得為仁是指能行五者而言南軒以公平周遍為仁是兼行於天下而言又曰南軒於五者以恭為本亦與胡氏釋道千乗之國章謂五者以敬為主同意恭敬則心存心存然後理得故能行下四者○胡氏曰謂恭其本者四者皆以事言而恭則切於身也李氏曰此章與六言六蔽五美四惡之類皆與前後文體大不相似馬氏曰問仁無稱問仁於孔子者抑齊論與○通曰子張問仁而夫子答之以能行五者於天下蓋子張平日問達問行其志欲得行於彼夫子則因其問仁而告之以能行乎此者也能行此五者則心存而理得能行之於天下則心公平而⿰氵専 -- 溥徧子張未能行此於天下亦何由而得行於天下哉
  ○佛肸召子欲往佛音弼肸許宻反
  佛肸晉大夫趙氏之中牟宰也
  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路恐佛肸之浼夫子故問此以止孔子之行親猶自也不入不入其黨也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磷力刃反湼乃結反
  磷薄也涅染皂物齊氏曰涅水中黒土今江東皂泥言人之不善不能浼已楊氏曰磨不磷涅不緇而後無可無不可堅白不足而欲自試於磨涅其不磷緇也者㡬希
  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繫而不食焉於虔反
  匏瓠也匏瓜繫於一處而不能飲食人則不如是也黄氏曰匏瓜蠢然一物耳則不能動不食則無所知吾乃人類在天地間能動作有思慮自當見之於用而有益於人豈微物之比哉世之奔走以餬其口於四方者往往借是言以自況失聖人之㫖矣此不可以不辯○饒氏曰植物之不能飲食不特匏瓜為然不食疑只是不為人所食如碩果不食井渫不食是也蓋匏瓜之苦者人不食但可蓄之以為壺如匏有苦葉濟有深涉註者謂但可為壺以涉水是也又如有敦瓜苦烝在栗薪即是匏瓜係於栗薪之上繫而不食譬如人之空老而不為世用者也聖人道濟天下其心豈欲如是哉○張敬夫曰子路昔者之所聞君子守身之常法夫子今日之所言聖人體道之大權也然夫子於公山佛肸之召皆欲往者以天下無不可變之人無不可為之事也其卒不往者知其人之終不可變而事之終不可為耳一則生物之仁一則知人之智也語録子路於公山氏疑夫子之不必往故夫子言可往之理於佛肸恐其浼夫子故夫子告以不能浼已之意各因其所疑而喻之耳○輔氏曰自聖人言之則固無不可為之時亦無不可為之事亦無不可教之人然其所遇則有不可必者天未欲平治天下則在時者有不可為也上之人不我用則在事者有不可為也誨之諄諄聽之藐藐則在人者有不可為也○吳氏曰必通考之然後聖人之㫖始備見而無遺○通曰或謂公山弗擾非叛魯也叛季氏也故夫子欲往將以興周道於魯也佛肸之叛但謂其不足浼已而已殊不知聖人之於二者其欲往以其召也而卒於不往以其叛也苟因弗擾之叛而可以興魯即所謂以亂易亂者也夫子豈為之哉
  ○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對曰未也女音汝下同蔽遮掩也胡氏曰亦猶為物所蔽僅得其一偏而不見其全體也
  居吾語女語去聲
  禮君子問更端則起而對故夫子諭子路使還坐而告之
  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好知並去聲
  六言皆美徳然徒好之而不學以明其理則各有所蔽黄氏曰仁智信直勇剛皆美徳也又必學以明夫理何哉六者徳之大目耳輕重淺深當施不當施之間其理固多端也今但見其大目而篤好之不復務學以究其理之曲折則見其一而蔽其一未有不流於一偏者也○饒氏曰學所以明理如好仁㡳學便知得義有箇裁制好勇底學便知得禮有箇節文愚若可陷可罔之類蕩謂窮高極逺而不知所止賊謂傷壞於物饒氏曰信而不明理則不度事理之可否而欲必踐其言如此者必至於害事如尾生之信是自賊其身者也勇者剛之發剛者勇之體饒氏曰勇屬氣剛屬質故曰勇者剛之發剛者勇之體狂躁率也輔氏曰此與狂猾之狂不同躁率則近乎剛惡也故特釋之○范氏曰子路勇於為善其失之者未能好學以明之也故告之以此曰勇曰剛曰信曰直又皆所以救其偏也陳用之曰子路知力行而未能好學以明理故語以此信直勇剛子路之所好也先之以仁知使之知所好也或曰此子路初見夫子之時○通曰聖人生知自無所蔽常人無知毎有所蔽學者致知故能去蔽孔門中惟顔子好學故觸處洞然亦惟顔子無所蔽子路其能如顔子之好學否乎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夫音扶
  小子弟子也馮氏曰何莫云者深嘆學者何為而莫之肯學也
  詩可以興
  感發志意
  可以觀
  考見得失黄氏曰興羣怨皆指學詩者而言觀則似指詩而言謂可考詩人之得失也然以為觀已得失亦可通下文既有多識為以此識彼則此觀為觀已然後四語皆一意也
  可以羣
  和而不流
  可以怨
  怨而不怒
  邇之事父逺之事君
  人倫之道詩無不備二者舉重而言
  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其緒餘又足以資多識○學詩之法此章盡之讀是經者所宜盡心也輔氏曰論語之論及詩者多矣而惟此章為備學者苟於此而盡心焉則有以感發其志意而為善不懈有以考見其得失而於事無惑和而不流則得羣居之道怨而不怒則盡人情之微以至邇之事父逺之事君則於人倫之際各盡其道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則可以為博物洽聞之君子○通曰何莫由斯道聖人怪天下之人何故而不由此道也何莫學夫詩怪其門人何故而不學夫詩也可興可羣可觀可怨大有闗於綱常小有資於學識詩之功用如此當學而不知學其故何哉
  ○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女音汝與平聲
  為猶學也馮氏曰為讀如髙叟為詩之為周南召南詩首篇名所言皆修身齊家之事輔氏曰二南之詩於文王齊家之事則見之矣至於修身之事則未嘗及也今乃謂修身齊家之事何哉身者家之本也聖人之化未有不本於身者文王之化自内及外則修身之事固在其中也正牆面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無所見一步不可行語録若不修身齊家則自然推不去是一步不可行也如何是一物無所見曰一身一家已自都理會不得况其逺者乎此可見知與行相須之義○馮氏曰此疑在伯魚過庭之後已告之學詩恐其未必踐言而復告之也書云不學面牆面牆蓋古語也○通曰周南召南風之始也學乎此則知國之始於家家之始於身矣
  ○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敬而將之以玉帛則為禮和而發之以鐘鼓則為樂遺其本而專事其末則豈禮樂之謂哉輔氏曰敬者在中之禮和者在中之樂○胡氏曰玉帛五玉三帛禮文之重者也鐘金聲鼓革聲樂器之大者也非玉帛無以為禮非鐘鼓無以為樂然禮樂有本有末玉帛鐘鼓末也禮之本在於敬假玉帛以將之樂之本在於和假鐘鼓以發之周末文滅其質但以玉帛為禮鐘鼓為樂○程子曰禮只是一箇序樂只是一箇和只此兩字含蓄多少義理天下無一物無禮樂且如置此兩椅一不正便是無序無序便乖乖便不和又如盜賊至為不道然亦有禮樂蓋必有總屬必相聽順乃能為盜不然則叛亂無統不能一日相聚而為盜也禮樂無處無之學者須要識得胡氏曰程子欲人知禮樂之理無所不在然學者記録雜以方言至於盜賊亦有禮樂姑借其近且粗者極言之非眞所謂禮樂也然序和二字尤親切又見禮為樂 之本也○黄氏曰程子集註之言禮樂不但敬與序之不同雖言和則同而所以為和亦不同也集註之敬與和主人心而言也程子之序與和主事理而言也然有人心之敬與和則見於事理者始有序而和矣○饒氏曰二説相須其義始備如人而不仁如禮何章集註舉李氏人心亡亦是就人心上説舉程子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亦是就事理上説○通曰八佾篇言禮樂集註但述程子序與和之説此章不但述程子所謂序與和必先曰敬與和何也蓋敬和從人心上説八佾篇既曰人心亡矣是以下文但言無序不和也○吳氏曰先儒皆以和言樂而言禮所指不同周子云理程子云序朱子云敬○馮氏曰復曰云者謂人所常言也乎哉疑而反之之辭謂禮樂之所云者止云玉帛鐘鼓而已哉蓋禮者天地之序樂者天地之和玉帛有等差所以明其序鐘鼓有聲音所以發其和是時禮樂廢壊皆僭竊其文而不知其本諸侯僭天子大夫僭諸侯則無序矣征伐相尋國異政家殊俗則不和矣夫子之言亦必有為而發也
  ○子曰色厲而内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荏而審反與平聲
  厲威嚴也荏柔弱也小人細民也穿穿壁窬踰牆言其無實盜名而常畏人知也語録為他意在要瞞人故其心常怕人知如做賊然○黄氏曰穿窬内懐為盜之實而外飾非盜之狀以欺人故以譬夫内本柔弱而外為嚴厲以欺人者也○饒氏曰色不止顔色凡形見於外者皆是如前篇以論篤為色莊是也外示莊厲而内實柔弱譬如穿窬之人日間顯顯處與平人無異而夜間幽暗處則為盜○王氏回曰此有為之言曰譬諸小人則指當時之大人也○通曰易泰卦以内健外順為君子之道否卦以内柔外剛為小人之道此則厲者外為剛之容荏者内藴柔之惡者也
  ○子曰鄉原徳之賊也
  鄉者鄙俗之意黄氏曰鄉之得名本以鄙俗為言也故曰我猶未免為鄉人也亦猶都鄙之稱都之為言美也鄙之為言俗也然則鄉者亦鄙之類與原與愿同荀子原慤註讀作愿是也鄉原鄉人之愿者也蓋其同流合汙以媚於世故在鄉人之中獨以愿稱黄氏曰其稱原人而必加之以鄉者以見其鄙俗非公論之所在故是非錯繆而稱之愿也夫子以其似徳非徳而反亂乎徳故以為徳之賊而深惡之詳見孟子末篇語録賊字比棄字説得重而有力○黄氏曰徳者務合乎理者也鄉原求媚於世則不必皆合乎理而委曲遷就似乎理而實非理使人之為善者莫知乎理之正是天下之正徳反為鄉原所害也如廉潔理之正也鄉原不欲為廉潔以異俗故亦同乎汙俗而外為説以自蓋使人視之似廉潔然實非廉潔而反以害廉潔之正也故貪夫不足以害夫廉似亷非廉者乃所以害夫廉也夫子所以深惡之也○吳氏曰謹愿似是媚世則非故害徳媚世者聖人之所深惡也○通曰臯陶九徳愿居其一然愿而不恭非所以為徳矣况謂之鄉原其為原也但見稱於鄙俗之人而不見稱於君子非所以為徳矣非徳而似徳故以為徳之賊
  ○子曰道聽而塗說徳之棄也
  雖聞善言不為己有是自棄其徳也○王氏曰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徳道聽塗說則棄之矣胡氏曰徳之棄與上章徳之賊文勢相類彼以徳而亂徳故云徳之賊此可以進徳而不進故云徳之棄○鄭氏曰無所得而竊其名故曰賊有所聞而不蓄諸已故曰棄○饒氏曰兩徳字來歴不同上章所謂徳是得之於天者此章所謂徳是得之於人者有所聞於人而不能蓄之以為己有是棄其所得於人者鄉原之人似徳而非徳以人偽亂天理是害其所得於天者也○通曰道聽方入乎耳而塗説已出諸口口耳之間四寸之軀耳於身心何闗焉故以為徳之棄
  ○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與平聲
  鄙夫庸惡陋劣之稱
  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
  何氏曰患得之謂患不能得之胡氏曰蓋如有周不顯帝命不時詞急而文省耳
  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小則吮音雋音雍甚尔反音峙○吮癰見前漢佞幸鄧通傳䑛痔見莊子雜篇大則弑父與君皆生於患失而已通曰吮癰䑛痔是柔惡弑父與君是剛惡故集註不特曰庸曰陋曰劣而且以惡之一字稱之○胡氏曰許昌靳居近反裁之有言曰士之品大槩有三志於道徳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於功名者富貴不足以累其心志於富貴而已者則亦無所不至矣志於富貴即孔子所謂鄙夫也胡氏曰許氏三品之説本非此章正意然能推見鄙夫之所以若此志於道徳聖賢之徒也志於功名豪傑之士也志於富貴即鄙夫也聖賢非不事功名也可為則為不得為則不為不害於道徳也豪傑非惡富貴也視功名為重則富貴為輕也鄙夫則富貴之外他無所志故得失之患至於如此○馮氏曰孟子曰鄙夫寛謂所見隘陋也所見隘陋之人知有富貴而已其未得君則患所以得君之方凡扳援諂屈以求知者無不為是進身不由其道也其既得君則患所以失君之寵凡阿順詭隨以取容者無不為是事君不由其道也此其小用之則敗事大用之則誤國豈容一日得志也哉子之言此蓋必有所指也○齊氏曰古之君子未得之則求之性分之所固有既得之則安於職分之所當然舜木居鹿逰若將終身則得不足以動其心牛羊倉廩若固有之則亦何失之慮學者以孔子之言觀鄙夫之如彼以孟子之言觀聖人之如此亦可以知所鑒矣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
  氣失其平則為疾故氣稟之偏者亦謂之疾陳用之曰人之陰陽節適則平偏倚則疾性之有疾猶身之有疾也昔所謂疾今亦亡之傷俗之益衰也輔氏曰古今氣數固有箇大盛衰而一代一世又各自有箇小盛衰此之所言蓋兼舉之○馮氏曰或是之亡不敢為決然之辭恐尚亦有之
  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蕩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狂者志願太髙肆謂不拘小節蕩則踰大閑矣矜者持守太嚴廉謂稜角陗與峭同語録廉是側邊廉隅這只是那分處所謂廉者為是分得那義利去處譬如物之側稜兩下分去忿戾則至於爭矣馮氏曰君子矜而不爭矜而忿戾小人也愚者暗昧不明直謂徑行自遂詐則挾私妄作矣○范氏曰末世滋偽豈惟賢者不如古哉民性之蔽亦與古人異矣通曰氣稟之性適乎中則無疾凡過與不及者皆疾也狂者知之過矜者行之過愚者不能知而徑行不及者也故古者皆以為疾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重出
  ○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惡去聲覆芳服反
  朱正色紫閒去聲色雅正也利口捷疾葉反給覆傾敗也○范氏曰天下之理正而勝者常少不正而勝者常多聖人所以惡之也利口之人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以賢為不肖以不肖為賢人君苟恱而信之則國家之覆也不難矣輔氏曰氣數難得相值時節難得常好故邪正相乗之際而正常屈於邪疑似之間毎惡其雜亂而致詳焉此亦賛天地之一端也○饒氏曰紫以間色亂正色以其能恱人之目也鄭衛之樂以淫聲亂正聲以其能恱人之耳也故聖人惡之後世果卒為二者所勝古人𤣥衣朱裳今之朝服直以紫為上至於常服亦皆衣紫所奏之樂莫非鄭衛淫哇之音人心好惡之失其正如此况於聽言之際安得不為利口者所惑耶○馮氏曰夫子言利口之覆邦家孟子言鄉原之亂徳皆先之以朱紫雅鄭蓋借之以諭近似之易惑者也○吳氏曰此章與孟子述惡似語不同此惡利口彼惡鄉原然鄉原疑似惑人而已利口如鄭聲紫色人不惟不惡往往反好之故害為甚○通曰前嘗以佞人對鄭聲言此又以利口對鄭聲言集註釋佞字曰辨給也釋利字曰捷給也捷則顚倒是非於片言之傾使人悅而信之有不暇致詳者視佞為尤甚故覆亡之禍立見有甚於殆焉者矣
  ○子曰予欲無言
  學者多以語言觀聖人而不察其天理流行之實有不待言而著者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發此以警之輔氏曰此亦有兩意一是天理流行之實凡動靜語黙皆是初不待言而著學者惟不察乎此而但以言語觀聖人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發此以警之一是以言而教人固聖人之本心因言以進道亦學者之當務但學者心麤氣暴其於聖人之言領畧之意常多體察之意常少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發此以警之
  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
  子貢正以言語觀聖人者故疑而問之
  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四時行百物生莫非天理發見流行之實不待言而可見聖人一動一靜莫非妙道精義之發亦天而已豈待言而顯哉此亦開示子貢之切惜乎其終不喻也輔氏曰百物生是天理之發見也四時行是天理之流行也發見則自其初而言之流行則併舉其終也妙道言其體精義言其用靜而涵動動不離靜自然而然莫知其所以然故謂之精義夫子但言天之理更不及己之事則天人一貫而天即已已即天矣此所以謂聖人之言也○程子曰孔子之道譬如日星之明猶患門人未能盡曉故曰予欲無言若顔子則便黙識其他則未免疑問故曰小子何述又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則可謂至明白矣愚按此與前篇無隱之意相發學者詳之饒氏曰予欲無言聖人是要人就他躬行處體認莫只於他言語上求蓋就躬行處體認便件件把做實事看若只就言語上求只將作空言看了無益於得也此與吾無隱乎爾章大同小異那是說行處無非至理别無深晦底道理此是說行處都是實理不必於吾言語上求○馮氏曰夫子示子貢以一貫之學至此又示以無言之天卒於聞性與天道子貢之學可謂日進而無疆者矣○通曰朱子嘗問其徒曰天何言與四時行百物生四語孰切或對曰四時行百物生為切愚自今思之兩句之中行字尤最切蓋此一行字即是吾無行而不與二三予之行故集註於予欲無言曰天理流行之實於天何言哉亦曰天理發見流行之實聖人之行聖人之無隱也四時之行天道之無隱也又曰妙道精義之發妙道其體也天理之渾然者也精義其用也天理之粲然者也朱子感興末篇始曰𤣥天幽且黙仲尼欲無言萬物各生遂徳容自清温末曰曰予昧前訓坐此枝葉繁發憤永刋落竒功收一原三復是詩朱子之學晚年造詣深矣學者宜致思焉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戸取瑟而歌使之聞之
  孺悲魯人嘗學士喪禮於孔子胡氏曰禮記雜記篇恤由之喪魯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學士喪禮當是時必有以得罪者故辭以疾而又使知其非疾以警教之也輔氏曰聖人之門來者不拒儻非有故未有却之如此其峻者然其所以得罪之事不可知矣辭之以疾者義不當見也歌瑟使聞者仁不容絶也夫子於此仁義並行而不悖然其愛人之心則終無己也程子曰此孟子所謂不屑之教誨所以深教之也胡氏曰聖人無疾而托以疾則雖庸人亦能自省其所以見絶之由是不屑之教誨也○鄭氏曰於絶之之中不忘教之之意聖人之心如天地之不棄物也仁矣哉
  ○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期音基下同
  期周年也
  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
  恐居喪不習而崩壞也輔氏曰此述宰我之意也然禮樂自事親從兄而出不能三年之喪則禮樂之本蹙矣宰我慮其崩壊而急急於玉帛鐘鼓之間則亦不知務甚矣
  舊穀既没新穀既升鑽燧改火期可已矣鑽祖官反
  没盡也新登也燧取火之木也改火春取榆栁之火夏取棗杏之火夏季取桑柘之火秋取柞音昨音由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亦一年而周也已止也言期年則天運一周時物皆變喪至此可止矣饒氏曰榆栁木之青者故春取之棗杏木之赤者故夏取之桑柘黄柞楢白槐檀黒各隨其時之方色取之蓋五行之中各有五行火有五色如金有五金之類古人作事件件順天時况水火乃天地間妙用尤不可不順其性因時改火以達其義亦賛化育之一事也故周禮司爟掌四時變國火以救民疾後世都不理㑹如何得陰陽和萬物育尹氏曰短喪之説下愚且恥言之宰我親學聖人之門而以是為問者有所疑於心而不敢强焉爾輔氏曰尹氏説固忠厚然宰我之失亦自在但其致問之時猶出於情實較之後世匿情行詐而口不相副者則尤為無隱耳
  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夫音扶下同衣去聲女音汝下同禮父母之喪既殯食粥麤音粗音催既葬疏食音嗣水飲受以成布語録成布是稍細成布初來未成布也八十縷為一升古尺一幅只闊二尺二寸筭成斬衰三升如今綱一般所以為未成布也音基而小祥始食菜菓練冠縓取絹反語録縓今淺絳色小祥以縓為縁一入為縓禮有四入之説亦是漸漸加深色耳平聲音迭不除無食稻衣錦之理夫子欲宰我反求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者故問之以此而宰我不察也
  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㫖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樂上如字下音洛
  此夫子之言也㫖亦甘也初言女安則為之絶之之辭又發其不忍之端以警其不察而再言女安則為之以深責之馮氏曰夫子之門子夏子張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或和或不和彈之而成聲或不成聲則曰先王制禮不敢過也不敢不至焉其於三年之喪如此宰我與二子相處久也豈不習聞其槩而安於食稻衣錦也夫魯莊公之喪既葬不入庫門士大夫既卒哭麻不入然則三年之喪不行久矣至是而夫子舉行之宰我門人高流也日聞至論而猶以期為安况斯世乎其後滕世子欲行三年父兄百官皆不欲是則三年之喪强行於孔孟之門而朝廷未嘗行也甚至以日易月而無復聽於冢宰三年不言之制而三年之喪迄今行之天下者宰我一問之力也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宰我既出夫子懼其眞以為可安而遂行之故深探其本而斥之言由其不仁故愛親之薄如此也懷抱也又言君子所以不忍於親而喪必三年之故使之聞之或能反求而終得其本心也○范氏曰喪雖止於三年然賢者之情則無窮也特以聖人為之中制而不敢過故必俯而就之非以三年之喪為足以報其親也所謂三年而後免於父母之懷特以責宰我之無恩欲其有以跂音企而及之耳語録聖人未嘗輕許人以仁亦未嘗絶人以不仁今言予之不仁乃予之良心死了○洪氏曰宰我欲以升穀改火為斷夫子則以人心為斷○馮氏曰宰我之所惜者禮樂也夫子之所以責者仁也仁人心而愛之理也孩提之童生而無不知愛其親者故仁之實事親是也禮所以節文之樂所以樂之豈有不仁而能行禮樂者乎抑聞之聖人未嘗面折人以其過其於門人宰我樊遲之失皆於其既出而言之使之有聞焉而改其長善救失待人接物忠厚蓋如此○通曰孔門中無有晝寢者而宰予晝寢短喪之説雖下愚有不忍問者而宰予問短喪孝子之心無窮三年之喪有限聖人不過為之中制使賢者俯而就之不肖者跂而及之耳宰予從學於聖門至使聖人欲其跂而及之者何哉子貢之於夫子獨居六年之喪而宰予之於父母欲短三年之喪亦獨何哉得非人心之已死而天理之不存者乎孔子未嘗斥門人以不仁而獨斥予之不仁者有以也
  ○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
  博局戲也弈圍碁也已止也李氏曰聖人非教人博奕也所以甚言無所用心之不可耳饒氏曰心是活㡳物若無所用則放僻邪侈無不為己聖人説難矣哉所該甚廣○吳氏曰君子勞心小人勞力食農夫之力而無所用心豈理也哉博弈作無益害有益夫子猶以為賢則知無所用心之罪大矣○馮氏曰孟子言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蓋饑寒切身者其心則用於耕稼技藝而不暇學也若其有食可飽有衣可煖而此心所以靈於萬物者終日之間一無所用亦何以異於物哉博弈無益之戲廢日月而不可為者然而為之則亦賢乎止之而不用其心者矣聖人之言非以博弈勸人也設此以明無所用心之甚不可也夫人之一心必有一用蓋其五行之精氣所鍾至活之物不容寂滅也特恐用於技藝之末以自梏其靈與夫聲色游畋之類反以喪徳爾然則塊然一物坐聽歳月之推遷而不自知焉卒與草木俱腐良可惜也○通曰心活物也用之常活不用則死夫子從心所欲不踰矩聖人之心隨所用而自合乎天理者也其心三月不違仁賢人之心常用之於天理者也此則愚不肖之心終日無所用此天理之所以不存而人心之所以死者矣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尚上之也君子為亂小人為盜皆以位而言者也尹氏曰義以為上則其勇也大矣子路好去聲勇故夫子以此救其失也胡氏曰疑此子路初見夫子時問答也語録子路之勇夫子屢箴誨之是其勇多有未是處若知大勇則不為此矣○或問此章言君子者有三其上二者以徳言也其對小人者則以位言之耳○馮氏曰因言君子而謂雖小人之勇亦不可無義也○輔氏曰尚義而勇義理之勇也勇而無義血氣之勇耳唯血氣所使而不以義理制之則其為害隨所居而為大小故在上則逆理犯上而為亂在下則肆欲陵上而為盜○通曰義主裁制大勇出焉為亂為盜血氣之勇耳義理之勇不可無血氣之勇不可有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惡去聲下同唯惡者之惡如字訕所諌反
  訕謗毁也窒不通也稱人惡則無仁厚之意下訕上則無忠敬之心勇無禮則為亂果而窒則妄作故夫子惡之語録勇是以氣加人故易至於無禮果敢是率然敢為蓋果敢而不窒則所為之事必當於理窒而不果敢則於理雖不通然亦未敢輕為惟果敢而窒者則不論是非而率然妄作此聖人所以惡之也
  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徼古堯反知孫並去聲訐居謁反
  惡徼以下子貢之言也徼伺察也訐謂攻發人之陰私○楊氏曰仁者無不愛則君子疑若無惡去聲矣子貢之有是心也故問焉以質其是非侯氏曰聖賢之所惡如此所謂惟仁者能惡人也語録夫子所惡以警人子貢所惡以自警○鄭氏曰子貢雖方人亦不從事於徼訐也疑與子路之問同時故問答雖切子貢方人之病而亦有諷子路之勇者稱惡訕上警子貢也徼訐子貢自警也至於勇而果敢則為子路而發夫聖賢之所惡如此唯仁者能惡人夫子以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子貢有焉○通曰聖賢之所惡若有不同然子貢所謂徼訐者因夫子所謂稱人之惡與訕上者而推之也所謂不遜者因夫子所謂無禮與窒者而言之也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逺之則怨近孫逺並去聲
  此小人亦謂僕隷音例下人也或問何以知其為僕隸下人曰若為惡之小人則君子逺之惟恐不嚴怨亦非所恤矣君子之於臣妾莊以涖之慈以畜許六反之則無二者之患矣吳氏曰君子之畜臣妾狎近之則傷分疎逺之則傷恩寛嚴得中則無二者之患○馮氏曰僕隸之常情每如此知之則有以處之矣○通曰女子小人性皆陰柔故皆難養易遯之九三曰畜臣妾吉以九居三剛而正有莊以涖之之道焉旅之六二曰得童僕貞以六居二柔而中有慈以畜之之道焉
  ○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惡去聲
  四十成徳之時見惡於人則止於此而已勉人及時遷善改過也蘓氏曰此亦有為去聲下同而言不知其為誰也吳氏曰終止也四十無聞且不可况見惡於人乎其終也已哀其不復有進也○馮氏曰夫人之血氣三十而壯四十而定過此則神日衰怠少能精進故古人以四十為成徳之時無聞見惡皆以是為斷也蓋世有晚而知道者焉得而絶之故知其為有為之言○饒氏曰古人多説四十如四十不惑四十不動心四十五十無聞之類蓋至是血氣盛極而將衰之年於此無成則亦己矣後生不可不勉○通曰集註所謂及時遷善改過者年至四十時已過中不以善著固不足畏不能及時改過至以惡著則終此而已矣
  微子第十八
  此篇多記聖賢之出處凡十一章
  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
  微箕二國名子爵微子紂庶兄箕子比干紂諸父微子見紂無道去之以存宗祀箕子比干皆諫紂殺比干囚箕子以為奴箕子因佯狂而受辱通曰按史記殷周紀宋世家所紀此事先後皆不同惟殷紀以為微子先去比干乃諫而死然後箕子佯狂為奴為紂所囚者近是蓋微子帝乙元子當以先王宗祀為重義當早去又決知紂之不可諫也故遂去之而不以為嫌比干少師義當力諫雖知其不可諫而不可已也故遂以諫死而不以為悔箕子見比干之死則知己之不可諫且不忍復死以累其上也見微子之去則知己之不必去且不忍復去以背其君也故佯狂為奴而不以為辱此可以見三人之所當為易地皆然然與夫子之言先後又不同史所書者事之實此所記者以事之難易為先後
  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三人之行不同而同出於至誠惻怛之意故不咈與佛同乎愛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也楊氏曰此三人者各得其本心故同謂之仁馮氏曰三人者不特為國大臣又有親屬之愛存焉使為大臣而已也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唯其有親屬之愛宗祀存亡實同休戚故或死或去或囚而不辭是以謂之仁○張庭堅曰死者非治名生者非懼禍而引身以求去者非要利以忘君仁之所存義之所主其去就死生不在於一身而在於天下國家也○饒氏曰集註於伯夷叔齊求仁得仁章曰合乎天理之正即乎人心之安此則云不咈乎愛之理此處便有差等蓋合字即字是順説不咈則似有所咈而實無所咈且如微子是紂之兄箕子比干是紂之諸父皆同姓之親今微子去之箕子徉狂為奴比干又苦諫而死皆似傷乎愛之理然其本心只是愛國憂君皆有至誠惻怛之意故曰不咈乎愛之理中庸稱舜曰大徳必得其名至武王只説不失天下之顯名蓋武王殺紂似乎失名其實不失○通曰至誠惻怛蓋謂三仁憂君愛國皆非有所為而為也一有所為而為之則雖有惻怛之意而非出於至誠矣至誠者仁之存惻怛者仁之發集註特下不咈二字蓋自上文不同字生來三子之行不同其迹似相違以去者為仁則不去者似咈乎仁矣以死者為仁則不死者似咈乎仁矣惟其皆有至誠惻怛之意則其去就死生雖不同而皆不咈乎愛之理也即所以存其心之徳也
  ○栁下惠為士師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三去聲焉於䖍反
  士師獄官黜退也栁下惠三黜不去而其辭氣雍容如此可謂和矣然其不能枉道之意則有確乎其不可拔者是則所謂必以其道而不自失焉者也洪氏曰是時三家漸已用事其於獄必有以私意行之者禽不曲法以殉之所以三黜也然説佞而惡直者天下皆是也而何必去哉○饒氏曰栁下惠謂直道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是欺天下無一君之可事無一國之可徃此便是他不恭處若夫子則便歴聘侯國何嘗以天下為無可有為之人但下惠辭氣雍容而不迫而不枉道之意自在其中此所以為聖之和也○通曰孟子以下恵為聖之和又以為不易其介集註謂其辭氣雍容之中有確乎其不可拔者是則其和之中自有所謂介者其介不在和之外也○胡氏曰此必有孔子斷去聲之之言而亡之矣
  ○齊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閒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魯三卿季氏最貴孟氏為下卿孔子去之事見世家然此言必非面語孔子蓋自以告其臣而孔子聞之爾○程子曰季氏强臣君待之之禮極隆然非所以待孔子也以季孟之閒待之則禮亦至矣然復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故孔子去之蓋不繫待之輕重特以不用而去爾馮氏曰此與其臣議所以處子之辭子魯人也故議以魯君所以待三卿者待之是時諸侯之賢而國勢富强者宜莫如齊之景公此子之所以願仕焉者也晏平仲得政已三世矣景公至魯與子語而説之其後子不得志於魯遂之齊景公數問政而説嬰之所深忌也所以欲害子而進閒言也方責效於期月之間而嬰乃謂累世不能殫其學此景公所謂吾老而不可俟也○葉少藴曰景公以晏平仲之言不用孔子而禄之以虚禮此猶齊宣王欲中國而受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鍾也○通曰孔子居常一則曰如有用我二則曰如有用我夫子之志蓋拳拳有望乎當世之能用也今而不能用之語既入於夫子之耳齊之廷安得復有夫子之跡哉
  ○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歸如字或作饋朝音潮
  季桓子魯大夫名斯按史記定公十四年孔子為魯司冦攝行相事齊人懼歸女樂以沮之尹氏曰受女樂而怠於政事如此其簡賢棄禮不足與有為可知矣夫子所以行也所謂見㡬平聲而作不俟終日者與吳氏曰左傳襄十七年鄭賂晉女樂不知女樂始何時家語及史記皆云魯用孔子齊歸女樂以沮之夫子嘗適齊矣已不能用及反而仕魯又沮人用之怠已而忌人愚不肖之通患也桓子受制陽貨四五年㡬不免死一旦得脫虎口而與夫子從事此其發憤自强之日也而境順於前心即驕逸夫子方欲輔桓子以有為而桓子所為固若是固不得不行也孟子曰孔子於季桓子見行可之仕此曰季桓子不朝孔子行其仕其行皆以桓子而定公徒擁虚名於其上也悲夫論語記夫子行者三景公云不能用無留之理故即行靈公問陳不合可以去矣然不必速也故明日遂行桓子受女樂宜若見㡬而作不俟終日然父母之國也故待其不朝三日而後行孟子曰孔子去齊接淅而行去魯曰遲遲吾行此聖人去國之義也○通曰魯方受齊之女樂未見其有簡賢棄禮之迹也而夫子必於行者夫子嘗曰未見好徳如好色色與徳相為盛衰者也是安得不見㡬而作哉○范氏曰此篇記仁賢之出處而折中以聖人之行所以明中庸之道也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鳯兮鳯兮何徳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接輿楚人佯狂避世馮氏曰陸氏名通字接輿佯狂避世故稱楚狂夫子時將適楚故接輿歌而過其車前也鳯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饒氏曰麟鳯皆不是有種底物惟是聖王在上天地泰和所以元氣之㑹鍾為麟鳯如鸛生鶴馬生龍駒之類接輿以比孔子而譏其不能隱為徳衰也來者可追言及今尚可隱去已止也而語助辭殆危也接輿蓋知尊孔子而趨不同者也
  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辟去聲
  孔子下車蓋欲告之以出處之意接輿自以為是故不欲聞而避之也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沮七餘反溺乃力反
  二人隱者耦並耕也時孔子自楚反乎蔡津濟渡處馮氏曰沮沮洳也溺淖溺也長謂久桀謂健觀二子命名之意其志於辟世久矣耦並耕也貧不能具牛以身耕之○饒氏曰兩耜同隊而耕謂之耦耕吳氏曰接輿書楚故沮溺丈人不復書蓋皆楚人
  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曰是知津矣
  執輿執轡在車也蓋本子路御而執轡今下問津故夫子代之也知津言數音朔周流自知津處
  問於桀溺桀溺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是魯孔丘之徒與對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避世之士哉耰而不輟徒與之與平聲滔吐刀反辟去聲耰音憂
  滔滔流而不反之意以猶與也言天下皆亂將誰與變易之而汝也辟人謂孔子辟世桀溺自謂耰覆敷又反上聲按韻㑹注布種後以耰摩田使土開處復合以覆種亦不告以津處輔氏曰桀溺以夫子為辟人而天下皆滔滔不反則世人無一不可辟者故絶人逃世以為潔而自謂其能避世
  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羣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憮音武與如字
  憮然猶悵然惜其不喻已意也言所當與同羣者斯人而已豈可絶人逃世以為潔哉天下若已平治則我無用變易之正謂天下無道故欲以道易之耳吳氏曰桀溺以天下皆無道而避世陳仲子以兄為不義而避兄夫子謂鳥獸不可與同羣孟子謂充仲子之操蚓而後可聖賢之意大略相似知乎此則居夷浮海二章義亦可識矣○程子曰聖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故其言如此也張子曰聖人之仁不以無道必天下而棄之也通曰聖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則沮溺忘天下者也張子曰聖人之仁不以無道必天下而棄之則沮溺棄天下者也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民胞物與何忍忘之又何忍棄之哉於此見沮溺之為忍聖人之為仁沮溺之為過聖人之為中
  ○子路從而後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芸蓧徒弔反植音值
  丈人亦隱者蓧竹器分辨也五穀不分猶言不辨菽麥爾責其不事農業而從師逺遊也植立之也芸去草也
  子路拱而立
  知其隱者敬之也
  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隱者也使子路反見之至則行矣食音嗣見賢遍反孔子使子路反見之蓋欲告之以君臣之義而丈人意子路必將復來故先去之以滅其跡亦接輿之意也
  子路曰不仕無義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長上聲
  子路述夫子之意如此蓋丈人之接子路甚倨而子路益恭丈人因見其二子焉則於長幼之節固知其不可廢矣故因其所明以曉之倫序也人之大倫有五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仕所以行君臣之義故雖知道之不行而不可廢然謂之義則事之可否身之去就亦自有不可苟者是以雖不潔身以亂倫亦非忘義以狥禄也饒氏曰道與義只一般但道指全體而言義指一事而言道必遇賢君而後行義則是自家行底孔子雖知當世道之不行而自家却不可不行其義前章説天下有道不與易可見聖人救世之仁此章説君臣之倫不可廢可見聖人出仕之義○通曰道義二字分看則道為體義為用合看則天下之達道也而君臣之義具焉聖人之行義也而中庸之道存焉非道自道義自義也福州有國初時寫本路下有反子二字以此為子路反而夫子言之也未知是否○范氏曰隱者為高故往而不反仕者為通故溺而不止饒氏曰為是作為之為隱者專要做那高尚底事所以甘於長往而不反仕者專要做那通達底事所以溺於下流而不止也不與鳥獸同羣則決性命之情以饕音叨富貴饒氏曰性原於命發而為情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四端皆是天理發見出來所以謂之性命之情若心為外物所移必是壞了四端決如決水之決便如決去水之隄防如何留得水住此二者皆惑也是以依乎中庸者為難惟聖人不廢君臣之義而必以其正所以或出或處而終不離於道也黄氏曰列接輿以下三章於孔子行之後以明夫子雖不合而去然亦未嘗恝然以忘斯世也此所以為聖人之出處也歟接輿沮溺丈人若律以聖人之中道則誠不為無病然味其言觀其容止以想見其為人其清風高節猶使人起敬起慕彼於聖人猶有不滿於心則其視世之貪利慕禄而不知止者眞不啻若犬彘是豈非世之賢而特立者與○通曰接輿沮溺丈人皆楚人也章首冠以楚狂二字皆楚之狂者也狂者志行之過集註此篇之末謂夫子於此四人惓惓引接之意在陳之歎蓋亦如此然魯之狂士何幸而得在聖人陶冶之中楚之狂者又何不幸而自棄於聖人造化之外也哉
  ○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栁下惠少連少去聲下同逸遺逸民者無位之稱虞仲即仲雍與太伯同竄荆蠻者夷逸朱張不見經傳少連東夷人
  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謂栁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與平聲中去聲下同栁下惠事見上倫義理之次第也慮思慮也中慮言有意義合人心少連事不可考然記稱其善居喪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朞悲哀三年憂則行之中慮亦可見矣
  謂虞仲夷逸隱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
  仲雍居吳斷髮文身裸以為飾隱居獨善合乎道之清放言自廢合乎道之權
  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
  孟子曰孔子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所謂無可無不可也張氏曰無可者不以可為主也無不可者不以不可為主也其曰無者言其不存乎中也夷齊之心則未免有不可下惠少連則有可也○致堂胡氏曰謂聖人無可而無不可則非固也謂聖人無不可而無可則非流也蓋聖人徳盛仁熟從容中道自然無所偏倚也○饒氏曰方其事未定之時則此心無可無不可及其事已斷之後則有可有不可矣前兩章有必仕之意可以見聖人之有心此一章有不必仕之意可以見聖人之無心○謝氏曰七人隱遯不汙則同其立心造行去聲下同則異伯夷叔齊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蓋已遯世離羣矣下聖人一等此其最高與平聲栁下惠少連雖降志而不枉已雖辱身而不求合其心有不屑也故言能中倫行能中慮虞仲夷逸隱居放言則身不合先王之法者多矣然清而不汙也權而適宜也與方外之士害義傷教而亂大倫者殊科是以均謂之逸民尹氏曰七人各守其一節孔子則無可無不可此所以常適其可而異於逸民之徒也揚雄曰觀乎聖人則見賢人是以孟子語夷惠亦必以孔子斷之通曰孟子記伊尹曰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伯夷以下七人豈不可謂之有道之士豈不能以斯道覺斯民而獨以逸民稱者亦其志行之過也孟子於此章獨取伯夷以為聖之清取栁下惠以為聖之和以夫子無可無不可為聖之時且添入伊尹聖之任繼以伯夷下惠之後孔子之前可謂深能㑹孔子此章之意
  ○大師摯適齊大音泰
  大師魯樂官之長摯其名也
  亞飯干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飯扶晚反繚音了亞飯以下以樂侑食之官或問白虎通曰王者平旦食晝食晡食暮食凡四飯諸侯三飯大夫再飯故魯之師官自亞飯以下蓋三飯也○齊氏曰魯諸侯故止三飯然不言一飯豈周公錫天子樂而魯僭之孔子正樂而去其一耶記者起數以亞其仍魯之舊以見其昔之僭與○馮氏曰天子諸侯皆以樂侑食毎食樂章各異各有樂師干繚缺皆名也
  鼓方叔入於河
  鼓擊鼓者方叔名河河内
  播鼗武入於漢
  播搖也鼗小鼓兩旁有耳持其柄而搖之則旁耳還自擊武名也漢漢中
  少師陽擊磬襄入於海少去聲
  少師樂官之佐陽襄二人名襄即孔子所從學琴者海海島也○此記賢人之隱遁以附前章饒氏曰賢者仕於伶官已是衰世之事到春秋之時伶官亦不可仕想是時專尚淫哇之樂正樂都不可用然未必夫子之言也末章放此張子曰周衰樂廢夫子自衛反魯一嘗治之其後伶人賤工識樂之正及魯益衰三桓僭竊自大師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亂聖人俄頃之助功化如此如有用我期月而可豈虚語哉通曰師摯之始樂洋洋乎盈耳彼一時也大師摯適齊此一時也上章楚狂四人逸民七人皆遇時之衰故如此此章蓋以見魯之衰也
  ○周公謂魯公曰君子不施其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
  施陸氏本作弛詩紙反福本同○魯公周公子伯禽也施遺棄也以用也大臣非其人則去之在其位則不可不用大故謂惡逆李氏曰四者皆君子之事忠厚之至也○胡氏曰此伯禽受封之國周公訓戒之辭魯人傳誦久而不忘也其或夫子嘗與門弟子言之歟饒氏曰前章逾河蹈海是魯之末世事此章是魯之初立國時事初立國時其待親賢也如此忠厚末後却使樂工不能安其身豈不可歎○通曰上章紀魯之已衰歎其終也此章言魯之方盛原其始也周家以忠厚立國周公告魯公字字皆是忠厚之意使此意無盡則大師以下何為而去哉門人紀述相次固有意也
  ○周有八士伯達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騧騧烏瓜反
  或曰成王時人或曰宣王時人蓋一母四乳而生八子也然不可考矣胡氏曰謂母孕乳而二人也古者以伯仲叔季為長少之次如仲孫叔孫之類今重複命名故意其四乳也○饒氏曰四乳而生八子固為異事又皆賢者尤異事也故孔子稱之可見周時氣數之盛○張子曰記善人之多也通曰上章見魯之盛世此章紀善人之多亦紀周之盛世也上數章述夫子衰世之志其有所傷也夫此兩章紀周魯盛世之事其有所思也夫愚按此篇孔子於三仁逸民師摯八士既皆稱賛而品列之於接輿沮溺丈人又每有惓惓接引之意皆衰世之志也其所感者深矣在陳之歎皆亦如此三仁則無間然矣其餘數君子者亦皆一世之高士若使得聞聖人之道以裁其所過而勉其所不及則其所立豈止於此而已哉



  論語通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通卷十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子張第十九
  此篇皆記弟子之言而子夏為多子貢次之葢孔門自顔子以下頴悟莫若子貢自曾子以下篤實莫若子夏故特記之詳焉胡氏曰以顔子之明睿則頴悟不足言以曽子之純誠則篤實不足言故但以稱子貢子夏也○馮氏曰始子張子夏而終子貢三子之言為多疑其門人所輯而曾子稱子則成於其門人者也凡二十五章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
  致命謂委致其命猶言授命也四者立身之大節一有不至則餘無足觀故言士能如此則庶乎其可矣或問其可已矣與前章可也之説曰可則同然曰可也則其語抑其可已矣則其語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楊氏曰於成人曰授命曰見利於士曰致命曰見得葢致命則力為之不如授命之安見利則未必得也必見得而後思義焉則不豫矣此成人與士之異也○真氏曰義敬哀皆言思致命獨不言思葢死生之際惟義是殉有不待思而決也○王氏曰集註庶乎其可救子張之大病○通曰此四者立身之大節然曾子所謂大節不可奪専以死生言故子張以見危致命先焉下三節皆言思則致命有不必思者子張曰其可已矣而集註則曰庶乎其可矣隠然有不足於子張之言也讀者詳之
  ○子張曰執徳不𢎞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焉於䖍反亡讀作無下同
  有所得而守之太狹則徳孤有所聞而信之不篤則道廢語錄𢎞是廣大之意若信道不篤則容受太廣後隨人走作反不能守正理信道篤而不𢎞則是確信其一説而或至於不通故須著下兩句𢎞篤猶言𢎞毅相似○饒氏曰執徳𢎞者器局大信道篤者志趣堅焉能為有無猶言不足為輕重語録有此人亦不當有無此人亦不當無言皆不足為輕重○馮氏曰觀此二章皆躬行切己之論則知子張之學異於前日矣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賢與之與平聲子夏之言迫狹子張譏之是也但其所言亦有過髙之病葢大賢雖無所不容然大故亦所當絶不賢固不可以拒人然損友亦所當逺學者不可不察齊氏曰商也不及師也過今於此章見之損友雖孔子不能不逺曰拒則措辭太迫大故則亦周公之所棄也曰何所不容則幾於無别○通曰子張容字矜字是破子夏一拒字然論交之道不必拒而拒之其交也不廣當拒而不拒其交也不正必如集註之言則盡乎交之道矣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逺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泥去聲
  小道如農圃醫卜之屬泥不通也黄氏曰小道合於聖人之道而小者也異端違聖人之道而異者也小者猶可以施之近異者則不可以頃刻而施也○楊氏曰百家衆技猶耳目鼻口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非無可觀也致逺則泥矣故君子不為也馮氏曰子夏之學流而為莊周周曰天下之治方術者譬如耳目鼻口而不能相通古之所謂道術者六通四闢葢述是章之㫖而其言不粹也○通曰不為猶言不學大學之道自格物致知以至平天下其體全體其用大用是以君子學之小道反乎是故君子不學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亡讀作無好去聲
  亡無也謂已之所未有○尹氏曰好學者日新而不失馮氏曰知其所亡知新也無忘其所能温故也知新以日記之進學欲其敏也温故以月省之特勿喪其有也○通曰未有者日新已有者不失月者日之積月無忘其所能則惟恐失其日新之所積也學者可不念哉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四者皆學問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為仁也然從事於此則心不外馳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黄氏曰集註初本謂心不外馳而事皆有益葢以博篤切近為心不外馳學志問思為事皆有益以學志問思為有益於事乃是有所求而得之不可以為求此而得彼也後乃以所存自熟易之則専主於心之所存而言人惟無所用其心則其心放逸而不收學之博則此心常有所繫著而不放逸矣人惟所志苟簡而不堅也則其心泛濫而不一志之篤則此心常有定向而不泛濫矣問不切思不近則其所用心皆在吾身之外矣切問近思則皆求其在已者而無復外馳之患矣人能盡此四者則雖學問思辨之事而自有以得夫操存涵養之效所以謂仁在其中矣○永嘉陳氏曰心存則仁便存心便唤做仁固不可但離了心外更何處求仁○饒氏曰志字要粘上面學字説切問亦須從近處思量起則可見端的方不流於虚逺看兩箇而字形容得兩截分曉○通曰中庸以學問思辨為知之事以篤行為仁之事此章所謂學志問思未及乎為仁也而曰仁在其中者仁人心也心存於内則為仁馳於外則非仁矣惟學之博而志之篤問之切而思之近則心不馳於外矣不馳於外則存于中者自熟矣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熟之者力行而為仁也自熟云者未及乎力行而仁自在其中也○程子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學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通曰徹上徹下集註兩𫐠程子之言樊遲問仁章曰徹上徹下初無二語此則曰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彼所言者仁也言仁是徹下言粹面盎背篤恭而天下平是徹上此章未及力行為仁之事學志問思是徹下仁在其中是徹上 又曰學不博則不能守約志不篤則不能力行切問近思在己者則仁在其中矣又曰近思者以類而推蘇氏曰博學而志不篤則大而無成泛問逺思則勞而無功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肆謂官府造作之處致極也工不居肆則遷於異物而業不精君子不學則奪於外誘而志不篤尹氏曰學所以致其道也百工居肆必務成其事君子之於學可不知所務哉愚按二説相須其義始備通曰工必居肆則耳目之所接者在此心思之所為者在此而其事即成於此君子之居於學也亦然儻不置此身於肆之中則必分其志於事之外而事不成矣學之不能致其道也亦然集註二説相須然前説尤重葢居肆而不務成其事者有之矣未有不居肆而能成其事者也學而不知所務者有之矣未有不學而能致其道者也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文去聲
  文飾之也小人憚於改過而不憚於自欺故必文以重其過通曰此章與下章所謂君子之過同看葢君子有過幸人知之非惟不敢自欺也亦不欺人故其過也卒改而為善小人之過惟恐人知之不惟欺人徒以自欺其過也卒流而為惡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温聽其言也厲
  儼然者貌之莊温者色之和厲者辭之確○程子曰他人儼然則不温温則不厲惟孔子全之謝氏曰此非有意於變葢並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温潤而栗然馮氏曰子夏嗜學夫子一見之頃識其所變如此○通曰此三者人見其變聖人非有意於變也雷霆之威不能不變而為天日之澄霽春夏之和不能不變而為秋冬之嚴厲善觀君子之變者當自天而觀之
  ○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已也信而後諌未信則以為謗已也
  信謂誠意惻怛而人信之也厲猶病也事上使下皆必誠意交孚而後可以有為通曰前篇之首曰至誠惻怛此章亦曰誠意惻怛何也前章主仁而言由惻怛而原其出於至誠此章主信而言由誠意而要其至於惻怛也至誠惻怛而後勞民人固信其愛民至誠惻怛而後諫君人固信其愛君
  ○子夏曰大徳不踰閑小徳出入可也
  大徳小徳猶言大節小節閑闌也所以止物之出入言人能先立乎其大者則小節雖或未盡合理亦無害也○吳氏曰此章之言不能無弊學者詳之輔氏曰道理無空缺無間斷一有空缺間斷便是這裏欠少了更無補填處是以君子之學戰戰兢兢無時無處不然豈有大小久近之間耶○胡氏曰觀人之道取大端而畧小失猶可也若立心自處但曰謹其大者而小節不致謹焉則併其大者失之矣○通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徳以此而觀子夏之言信不能無𡚁也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洒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洒色賣反掃素報反
  子游譏子夏弟子於威儀容節之間則可矣然此小學之末耳推其本如大學正心誠意之事則無有通曰集註推子㳺之言本末者如此然小學大學時節可分先後不可分本末也况又裂本末而二之愈非矣
  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别彼列反焉於䖍反
  倦如誨人不倦之倦區猶類也馮氏曰區丘域也别分也古者以園圃毓草木葢植藝之事各分區城藝一區畢復藝一區不相凌躐言君子之道非以其末為先而傳之非以其本為後而倦教但學者所至自有淺深如草木之有大小其類固有别矣若不量其淺深不問其生熟而槩以高且逺者强上聲而語之則是誣之而已君子之道豈可如此若夫始終本末一以貫之則惟聖人為然豈可責之門人小子乎程子曰君子教人有序先傳以小者近者而後教以大者逺者非先傳以近小而後不教以逺大也語錄理無大小而教人者必由其序子游不知理之無大小則以洒掃應對為末而無本不知教人之有序故於門人小子而直欲教之精義入神之事若不得程子説得君子教人有序四五句是無縁看得出聖人有始有卒者不是自始做到終乃是合下便始終皆備若學者便須從始做去方得○通曰此第一條説教人有序是發子夏之意後第二至第五條説理無二致是矯子游之偏也又曰洒掃應對便是形而上者理無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慎獨黄氏曰理無大小者非以洒掃為小形而上者為大也盖不但至大之事方有形而上之理雖至小之事亦有之矣故曰理無大小故也○通曰按饒氏云小學未能窮理而慎獨且把洒掃應對以維持其心年齒浸長却慎獨以誠其意盖以大學誠意章方有慎獨工夫殊不知程子朱子之意政謂小學是至微之事慎獨正要慎其微若從念慮之微説小學洒掃在長者之前能謹長者不在前不能謹便是不能慎獨饒氏此語竊恐有誤後學不可不辨又曰聖人之道更無精粗從洒掃應對與精義入神貫通只一理雖洒掃應對只看所以然如何語録洒掃應對精義入神是一様道理洒掃應對必有所以然精義入神亦有所以然非謂洒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固是精義入神有形而上之理而洒掃應對亦有形而上之理又曰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為兩段事洒掃應對是其然必有所以然通曰按朱子曰有本末者事也不可分者其所以然之理也饒氏却謂己然者為末所以然者為本盖朱子解程子之言以本末為事而不可分為二事者是理饒氏解程子之言以末為事而本為理亦不可不辨也又曰自洒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事黄氏曰洒掃應對雖至小亦由天理之全體而著見於事物之間聖人所以為聖人者初不外乎此理特其事事物物皆由此理而不勉不思従容自中耳○通曰第二第三條曰理無大小曰貫通只一理第五條曰不可分本末為兩段事曰自洒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事前兩理字後兩事字政好拈出盖天下無理外之事事有大小精粗理無大小精粗其然者事也其所以然者理也小學有小學之事大學有大學之事事雖不同而理未嘗不一精義入神是窮其理之所以然洒掃應對雖曰至小亦由理之所以然者而著見於節文之當然也精義入神是聖人事自洒掃應對而上亦未嘗不可便到聖人事此四條皆所以破子㳺抑末也本之則無六字愚按程子第一條説此章文意最為詳盡其後四條皆以明精粗本末其分雖殊而理則一學者當循序而漸進不可厭末而求本葢與第一條之意實相表裏非謂末即是本但學其末而本便在此也通曰學者之病有二謂末不當理㑹只當理㑹本而不知理之一者謂末即是本但學其末而本便在此者不知分之殊也朱子政慮學者差認程子之意故有是説趙氏除去非謂二字却謂學其末而本便在此者理貫於萬事不以事之近小而理有不該則誤矣
  ○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優有餘力也仕與學理同而事異故當其事者必先有以盡其事而後可及其餘然仕而學則所以資其仕者益深學而仕則所以驗其學者益廣語録金去偽曰子夏之言似為時而發其言雖反覆相因而各有所指○饒氏曰仕優則學盖已方仕不成廢了王事且去讀書○通曰聖賢之言固自有因上句而生下句者如夫子本言晉文公譎而不正因而曰齊桓公正而不譎若獨言下句則齊桓豈正而不譎者哉此亦因當時有仕優而不學者故以下句意足之獨言下句則學之優固自有可仕有不可仕者矣
  ○子游曰喪致乎哀而止
  致極其哀不尚文飾也楊氏曰喪與其易也寧戚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之意愚接而止二字亦微有過於髙逺而簡略細微之弊學者詳之
  ○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
  子張行去聲過高而少誠實惻怛之意通曰集註前論三仁則曰行不同同出於至誠惻怛之意此論子張之未仁則曰行過髙而少誠實惻怛之意盖善觀人之行者必觀其意之所從來不惻怛非仁者惻怛而不誠非真仁者
  ○曾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
  堂堂容貌之盛言其務外自髙不可輔而為仁亦不能有以輔人之仁也○范氏曰子張外有餘而内不足故門人皆不與其為仁子曰剛毅木訥近仁寧外不足而内有餘庶可以為仁矣通曰上文未仁其辭猶恕難與並為仁斥之嚴矣務外安得有誠實自高安得有惻怛
  ○曽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致盡其極也葢人之真情所不能自己者○尹氏曰親喪固所自盡也於此不用其誠惡乎用其誠胡氏曰上智之資於理所當然者固不待勉强而皆極其至中人以下則罕能之惟父母之喪哀痛慘怛盖其真情之不能自己者聖人指以示人使之自識其良心非専為喪禮發也○饒氏曰乎字有感動人底意思事親莫大於死生之際人之所當自盡者也人當如此而猶有不能如此此聖人所以寓微意而感動之若不看聖人微意所在只説箇人人能如此自盡則聖人之發此言似乎無味○通曰集註専發自字意末引尹氏説又發乎字意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此良心也親喪所自盡亦良心也人心天理之真尤於事親始終見之
  ○曽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
  孟莊子魯大夫名速其父獻子名蔑音滅獻子有賢徳而莊子能用其臣守其政故其他孝行去聲雖有可稱而皆不若此事之為難鄧元亞曰獻子歴相君五十年魯人謂之社稷之臣則其臣必賢其政必善矣莊子年少嗣立又與季孫宿同朝宿父文子忠於公室宿皆不能宁而改之莊子乃獨能不改其父之臣與父之政而終身焉是孔子之所謂難也○通曰三年無改父之道不改其父之未善者也泛指為人子者而言也此則不改其父之已善者也獨指孟莊子而言也凡父之所為未善人子三年喪服之中可以未改而遽忍於改之非孝也孟獻子之臣之政已善或以好惡之私而改或以意見之偏而改亦非孝也右二章皆曰吾聞諸夫子饒氏以為曾子尊其所聞如此尹和靖作論語解所謂愚聞之師曰亦如此愚謂朱子得於延平者亦然
  ○孟氏使陽膚為士師問於曽子曽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陽膚曾子弟子民散謂情義乖離不相維繫謝氏曰民之散也以使之無道教之無素故其犯法也非迫於不得已則陷於不知也故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或問生業不厚教化不修内則無尊君親上之心外則無仰事俯育之賴是以恩踈義薄不相維繫而日有離散之心○黄氏曰得情而喜則太刻之意或溢於法之外得情而矜則不忍之意常行於法之中仁人之言盖如此○馮氏曰魯人有父子訟者子為司寇同狴執之三月不别其父請止乃赦之季孫聞而不説子喟然嘆曰上失其道而殺其下非理也不教以孝而聽其獄是殺不辜子輿其聞諸此與○通曰集註情義乖離不相維繫八字釋一散字情相維繫不忍離義相維繫不可離上之人何忍使之離而至於犯法也哉虞書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欽恤二字是形容帝堯好生之心欽則自然有哀矜之心恤則自然無喜之意
  ○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惡居之惡去聲
  下流地形卑下之處衆流之所歸喻人身有汙賤之實亦惡名之所聚也子貢言此欲人常自警省不可一置其身於不善之地非謂紂本無罪而虚被惡名也馮氏曰紂名辛字受紂諡也後世定諡謂殘義損善曰紂○輔氏曰此章之意全在下兩句而世儒乃以上兩句生説曰子貢服行恕之一字故能見得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而或者又從而推衍其説以為真得子貢之心者故朱子於此既述其正意而又明言或者之説而斥以為非也○通曰集註不可一置其身於不善之地謂不可一息不善也謂不可一毫不善也一息之間一毫之差萬善墮焉萬惡歸焉烏乎凜乎其可畏哉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更平聲
  ○衞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朝音潮焉於虔反
  公孫朝衛大夫
  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識音志下焉字於䖍反
  文武之道謂文王武王之謨訓功烈與凡周之禮樂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記之者識記也語録此但謂周之先王所以制作傳世者當孔子時未盡亡耳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亦是子貢真實語如孔子雖是生知然何嘗不學亦何所不師然能無不學無不師者是亦聖人所以為生知也○或問所謂人正謂老耼萇𢎞郯子師襄之儔耳若入太廟毎事問焉則廟之祝史亦其一師也○饒氏曰文武之道所以未墜於地者以其在人故耳唯是此道在人故賢者記得其大者不賢者記得其小者○通曰中庸曰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最可見夫子之無所不學處而此獨指文武之道而言者子貢答衛公孫朝之問姑即其近而傳者言之子思發明夫子之所以為大故合逺近上下而言之也要之子貢之言未若子思之備
  ○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語去聲朝音潮武叔魯大夫名州仇少藴葉氏曰子貢晚見用於魯拒吳之强大曉嚭而舎衛侯伐齊之謀詰陳成子而反其侵地魯人賢之此武叔所謂賢於仲尼者也
  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宫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
  牆卑室淺語録古人宫外只是牆無今人廊屋
  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
  七尺曰仞不入其門則不見其中之所有言牆髙而宫廣也
  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此夫子指武叔馮氏曰子貢稱武叔曰夫子葢仕於武叔也○通曰惟子貢甞仕於武叔故武叔但見子貢之牆而未見夫子數仞之牆爾不足責也
  ○叔孫武叔毁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人雖欲自絶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量去聲
  無以為猶言無用為此土髙曰丘大阜曰陵日月喻其至髙自絶謂以謗毁自絶於孔子胡氏曰聖人之心如化工之生物未嘗不欲物物而生之也彼傾者覆之物自傾而不得受化工之生也聖人未嘗有絶人之心彼毁謗者自絶於聖人耳多與祇同適也不知量謂不自知其分去聲馮氏曰量謂斛斗升合大小不同言武叔不自知其量之小而毁聖人之大也○通曰上章夫子之云所以責武叔者其辭猶恕此則泛然言之若不直指武叔而實指武叔也責之嚴矣
  ○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為恭謂為恭敬推遜其師也
  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知去聲
  責子禽不謹言
  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
  階梯也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故曰不可階而升也
  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道去聲立之謂植其生也道引也謂教之也行從也綏安也來歸附也動謂鼓舞之也和所謂於變時雍言其感應之妙神速如此榮謂莫不尊親哀則如喪考妣程子曰此聖人之神化上下與天地同流者也○謝氏曰觀子貢稱聖人語乃知晚年進徳蓋極於髙逺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其鼓舞羣動捷於桴鼓影響人雖見其變化而莫窺其所以變化也蓋不離於聖而有不可知者存焉此殆難以思勉及也黄氏曰立之謂制其田里道謂道之以德綏謂撫安之立之固也動謂鼓舞之道之深也天之德不可形容即其生物而見其造化之妙聖人之徳不可形容即其感人而見其神化之速○馮氏曰聖門諸子平日單辭數語形容夫子平澹涵蓄莫窺其際唯孟子所引宰我子貢有若之推尊夫子與此子貢三章之言葢激於世之不知者乃始極口稱之而夫子之得邦家尤見其神化之妙也○通曰此章集註當與首篇子禽問於子貢通看前謂聖人過化存神之妙未易窺測此則引程子曰聖人神化上下與天地同流然則過化存神之妙子貢於是始知之矣前引謝氏曰子貢亦可謂善觀聖人矣亦可謂善言徳行矣今引謝氏曰觀子貢稱聖人語乃知晚年進徳盖極於髙逺也然則前不遇謂子貢亦善觀聖人今則可謂真知聖人矣讀集註者當看其前後相應處便可見子貢晚年進徳處且子禽之問凡三始則疑夫子求聞政次疑夫子之私其子今則疑子貢賢於夫子所見者每降益下此篇子貢之稱夫子亦三始則喻之以數仞之牆次則喻之以日月今則喻之以天之不可階而升其所見毎進而益髙若以為皆孔子弟子也其所見抑何霄壤之邈如是哉其死也哀而子貢哀慕之心倍於父母至廬墓者凡六年之久則其晚年所得於夫子者葢益深矣堯曰第二十
  凡三章
  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禄永終
  此堯命舜而禪音善以帝位之辭咨嗟歎聲厯數帝王相繼之次第猶嵗時節氣之先後也允信也中者無過不及之名四海之人困窮則君禄亦永絶矣戒之也
  舜亦以命禹
  舜後遜位於禹亦以此辭命之今見於虞書大禹謨比此加詳通曰舜命禹之言備見虞書然使不有論語夫子之言則自天之厯數以下數語但見其為舜之命禹而豈知本是堯命舜舜不過亦以是命禹哉雖舜之命禹者詳於堯大要亦不能外執中二字姑以厯數觀之有中氣有節氣節也者抑其過而歸之中也使堯當得舜之時而不傳即非中矣况天下之大運之在心此心之用稍有過不及即非中非中則四海困窮而天祿亦永終矣授命之際天禄方於此乎始也而即以永終戒之其㫖深矣
  曰予小子履敢用𤣥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此引商書湯誥之辭蓋湯既放桀而告諸侯也與書文大同小異曰上當有湯字履蓋湯名用𤣥牡夏尚黑未變其禮也簡閲也言桀有罪已不敢赦而天下賢人皆上帝之臣已不敢蔽簡在帝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請命而伐桀之詞也又言君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實君所為見其厚於責已薄於責人之意此其告諸侯之辭也馮氏曰以天子伐有罪何罪之有然以諸侯伐天子是亦罪也故引之歸已有以見其厚於自責而薄於責人也
  周有大賚善人是富賚來代反
  此以下述武王事賚予也武王克商大賚于四海見周書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詩序云賚所以錫予與同善人蓋本於此饒氏曰紂為天下逋逃主所用皆是惡人故武王伐商之初便把善人是富做箇打頭第一件事大賚是錫予普及四海其中善人則錫予又自加厚洪範曰凡厥正人既富方穀正人既得其富則其為善也篤故不容以汎然錫予施之也
  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
  此周書泰誓之詞孔氏曰周至也言紂至親雖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馮氏曰㣲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紂雖至親不獲用也予小子既獲仁人祇承上帝葢武王有亂臣十人皆為悖也奉天討罪以罪已為本故曰禹湯罪已其興也浡焉
  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
  權稱錘也量斗斛也法度禮樂制度皆是也
  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
  興滅繼絶謂封黄帝堯舜夏商之後舉逸民謂釋箕子之囚復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
  所重民食喪祭
  武成曰重民五教惟食喪祭
  寛則得衆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説説音悦
  此於武王之事無所見恐或汎言帝王之道也通曰帝王之道不能外一中字堯舜以禪讓為中湯武以征伐為中汎言之則曰寛曰信曰敏曰公約言之曰中而已○楊氏曰論語之書皆聖人㣲言而其徒傳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於終篇具載堯舜咨命之言湯武誓師之意與夫施諸政事者以明聖學之所傳者一於是而已所以著明二十篇之大㫖也孟子於終篇亦歴叙堯舜湯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通曰前篇之末言夫子之得邦家者其用必如此此篇之首則述叙自古帝王之用固如此以見聖學之所傳者無非有體有用之學而凡論語二十篇之大㫖皆不外此也孟子篇終即此意但孟子聞知見知者知其道也是從知上説此則從行道上説行無不本於知知即所以行固無異也
  ○子張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子張曰何謂五美子曰君子恵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子張曰何謂恵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恵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衆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費芳味反焉於䖍反出去聲
  虐謂殘酷不仁暴謂卒倉沒反遽無漸致期刻期也賊者切害之意緩於前而急於後以誤其民而必刑之是賊害之也猶之猶言均之也均之以物與人而於其出納之際乃或吝而不果則是有司之事而非為政之體所與雖多人亦不懐其惠矣項羽使人有功當封刻印刓吾官反忍弗能予卒以取敗亦其驗也通曰四惡虐為甚暴次之賊又次之剛惡也吝如有司不能専决柔惡也蓋吝之一字在有司不便謂之惡從政而謂之有司則惡矣故特著項羽以吝取敗之事以示為政不知大體者之戒○尹氏曰告問政者多矣未有如此之備者也故記之以繼帝王之治則夫子之為政可知也通曰問政見於論語者齊景公葉公各一季康子凡二仲弓子路子張子夏各一夫子答之未有如此章之詳者蓋恵未有不費者勞未有不怨欲則易貪泰則易驕威則易猛今皆不然所以為美也虐之而不知教暴之而不知戒賊之而不知令吝之而不知與為民父母者奚忍如是哉此所以為惡也
  ○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
  程子曰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人不知命則見害必避見利必趨何以為君子語錄不知命是説死生壽夭貪富貴賤之命此是至粗底此處人都信不及便講學得待如何亦没安頓處今人開口亦解説一飲一啄自有定分及遇小小利害便生趨避計較之心論語首云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終云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此深有意蓋學者所以學為君子若不知命則做君子不成○通曰程子釋朝閒道謂知而信者為難此亦謂知而信之者知而不信知之猶未至也知之猶未至則凡見利必趨見害必避皆小人之為也欲為君子得乎首篇不亦君子乎是已到君子地位此曰無以為君子也是方做君子根脚
  不知禮無以立也
  不知禮則耳目無所加手足無所措通曰集註十字是形容無以立三字耳目無所加是懵然不知有可立之地手足無所措是茫然卒無可立之地
  不知言無以知人也
  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通曰孟子知言之謂蓋本於此但集註釋孟子知言則曰凡夭下之言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而此不過曰無以知人之邪正此為學者言彼則孟子自道也於此亦見集註之精○尹氏曰知斯三者則君子之事備矣黄氏曰知命知其在天者知禮知其在己者知言知其在人者知天則利害不能動乎外而後可以修諸已知禮則義理有以養乎内而後可以察諸人知天而不知己者未必能安乎天知己而不能知人者未必能益乎已○輔氏曰知命則在我者有定見知禮則在我者有定守知言則在人者無遁情○馮氏曰此章末篇之終與首篇之始相為始終者也而皆歸於君子甞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首篇之始自時習朋來以至於人不知而不愠而卒曰不亦君子乎蓋謂不患人之不己知唯君子能之也末篇之終自知命知禮卒之以知人而首曰無以為君子也蓋謂患不知人亦唯君子能之故曰學以求為君子也○通曰學始於格物致知終於治國平天下前篇之末與此篇前二章皆説治國平天下聖學終事此章復提起三知字是説聖學之始事大抵所貴乎學之正者在天無不正之命知命則能順受其正在人有不正之言知言則不惑於人之不正知得天地間正理為天地間正人是謂千古相傳之正學故論語以是終焉弟子記此以終篇得無意乎學者少而讀之老而不知一言為可用不㡬於侮聖言者乎夫子之罪人也可不念哉通曰論語始終教人為君子此三者無一之不知知無一之未至然後君子之事始備柰之何學者自少未嘗不讀論語也而不知一言為可用則雖老猶未嘗讀論語也未嘗讀論語是此等人已讀了後又只是此等人謂之非夫子之罪人可乎人而為夫子之罪人不可以為人矣集註引此於論語之終其教人之意深矣







  論語通卷十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孟子通>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巻一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梁惠王章句上
  凡七章
  孟子見梁惠王
  梁惠王魏侯罃於耕反也都大梁趙氏曰按魏初都安邑在漢河東郡安邑縣至惠王徒大梁在漢陳留郡浚儀縣僭稱王諡曰惠史記惠王三十五年卑禮厚幣以招賢者而孟軻至梁或問不見諸侯不先往見也見梁惠王者答其禮也○永嘉陳氏曰或謂孟子見梁惠王又見襄王公孫丑乃發不見諸侯之問何也曰按孟子嘗言古者不為臣不見段干木踰垣而避之泄栁閉門而不納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見矣由是觀之君必以禮來見則自當見之所不見者其交不以道其接不以禮耳○熊氏曰此孟子出處第一義○通曰孟子嘗云徃見非義今首書一見字集註特述史記惠王卑禮厚幣之事意謂孟子之見所以答惠王之聘使惠王不聘孟子孟子未必見惠王使湯不聘伊尹伊尹未必就湯也
  王曰叟不逺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國乎
  叟長上聲老之稱王所謂利蓋富國彊兵之類真氏曰孟子初見惠王惠王首以利國為問蓋自春秋至於戰國先王之道不明人心陷溺惟知有利而已○通曰富國彊兵四字出漢史商鞅以此説秦而秦國以彊集註以利為富國彊兵之類者意謂梁惠王見孟子之来疑其亦以商鞅之利秦者利梁也然其大病不徒在利字而在吾字大抵利物之利不可無利己之利不可有利於己必害於人此孟子所以深絶之
  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
  仁者心之德愛之理義者心之制事之冝也語録心之德是渾淪説愛之理方説到親切處事之宜是指那事物當然之理未説到處置合冝處心之制却是説義之體程子所謂處物為義是也揚雄言義以冝之韓愈言行而宜之之謂義若只以義為冝則義有在外意思須如程子所言則處物者在心而非外也事之冝雖若在外然所以制其冝則在心也○疊山謝氏曰夫子罕言仁不過於隨事發見處言孟子仁人心一語直説仁之本體此朱子於論註先言愛而孟註先言心真得孔孟之要㫖○通曰集註釋仁字兼心性情而言釋義字獨指心而言冝在事制事在心大祗心之徳是體愛之理是用心之制是體事之冝是用孟子所言仁義是包體用而言故集註先體而後用論語所謂孝悌行仁之本是以仁之用言故集註先用而後體此二句乃一章之大指下文乃詳言之後多放與倣同
  王曰何以利吾國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庻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萬乗之國弑其君者必千乗之家千乗之國弑其君者必百乗之家萬取千焉千取百焉不為不多矣苟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饜乗去聲饜於豓反
  此言求利之害以明上文何必曰利之意也征取也上取乎下下取乎上故曰交征國危謂将有弑奪之禍乗車數也萬乗之國者天子畿音祈内地方千里出車萬乗千乗之家者天子之公卿采地方百里出車千乗也千乗之國諸侯之國百乗之家諸侯之大夫也莆田黄氏濔曰王與大夫庻人曰何以利固俱不可士為仁義之宗主所學者何亦胥曰利可不可也○趙氏曰古者方里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五百十二家通出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牛十二頭兵車一乗故周禮甸讀為乗天子畿内地方千里提封百萬井除山川溝壑城池邑居園囿街路之屬定出賦六十四萬井兵車萬乗故稱萬乗之國天子之公卿采地在畿内周禮所謂都鄙也雖上公不過百里出賦六萬四千井兵車千乗故稱千乗之家諸侯之國則畿外五等之封也大國亦不過百里出賦六萬四千井兵車千乗故稱千乗之國諸侯之大夫采地其大者亦出賦六千四百井兵車百乗故稱百乗之家○熊氏曰時諸侯僭天子地方千里故亦稱萬乗之國大夫僭諸侯采地逾制故亦稱千乗之家弑下殺上也饜足也言臣之於君每十分而取其一分亦已多矣若又以義為後而以利為先則不弑其君而盡奪之其心未肯以為足也輔氏曰集註發明不奪不饜最説得人心求利之意出蓋尚義則循理而有制狥利則横流而無節故雖弑其君而盡奪之而其心猶有所不足也○通曰集註求利之害四字極有深意蓋利不可求上而為王惟求以利吾之國下而大夫惟求以利吾之家又下而士庻人惟求以利吾之身利字與害字相對吾與人對利於吾必害於人利不可求而害已隨之矣
  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
  此言仁義未嘗不利以明上文亦有仁義而已之意也遺猶棄也後不急也言仁者必愛其親義者必急其君故人君躬行仁義而無求利之心則其下化之自親戴於已也通曰人性有五仁義為先人倫有五君親為先所以孟子揭此四字於七篇之首然此二句本文仁義二字指下之仁義而言集註必自人君躬行上説来者蓋上文先言王而後大夫士庻惟上之人求利而後下皆求利故集註扵此褐上之人躬行仁義而無求利之心故其下化之而自有仁義之利也
  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
  重言之以結上文兩節之意○此章言仁義根於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於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狥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已隨之所謂毫釐之差千里之繆眉㓜反此孟子之書所以造如字端託始之深意學者所冝精察而明辯也輔氏曰利心人本無之只緣有已有物彼此相形便生出較短量長争多競少之意遂欲已長人短人少已多偏詖反側惟已是狥故曰人欲之私也○通曰集註一我字正是説上文三吾字忘我則忘物不分物我利心何由而生有我則有物物我相形利心由是而起子朱子深有取於三山黄登之言曰天下一切人都把害對利事事上只見得利害不問義理須知利字乃對義字明得義利便自無乖争之事集註所謂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是以利字與義字對而利不出乎義之外狥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己隨之是以利字與害字對而害己藏於利字之中
  太史公曰余讀孟子書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未嘗不廢書而歎也曰嗟乎利誠亂之始也夫子罕言利常防其源也故曰放於利而行多怨自天子以至於庻人好去聲利之𡚁何以異哉司馬談為太史令子遷尊其父故謂之公遷繼纂其職仍稱太史公西漢龍門人○或問太史公之嘆其果知孟子之學耶曰未必知也以其言之偶得其要是以謹而著之耳程子曰君子未嘗不欲利但專以利為心則有害惟仁義則不求利而未嘗不利也當是之時天下之人惟利是求而不復知有仁義故孟子言仁義而不言利所以㧞本塞源而救其𡚁此聖賢之心也輔氏曰利者民生所不可無者也故乾之四德曰利書之三德曰利此所謂君子未嘗不欲利但專欲求利則不顧義理專欲利己則必害於人惟能循仁義而行則體順有常而自無不利○通曰孟子之得於子思者曰仁義所以利之也及告梁王則言仁義而不言利葢子思之所言者利物之利梁王所問者利己之利也程子以為㧞本塞源者所以救當時流𡚁之極朱子以為造端託始者所以謹夫學者心術之初
  ○孟子見梁惠王王立於沼上顧鴻雁麋鹿曰賢者亦樂此乎樂音洛篇内同
  沼池也鴻雁之大者麋鹿之大者
  孟子對曰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此一章之大指南軒張氏曰孟子若答云賢者何樂乎此則非惟告人之道不當爾而於理亦有未完也對曰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辭氣不迫而理則完矣○饒氏曰賢者亦樂此不是矜誇他心裏亦説賢者未必樂此自家有慚孟子便説惟是賢者樂此出乎梁王之意外賢者本無在外之樂然使孟子直以是而斥之非善導其君者矣
  詩云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庻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庻民子来王在靈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鳥鶴鶴王在靈沼於牣魚躍文王以民力為臺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臺曰靈臺謂其沼曰靈沼樂其有麋鹿魚鼈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亟音棘憂音憂鶴詩作翯户角反於音烏牣音刃此引詩而釋之以明賢者而後樂此之意詩大雅靈臺之篇經量度音鐸也靈臺文王臺名也語録靈臺國之有臺所以望氛祲察災祥時觀游節勞伕也謂之靈者言其倐忽而成如神之所為也營謀為也攻治平聲從後奚暇治禮義哉下音義凡倣此也不日不終日也亟速也言文王戒以勿亟也子来如子来趨父事也靈囿靈沼臺下有囿囿中有沼也麀牝婢忍反鹿也伏安其所不驚也濯濯肥澤貌鶴鶴潔白貌於歎美辭牣滿也孟子言文王雖用民力而民反歡樂之既加以美名而又樂其所有葢由文王能愛其民故民樂其樂而文王亦得以享其樂也
  湯誓曰時日害䘮予及女偕亡民欲與之偕亡雖有臺池鳥獸豈能獨樂哉害音曷䘮去聲女音汝
  此引書而釋之以明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之意也湯誓商書篇名時是也日指夏桀害何也桀嘗自言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民怨其虐故因其自言而目之曰此日何時亡乎若亡則我寜與之俱亡蓋欲其亡之甚也孟子引此以明君獨樂而不恤其民則民怨之而不能保其樂也饒氏曰孟子之書句句是事賔説箇仁義便説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為仁義事實説賢者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便説文王靈臺靈沼湯誓之時日害䘮為同樂事實○通曰詩所謂庻民子来民深樂文王之仁也麀鹿攸伏物亦深樂文王之仁也書所謂民欲與之偕亡民深怨夏桀之不仁也文王之時人物如在春風和氣中皆樂文王之樂而文王亦得以有其樂桀之時一皆反是矣朱子嘗云讀孟子非惟看他義理熟讀之便曉得作文之法如前章與此皆揭四句為一章之大指然後一正一反結此前章據事實先反而後正後章引詩書先正而後反皆文法也後不盡舉
  ○梁惠王曰寡人之於國也盡心焉耳矣河内凶則移其民於河東移其粟於河内河東凶亦然察鄰國之政無如寡人之用心者鄰國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寡人諸侯自稱言寡德之人也河内河東皆魏地凶歲不熟也移民以就食移粟以給其老稚之不能移者饒氏曰他所以要民多者葢富國自民而出古者一民便是一丁實欲富國而强兵耳
  孟子對曰王好戰請以戰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棄甲曵兵而走或百步而後止或五十步而後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則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曰王如知此則無望民之多於鄰國也好去聲填音田
  填鼓音也兵以鼓進以金退直猶但也言此以譬鄰國不䘏與恤同其民惠王能行小惠然皆不能行王道以養其民不可以此而笑彼也楊氏曰移民移粟荒政之所不廢也然不能行先王之道而徒以是為盡心焉則末矣輔氏曰周禮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雖無所謂移粟之事然大荒大札則令邦國移民以辟災就賤
  不違農時穀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鼈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穀與魚鼈不可勝食材木不可勝用是使民養生䘮死無憾也養生䘮死無憾王道之始也勝音升數音促罟音古洿音烏
  農時謂春耕夏耘秋收之時凡有興作不違此時至冬乃役之也不可勝食言多也數宻也罟網洿窊鳥𤓰反下之地水所聚也古者網罟必用四寸之目魚不滿尺市不得粥余六反人不得食山林川澤與民共之而有厲禁草木零落然後斧斤入焉此皆為治之初法制未備且因天地自然之利而撙祖木反節愛養之事也然飲食宫室所以養生祭祀棺槨所以送死皆民所急而不可無者今皆有以資之則人無所恨矣王道以得民心為本故以此為王道之始輔氏曰為治之初法制所以未備者一則民生淳龎未用多為之防二則天下之事要非一聖人之所能盡也天地自然之利謂五穀魚鼈材木之類撙節愛養之事謂不違農時不用數罟斧斤以時入山林之類○通曰文王治岐澤梁無禁永嘉陳氏以無禁為王道之始厲禁為王道之成殊不知集註於此政以厲禁為王道之始盖所謂山林川澤與民共之即是澤梁無禁無葉者王者愛民之仁也雖無禁而有厲禁又王者愛物之仁也周禮三虞掌山林之政令物為之厲而為之守禁註物為之厲毎物有藩界也為之守禁為守者設禁令也守者謂其地之民占伐林木者也鄭司農云厲遮列守之也以是觀之澤梁無禁者不禁民之取而有厲禁者禁民不以時取也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衣去聲畜敕六反數去聲王去聲凡有天下者人稱之曰王則平聲據其身臨天下而言曰王則去聲後皆放此
  五畝之宅一夫所受二畝半在田二畝半在邑田中不得有木恐妨五穀故於牆下植桑以供蠶事趙氏曰古者一夫一婦受私田百畝公田十畝是為八百八十畝餘二十畝八家分之得二畝半以為廬舎城邑之居亦各得二畝半春令民畢出在野冬則畢入於邑在野曰廬在邑曰里廬各在其田中而里聚居也五十始衰非帛不煖未五十者不得衣也畜養也時謂孕字之時如孟春犧牲毋用牝之類也七十非肉不飽未七十者不得食也或問既曰魚鼈不可勝食矣又曰老者然後可以食肉何也魚鼈自生之物養其小而食其大老㓜之所同也至於芻豢之畜人力所為則非七十之老不得以食之矣百畝之田亦一夫所受至此則經界正井地均無不受田之家矣趙氏曰古以百步為畝今以二百四十步為畝當今之四十一畝也經界謂治地分田經畫其溝塗封植之界也庠序皆學名也申重平聲也丁寜反覆之意善事父母為孝善事兄長上聲下同為悌頒與斑同老人頭半白黑者也負任在背戴任在首夫民衣食不足則不暇治禮義而飽煖無教則又近於禽獸故既富而教以孝悌則人知愛親敬長而代其勞不使之負戴於道路矣衣帛食肉但言七十舉重以見輕也黎黑也黎民黑髪之人猶秦言黔首也少壮之士雖不得衣帛食肉然亦不至於飢寒也此言盡法制品節之詳極財成輔相去聲之道以左去聲右民是王道之成也通曰上文言王道之始集註於此因言王道之成其始也撙節愛養夫天地自然之利不至於傷物之生而已其成也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而天地間之民無不得全其所以生者矣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塗有餓莩而不知發人死則曰非我也歲也是何異於刺人而殺之曰非我也兵也王無罪歲斯天下之民至焉莩平表反刺七亦反
  檢制也莩餓死人也發發倉廩以賑貸也歲謂歲之豐凶也惠王不能制民之産又使狗彘得以食人之食則與先王制度品節之意異矣至於民飢而死猶不知發則其所移特民間之粟而已乃以民不加多歸罪於歲凶是知刃之殺人而不知操刃者之殺人也不罪歲則必能自反而益修其政天下之民至焉則不但多於鄰國而已○程子曰孟子之論王道不過如此可謂實矣通曰古人行王道步步是實孟子論王道句句是實又曰孔子之時周室雖微天下猶知尊周之為義故春秋以尊周為本至孟子時七國争雄天下不復知有周而生民之塗炭已極當是時諸侯能行王道則可以王矣此孟子所以勸齊梁之君也蓋王者天下之義主也聖賢亦何心哉視天命之改與未改耳永嘉陳氏曰此是孔孟灼見天心以天自處周有一日天命便當為周文王孔子是也一日天命去周便當為周武王孟子是也○通曰義與命不是兩般義之在人者即命之在天者天下之人義之以為主是即天命之以為天下主天命固不在人心外也不有夫子之論則在下者不知有尊王之義而民可以無君矣不有孟子之論則在上者不知天命之改不改在民心之向背而君可以無民矣
  ○梁惠王曰寡人願安承教
  承上章言願安意以承教
  孟子對曰殺人以梃與刃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梃徒頂反梃杖也
  以刃與政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
  孟子又問而王答也
  曰庖有肥肉廐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
  厚歛於民以養禽獸使民飢以死則無異於驅獸以食人矣
  獸相食且人惡之為民父母行政不免於率獸而食人惡在其為民父母也惡之之惡去聲惡在之惡平聲
  君者民之父母也惡在猶言何在也
  仲尼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飢而死也俑音勇為去聲
  俑從去聲下同葬木偶人也古之葬者束草為人以為從衛謂之芻靈畧似人形而已中古易之以俑則有面目機發而太似人矣故孔子惡去聲下同其不仁而言其必無後也孟子言此作俑者但用象人以葬孔子猶惡之况實使民飢而死乎○李氏曰為人臣者固未嘗有率獸食人之心然狥一已之欲而不恤其民則其流必至於此故以為民父母告之夫父母之於子為之就利避害未嘗頃刻而忘於懐何至視之不如犬馬乎疊山謝氏曰此章以人對獸極言人君不行仁政視人猶獸也天地間難得者人象人而用之猶不免於無後豈可率獸食人不行王政一至於此○通曰集註以為寡人願安承教承上章言則此章亦當連上章看上章曰使民養生䘮死無憾此則曰使民飢而死兩使字正自相反嗚呼為民父母者民之所賴以生者也古者使之有以養其生今則使其飢而死父母之於子又何忍使之至於如是哉
  ○梁惠王曰晉國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東敗於齊長子死焉西䘮地於秦七百里南辱於楚寡人耻之願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則可長上聲䘮去聲比必二反洒與洗同
  魏本晉大夫魏斯與韓氏趙氏共分晉地號曰三晉故惠王猶自謂晉國惠王三十年齊擊魏破其軍虜太子申十七年秦取魏少去聲梁後魏又數音朔獻地於秦又與楚将去聲昭陽戰敗亡其七邑比猶為去聲下同也言欲為死者雪其耻也輔氏曰梁王之志疑若剛勇而有為者然細考之史則其敗於三國皆非義舉也不知所以自反乃於見賢之際厯敘其䘮敗而欲為死者一洒之此正如匹夫賤人勢出無聊不勝其忿而求一快者所為耳豈有君人者之度而知所謂大勇之理哉
  孟子對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
  百里小國也然能行王政則天下之民歸之矣
  王如施仁政於民省刑罸薄稅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省所梗反歛易皆去聲耨奴豆反長上聲省刑罸薄稅歛此二者仁政之大目也易治平聲也耨耘也盡已之謂忠以實之為信君行仁政則民得盡力於農畝而又有暇日以修禮義是以尊君親上而樂於效死也語録魏地迫近於秦無時不受兵割地求成無虚日孟子之言似若容易葢當時之人焦熬已甚率歡欣鼓舞之民而征之自是見效速後来公子無忌率五國師直擣至函谷關可見○通曰愚按語録最見得秦有意於天下所以有意於魏孟子見梁惠之意安知其不以此時魏猶可與有為而秦猶可以制耶
  彼奪其民時使不得耕耨以養其父母父母凍餓兄弟妻子離散
  彼謂敵國也
  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誰與王敵
  陷陷於阱音浄穽同溺弱於水暴虐之意征正也以彼暴虐其民而率吾尊君親上之民往征其罪彼民方怨其上而樂歸於我則誰與我為敵哉
  故曰仁者無敵王請勿疑
  仁者無敵蓋古語也百里可王以此而已恐王疑其迂闊故勉使勿疑也○孔氏曰惠王之志在於報怨孟子之論在於救民所謂唯天吏則可以伐之蓋孟子之本意孔氏名文仲字經父臨江人○輔氏曰注引孔氏之言盖怨有當報者亦有不當報者若惠王之事則所謂不當報者也不當報而報則是忿懥者之所為耳忿懥者之所為則其心熏灼焚燒愈撲愈熾不至於大敗極壤而不已若所謂志於救民則至誠惻怛成已以成物一日有一日之功其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其所以自治者嚴矣○熊氏曰當時七雄皆大國也孟子獨惓惓於齊梁者欲得志行乎中國也若秦楚則蠻夷戎狄之裔七篇之書深鄙外之盖其得志必非天下生民之福自周之衰天下大勢不入於楚必入於秦聖賢已逆知其所趨矣當時孟子止言深耕易耨孝悌忠信則可以制梃而撻秦楚自一等富强而言豈不大迂闊不切於事情然後来秦亡不過起於揭竿斬木之匹夫堅甲利兵果可恃乎孟子之言豈我誣哉○通曰在於報怨者是以我之敗辱為恥也在於救民者是以民之陷溺為憂也憂民䧟溺而往救之是之謂王者之征是之謂天吏之伐惜乎惠王不足以知之
  ○孟子見梁襄王
  襄王惠王子名赫
  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吾對曰定于一語去聲卒七沒反惡平聲
  語告也不似人君不見所畏言其無威儀也卒然急遽之貌盖容貌詞氣乃德之符其外如此則其中之所存者可知王問列國分争天下當何所定孟子對以必合於一然後定也
  孰能一之
  王問也
  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
  嗜甘也
  孰能與之
  王復問也與猶歸也
  對曰天下莫不與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間旱則苖槁矣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則苗浡然興之矣其如是孰能禦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殺人者也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民皆引領而望之矣誠如是也民歸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誰能禦之夫音扶浡音勃由當作猶古字借用後多倣此
  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油然雲盛貌沛然雨盛貌浡然興起貌禦禁止也人牧謂牧民之君也領頸也蓋好生惡死人心所同故人君不嗜殺人則天下悦而歸之○蘇氏曰孟子之言非苟為大而已然不深原其意而詳究其實未有不以為迂者矣予觀孟子以来自漢髙祖及光武及唐太宋及我太祖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皆以不嗜殺人致之其餘殺人愈多而天下愈亂秦晉及隋力能合之而好殺不已故或合而復分或遂以亡國孟子之言豈偶然而已哉通曰天下大勢必合于一然後定唐虞萬國皆合而歸于一至周則一千七百國猶合而歸于一也春秋之國十二戰國七則各自為主而不一矣秦雖力足以一之然方其合一之時寛仁大度之漢主已生於沛秦盖為漢而一之也後之欲嗜殺人者可不以為戒哉天地生生之心人皆得之以為心彼嗜殺人者亦獨何哉
  ○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乎
  齊宣王姓田氏名辟音壁渠良反○趙氏曰田氏本陳公子完之後初以陳為氏後改姓田至田和始篡齊而有之辟彊和之曾孫是為宜王諸侯僭稱王也齊桓公名小白晉文公名重耳皆霸諸侯者
  孟子對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臣未之聞也無以則王乎
  道言也董子曰仲尼之門五尺童子羞稱五霸為其先詐力而後仁義也亦此意也以已通用無已必欲言之而不止也王謂王天下之道董子名仲舒西漢廣川人○范氏曰齊桓管仲有功於天下故孔子稱之若其道則聖人所不取也○楊氏曰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宫曰賢者亦有此樂乎而孟子答以晏子之言則霸者之事非無傳也孟子務引其君以當道則祖文之事特詭遇而已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故曰無已則王乎○通曰夫子罕言利而孟子直以為何必曰利夫子猶稱管仲之功而孟子直以為不足道是皆㧞本塞源之論盖其見二君之初欲先正其心術所謂惟大人能格君心之非者也
  曰德何如則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保愛䕶也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曰可曰何由知吾可也曰臣聞之胡齕曰王坐於堂上有牽牛而過堂下者王見之曰牛何之對曰将以釁鐘王曰舎之吾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對曰然則廢釁鐘與曰何可廢也以羊易之不識有諸齕音核釁許刃反舎上聲觳音斛觫音逺與平聲
  胡齕齊臣也釁鍾新鑄鐘成而殺牲取血以塗其釁郄乞逆反也觳觫恐懼貌孟子述所聞胡齕之語而問王不知果有此事否
  曰有之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為愛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見牛之觳觫而不忍殺即所謂惻隠之心仁之端也擴音廓而充之則可以保四海矣故孟子指而言之欲王察識於此而擴充之也愛猶吝也通曰孟子一書言心學甚詳此是第一箇心字是心何心也人之本心也即此本心而推之所謂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者也須看集註察識擴充四字察識屬知擴充屬行
  王曰然誠有百姓者齊國雖褊小吾何愛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言以羊易牛其迹似吝實有如百姓所譏者然我之心不如是也饒氏曰論語小不忍朱子兼婦人之仁匹夫之勇説婦人不能忍其愛匹夫不能忍其忿這箇又是要忍得了○通曰愚按饒氏發明兩不忍字甚好孟子所謂不忍者如齊宣王見牛之觳觫将死一念之發非有所勉强自然而然者也君子謂之仁論語所謂不忍者如婦人匹夫一念之發不能有所禁止而一聽其自然者也君子不謂之義
  曰王無異於百姓之以王為愛也以小易大彼惡知之王若隠其無罪而就死地則牛羊何擇焉王笑曰是誠何心哉我非愛其財而易之以羊也冝乎百姓之謂我愛也惡平聲
  異怪也隠痛也擇猶分也言牛羊皆無罪而死何所分别彼列反而以羊易牛乎孟子故設此難去聲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王不能然故卒無以自解於百姓之言也通曰愚見我非愛其財當句絶盖百姓以王為愛而王則曰我本非愛其財也然而易之以牛是以小易大冝乎百姓之謂我愛也若以我非愛其財連下句讀則冝乎二字説不去
  曰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逺庖厨也逺去聲
  無傷言雖有百姓之言不為害也術謂法之巧者盖殺牛既所不忍釁鐘又不可廢於此無以處之則此心雖發而終不得施矣然見牛則此心已發而不可遏未見羊則其理未形而無所妨故以羊易牛則二者得以兩全而無害此所以為仁之術也通曰未見羊則此理未形先儒謂未字最有味盖使齊王見羊如見牛則其不忍於羊者亦如不忍於牛矣但未見羊則此理未形故此心未發爾聲謂将死而哀鳴也盖人之於禽獸同生而異類故用之以禮而不忍之心施於見聞之所及其所以必逺庖厨者亦以預養是心而廣為仁之術也通曰一本心也已發在於擴充未發在於預養
  王説曰詩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謂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於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於王者何也説音悦忖七本反度待洛反夫我之夫音扶詩小雅巧言之篇戚戚心動貌王因孟子之言而前日之心復萌乃知此心不從外得然猶未知所以反其本而推之也通曰所謂此心合於王者即孟子所謂是心足以王矣齊王於其本心畧得察識故此以下孟子皆教之以擴充
  曰有復於王者曰吾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則王許之乎曰否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然則一羽之不舉為不用力焉輿薪之不見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見保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為也非不能也與平聲為不之為去聲
  復白也鈞三十斤百鈞至重難舉也羽鳥羽一羽至輕易舉也秋毫之末毛至秋而末鋭俞計反小而難見也輿薪以車載薪大而易見也許猶可也今恩以下又孟子之言也盖天地之性人為貴故人之與人又為同類而相親是以惻隠之發則於民切而於物緩推廣仁術則仁民易而愛物難今王此心能及物矣則其保民而王非不能也伹自不肯為耳饒氏曰集註推廣仁術則仁民易而愛物難是就術上説上面惻隠之發是就心上説仁術心路也肉此心路子推将去○通曰集註所以提起天地之性言者以惻隠情也自性上發出來故於人切而於物緩人之性最貴故也推廣仁術自情上推出去故仁民易而愛物難者物無情故也
  曰不為者與不能者之形何以異曰挾太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是誠不能也為長者折枝語人曰我不能是不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挾太山以超北海之類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類也語去聲為長者之為去聲長上聲折之舌反
  形状也挾以腋音亦持物也超躍而過也為長者折枝以長者之命折草木之枝言不難也是心固有不待外求擴而充之在我而已何難之有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詩云刑于寡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與平聲
  老以老事之也吾老謂我之父兄人之老謂人之父兄幼以幼畜許六反之也吾幼謂我之子弟人之幼謂人之子弟運於掌言易也詩大雅思齊之篇刑法也寡妻寡德之妻謙辭也御治也不能推恩則衆叛親離故無以保妻子盖骨肉之親本同一氣又非但若人之同類而已故古人必由親親推之然後及於仁民又推其餘然後及於愛物皆由近以及逺自易以及難今王反之則必有故矣故復推本而再問之饒氏曰因他愛牛之心説到這裏欲他因愛物之心反而至於仁民因愛人之心反而至於親親又因親親推而至於仁民由仁民推之而至於愛物運諸掌與示諸掌運屬行示屬知那箇是易知這箇是易行○真氏曰由親以及民由民以及物此古人之善推也能及物而不能及民此齊宣之不善推也○魯齋許氏曰善推其所為一句是孟子平生功夫受用只在此○通曰須要看集註三節議論貫穿處始言愛物則曰人之於禽獸同生而異類繼言仁民則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故人之與人又為同類而相親此言老老幼幼則曰骨肉之親本同一氣又非但若人之同類而已曰同生曰同類曰同氣是為理一而分殊雖推之有序然皆不過自吾本心而推之是為分殊而理一也大抵此章凡千餘言大要只二句欲其察識此心於方發之初故曰是心足以王矣欲其擴充此心於已發之後故曰善推其所為而已矣
  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王請度之度之之度待洛反
  權稱去聲直垂反度丈尺也度之謂稱平聲量之也言物之輕重長短人所難齊必以權度度之而後可見若心之應物則其輕重長短之難齊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權度又有甚於物者今王恩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是其愛物之心重且長而仁民之心輕且短失其當然之序而不自知也故上文既發其端而於此請王度之也語録物易見心無形度物之輕重長短易度心之輕重長短難度物差子只是一事心差了時萬事差所以心為甚本然之權度亦只是此心此心本然萬理皆具應事之時須是子細看合如何便是本然之權度也如齊王見牛而不忍之心見此是合權度處及至興甲兵危士臣構怨於諸侯又却忍為之便是不合權度失其本心○通曰此一心字亦指本心而言盖謂本心之中有自然之權非自外来也輕長短之短之則本心中自有之在於自度而已
  抑王興甲兵危士臣構怨於諸侯然後快於心與與平聲抑發語辭士戰士也構結也孟子以王愛民之心所以輕且短者必其以是三者為快也然三事實非人心之所快有甚於殺觳觫之牛者故指以問王欲其以此而度之也通曰此一心字與後數箇欲字便非本心矣本心難於擴充而欲心易於蔽錮此王道之所以不行也
  王曰否吾何快於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
  不快於此者心之正也而必為此者欲誘之也欲之所誘者獨在於是是以其心尚明於他而獨暗於此此其愛民之心所以輕短而功不至於百姓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聞與王笑而不言曰為肥甘不足於口與輕煖不足於體與抑為采色不足視於目與聲音不足聽於耳與便嬖不足使令於前與王之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豈為是哉曰否吾不為是也曰然則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涖中國而撫四夷也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猶緣木而求魚也與平聲為肥抑為豈為不為之為皆去聲便令皆平聲辟與闢同朝音潮
  便嬖近習嬖幸之人也已語助辭辟開廣也朝致其来朝也秦楚皆大國涖臨也若如此也所為指興兵結怨之事緣木求魚言必不可得
  王曰若是其甚與曰殆有甚焉緣木求魚雖不得魚無後災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盡心力而為之後必有災曰可得聞與曰鄒人與楚人戰則王以為孰勝曰楚人勝曰然則小固不可以敵大寡固不可以敵衆弱固不可以敵彊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齊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異於鄒敵楚哉盖亦反其本矣甚與聞與之與平聲
  殆盖皆發語辭鄒小國楚大國齊集有其一言集合齊地其方千里是有天下九分之一也以一服八必不能勝所謂後災也反本説見下文
  今王發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於王之朝耕者皆欲耕於王之野商賈皆欲藏於王之市行旅皆欲出於王之塗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於王其若是孰能禦之朝音潮賈音古愬與訴同
  行貨曰商居貨曰賈發政施仁所以王天下之本也近者悦逺者来則大小彊弱非所論矣盖力求所欲則所欲者反不可得能反其本則所欲者不求而至與首章意同
  王曰吾惽不能進於是矣願夫子輔吾志明以教我我雖不敏請嘗試之惽與昬同曰無恒産而有恒心者惟士為能若民則無恒産因無恒心苟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及陷於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恒胡登反辟與僻同焉於虔反
  恒常也産生業也恒産可常生之業也恒心人所常有之善心也士嘗學問知義理故雖無常産而有常心民則不能然也罔猶羅網欺其不見而取之也通曰此心字亦指本心而言但指其在士民者言之
  是故明君制民之産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凶年免於死亡然後驅而之善故民之從之也輕畜許六反下同
  輕猶易也此言民有常産而有常心也通曰此是便民皆得以復其本心即是王能充其本心也
  今也制民之産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贍奚暇治禮義哉治平聲凡治字為理物之義者平聲為已理之義者去聲後皆倣此
  贍足也此所謂無常産而無常心者也通曰此是使民遂失其本心即是王不能充其本心也
  王欲行之則盍反其本矣
  盍何不也使民有常産者又發政施仁之本也説具下文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八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音見前章
  此言制民之産之法也趙氏曰八口之家次上農夫也此王政之本常生之道故孟子為齊梁之君各陳之也楊氏曰為天下者舉斯心加諸彼而已然雖有仁心仁聞去聲而民不被其澤者不行先王之道故也故以制民之産告之○此章言人君當黜霸功行王道而王道之要不過推其不忍之心以行不忍之政而己齊王非無此心而奪於功利之私不能擴充以行仁政雖以孟子反覆曉告精切如此而蔽固己深終不能悟是可歎也趙氏名岐字邠卿京兆長陵人○通曰此章甚詳集註斷之甚約盖欲黜霸功則心之所向者正能行王道則心之所充者大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今雖有不忍之心而不能推之以行不忍之政無他奪於功利之私也功利二字依舊是向霸功上去入于彼必出於此世安有不能黜霸功而能行王道者哉此孟子所以斷然以為仲尼之徒所不道也














  孟子通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二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梁惠王章句下
  凡十六章熊氏曰告齊君十二章鄒一章滕三章魯一章
  莊暴見孟子曰暴見於王王語暴以好樂暴未有以對也曰好樂何如孟子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國其庻幾乎見於之見音現下見於同語去聲下同好去聲篇内並同
  莊暴齊臣也庻幾近辭也言近於治
  他日見於王曰王嘗語莊子以好樂有諸王變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樂也直好世俗之樂耳
  變色者慚其好之不正也
  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其庻幾乎今之樂由古之
  樂也
  今樂世俗之樂古樂先王之樂
  曰可得聞與曰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曰不若與人曰與少樂樂與衆樂樂孰樂曰不若與衆聞與之與平聲樂樂下字音洛孰樂亦音洛
  獨樂不若與人與少樂不若與衆亦人之常情也
  臣請為王言樂為去聲
  此以下皆孟子之言也
  今王鼓樂於此百姓聞王鐘鼓之聲管籥之音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樂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㪚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羙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獵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此無他不與民同樂也蹙子六反頞音遏夫音扶同樂之樂音洛鐘鼓管籥皆樂器也舉皆也疾首頭痛也蹙聚也頞額也人憂戚則蹙其額極窮也羽旄旌屬趙氏曰春秋傳范宣子假羽旄於齊晉人假羽旄於鄭註析羽為旌王者斿車所建也按周禮司常九旗之數有全羽析羽釋云全羽析羽直有羽而無帛不與民同樂謂獨樂其身而不恤其民使之窮困也
  今王鼓樂於此百姓聞王鐘鼓之聲管籥之音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庻幾無疾病與何以能鼓樂也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羙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庻幾無疾病與何以能田獵也此無他與民同樂也病與之與平聲同樂之樂音洛
  與民同樂者推好樂之心以行仁政使民各得其所也
  今王與百姓同樂則王矣
  好樂而能與百姓同之則天下之民歸之矣所謂齊其庻幾者如此○范氏曰戰國之時民窮財盡人君獨以南面之樂自奉其身孟子切於救民故因齊王之好樂開導其善心深勸其與民同樂而謂今樂猶古樂其實今樂古樂何可同也但與民同樂之意則無古今之異耳若必欲以禮樂治天下當如孔子之言必用韶舞必放鄭聲蓋孔子之言為邦之正道孟子之言救時之急務所以不同○楊氏曰樂以和為主使人聞鐘鼓管絃之音而疾首蹙頞則雖奏以咸英韶濩無補於治也咸咸池黃帝樂英五英帝嚳樂韶舜樂濩湯樂故孟子告齊王以此姑正其本而已通曰此論樂也而范氏曰以禮樂治天下蓋謂徒樂不足以治天下也如孔子之用韶舞放鄭聲亦必先之以行夏時乘殷輅服周冕故周子之論樂曰先王制禮法修教化百姓大和萬物咸若乃作樂以宣八風之氣以平天下之情朱子亦曰復古禮然後可以變今樂楊氏之言曰樂以和為主然周子曰隂陽理而後和故禮先而樂後程子亦曰無序則不和然則論樂必先論禮尚矣孟子以其言非好先王之樂姑以樂告之䆒其本必好先王之禮然後能好先王之樂也
  ○齊宣王問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囿音又傳直戀反
  囿者蕃育鳥獸之所輔氏曰太宰九職以園囿毓草木藪牧養蕃鳥獸今乃以囿為蕃育鳥獸之所何也觀此章所言及文王靈囿所有與衛獻公之射鴻于囿春秋之書築鹿囿則可知矣况説文又有養獸曰囿之訓乎古者四時之田皆於農隙以講武事然不欲馳鶩音務於稼穡場圃之中故度音鐸音閑曠之地以為囿然文王七十里之囿其亦三分天下有其二之後也與平聲○輔氏曰文王由方百里起不應有七十里之囿故疑其在三分天下有其二之後傳謂古書輔氏曰孟子時有之今不復存孟子所謂於傳有之亦言據古書有此説耳然未必其然否也○饒氏曰孟子尋常荅問不甚着相如此章只曰於傳有之何曾着相説
  曰若是其大乎曰民猶以為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猶以為大何也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芻蕘者往焉雉兔者往焉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亦冝乎芻音初蕘音饒芻草也蕘薪也
  臣始至於境問國之大禁然後敢入臣聞郊闗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殺其麋鹿者如殺人之罪則是方四十里為阱於國中民以為大不亦宜乎阱才性反
  禮入國而問禁國外百里為郊郊外有闗阱坎地以陷獸者言陷民於死也
  ○齊宣王問曰交鄰國有道乎孟子對曰有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故大王事獯鬻句踐事吳獯音熏鬻音育句音鈎
  仁人之心寛洪惻怛而無較計大小彊弱之私故小國雖或不恭而吾所以字之之心自不能已智者明義理識時勢故大國雖見侵陵而吾所以事之之禮尤不敢廢湯事見後篇文王事見詩大雅大王事見後章所謂狄人即獯鬻也句踐越王名事見國語史記輔氏曰寛洪者仁之量惻怛者仁之意○濳室陳氏曰仁者無計較之私忘其孰大而孰小智者有度量之明自知不能敵大○通曰集註方説仁智二字未説到樂天畏天處然曰仁人之心寛洪惻怛便見仁人之心即天之心曰明義理識時勢便見理勢之當然者即天也本文大事小小事大集註則曰大字小小事大一字字尤見仁人之心然大之字小猶未足以見其仁必小國雖或不恭而字之之心自不能已乃見大者之仁小之事大猶未足以見其智必大國雖見侵陵而事之之禮尤不敢廢乃足以見小者之智
  以大事小者樂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樂音洛
  天者理而已矣大之字小小之事大皆理之當然也自然合理故曰樂天不敢違理故曰畏天包含徧覆敷又反無不周徧保天下之氣象也制節謹度不敢縱逸保一國之規模也輔氏曰天者理而已矣即程子所謂夫天專言之則道也以道理言則大者自當字小此天之所以覆地也小者自當事大此坤之所以承乾也○通曰字之之心自不能已即是自然合理事之之禮尤不敢廢即是不敢違理包含徧覆無不周徧即其字之之心而其氣象愈充拓愈恢宏制節謹度不敢縱逸即其事之之禮而其規模愈收歛愈嚴謹集註措辭之精微如此
  詩云畏天之威于時保之
  周頌我將之篇時是也
  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
  言以好勇故不能事大而恤小也
  對曰王請無好小勇夫撫劒疾視曰彼惡敢當我哉此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王請大之夫撫之夫音扶惡平聲
  疾視怒目而視也小勇血氣所為大勇義理所發趙氏曰血氣所為之勇如溝澮之水暴至隨涸故謂之小義理所發之勇如天開地闢自不能已故謂之大
  詩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篤周祜以對于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詩大雅皇矣篇赫赫然怒貎爰於也旅衆也遏詩按止也徂往也莒詩作旅徂旅謂密人侵阮徂共音恭之衆也篤厚也祐福也對答也以答天下仰望之心也此文王之大勇也
  書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四方有罪無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於天下武王恥之此武王之勇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衡與横同
  書周書泰誓之篇也然所引與今書文小異饒氏曰書言寵綏四方指君而言孟子言寵之四方指天而言書之有罪無罪指紂而言孟子之有罪無罪指諸侯而言書之越厥志指君而言孟子之越厥志指民而言二書大叚不同想古人之書與今多不同多是人記得人家不常有此本今且依此解之寵之四方寵異之於四方也有罪者我得而誅之無罪者我得而安之我既在此則天下何敢有過越其心志而作亂者乎衡行謂作亂也孟子釋書意如此而言武王亦大勇也
  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王若能如文武之為則天下之民望其一怒以除暴亂而拯之等反已於水火之中惟恐王之不好勇耳此章言人君能懲小忿則能恤小事大以交鄰國能養大勇則能除暴救民以安天下張敬夫曰小勇者血氣之怒也大勇者理義之怒也血氣之怒不可有理義之怒不可無知此則可以見性情之正而識天理人欲之分矣饒氏曰怒得是便是天理怒得不是便是人欲孟子之論大槩要分别天理人欲於毫釐之間如同樂獨樂之類○通曰夫子嘗以仁智勇三者並言此勇字亦當連前仁智字並看仁智中之勇是謂大勇小勇者不仁不智者也不仁者徒逞血氣而於義理之勇必無之不智者不明義理而於血氣之勇必有之
  ○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宫王曰賢者亦有此樂乎孟子對曰有人不得則非其上矣樂音洛下同
  雪宫離宫名言人君能與民同樂則人皆有此樂不然則下之不得此樂者必有非其君上之心明人君當與民同樂不可使人有不得者非但當與賢者共之而已也通曰觀集註非但當與賢者共之一句便見得梁惠問賢者亦樂此與齊宣問賢者亦有此樂兩賢字似同而實有不同孟子答以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所謂賢者皆指君而言此則答以有之一字者謂賢者有此樂也然非特賢者有此樂凡人皆欲有此樂也人有不得其樂則必有非其上之心矣是如此樂當與凡人共之不但當與賢者共之也如此則兩處賢字不同又按饒氏謂朱子云賢者亦樂此其辭遜賢者亦有此樂其辭驕以此觀之語錄謂沼上之對其辭遜雪宫之對其辭夸傳録之誤明矣蓋謂之驕者當以問字言不當以對字言也
  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為民上而不與民同樂者亦非也
  下不安分去聲上不恤民皆非理也
  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樂民之樂而民樂其樂則樂以天下矣憂民之憂而民憂其憂則憂以天下矣真氏曰因已之樂而圗民之憂是謂與民同樂因民之憂而不敢恣已之樂是謂與民同憂君之憂樂與民同而民不與君同其憂樂者鮮矣故為君者不以已之樂為樂而以天下之樂為樂不以己之憂為憂而以天下之憂為憂如此而天下不歸者未之有也
  昔者齊景公問於晏子曰吾欲觀於轉附朝儛遵海而南放于琅邪吾何修而可以比於先王觀也朝音潮放上聲晏子齊臣名嬰轉附朝儛皆山名也遵循也放至也琅邪齊東南境上邑名觀游也
  晏子對曰善哉問也天子適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述職者述所職也無非事者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歛而助不給夏諺曰吾王不遊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遊一豫為諸侯度狩舒救反省悉井反
  述陳也省視也歛收穫胡各反也給亦足也夏諺夏時之俗語也豫樂也巡所守巡行諸侯所守之土也述所職陳其所受之職也趙氏曰巡所守者自上察下也述所職者自下達上也王十二年一巡狩諸侯六年一朝皆無有無事而空行者而又春秋循行郊野察民之所不足而補助之故夏諺以為王者一遊一豫皆有恩惠以及民而諸侯皆取法焉不敢無事慢遊以病其民也
  今也不然師行而糧食飢者弗食勞者弗息睊睊胥讒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飲食若流流連荒亡為諸侯憂睊古縣反
  今謂晏子時也師衆也二千五百人為師春秋傳曰君行師從見定公四年糧謂糗去九反音備又步拜反之屬睊睊側目貎胥相也讒謗也慝怨惡去聲也言民不勝其勞而起謗怨也方逆也命王命也若流如水之流無窮極也流連荒亡解見下文諸侯謂附庸之國縣邑之長上聲○饒氏曰師行而糧食君之行也以師其食也以糧一而字在中間見得是兩事方命之命是好㡳命天子之命必是教他撫一國之民今也如此則是逆王命了○輔氏曰晏子主言齊事而云為諸侯憂故知為附庸之國縣邑之長也
  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從獸無厭謂之荒樂酒無厭謂之亡厭平聲樂音洛
  此釋上文之義也從流下謂放舟隨水而下從流上謂挽舟逆水而上從獸田獵也荒廢也樂酒以飲酒為樂也亡猶失也言廢時失事也輔氏曰舊説以亡為䘮亡然此四弊相等不應樂洒之弊獨極言其喪國且下文但言荒亡之行耳亦未可便以為喪亡之亡也故集註創為此説當矣○饒氏曰荒是廢時亡是失事從獸無厭便是廢時樂洒無厭便是失事
  先王無流連之樂荒亡之行惟君所行也行去聲
  言先王之法今時之弊二者惟在君所行耳
  景公説大戒於國出舍於郊於是始興發補不足召太師曰為我作君臣相説之樂盖徴招角招是也其詩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說音曰為去聲樂如字徵陟里反招與韶同畜敕六反戒告命也出舍自責以省民也興發發倉廩也太師樂官也君臣已與晏子也樂有五聲三曰角為民四曰徴為事史記樂書曰五音宫為君商為臣角為民徴為事羽為物招舜樂也其詩徴招角招之詩也尤過也言晏子能畜止其君之欲宜為君之所尤然其心則何過哉孟子釋之以為臣能畜止其君之欲乃是愛其君者也真氏曰易之大小畜皆以止為義凡止君之欲者乃所以為愛君也縱君之欲者其得為愛君乎忠臣之心惟恐其君之有欲奸臣之心惟恐其君之無欲○尹氏曰君之與民貴賤雖不同然其心未始有異也孟子之言可謂深切矣齊王不能推而用之惜哉通曰集註論先王之法則謂不敢無事慢遊以病其民論今時之病則謂廢時失事皆自無非事者一句說來大抵民之事皆人主身上事未有無事而空行者至若古人君臣相說之樂獨曰徴招角招者角為民徴為事雖和樂中亦未嘗忘民事也惜乎齊景能聽晏子之言而齊宣不能受盖子之説也
  ○齊宣王問曰人皆謂我毁明堂毁諸已乎
  趙氏曰明堂太山明堂周天子東巡守朝音潮諸侯之處漢時遺址尚在人欲毁之者蓋以天子不復巡守諸侯又不當居之也王問當毁之乎且止乎或問說者謂明堂齊王僭禮之所信乎曰不然也漢書猶言太山東北址古有明堂處則趙氏之説不誣矣○輔氏曰漢書郊祀志武帝元封元年封太山太山東北址古有明堂處云欲毁明堂正與子貢欲去告朔餼羊之意同以其無用故欲去之也
  孟子對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則勿毁之矣夫音扶
  明堂王者所居以出政令之所也能行王政則亦可以王矣何必毁哉
  王曰王政可得聞與對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祿關市譏而不征澤梁無禁罪人不孥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幼而無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文王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詩云哿矣富人哀此㷀獨與平聲孥音奴鰥姑頑反哿工可反㷀音瓊
  岐周之舊國也趙氏曰按岐山在漢右扶風羙陽縣西北唐屬岐州岐山縣山之南有周原蓋周之舊國九一者井田之制也方一里為一井其田九百畝中畫井字界為九區一區之中為田百畝中百畝為公田外八百𠭇為私田八家各受私田百畝而同養公田是九分而稅其一也世禄者先王之世仕者之子孫皆教之教之而成材則官之如不足用亦使之不失其禄蓋其先世嘗有功徳於民故報之如此忠厚之至也關謂道路之關市謂都邑之市譏察也征稅也關市之吏察異服異言之人而不征商賈之稅也澤謂瀦與豬同水梁謂魚梁與民同利不設禁也孥妻子也惡惡上去聲下如字止其身不及妻子也先王養民之政導其妻子使之養去聲下同其老而恤其幼不幸而有鰥寡孤獨之人無父母妻子之養則尤冝憐恤故必以為先也詩小雅正月之篇哿可也㷀困悴貎饒氏曰都鄙用助法郷遂用貢法此周所以兼二代之法井田之法平坦處可行江南想從古行貢法關市是兩事關是路道樽節處市是市井澤梁亦是兩事澤是水所都處梁是水所通處耕者九一仕者世禄是士農工商皆有所養惟鰥寡孤獨無所告故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
  王曰善哉言乎曰王如善之則何為不行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貨對曰昔者公劉好貨詩云乃積乃倉乃裹餱糧于槖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張干戈戚揚爰方啓行故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糧也然後爰方啓行王如好貨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餱音侯槖音拓戢詩作輯音集
  王自以為好貨故取民無制而不能行此王政公劉后稷之曽孫也詩大雅公劉之篇積露積也餱乾糧也無底曰槖有底曰囊皆所以盛平聲餱糧也戢安集也言思安集其民人以光大其國家也戚斧也揚鉞也爰於也啓行言往遷于豳也何有言不難也孟子言公劉之民富足如此是公劉好貨而能推已之心以及民也今王好貨亦能如此則其於王天下也何難之有真氏曰人君豈不事儲峙之富惟能推此心使斯民亦有餱糧之積可也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對曰昔者大王好色愛厥妃詩云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當是時也内無怨女外無曠夫王如好色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大音泰
  王又言此者好色則心志蠱惑用度奢侈而不能行王政也大王公劉九世孫詩大雅緜之篇也古公大王之本號後乃追尊為太王也亶父大王名也來朝走馬避狄人之難去聲也率循也滸水厓也岐下岐山之下也姜女大王之妃也胥相也宇居也曠空也無怨曠者是大王好色而能推已之心以及民也○楊氏曰孟子與人君言皆所以擴充其善心而格其非心不止就事論事若使為人臣者論事每如此豈不能堯舜其君乎愚謂此篇自首章至此大意皆同蓋鐘鼓苑囿游觀之樂與夫好勇好貨好色之心皆天理之所有而人情之所不能無者然天理人欲同行異情循理而公於天下者聖賢之所以盡其性也縱欲而私於一已者衆人之所以滅其天也二者之間不能以髮而其是非得失之歸相去逺矣故孟子因時君之問而剖析於幾平聲微之際皆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其法似䟽而實密其事似易而實難學者以身體之則有以識其非曲學阿世之言而知所以克己復禮之端矣語錄孟子荅梁恵問利直掃之此處又如此引導之何也蓋此處亦分義利特人自不察耳○輔氏曰法似踈而密事似易而難蓋不直禁其好貨好色則似若踈且易矣然必使之為公劉大王之事推已之心以及民循理而不縱欲公天下而不私一已則其實又甚密而且難矣法指孟子之説事指公劉大王之事非孟子㨿理之極知言之要何能辨析其精微如此哉○通曰天理人欲同行異情出胡氏知言朱子平日深取之今引以釋此章者如齊王好色大王亦好色是同行也齊王是行從人欲上去大王是行歸天理上來是異情也同行則天理人欲之幾若不能以髪異情則天理人欲之判不啻霄壤矣凡曲學阿世者非逢君之惡則長君之惡無非人欲孟子之言則止君之惡而誘君於善無非遏人欲而存天理者也
  ○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託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遊者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王曰棄之此必二反
  託寄也比及也棄絶也
  曰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王曰已之
  士師獄官也其屬有郷士遂士之官士師皆當治之已罷去也饒氏曰周禮秋官司冦刑官之屬士師郷士遂士縣士注郷士掌六郷之獄遂士掌六遂之獄縣士掌縣獄
  曰四境之内不治則如之何王顧左右而言他治去聲孟子將問此而先設上二事以發之及此而王不能答也其憚於自責恥於下問如此不足與有為可知矣輔氏曰顧左右以釋其愧言他事以亂其辭有䕶疾忌醫之心無責已求言之志○饒氏曰自責下問集註自為他開兩條路在當言此則寡人之罪也這便足自責又當言如何可以治人這便是下問齊王亦無服善之心故顧左右而言他後来因孔距心之辭則不憚於自責矣然亦恥於下問○通曰憚於自責則無克已之勇恥於下問則無好善之誠○趙氏曰言君臣上下各勤其任無墮其職乃安其身
  孟子見齊宣王曰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
  有世臣之謂也王無親臣矣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也
  世臣累世勲舊之臣與國同休戚者也親臣君所親信之臣與君同休戚者也此言喬木世臣皆故國所冝有然所以為故國者則在此而不在彼也昨日所進用之人今日有亡去而不知者則無親臣矣况世臣乎
  王曰吾何以識其不才而舍之舎上聲
  王意以為此亡去者皆不才之人我初不知而誤用之故今不以其去為意耳因問何以先識其不才而舎之邪
  曰國君進賢如不得已將使卑踰尊䟽踰戚可不慎與與平聲
  如不得已言謹之至也蓋尊尊親親禮之常也然或尊者親者未必賢則必進䟽逺之賢而用之是使卑者踰尊䟽者踰戚非禮之常故不可不謹也輔氏曰先儒皆以如不得已一句連下文説言不得已則將使卑踰尊疎踰戚故不可不謹雖若可通然如此則是國君用人唯於不得已之際方致其謹且下文但言因國人之言自察其賢否而用舎之亦未嘗言其不得已之意故集註直以如不得已一句連上文説言如不得已是至謹之意人君於進賢之際皆不可不謹故於下叚結之云所謂進賢如不得已者如此至於尊者親者未必賢則又將進其踈逺之賢者而用之至使卑者踰尊踈者踰戚則又非禮之常尤不可不謹也○通曰大凡事可得而已者其事可忽不可得而已者其事當謹故曰如不得已謹之至也輔氏之説甚善但曰下文言用舍處未嘗言其不得已之意則與集註下叚結句又自相反爾
  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聽諸大夫曰曰不可勿聽國人皆曰不可然後察之見不可焉然後去之去上聲
  左右近臣其言固未可信諸大夫之言冝可信矣然猶恐其蔽於私也至於國人則其論公矣然猶必察之者蓋人有同俗而為衆所悦者亦有特立而為俗所憎者故必自察之而親見其賢否之實然後從而用舎上聲之則於賢者知之深任之重而不才者不得以幸進矣所謂進賢如不得已者如此
  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大夫皆曰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見可殺焉然後殺之故曰國人殺之也此言非獨以此進退人才至於用刑亦以此道蓋所謂天命天討皆非人君之所得私也
  如此然後可以為民父母
  傳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謂民之父母通曰進賢當出於人主之本心豈有所謂不得已者如不得已謹之至也謀之左右左右皆曰賢若可已矣而必詢之諸大夫諸大夫皆曰賢若可已矣而必詢之國人國人皆曰賢若可已矣而必親見其賢然後用之此其進賢而謹審之至也故集註末結之曰所謂進賢如不得已者如此
  ○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傳直戀反
  放置也書云成湯放桀於南巢
  曰臣弑其君可乎
  桀紂天子湯武諸侯
  曰賊仁者謂之賦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也
  賊害也殘傷也害仁者凶暴淫虐滅絶天理故謂之賊害義者顛倒錯亂傷敗彞倫故謂之殘語録傷敗彞倫只是小小傷敗常理如不以禮食不親迎之類若是那紾兄之臂踰東家墻底便是絶滅天理丹書怠勝敬者㓕即賊仁者謂之賊之意欲勝義者凶即賊義者謂之殘之意賊義是就一事上説賊仁是就心上説其實賊義便是賊那仁底分而言之則如此又曰賦仁便是將三綱五常天叙之與天秩之禮一齊壊了義隨事制冝賊義只是於此一事不是更有他事在○饒氏曰賊是賊殺譬如一根株木賊義則傷他枝葉賊仁是傷他根本如焚炙忠良刳剔孕婦是賊仁賊義則又輕得些○熊氏曰賊仁便是殺人罪過賊義則似手足上有傷一夫言衆叛親離不復以為君也書曰獨夫紂蓋四海歸之則為天子天下叛之則為獨夫所以深警齊王垂戒後世也○王勉曰斯言也惟在下者有湯武之仁而在上者有桀紂之暴則可不然是未免為篡弑之罪也勉建安人○通曰集註末引王氏之説蓋謂無孟子之説無以警後世之為人君者無王氏之説無以警後世之為人臣者然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王氏之説未嘗不自孟子中來也
  ○孟子見齊宣王曰為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工師得大木則王喜以為能勝其任也匠人斲而小之則王怒以為不勝其任矣夫人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如勝平聲夫音扶舍上聲女音汝下同
  巨室大宫也工師匠人之長上聲匠人衆工人也姑且也言賢人所學者大而王欲小之也
  今有璞玉於此雖萬鎰必使玉人彫琢之至於治國家則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以異於敎玉人彫琢玉哉鎰音溢
  璞玉之在石中者鎰二十兩也玉人玉工也不敢自治而付之能者愛之甚也治國家則狥私欲而不任賢是愛國家不如愛玉也○范氏曰古之賢者常患人君不能行其所學而世之庸君亦常患賢者不能從其所好去聲是以君臣相遇自古以為難孔孟終身而不遇盖以此耳饒氏曰兩箇譬喻是兩叚意上面是説任賢不如任匠下面是説愛國不如愛玉○通曰人君當以國家為重賢者常以所學自重君不以國為重自失其國賢者不以所學自重自失其學故庸君患賢者不能從其所好而賢者决不肯自舍其學以從君之所好
  ○齊人伐燕勝之
  按史記燕王噲音快讓國於其相去聲子之而國大亂齊因伐之燕士卒不戰城門不閉遂大勝燕
  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乗之國伐萬乗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乘去聲下同
  以伐燕為宣王事與史記諸書不同已見序說輔氏曰伐燕實涽王事序說辨之已明今此作宣王事後世傳寫之誤也○何氏曰萬乘之國非諸侯之制也今燕齊互相侵奪而皆有之故以萬乘之齊伐萬乘之燕勢圴力敵但以五旬而即舉之若以區區人力論之不能至於如此之易意者其天乎不取必有天殃齊王本有利燕之心特託天而遂其私耳孟子之對則不歸之天而歸之人
  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恱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恱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
  商紂之世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至武王十三年乃伐紂而有天下張子曰此事間去聲不容髮一日之間天命未絶則是君臣當日命絶則為獨夫然命之絶否何以知之人情而已諸侯不期而㑹者八百武王安得而止之哉輔氏曰文武豈有一毫利天下之心哉亦順天命而不敢違焉耳張子之說為尤嚴所謂問不容髮之除非理明義精徳至聖人者孰能處之而無愧哉纔有一毫利心即失之矣然其命之絶否則亦不過察於人情則又與孟子之言實相為表裏也
  以萬乗之國伐萬乗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簞音丹食音似簞竹器食飯也運轉也言齊若更為暴虐則民將轉而望救於他人矣○趙氏曰征伐之道當順民心民心恱則天意得矣
  ○齊人伐燕取之諸侯將謀救燕宣王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孟子對曰臣聞七十里為政於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
  千里畏人指齊王也
  書曰湯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後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雲霓也歸市者不止耕者不變誅其君而弔其民若時雨降民大恱書曰徯我后后來其蘇霓五稽反徯胡禮反
  兩引書皆商書仲虺許偉反之誥文也與今書文亦小異一征初征也天下信之信其志在救民不為暴也奚為後我言湯何為不先來征我之國也霓虹也雲合則雨虹見音現則止變動也徯待也后君也蘇復生也他國之民皆以湯為我君而待其來使已得蘇息也此言湯之所以七十里而為政於天下也
  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已於水火之中也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若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毁其宗廟遷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齊之彊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也累力追反
  拯救也係累執縛符約反也重器寳器也畏忌也倍地并燕而増一倍之地也齊之取燕若能如湯之征葛則燕人悦之而齊可以為政於天下矣今乃不行仁政而肆為殘虐則無以慰燕民之望而服諸侯之心是以不免乎以千里而畏人也
  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噐謀於燕衆置君而後去之則猶可及止也旄與耄同傀五稽反
  反還也旄老人也倪小兒也謂所虜略之老小也猶尚也及止及其未發而止之也○范氏曰孟子事齊梁之君論道徳則必稱堯舜論征伐則必稱湯武蓋治民不法堯舜則是為暴行師不法湯武則是為亂豈可謂吾君不能而舍上聲所學以狥之哉饒氏曰常時只是子噲子之為亂燕民自無罪齊王只當誅于噲子之别立君而去不當取他國這時只當定亂不當取之定亂者取其亂者而誅之如湯十一征不是全滅其國取之則是蹊田而奪之牛齊王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毁其宗廟遷其重器是滅其國了○通曰前章之首曰齊人伐燕勝之此則曰齊人伐燕取之勝之猶可也取之則非矣勝之而問曰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齊王之辭驕取之而問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齊王之辭懼矣孟子惟以湯武之事告之者以其昨之勝今之取皆非湯武之師也范氏曰孟子論道徳必稱堯舜論征伐必稱湯武蓋堯舜之心純乎天理者也湯武之師行天討為天吏齊王之取燕民心果悦而天意果順否乎
  ○鄒與魯閧穆公問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誅之則不可勝誅不誅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則可也閧胡弄反勝平聲長上聲下同
  閧鬭聲也穆公鄒君也不可勝誅言人衆不可盡誅也長上謂有司也民怨其上故疾視其死而不救也
  孟子對曰凶年饑歳君之民老弱轉乎溝壑壯者㪚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而君之倉廩實府庫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殘下也曽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君無尤焉幾上聲夫音扶轉飢餓輾轉而死也充滿也上謂君及有司也尤過也
  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死其長矣
  君不仁而求富是以有司知重斂去聲而不知恤民故君行仁政則有司皆愛其民而民亦愛之矣○范氏曰書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有倉廩府庫所以為民也豐年則歛之凶年則㪚之恤其饑寒救其疾苦是以民親愛其上有危難去聲則赴救之如子弟之衛父兄手足之捍音汗頭目也穆公不能反己猶欲歸罪於民豈不誤哉通曰穆公歸罪於民是責子弟之不能衛父兄手足之不能捍頭目也殊不知父兄之愛子弟頭目之顧手足者其常也子弟之衛手足之捍則於其時之變者見之穆公不能責己之失其常者而責民之不能應其變者有是理哉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間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間去聲
  滕國名
  孟子對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則是可為也無已見前篇一謂一説也效猶致也國君死社稷故致死以守國至於民亦為之死守而不去則非有以深得其心者不能也○此章言有國者當守義而愛民不可僥倖亦作徼幸而苟免饒氏曰𦂳要在效死而弗去○通曰不守義不能效死而不去不愛民不能使民亦效死而不去
  ○滕文公問曰齊人將築薛吾甚恐如之何則可薛國名近滕齊取其地而城之故文公以其偪逼同已而恐也
  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擇而取之不得已也邠與豳同
  邠地名言大王非以岐山為善擇取而居之也詳見下章
  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彊為善而已失夫音扶彊上聲
  創造統緒也言能為善則如大王雖失其地而其後世遂有天下乃天理也然君子造基業於前而垂統緒於後但能不失其正令後世可繼續而行耳若夫成功則豈可必乎彼齊也君之力旣無如之何則但彊於為善使其可繼而俟命於天耳○此章言人君但當竭力於其所為不可徼幸於其所難必通曰集註須通前章看两處皆言不可徼幸大凡徼幸者不為夫理之所當為而徒覬夫意外之得者也前章是守義愛民當盡其在我者而不可徼倖其在人者此章是勉彊為善當盡其在我者而不可僥倖其在天者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竭力以事大國則不得免焉如之何則可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去邠踰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屬音燭
  皮謂虎豹麋鹿之皮也幣帛也屬㑹集也土地本生物以養人今爭地而殺人是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也邑作邑也歸市人衆而爭先也
  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為也效死勿去
  又言或謂土地乃先人所受而世守之者非已所能專但當致死守之不可舍上聲去此國君死社稷之常法見曲禮去聲所謂國滅君死之正也見公羊傳襄公六年正謂此也
  君請擇於斯二者
  能如大王則避之不能則謹守常法蓋遷國以圖存者權也守正而俟死者義也審已量力擇而處上聲之可也語録問集註云遷國圖存者權也效世勿去者義也義當改作經字曰忍之誠是盖義便近權或可如此或可如彼皆義也經則一定而不易旣對權字須着用經字○輔氏曰遷國以圖存者大王是也守正而俟死者國君死社稷是也在文公唯有此二法故併舉以告之然權非大賢以上不能為經則人皆當勉也故使文公審已量力擇而取其一焉夫大王之事非文公所能為然則孟子之意固欲文公勉守其常法耳○楊氏曰孟子之於文公始告之以效死而已禮之正也至其甚恐則以大王之事告之非得已也然無大王之徳而去則民或不從而遂至於亡則又不若效死之為愈故又請擇於斯二者又曰孟子所論自世俗觀之則可謂無謀矣然理之可為者不過如此舍上聲此則必為儀秦之為矣凡事求可功求成取必於智謀之末而不循天理之正者非聖賢之道也語録孟子對文公三叚皆是無可柰何只得勉之為善之辭是吾得正而斃焉之意蓋滕是必無可疑者況王政不是一日行得底事他又界在齊楚之間二國視之如泰山之壓雞卵耳若教他粗
  成次第此二國亦必不見容也昔湯文之興皆在空閒之地無人來覷他故日漸盛大若滕則實難保也
  ○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之今乗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公曰將見孟子曰何哉君所為輕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為賢乎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踰前喪君無見焉公曰諾乗去聲
  乗輿君車也駕駕馬也孟子前喪父後喪母踰過也言其厚母薄父也諾應辭也
  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為不見孟軻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喪踰前喪是以不往見也曰何哉君所謂踰者前以士後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後以五鼎與曰否謂棺槨衣衾之羙也曰非所謂踰也貧富不同也入見之見音現與平聲
  樂正子孟子弟子也仕於魯三鼎士祭禮五鼎大夫祭禮何氏曰此嬖人告魯平公而曰或告寡人者蓋人君所行之非惟法家拂士能止之今臧倉特一嬖人耳故平公不欲顯其名覆䕶而言之也○饒氏曰五鼎是大夫之禮羊豕魚腊膚三鼎是士之禮特豕魚腊又曰士是命士元士上士是命士中士下士庻人在官者同禄庶人在官如府吏胥吏之屬皆有禄以養之也
  樂正子見孟子曰克告於君君為來見也嬖人有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來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為去聲沮慈吕反尼女乙反焉於䖍反
  克樂正子名沮尼皆止之之意也言人之行必有人使之者其止必有人尼之者然其所以行所以止則固有天命而非此人所能使亦非此人所能尼也然則我之不遇豈臧倉之所能為哉○此章言聖賢之出處上聲關時運之盛衰乃天命之所為非人力之可及饒氏曰孔子有兩説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與孟子此章一同皆取必於天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這是取必於已言天既喪斯文必不使我得與於斯文天旣使我得與於斯文則是天必不喪斯文一説是我之命係乎天是以天為主一説是天命係乎我是以我為主二者相為賔主那箇是聖人之言這箇是賢人之言孔子告子服景伯亦是與常人説話又低得一等○通曰公伯竂愬子路臧倉毁孟子子路孟子之不幸歟抑亦魯之不幸歟君子於是乎可歸之天矣




  孟子通卷二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孟子通>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三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公孫丑章句上
  凡九章
  公孫丑問曰夫子當路於齊管仲晏子之功可復許乎復扶又反
  公孫丒孟子弟子齊人也當路居要地也管仲齊大夫名夷吾相桓公霸諸侯許猶期也孟子未嘗得政丑蓋設辭以問也輔氏曰此必是丑初見孟子時事觀其語意尚恐孟子不敢以管晏自許是全未知孟子也○真氏曰齊宣王既慕桓文而公孫丑復慕管晏盖霸者功利之説深入人心為日已久故不惟時君慕之而學者亦慕之○通曰或曰管仲儉或曰管仲知禮非孔子門人之言也今則孟子之門人亦有是問功利之溺人如此哉
  孟子曰子誠齊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
  齊人但知其國有二子而已不復知有聖賢之事
  或問乎曾西曰吾子與子路孰賢曾西蹵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曰然則吾子與管仲孰賢曾西艴然不悦曰爾何曾比予於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專也行乎國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爾何曾比予於是蹵子六反艴音弗又音勃曾並音增
  孟子引曾西與或人問答如此曾西曾子之孫蹵不安貌先子曾子也艴怒色也曾之言則也烈猶光也桓公獨任管仲四十餘年是專且久也管仲不知王道而行霸術故言功烈之卑也楊氏曰孔氏言子路之才曰千乗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使其見於施為如是而已其於九合諸侯一正天下固有所不逮也然則曾西推尊子路如此而羞比管仲者何哉譬之御者子路則範我馳驅而不獲者也管仲之功詭遇而獲禽耳曾西仲尼之徒也故不道管仲之事輔氏曰楊氏斷置得極分明子路之才視管仲誠為不及然子路之所學則聖人之道其於管仲之事葢有所不屑為者或曰楊氏本説伹云子路譬之御者則範我馳驅者若管仲盖詭遇耳此則是以御而譬其所為未説到功上今集註增益之曰子路則範我馳驅而不獲者也管仲之功則詭遇而獲禽耳則是并與功都説了然按孟子範我馳驅是一人不獲又是一人詭遇是一人獲禽又是一人今若作一人看則似以子路為御之善而射未善然射御又非一人所能兼者恐不若只從其本説之為得也曰非是之謂也集註之意盖謂子路是範我馳驅而不遇王者故不獲管仲則詭遇以逢桓公之為故得禽多爾○饒氏曰使王良得善射者而御之則範於馳驅正所以獲禽即詩所謂不失其馳舎矢如破儻以孔孟之道而遇明王則治國平天下皆餘事耳○通曰範我馳驅而不獲者合道義之正而無計功謀利之私雖不合乎時王道也詭遇而獲者不合道義之正而汲汲求合於時以成其功利之私霸道也
  曰管仲曾西之所不為也而子為我顧之乎子為之為去聲曰孟子言也願望也
  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顯管仲晏子猶不足為與與平聲
  顯顯名也
  曰以齊王由反手也王去聲由猶通
  反手言易也
  曰若是則弟子之惑滋甚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後崩猶未洽於天下武王周公繼之然後大行今言王若易然則文王不足法與易去聲下同與平聲
  滋益也文王九十七而崩言百年舉成數也按禮文王世子文王謂武王曰我百爾九十吾與爾三焉文王九十七而終武王九十三而終文王三分天下才有其二武王克商乃有天下周公相成王制禮作樂然後教化大行
  曰文王何可當也由湯至於武丁賢聖之君六七作天下歸殷久矣久則難變也武丁朝諸侯有天下猶運之掌也紂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遺俗流風善政猶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膠鬲皆賢人也相與輔相之故久而後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猶方百里起是以難也朝音潮鬲音隔又音厯輔相之相去聲猶方之猶與由通
  當猶敵也商自成湯至於武丁中間太甲太戊祖乙盤庚皆賢聖之君作起也自武丁至紂凡七世故家舊臣之家也饒氏曰此一節當分作兩小節看由湯至於武丁以下言武丁所以中興之易紂之去武丁以下言武王所以崛起之難○又曰故家舊臣遺俗舊民是説在下底流風之化善政之事是説在上底
  齊人有言曰雖有智慧不如乗勢雖有鎡基不如待時今時則易然也鎡音兹
  鎡基田器也時謂耕種之時
  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過千里者也而齊有其地矣雞鳴狗吠相聞而達乎四境而齊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禦也辟與闕同
  此言其勢之易也三代盛時王畿不過千里今齊已有之異於文王之百里又雞犬之聲相聞自國都以至于四境言民居稠音紬宻也饒氏曰勢是指事力而言有地則有財有民則有兵地廣則財富民衆則兵强既富且强所以舉事易文王百里地狹民少所以難
  且王者之不作未有䟽於此時者也民之憔悴於虐政未有甚於此時者也飢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
  此言其時之易也自文武至此七百餘年異於商之賢聖繼作民苦虐政之甚異於紂之猶有善政易為飲食言飢渴之甚不待甘美也
  孔子曰德之流行速於置郵而傳命
  置驛也郵馹音日也所以傳命也孟子引孔子之言如此
  當今之時萬乗之國行仁政民之悦之猶解倒懸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時為然乗去聲
  倒懸諭困苦也所施之事半於古人而功倍於古人由時勢易而德行速也饒氏曰德之流行即是應前面文王之德底徳字盖德是本全靠時勢不得有智慧而後可以乗勢有鎡基而後可以待時若無徳雖有時勢何以行之○通曰程子曰知時識勢學易之大方也吕氏曰易三百八十四爻只是一時字此章時之一字凡累言之誰謂孟子不言易
  ○公孫丒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此則動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相去聲
  此承上章又設問孟子若得位而行道則雖由此而成霸王之業亦不足怪輔氏曰上章孟子亦既以管晏之功為不足為此復併王霸為言者丑方聞孟子之説而未能無疑習於世俗之論而不肯遽捨也○通曰霸之一字不能離諸其口公孫丑猶未能自㧞於世俗之見然孟子養氣一段大議論因公孫丑之問而發之則亦未為無功於後學者矣任大責重如此亦有所恐懼疑惑而動其心乎四十彊仕君子道明德立之時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動心之謂語録公孫丑非謂孟子以卿相富貴動其心謂霸王事大恐孟子擔當不過有所疑懼動其心耳○饒氏曰集註恐懼疑惑四字雖是説心之所以動然恐懼字是為下文養氣張本疑惑字是為下文知言張本道明屬知言徳立屬養氣要之不疑惑然後能不恐懼故集註論心之動則以恐懼居先論心之所以不動則又以無所疑惑居先○陵陽李氏曰明則不疑立則不懼然未有不明而能立者故知言養氣雖二事並進而其序必以知言為先孔子不惑則自不動矣○通曰孔子四十而不惑在三十而立之復徳立而道明誠而明者也孟子所以四十不動心者先知言而後養氣道明而後德立明而誠者也
  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逺矣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動心賁音奔
  孟賁勇士告子名不害孟賁血氣之勇丑盖借之以贊孟子不動心之難孟子言告子未為知道乃能先我不動心則此亦未足為難也語録孟子是義精理明天下之物不足以動其心不是把捉得定告子之不動心是硬把定○輔氏曰告子外義未為知道然未四十時已能不動心其不動心又先於孟子以此觀之則不動心未足為難可知也
  曰不動心有道乎曰有
  程子曰心有主則能不動矣饒氏曰以必勝為主者北宫黝不動心之道以無懼為主者孟施含不動心之道以自反而縮為主者曾子不動心之道皆是有主則能不動故集註引程子有主之語釋之
  北宫黝之養勇也不膚撓不目逃思以一毫挫於人若撻之於市朝不受於褐寛博亦不受於萬乗之君視刺萬乗之君若刺褐夫無嚴諸侯惡聲至必反之黝伊糾反撓奴效反朝音潮乗去聲
  北宫姓黝名膚撓肌膚被刺而撓屈也目逃目被刺而轉睛逃避也挫猶辱也褐毛布寛博寛大之衣賤者之服也不受者不受其挫也刺殺也嚴畏憚也言無可畏憚之諸侯也黝盖刺客之流以必勝為主而不動心者也輔氏曰註云黝盖刺客之流以其言所謂視刺萬乗之君若刺褐夫而知之也以必勝為主而不動心者亦以其言而知之也其心以必勝夫人為主故無有尊貴視之一如匹夫不受其挫必反報之
  孟施舎之所養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量敵而後進慮勝而後㑹是畏三軍者也舎豈能為必勝哉能無懼而已矣舎去聲下同
  孟姓施發語聲舎名也會合戰也舎自言其戰雖不勝亦無所懼若量敵慮勝而後進戰則是無勇而畏三軍矣舎蓋力戰之士以無懼為主而不動心者也語録或問施發語聲何也曰此古註説後面只稱舎字可見問有何例可按曰如孟之及舟之僑尹公之他之類
  孟施舎似曾子北宫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舎守約也夫音扶
  黝務敵人舎專守已子夏篤信聖人曾子反求諸己故二子之與曾子子夏雖非等倫然論其氣象則各有所似賢猶勝也約要也言論二子之勇則未知誰勝論其所守則舎比於黝為得其要也輔氏曰註云黝務敵人謂黝專以必勝於人為主也含專守已謂專以我無所懼為主也○饒氏曰曾子及求諸己便是聖人與他説話他也未敢便以為然必要求諸已以審其理而後信子夏篤信聖人則以聖人之言為必可信不問説得是與未是便信了孟施舎取必於已其氣象似曾子之反求諸已北宫黝取必於人其氣象似子夏之篤信聖人此是論二子之勇有所似非論其是非等級也然将二子所守来比量則孟施舎守其在我者為得其所守之要耳○凡言守約不是守這約約要也言所守者得其要也守得其約則守字活言守定這約則守字死了
  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好去聲惴之瑞反
  此言曾子之勇也子襄曾子弟子也夫子孔子也縮直也檀弓曰古者冠縮縫今也衡縫又曰棺束縮二衡三惴恐懼之也往往而敵之也語録北宫黝孟施舎只是不畏死而不動心告子是不認義理而不動心曾子是自反而縮而不動心○饒氏曰孟子因公孫丑有夫子過孟賁之語所以先説北宫黝孟施舎然後説歸曾子来○魯齊王氏曰朱子曰孟子養氣之論孔子已道了曰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愚謂與此正相表裏自反則内省也直則不疚矣雖千萬人吾往不憂不懼也
  孟施舎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
  言孟施舎雖似曾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氣又不如曾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孟子之不動心其原盖出於此下文詳之語録公孫丑問不動心章孟子説曾子謂子襄一段已自盡了只為公孫丑問得無了期故後面有許多説話此一段為被他轉換問所以答得亦周匝然就前段看語脉氣象雖無後截亦自可見前一截已自具得後面許多意足○饒氏曰或問孟子不動心如何原於曽子曰浩然之氣便是大勇以直養便是自反而縮行有不慊於心則餒便是自反而不縮○通曰孟子養氣之論原於夫子如此然孟子工夫全在以直養而無害上夫子所謂自反而縮但曰以直養孟子為闕告子故加以無害二字盖以告子之於氣非特不能養之而且有以害之也然非公孫丑之問又不能發孟子之言也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聞與之與平聲夫志之夫音扶
  此一節公孫丑之問孟子誦告子之言又斷以已意而告之也告子謂於言有所不達則當舎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於心於心有所不安則當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於氣此所以固守其心而不動之速也孟子既誦其言而斷之曰彼謂不得於心而勿求諸氣者急於本而緩於末猶之可也謂不得於言而不求諸心則既失於外而遂遺其内其不可也必矣然凡曰可者亦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詞耳若論其極則志固心之所之而為氣之将帥然氣亦人之所以充滿於身而為志之卒徒者也故志固為至極而氣即次之人固當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致養其氣蓋其内外本末交相培養此則孟子之心所以未嘗必其不動而自然不動之大畧也語録告子只去守箇心得定都不管外面是亦得不是亦得孟子之意謂是心有所失則見於言如肝病見於目相似 濳室陳氏曰言上有病便是他心上有病當反求諸心可也告子乃言不求諸心則是他不知言處孟子與告子正相反故於詖滛邪遁之辭而知其受病之處葢詖淫邪遁言之病也蔽䧟離窮心之病也因其言之病知其心之病孟子所以知言○通曰集註於持志謂守其志可也必曰敬守其志添入一敬字最有意盖孟子養氣之功在集義而所以集義者在持敬敬義夹特方為成徳之事或疑兩言字不同告子不得於言已之言也孟子知言天下之言也愚嘗應之曰理一而已告子於已之言且不能反求其理知何能於天下之言而求其理孟子於天下之言能究極其理則於已之言可知也
  既曰志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志無暴其氣者何也曰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也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
  反動其心夫音扶
  公孫丑見孟子言志至而氣次故問如此則專持其志可矣又言無暴其氣何也壹專一也蹶顛躓音致也趨走也孟子言志之所向專一則氣固從之然氣之所在專一則志亦反為之動如人顛躓趨走則氣專在是而反動其心焉所以既持其志而又必無暴其氣也程子曰志動氣者什九氣動志者什一語録志至焉氣次焉只是一箇緩急底意思志雖為至然氣亦次之盖為告于将氣説得大低了故説志最𦂳要氣亦不可緩故曰志至焉氣次焉持其志無暴其氣是兩邊做工夫志則是心之所向而今欲做一件事這便是志持其志便是養心不是持志外别有箇養心○問遺書曰志一動則動氣氣一動則動志外書曰志專一則動氣氣專一則動志二説孰是曰此必一日之語學者同聽之而所記各有淺深類多如此志一動則動氣氣一動則動志此言未説動氣動志而先言志動氣動反添一動字了固不若後説所記得其本㫖盖曰志專一固可以動氣而氣專一亦可以動其志也○或問程子所謂志動氣者什九氣動志者什一何也曰此言其多少之分也而孟子所以猶有取於勿求於氣之言而不盡善之於此亦可見矣○輔氏曰註云志之所向專一則氣固從之然氣之所在專一則志亦反為之動蓋志者心之所之故可言向氣則做出来底便是不可以向言只得下在字○饒氏曰志帥也氣卒徒也如周亞夫軍中夜驚亞夫堅卧不起不起固是帥之定處然設或被他驚不已自家如何睡得安於此見持其志又不可不養其氣○通曰告子曰勿求於心與孟子持其志相反告子曰勿求於氣與孟子無暴其氣相反此告子不動心之速與孟子自然不動者相反也
  敢問夫子惡乎長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惡平聲公孫丑復問孟子之不動心所以異於告子如此者有何所長而能然而孟子又詳告之以其故也知言者盡心知性於凡天下之言無不有以究極其理而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語録知言便是窮理不先窮理見得是非如何養得氣須是道義一一審處得是其氣方充大○孟子論浩然之氣一段𦂳要全在知言上所以大學許多工夫全在格物致知○知言養氣雖是兩事其實相闗正如致知格物正心誠意之類若知言便見得是非邪正義理昭然此浩然之氣自生○知是知得此理告子便不理㑹故以義為外○通曰論語之終亦曰不知言無以知人但論語為初學而言故集註但曰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孟子則自言也故集註釋之比論語極詳且重論語之知言為知人之端入徳之事孟子之知言為養氣之本成德之事按集成引語録曰向来以告子不得於言謂是自己之言非他人之言然與知言之義不同此是告子聞他人之言不得其義理又如讀古人之書有不得其言之義皆以為無害事但心不動足矣不知言便不知義所以外義也愚竊謂語録有定説有未定之説此猶朱子未定之説集成不當復引之以啟學者之疑使以此説為定則集註從之矣其不改者意謂言心聲也已之言有所不達乎理則舎置其言而不後求共理於心此所以為告子之不動心也若曰人之言則惟於古人之言有所未達不可舎置而不求諸心若夫與今人相接人言之不達於理者不少雖舎置可也集成既從本説不必復引此説愚故辨之也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氣即所謂體之充者本自浩然失養故餒惟孟子為善養之以復其初也文集浩然之氣乃指其本来體段而言謂體之充者泛言之耳然亦非外此而别有浩然之氣也○輔氏曰盛大言其體流行言其用○饒氏曰孟子之言善養氣是以成德言非是説做工夫下文必有事焉而勿正以下却是説養氣做工夫處○通曰朱子於四書言復其初者凡三論語謂人之性其初本善學者當明善以復其初大學謂人之心其初本自光明學者當明之以後其初此言人之氣其初本自盛大流行惟孟子能善養之以復其初然非學以復此心此性之初者未必能復此氣之初也故孟子養氣先之以知言蓋惟知言則有以明夫道義而於天下之事無所疑養氣則有以配夫道義而於天下之事無所懼此其所以當大任而不動心也或問知言養氣之説曰孟子之本心知言以開其前故無所疑養氣以培其後故無所懾如智勇之将勝敗之形得失之算已判然於胷中而熊虎貔貅百萬之衆又皆望其旌麾聽其金鼓為之赴湯蹈火有死無二是以千里轉戰所向無前其視告子之不動心正猶勇夫悍卒初無制勝料敵之謀人無蚍蜉蟻子之援徒恃其勇而挺身以赴敵也其不為人所擒者特幸而已○輔氏曰疑懼二字以應此章第一節疑惑恐懼字也道體也義用也言道義以該體用也知言則於道義究極無餘一事来則以一理應之夫復何疑之有養氣則於道義貼襯得起勇猛果決而不留行夫復何懼之有○饒氏曰浩然之氣即達德十之勇不動心即是勇者不懼添一箇知言即是智者不惑○魯齋王氏曰孟子自然不疑不懼告子硬欲不疑不懼○通曰章首公孫丑問動心集註以為有所恐懼疑惑先懼而後疑者懼者心之動疑者心之所由以動也恐懼二字於動字最切而疑惑二字已藴知言之意此則釋知言養氣二句故先疑而後懼然自首至此節節相應首曰四十道明徳立之時此曰於天下之事無所疑則道明矣曰於天下之事無所懼則德立矣孟子當此時真能造此域所以四十而不動心也告子之學與此正相反其不動心殆亦㝠然無覺悍音汗然不顧而已爾通曰㝠然無覺與道明而真無所疑者相反悍然不顧與德立而真無所懼者相反集註字字首尾相應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曰難言也
  孟子先言知言而丑先問氣者承上文方論志氣而言也難言者盖其心所獨得而無形聲之騐有未易以言語形容者故程子曰觀此一言則孟子之實有是氣可知矣語録孟子先説知言後説養氣而公孫丑先問氣者向来只為他承上文方論志氣而言也今看来不然乃是公孫丑㑹問處留得知言在後面問者盖知言是未後合尖上事如大學説正心誠意只合殺在致知在格物一句盖是用工夫起頭處○通曰此段語録亦與集註不同然不比前説知言處人已懸隔也故存之盖謂公孫丑承上文言志氣故且問養氣而後及知言便如大學首章先言正心誠意而後及致知在格物也
  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至大初無限量至剛不可屈撓蓋天地之正氣而人得以生者其體段本如是也惟其自反而縮則得其所養而又無所作為以害之則其本體不虧而充塞無間矣語録問伊川於至大至剛以直㸃句先生却於剛字㸃句曰若於直字點句則養字全無骨力○至大至剛氣之本體以直養而無害是用功處塞天地之間乃是效也○問他書不説養氣只孟子言之何故曰這源流便在那箇心廣體胖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處来大抵只是一氣又不是别将箇甚㡳去養他但集義便是養氣知言便是知得這義人能仰不愧俯不怍時看這氣自是浩然塞乎天地之間○輔氏曰初無限量便是盛大不可屈撓便是流行即所謂浩然之氣也○魯齋王氏曰此所謂其為氣也氣之體下文所謂其為氣也氣之用○通曰至大至剛是指氣之本體就集註所釋觀之又自分體用至大初無限量以體言至剛不可屈撓兼刖言盖氣之至大莫如天至剛亦莫如天人稟氣於天天之氣即人之氣故集註引程子之言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但在天者本無欠缺本庶間斷在人有不能然者不能以直養之或得其所養又以有所作為以害之爾看集註又字見得養之者固不可無而害之者又不可有也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浩然之氣乃吾氣也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一為私意所蔽則欿音坎然而餒却甚小也謝氏曰浩然之氣須於心得其正時識取又曰浩然是無虧欠時通曰觀程子之説見得人即是天而人自小之觀謝氏之説見得此氣是天地之正氣心得其正便是不失其所得於天之正者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餒双罪反
  配者合而有助之意輔氏曰此意木於李先生曰配是襯貼起来朱子謂襯貼二字説配字極親切蓋道義是虚底物本自孤單得這氣襯貼起来便自張大無所不達今人做事亦有合於道義若無此氣則只是一箇衰㡳人李先生又曰氣與道義一衮出来朱子謂一衮出来説得道理好孟子分明説配義與道不是兩物相補貼只是一衮發出来故朱子用此意而又就配字説出此句盖已極於精切矣○通曰集註所謂合即延平所謂一衮出来氣與道義初無彼此之間集註所謂助即延平所謂襯貼起来氣於道義猶有客主之殊義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餒飢乏而氣不充體也言人能養成此氣則其氣合乎道義而為之助使其行之勇決無所疑憚若無此氣則其一時所為雖未必不出於道義然其體有所不充則亦不免於疑懼而不足以有為矣饒氏曰浩然之氣全靠道義在裏面做骨子無這道義氣便軟弱盖緣有是理而後有是氣理是氣之主如天地二五之精氣以冇太極在裏面做主所以他㡳常恁地浩然集註配者合而有助之意譬如妻之配夫以此合彼而有助於彼者也盖理氣不相離氣以理為主理以氣為輔大凡人不能勇於為善為是無那氣来襯貼有那氣来襯貼起做得定是有力○通曰集註此疑懼二字是結以前疑懼字前言有此道義即有此浩然之氣自然無所疑懼此言無浩然之氣則所為雖出於道義亦未免於疑懼盖必如此方見氣與道義合而實有助於道義也
  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慊口簟反又口劫反集義猶言積善盖欲事事皆合於義也襲掩取也如齊侯襲莒之襲見左傳襄公二十三年言氣雖可以配乎道義而其養之之始乃由事皆合義自反常直是以無所愧怍而此氣自然發生於中非由只行一事偶合於義便可掩襲於外而得之也慊快也足也言所行一有不合於義而自反不直則不足於心而其體有所不充矣語録孟子許多論氣只在集義所生者一句上只是無一事不求箇是而已矣此上三句本是説氣下兩句是字與非字為對襲字與生字為對其意葢曰此氣乃集義而自生於中非行義而襲取之於外云爾又曰生字與取字對生是自裏面生出取是自外面取来○集義是歲月之功襲取是一朝一夕之事○饒氏曰先説氣配義與道到養處乃説集義而不及道何也曰道是體義是用浩然之氣有體有用其體配道其用配義故曰配義與道其體用一也言用則體在其中體上無做工夫處故只説集義○通曰集註釋集義謂事事皆合於義釋義襲謂一事偶合於義釋生字謂自然發生於中釋取字謂便可掩襲於外真假之分内外之辨較然矣集義即是以直養義襲而取之即是有所作為以害之集註訓慊字與大學同自慊則心廣體胖不慊則餒餒正與廣字胖字相反集註訓以直養則曰自反而纊此則言自反常直又言自反不直見得孟子所謂養氣之論政自夫子所謂自反而縮來也然則義豈在外哉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内義外而不復以義為事則必不能集義以生浩然之氣矣上文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即外義之意詳見告子上篇通曰告子不知義而集註以為不知此理義字即上文所謂人心之裁制理字即上文所謂天理之自然孟子知言是能究極其理故能集義養氣告子不知理故反是盖在物為理處物為義告子不知有在物之理豈知有處物之義其不能集義以養氣也固宜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舎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苖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長上聲揠鳥八反舎上聲必有事焉而勿正趙氏程子以七字為句近世或并下文心字讀之者亦通必有事焉有所事也如有事於顓臾之有事正預朝也春秋傳曰戰不正勝是也如作正心義亦同此與大學之所謂正心者語意自不同也此言養氣者必以集義為事而勿預期其效其或未充則但當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為以助其長乃集義養氣之節度也閔憂也揠拔也芒芒無知之貌其人家人也病疲音皮倦也舎之不耘者忘其所有事揠而助之長者正之不得而妄有作為者也然不耘則失養而已揠則反以害之無是二者則氣得其養而無所害矣語録集義是養氣之丹頭必有事是集義之大法言必有事者是養氣之法度也必有事焉須要把做事去做如主敬也須把做事去主如求放心也須把做事去求如窮理也須把做事去窮○必有事焉而勿正這裏是天命流行處有事非是用力之地乃言須當用力也正者等待期望之意○勿正勿忘勿助是養氣中一節目不要等待不要催促○正則有所待盖必之意古人言正字皆謂必也○養氣一章在不動心不動心在勇勇在氣氣在集義勿忘勿助長又是那積義㡳節度若告子則更不理㑹言之得失事之是非氣之有平不平只是硬制壓那心使不動恰如説打硬修行一般○饒氏曰有事勿忘是説以直養勿正勿助是説養而無害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長是集義工夫正而助長是要義襲而取集義義襲兩句乃是一段骨子以集義為無益而忘之者不耘苗者也以義襲為心預期其效而助長揠苗者也是集義所生者故當以直養非義襲而取之也故當無害惟其是集義所生者故當必有事焉惟其非義襲而取之也故當勿正惟其是集義所生故當心勿忘惟其非義襲而取之故當勿助長以直養而無害是養之之正道集義所生是養之之成功有事勿忘是做工夫處○潛室陳氏曰浩然之氣工夫綱領只在以直養而無害所謂以直養者集義一段是所謂無害者必有事焉一段是養氣猶煉丹集義處是丹之藥料必有事焉四句是固製此藥料者有好藥料或固製不好反能害人此四句猶文武火丹豈無火火猛則丹便走惟慢常在爐中可使二三十年伏火之久然後養得成丹此煉丹法未經煉時是朱砂己經煉後全是一粒火浩然之氣是将義理煉成盖集義工夫緩則類於舎苗而不耘急則類於揠苗而助長若夫必有事焉則其心常自惺惺不少故下而勿正則又不當猛着力勿忘勿助長則既不失之緩亦不失之急惟孟子下工夫處有節度如此所以養成浩然之氣而能以不動心○通曰必有事焉是念念必合乎義而無一念之不義也事事必合乎義而無一事之不義也謂之有事是集義之外無他事謂之必有事是此事之外無他念也伹必於此者毎有所期於彼必而勿正則先事後得集義之心始無間斷期之不得者人易忘其所有事勿正而不忘則集義之心愈無間斷正忘助三字相因皆是為害助之害愈甚大抵必有事是集義是以直養正忘助是義襲是害所以孟子始曰無害終結曰害之也孟子論養氣工夫是一正一反集註亦是一正一反論以直養正説曰自反常直反説曰自反不直論害之正説曰不可作為以助其長人及説曰正之不得而妄有作為前後相應學者當字字體認如告子不能集義而欲彊上聲制其心則必不能免於正助之病其於所謂浩然者盖不惟不善養而又反害之矣
  何謂知言曰詖辭知其所蔽滛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詖彼寄反復扶又反
  此公孫丑復問而孟子答之也詖偏陂也滛放蕩也邪邪僻也遁逃避也四者相因言之病也蔽遮隔也陷沉溺也離叛去也窮困屈也四者亦相因則心之失也語録詖是偏詖只是見得一邊此理本平正他只説一邊一邊看不見便是為物蔽了字凡從皮皆是一邊意如跛是脚一長一短坡是山一邊斜滛者説得周遮浩澣陷是身陷在那裹如陷溺於水只見水不見岸了詖辭初間只是偏了所以偏止緣他蔽了一邊如被有物隔了只見一邊初聞是如此後来只管陷入裹面去漸漸只管説得濶了支蔓滛溢纔恁地陷入深了於是一向背却正路遂與正路相離了既離去了正路他那物事不成物事畢竟用不得其説必至於窮為是他説窮了又為一説以自遁如佛家之説○孟子説知言處只有詖滛邪遁四者知言是幾多工夫何故只説此四字盖天下之理不過是與非而已既知得箇非便識箇是矣○蔡氏曰知言則善惡邪正皆當知之此之所知獨詖滛邪遁之辭何也盖孟子之時楊墨之言盈天下正人心息邪説莫此為急故曰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此其意也○輔氏曰言形於外故以病言心存於中故以失言○饒氏曰雖是四件却只是兩件詖與滛屬陽邪與遁屬隂盖詖尚有一邊是道理邪則并這一邊亦離了滛是詖之深遁是邪之極如楊墨初以為我兼愛為仁義雖非仁義之全體猶自見得仁義之一偏其終也至於無父無君則其離仁義也逺矣○當看那四箇所字如看病相似詖滛邪遁是病證蔽陷離窮是病源所蔽所陷所離所窮是病源之所在知墨氏之蔽在於見仁而不見義楊氏之蔽在於見義而不見仁其蔽雖同而所以蔽則異孟子知言如明醫然才見病證便告病源在何處○通曰集註釋我知言曰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此所謂言之病者其然也所謂心之失者即其所以然也特上文汎指天下之言故兼是非得失而知之此則似指告子之言故專於其失者而知之也人之有言皆本於心其心明乎正理無蔽然後其言平正通達而無病苟為不然則必有是四者之病矣饒氏曰天下道理好底四件不好底亦四件元亨利貞仁義禮智是好底詖滛邪適意必固我是不好底好㡳相因不好底亦相因元亨利貞起於元仁義禮智起於仁意必固我起於意詖滛邪遁起於詖○欲冶蔽陷離窮之病在先去其蔽無所蔽便無下面三件蔽之源不一有為氣稟所蔽有為物欲所蔽有為學術所蔽有為習俗所蔽問去蔽之道當如何曰孔子嘗謂六言六蔽皆基於不好學欲去蔽者當自好聖賢之學始○通曰集註於此復提出蔽之一字為病之大源明與蔽正相反蔽於偏見者如暗中行荊棘動有遮隔明乎正理者如白日行通衢舉無違礙也即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於政事之決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於道而無疑於天下之理其孰能之語録問孟子知言處説生於其心害於其政先政而後事闕楊墨處説作於其心害於其事先事而後政曰先事而後政是自微而至著先政而後事是自大本而至節目○饒氏曰政者事之大體事者政之條目心纔不正到處有害政事皆心之所發於大體既有害則小者可知故曰發於其政害於其事後篇説發於其事害於其政是條目上既有害則大者亦可知○通曰所謂害者皆指異端之害而言詖滛邪遁之言即異端之言也其害或先政而後事或先事而後政但言無大無小無不有害不必拘先後也皆曰聖人復起不易吾言以見異端者非聖人之道而自為一端者也彼告子者不得於言而不肯求之於心至為義外之説則自不免於四者之病其何以知天下之言而無所疑哉饒氏曰告子以義為外所以只要取必於口全不反求諸心如祀栁之説孟子闢之則又移為湍水之説第一箇話頭用不得又換第二箇話頭是之謂遁辭○通曰孟子所謂四者之病之失雖不專為告子而言而告子之病之失正在於此孟子所以深閼之也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後能辨是非如持權衡以較輕重孟子所謂知言是也又曰孟子知言正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若猶未免雜於堂下衆人之中則不能辨決矣饒氏曰知言便是知道孟子不欲以知道自謂所以只説知言○通曰以四者之病推之告子受病深痼孟子是大醫工識見髙明非惟知人之病且能照見病源
  宰我子貢善為説辭冉牛閔子顔淵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然則夫子既聖矣乎行去聲此一節林氏以為皆公孫丒之問是也説辭言語也德行得於心而見於行事者也三子善言德行者身有之故言之親切而有味也公孫丑言數子各有所長而孔子兼之然猶自謂不能於辭命今孟子乃自謂我能知言又善養氣則是兼言語德行而有之然則豈不既聖矣乎此夫子指孟子也○程子曰孔子自謂不能於辭命者欲使學者務本而已林氏名之竒三山人○通曰前段説知言養氣無餘藴矣此已後因公孫丑提出一聖字為問故專發明一聖字
  曰惡是何言也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聖矣乎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我學不厭而教不倦也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聖矣夫聖孔子不居是何言也惡平聲夫聖之夫音扶
  惡驚歎辭也昔者以下孟子不敢當丒之言而引孔子子貢問答之辭以告之也此夫子指孔子也學不厭者智之所以自明教不倦者仁之所以及物再言是何言也以深拒之語録成已仁也是體成物智也是用學不厭智也是體教不倦仁也是用○通曰朱子又以子貢之言主於知子思之言主於行盖智主知仁主行學與教皆以知言故先智後仁智為體仁為用成已成物皆以行言故先仁後智仁為體智為用
  昔者竊聞之子夏子游子張皆有聖人之一體冉牛閔子顔淵則具體而微敢問所安
  此一節林氏亦以為皆公孫丑之問是也一體猶一肢也具體而微謂有其全體但未廣大耳安處也公孫丑復問孟子既不敢比孔子則於此數子欲何所處也
  曰姑舎是
  孟子言且置是者不欲以數子所至者自處也陵陽李氏曰問如集註之説則孟子猶有不足於顔子歟天台潘氏曰孟子之志願學孔子是誠有不足於顔子者盖非不足於顔子以顔子不幸短命而未至於聖人之域前軰云纔遜第一等事與别人做便是自暴自棄葢古人之志大率如此然立志之後須要力行以酬其志不可徒有此志也
  曰伯夷伊尹何如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皆古聖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願則學孔子也治去聲
  伯夷孤竹君之長子兄弟遜國避紂隠居聞文王之德而歸之及武王伐紂去而餓死伊尹有莘之處士湯聘而用之使之就桀桀不能用復歸於湯如是者五乃相湯而伐桀也三聖人事詳見此篇之末章下篇魯齋王氏曰此下説開去説聖人則浩然之氣不足言矣又曰乃所願則學孔子後四叚盡在此句○通曰孟子以顏子具聖人之體而未極其大故欲學其大者以伯夷伊尹有聖人之徳而未極其全故欲學其全者故此以下則專言夫子之聖
  伯夷伊尹於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
  班齊等之貌公孫丑問而孟子答之以不同也
  曰然則有同與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是則同與平聲朝音潮
  有言有同也以百里而王天下德之盛也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為心之正也聖人之所以為聖人其根本節目之大者惟在於此於此不同則亦不足以為聖人矣魯齋王氏曰依舊是自反而不縮此所以不為也○通曰未嘗行一不義便是集義是則其德之盛也雖不假乎養氣而其心之正也亦不外集義而已
  曰敢問其所以異曰宰我子貢有若智足以知聖人汙不至阿其所好汙音蛙好去聲
  汙下也三子智足以知夫子之道假使汙下必不阿私所好而空譽之明其言之可信也
  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賢於堯舜逺矣
  程子曰語聖則不異事功則有異夫子賢於堯舜語事功也盖堯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萬世堯舜之道非得孔子則後世亦何所據哉潛室陳氏曰衣於斯食於斯寢且處於斯終身由而不自知夫子之功所以與天長地久雖堯舜不能與也又曰當時若無孔子今人連堯舜也不識
  子貢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言大凡見人之禮則可以知其政聞人之樂則可以知其德是以我從百世之後差等百世之王無有能遁其情者而見其皆莫若夫子之盛也
  有若曰豈惟民哉麒麟之於走獸鳳凰之於飛鳥太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類也聖人之於民亦類也出於其類㧞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於孔子也垤大結反潦音老
  麒麟毛蟲之長鳯凰羽蟲之長垤蟻封也行潦道上無源之水也出髙出也拔特起也萃聚也言自古聖人固皆異於衆人然未有如孔子之尤盛者也○程子曰孟子此章擴前聖所未發學者所冝濳心而玩索也通曰公孫丑疑孟子動心孟子遂極言養氣知言之功公孫丑疑其知言養氣之既聖孟子遂極言夫子之聖之盛要之夫子之聖不假乎養氣知言孟子之養氣知言乃其學而至聖者也前則深斥告子闢異端也後則推尊孔子承聖道也前後之言若不相貫而實相貫此程子所以曰此章學者所冝濳心而玩索也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
  力謂土地甲兵之力假仁者本無是心而借其事以為功者也霸若齊桓晉文是也以德行仁則自吾之得於心者推之無適而非仁也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詩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此之謂也
  贍足也詩大雅文王有聲之篇王霸之心誠偽不同故人所以應之者其不同亦如此○鄒氏曰以力服人者有意於服人而人不敢不服以德服人者無意於服人而人不能不服従古以来論王霸者多矣未有若此章之深切而著明也鄒氏名浩毗陵人○或問以執轅濤塗侵曹伐衞之事而視夫東征西怨虞芮質成者則人心之服與不服可見若七十子之從孔子至於流離飢餓而不去此又非有名位勢力以驅之也孟子真可謂長於譬喻也○輔氏曰以力假仁者偽也假而行之終非已有非偽而何以徳行仁者誠也所謂誠者成己成物者也己以偽感人以偽應己以誠感人以誠應如形聲影響之相隨盖不容於有異也○通曰萬化萬事皆生於心王伯之分只在心之誠偽伯者本無為仁之心姑以其國富兵强之力而假行一二為仁之事人之服之非服其仁也服其力王者即其心之所得者而推行之自無往而非仁人之服之心悦而誠服也須看集註三箇心字
  ○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濕而居下也惡去聲下同
  好榮惡辱人之常情然徒惡之而不去其得之之道不能免也語録仁則榮不仁則辱此亦只是為下等人言若是上等人他豈以榮辱之故而後行仁哉
  如惡之莫如貴德而尊士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國家閒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閒音閑
  此因其惡辱之情而進之以彊上聲仁之事也貴德猶尚德也士則指其人而言之賢有德者使之在位則足以正君而善俗能有才者使之在職則足以修政而立事國家閒暇可以有為之時也詳味及字則惟日不足之意可見矣輔氏曰春秋傳曰及猶汲汲也及我欲之辭詳味此意則惟日不足之意可見矣
  詩云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徹直列反土音杜綢音稠繆武彪反
  詩豳風鴟處尸反吁天反之篇周公之所作也迨及也徹取也桑土桑根之皮也綢繆纒綿補葺七入反也牖户巢之通氣出入處也予鳥自謂也言我之備患詳宻如此今此在下之人或敢有侮予者乎周公以鳥之為巢如此比君之為國亦當思患而預防之孔子讀而賛之以為知道也通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孟子凡兩引之彼則為詩者知率性之道此則為詩者知治國平天下之道也
  今國家閒暇及是時般樂怠敖是自求禍也般音盤樂音洛敖音傲
  言其縱欲偷安亦惟日不足也饒氏曰般樂則不暇明其政刑息敖則不能貴德尊士
  禍福無不自已求之者
  結上文之意
  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大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孽魚列反
  詩大雅文王之篇永長也言猶念也配合也命天命也此言福之自己求者太甲商書篇名孽禍也違避也活生也書作逭音換逭猶緩也此言禍之自已求者通曰仁者明道不計功禍福榮辱非所計也孟子言不仁者之辱又言不仁者之禍為及時般樂怠敖者言也般樂怠敖便是失其本心失其本心便是不仁不仁便是辱便是禍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無不自己之心求之也
  ○孟子曰尊賢使能俊傑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悦而願立於其朝矣朝音潮
  俊傑才德之異於衆者
  市㕓而不征法而不㕓則天下之商皆悦而願藏於其市矣
  㕓市宅也張子曰或賦其市地之㕓而不征其貨或治之以市官之法而不賦其㕓蓋逐末者多則㕓以抑之少則不必㕓也
  闗譏而不征則天下之旅皆悦而願出於其路矣解見前篇
  耕者助而不税則天下之農皆悦而願耕於其野矣但使出力以助耕公田而不税其私田也
  㕓無夫里之布則天下之民皆悦而願為之氓矣氓音盲周禮宅不毛者有里布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鄭氏謂宅不種桑麻者罸之使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民無常業者罸之使出一夫百畝之税一家力役之征也語録問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曰亦不可考又問民無常産者罸之如何恁地重曰後世之法與此正相反農民賦税丁錢却重而游手浮浪之民泰然都不管他○輔氏曰先王之政宅不種桑麻與閒民無正職事者上之人皆有法以抑之此所以當其盛時民皆着業而無游手與貧困者所謂窮民不過鰥寡孤獨四者而已今戰國時一切取之市宅之民已賦其㕓又令出此夫里之布非先王之法也氓民也
  信能行此五者則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濟者也如此則無敵於天下無敵於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吕氏曰奉行天命謂之天吏廢興存亡惟天所命不敢不從若湯武是也饒氏曰問天吏二字曰吏君所命天吏天所命君所命者可以刑人殺人凡有罪者皆得而刑殺之天所命者可以征人伐人凡暴亂之國皆得而征伐之此章言能行王政則冦戎為父子不行王政則赤子為仇讐通曰後之為政者讀集註此數語當知所懼矣夫至毒無如冦戎而能使之為父子至親無如赤子而遂使之為冦讐豈人心之有反覆哉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天地以生物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語録無天地生物之心則沒這身纔有這血氣之身便具天地生物之心矣○真氏曰天地造物無他作為惟以生物為事觀夫春夏秋冬往古来今生意周流何嘗一息閒斷天地之心於此可見萬物従天地生意中出故物物皆具此理何況人為最靈冝乎皆有不忍人之心也○通曰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而集註必推本於天地生物之心者以見人皆生於天地人之本心皆天地生物之心人皆有之而不能皆存之自失其所以為人爾惜哉
  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
  言衆人雖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識而推之政事之閒惟聖人全體此心隨感而應故其所行無非不忍人之政也真氏曰人有是心而私欲閒斷故不能達之於用惟聖人全體本心私欲不雜故有此仁心便有此仁政自然流出更無壅遏天下雖大運以此心而有餘矣○饒氏曰斯猶即也言先王之心無物欲之蔽才有不忍人之心即有不忍人之政不待充廣而後能也若衆人須待充廣○通曰上文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衆人有此聖人亦有此有不忍之心斯有不忍之政聖人如此衆人不能如此須看木文一斯字聖人有不忍人之心便有不忍人之政有不待於推之者衆人必待於推然為物欲所害既不能存存則亦有不能推者矣惜哉
  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将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非所以内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怵音黜内讀為納要平聲惡去聲下同
  乍猶忽也怵惕驚動貌惻傷之切也隠痛之深也此即所謂不忍人之心也内結要求聲名也言乍見之時便有此心隨見而發非由此三者而然也程子曰滿腔音匡子是惻隠之心謝氏曰人須是識其真心方乍見孺子入井之時其心怵惕乃真心也非思而得非勉而中去聲天理之自然也内交要譽惡其聲而然即人欲之私矣語録惻是初頭子隠是痛方乍見孺子入井時也着手脚不得縱有許多私意也尗暇思量到○問心所發處不一便説惻隠如何曰惻隠之心渾身皆是無處不發如見赤子有惻隠之心見一蟻亦豈無此心○腔子猶言軀殻耳滿腔子只是言充塞周徧本来如此是就人身上指出理充塞處最為親切若於此見得則萬物一體更無内外之别若見不得却去腔子外尋即莽莽蕩蕩無交涉矣又曰腔子只是此心内虛處腔子身裏也言滿身裏皆惻隠之心在腔子裏亦只云心在身裏○陵陽李氏曰腔子指人身言之天地之間充塞上下渾然生物之意無有空處人得此以為心則亦四體百骸充塞遍滿無非此惻隠之心觸處即是無有欠缺也○真氏曰孺子未有所知而将入于井乍見之者無賢愚皆有惻怛傷痛之心方其此心驟發之時非欲以此内交非欲以此于譽非欲以避不仁之名也倉猝之閒無安排無矯飾而天機自動此所謂真心也○通曰集註與謝氏皆看得乍見二字𦂳盖惟倉猝忽然而見之時此心便隨所見而發正是本心發見處若既見之後稍渉安排商畧便非本心矣
  由是觀之無惻隠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惡去聲下同
  羞耻已之不善也惡憎人之不善也辭解使去已也讓推吐来反以與人也是知其善而以為是也非知其惡而以為非也人之所以為心不外乎是四者故因論惻隠而悉數上聲之言人若無此則不得謂之人所以明其必有也語録先生問上蔡見明道先生舉史文成誦明道謂其玩物䘮志上蔡汗流浹背面發赤色明道云此便是惻隠之心公且道上蔡聞得過失恁地慚惶自是羞惡之心如何却説道見得惻隠之心久之曰惟是有惻隱之心方㑹動若無惻隱之心却不㑹動惟是先動方始有羞惡方始有恭敬方始有是非動處便是惻隱若不㑹動却不成人若不從動處發出所謂羞惡者非羞惡所謂恭敬者非恭敬所謂是非者非是非天地生生之理這些動意未嘗止息看如何梏亡亦未嘗盡消滅自是有時而動學者只怕閒斷了○勉齋黄氏曰暴虐狼鷙傷人害物則無復惻隱之心矣頑鈍嗜利寡亷鮮恥則無復羞惡之心矣驕滛矜誇傲狼凌物則無復辭讓之心矣背善超惡舎正習邪則無復是非之心矣如此則雖具人之形以生亦何以異於禽獸哉○真氏曰孟子始言惻隠之心至此則兼羞惡辭讓是非而言者葢仁為衆善之長有惻隠則三者従之矣惻隠不存三者亦何有哉然賦形為人孰無此心苟無此心則非人矣然所謂無者豈其固然哉私欲蔽塞而失其本真耳○莆田黄氏曰由是觀之是字指孺子入井一事説論惻隠便引箇羞惡辭讓是非之心出来
  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惻隠羞惡辭讓是非情也仁義禮智性也心統性情者也端緒音序也因其情之發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見猶有物在中而緒見於外也語録四端八箇字毎字是一意惻是方惻然有此念起隠是惻然之後隠痛比惻為深羞者羞己之惡惡者惡人之惡辭者辭己之物讓者讓與他人是非自是兩様分明但仁是總名若説仁義便如陰陽若説四端便如四時若分四端八字便如八節○問元亨利貞自有次第仁義禮智因感而發則無次第曰發時無次第生時自有次第○問田端之端集註以為端緒向見蔡季通説端乃是尾如何以體用言之有體而後有用故端亦可謂之尾若以始終言之則四端是始發處故亦可以端緒言之二者各有所指自不相礙也○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用心者性情之主○北溪陳氏曰四者端緒日用閒常常發見只是人看理不明故茫然不知得○又曰四端之説是説外面可見底以騐其中之所有惟是有四者之體故四者端緒自然發見於外○濳室陳氏曰端者端倪也物之緒也譬之繭絲外有一條緒便知得内有一團絲若其無絲在内則緒何由而見於外○性是太極渾然之全體本不可以各自言孟子時異端蠭起往往以性為不善孟子苟但曰渾然未體則恐為無星之秤無寸之尺而終不足以曉天下於是别而言之界為四破而四端之説於是乎立盖四端之未發也性雖寂然不動而其中自有條理自有閒架不是籠統都是一物所以外邊才動中邊便應如赤子之事感則仁之理便應而惻隠之心形如蹴爾嘑爾之事感則義之理便應而羞惡之心形如過朝廷過宗廟之事感則禮之理便應而恭敬之心形如妍醜美惡之事感則智之理便應而是非之心形盖由其中間衆理渾然各各分明故外邊所遇隨感隨應析而四之以示學者使知渾然全體之中粲然有條如此則性之善可知矣然四端之未發也渾然全體之理無聲臭之可言無形象之可見何以知其粲然有條如此盖是理之可騐乃依然就他發處騐得凡物必有本根而後有枝葉見其枝葉則知其本根性之理雖無形而端緒之發則可驗○饒氏曰孟子論性唯是這一章説得最分曉○莆田黄氏曰註謂端首也䟽謂端本也集註以為緒也如繰絲然先尋其緒則千絲萬絲續續而上
  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
  四體四支人之所必有者也自謂不能者物欲蔽之耳莆田黄氏曰自謂不能者是指人説謂其君不能者是應上面先王説先王之政念念不忍後之為人臣者獨不能引其君之志於仁乎
  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擴音廓
  擴推廣之意充滿也四端在我隨處發見音現知皆即此推廣而充滿其本然之量則其日新又新将有不能自已者矣能由此而遂充之則四海雖逺亦吾度内無難保者不能充之則雖事之至返而不能矣饒氏曰集註即此推廣是釋擴字滿其木然之量是釋充字人能充廣則四端之流行發逹常如火之始然泉之始達其勢方張而不可遏便由此而可以燎原赴海若不能充廣則如火始然而即滅泉始達而即壅便是恁地休了所以集註説日新又新新字正是發明兩始字之義知皆擴而充之其𦂳要在知字皆字衆人之中若有能知所以擴而充之又於四者皆能擴而充之則便是人中之君子但患人不知不為耳○通曰集註於盡心曰盡其心之量此則曰充滿其本然之量須看朱子如何皆下一量字盖體無所不具用無所不周此心之量本如是其大也知性則有以盡此心本然之量知此性之發而皆擴充之則有以滿此心本然之量也○此章所論人之性情心之體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條理如此學者於此反求默識音誌而擴充之則天之所以與我者可以無不盡矣○程子曰人皆有是心惟君子為能擴而充之不能然者皆自棄也然其充與不充亦在我而已矣通曰性者心之體其未發也本然全具情者心之用其初發也各有條理反求默識知之事擴充行之事至於天之與我者無不盡即是盡心而知之無不盡盡性而行之無不盡也又曰四端不言信者既有誠心為四端則信在其中矣愚按四端之信猶五行之土無定位無成名無專氣而水火金木無不待是以生者故土於四行無不在於四時則寄王焉其理亦猶是也永嘉陳氏曰五行無土位位在四象之中五常無信位位在四端之中○通曰按饒氏曰以四方論之土無定位無成名無專氣以五方論之亦未嘗無定位成名專氣不可執一看愚見朱子之説是就五方看方見得試以河圗看之五土居中似有定位然三八木位乎東不可以西一六水位乎北不可以南如中間五點則自具五方而於東西南北無所不該似有定位而實無定位也一二三四各因五而後成七八九六哉四季各寄王十八日日木火金水各專生長收藏之一氣而各成生長收藏之一名然無土皆不可是則土無專氣而氣無所不貫土無成名而名無所不成就四方看如此就五方看亦如此似不必分也分看則論土於四行之外是猶論信於四端之外合看則土實在四行之中而信在四端之中也
  ○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矢人惟恐不傷人函人惟恐傷人巫匠亦然故術不可不慎也函音含
  函甲也惻隠之心人皆有之是矢人之心本非不如函人之仁也巫者為人祈祝利人之生匠者作為棺槨利人之死
  孔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禦而不仁是不智也焉於䖍反夫音扶里有仁厚之俗者猶以為美人擇所以自處而不於仁安能為智乎此孔子之言也仁義禮智皆天所與之良貴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統四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故曰尊爵語録問如何是得之最先曰人先得那生底道理所謂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也在人則為本心全體之德有天理自然之安無人欲陷溺之危人當常在其中而不可須臾離者也故曰安宅此又孟子釋孔子之意以為仁道之大如此而自不為之豈非不智之甚乎
  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人役也人役而恥為役由弓人而耻為弓矢人而耻為矢也
  以不仁故不智不智故不知禮義之所在
  如耻之莫如為仁
  此亦因人愧耻之心而引之使志於仁也不言智禮義者仁該全體能為仁則三者在其中矣
  仁者如射射者正已而後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中去聲
  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饒氏曰此上三四章皆是為當時君大夫言之此章與仁則榮一章之意同皆是教時君以擇術之意役字則小國役大國楚六千里為讐人役之役言不能行仁則既無尊爵之可貴人無安宅之可居冝乎為人之所役則不當歸怨於人但當反求諸我我若為仁雖大國豈能役之○通曰孟子於仁則以為尊爵安宅於不仁則以為人役人役與尊爵安宅正相反大抵有尊爵居安宅者役人而不役於人反是則為人役而不能役人者也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
  喜其得聞而改之其勇於自修如此周子曰仲由喜聞過令名無窮焉今人有過不喜人規如諱疾而忌醫寜滅其身而無悟也噫程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亦可謂百世之師矣
  禹聞善言則拜
  書曰禹拜昌言蓋不待有過而能屈己以受天下之善也
  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舎己從人樂取於人以為善舍上聲樂音洛
  言舜之所為又有大於禹與子路者善與人同公天下之善而不為私也己未善則無所係吝而舎以從人人有善則不待勉彊而取之於己此善與人同之目也
  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於人者
  舜之側微耕于厯山陶于河濵漁于雷澤
  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
  與猶許也助也取彼之善而為之於我則彼益勸於為善矣是我助其為善也能使天下之人皆勸於為善君子之善孰大於此輔氏曰舜之取人以為善初未嘗有助人為善之意也孟子推説其事故以為取諸人以為善是乃助人之為善也因吾取人之善以為善而使天下之人皆勸於為善則是聖人成已成物之事故曰君子之事孰大於此○此章言聖賢樂善之誠初無彼此之閒故其在人者有以裕於己在己者有以及於人饒氏曰集註無所係吝説舎字不待勉强説樂字此是舜之所以異於人處○通曰此章人但看得舜之有大於禹與子路者在於樂取諸人以為善集註發明舜禹子路其分量有聖賢之不同而其樂善之誠則一也子路樂於知過故聞人告之以有過則喜禹樂於聞善故聞善言則拜隨其所得在人者皆有以裕於己往己者皆可以及於人但其中自不能無聖賢分量淺深之異故曰大舜有大焉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於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立於惡人之朝與惡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推惡惡之心思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将浼焉是故諸侯雖有善其辭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朝音潮惡惡上去聲下如字浼莫罪反塗泥也鄉人鄉里之常人也望望去而不顧之貌浼汚也屑趙氏曰潔也説文曰動作切切也不屑就言不以就之為潔而切切於是也已語助辭
  柳下惠不羞汚君不卑小官進不隠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故曰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浼我哉故由由然與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佚音逸袒音但禓音錫裸魯果反裎音程焉能之焉於虔反
  柳下惠魯大夫展禽居柳下而諡惠也不隠賢不枉道也遺佚放棄也阨困也憫憂也爾為爾至焉能浼我哉惠之言也袒裼露臂也裸裎露身也由由自得之貌偕並處也不自失不失其正也援而止之而止者言欲去而可留也語録問集註謂不隠賢不枉道也疑與下文必以其道意相重曰兩句相承只作一句讀文勢然也○不隠賢謂不隠避其賢如己當廉却以利自汚已當勇却以怯自處之類乃是隠賢是枉道也○又曰所以不解作不蔽賢謂其下文云必以其道若作蔽賢説則下文不同矣○又曰進不隠賢便是必以其道人有所見不肯發出尚有所藏便是枉道○饒氏曰他人不羞汚君不卑小官必至於苟進而柳下惠則不隠賢他人見袒裼裸裎而與之偕立則必至於流而柳下惠則不自失此其所以為聖人之和而異乎常人之和也
  孟子曰伯夷隘栁下惠不恭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隘狭音洽音側也不恭簡慢也夷惠之行固皆造乎至極之地然既有所偏則不能無𡚁故不可由也饒氏曰聖人之道大中至正所以萬世無𡚁纔偏便非聖人中正之道其流必皆有獘故君子不由○又曰人之立身學伯夷易學柳下惠難○通曰道惟中則無𡚁夷惠不合守中庸之道故孟子所不由夫子之道大中圶正之凖故孟子所願學









  孟子通卷三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孟子通>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四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公孫丒章句下
  凡十四章自第二章以下記孟子出處行實為詳
  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天時謂時曰支干孤虛王相並去聲之屬也饒氏曰時日支干孤虛旺相之説大槩以五行衰旺言之五行有孤虛時有旺相時春屬木甲乙木生丙丁火便是木旺而火相旺字即是王字相王之次也金到這裏衰所以孤孤者無輔助之意是箇獨夫模様如今説四廢然水為母本為子子實母虛水到此所以虛或問此説時日或是説方所曰二者一般一箇是横一箇是直所以天徳月徳日亦有天徳月徳方大意如此其間又自有細宻不同處○熊氏曰陰陽書以為春則木旺火相土死金囚水休濳虚衍義五行旺者吉相者臧休者平囚者否死者凶四時生者為王我生者相生我者休克我者囚我克者死地利險阻城池之固也人和得民心之和也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環而攻之而不勝夫環而攻之必有得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是天時不如地利也夫音扶三里七里城郭之小者郭外城環圍也言四面攻圍曠日持久必有値天時之善者
  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堅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革甲也粟穀也委棄也言不得民心民不為守也
  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谿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
  域界限也
  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
  言不戰則己戰則必勝○尹氏曰言得天下者凡以得民心而己覺軒蔡氏曰杜牧云唐自元和以後三十年間凡四伐趙㓂以十萬之衆圍之攻其南不拔攻其北不拔攻其東不拔攻其西不拔其四度圍之通有十歲十歲之内東西南北豈無刑徳向背王相吉辰哉其不拔者以其城高池深糧多人一也又武王伐紂師次于汜水共頭山風雨疾雷鼓旗毁折時逆太歲龜灼言凶太公乃毁龜折蓍率衆先渉遂滅紂宋高祖圍慕容超於廣固將攻城諸將諫曰今日徃亡兵家所忌高祖曰我徃彼亡吉孰大焉乃命悉登遂克廣固後魏武帝討慕容麟甲子晦日進軍太史令龜崇奏曰昔紂以甲子日亡帝曰周武王豈不以甲子日勝乎崇無以對遂戰破之○通曰前言委而去之是不得民心民不為守也後言有不戰戰則必勝是言得民心民皆為戰也故集註又引尹氏之言曰言得天下者凡以得民心而已
  ○孟子將朝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朝將視朝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對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章内朝並音潮字朝將之朝如字造七到反下同
  王齊王也孟子本將朝王王不知而託疾以召孟子故孟子亦以疾辭也語録問莫是以齊王不合托疾否曰孟子之意只説他不合來召葢在他國時諸侯無越境之理只得以幣來聘故賢者受其幣而徃見之所謂荅禮行義是也如見梁惠王是惠王先來聘之既至其國或為賓師有事則王自來見或自徃見王但召則不可召之則有自尊之意故不徃見荅陳代如不待其招而徃何哉此以徃他國而言荅萬章天子不召師而况諸侯乎此以在其國而言○輔氏曰孟子本將朝王者禮也王不知而託疾以召孟子故孟子亦以疾辭者義也於此可見孟子之心至公無私因事制宜如權衡然物有輕重則權亦從而前却也
  明日出弔於東郭氏公孫丑曰昔者辭以病今日弔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弔
  東郭氏齊大夫家也昔者昨日也或者疑辭辭疾而出弔與孔子不見孺悲取瑟而歌同意輔氏曰孔子以疾辭孺悲而不見然又取瑟而歌使之知其非疾所以警教孺悲也孟子以疾辭齊王而不徃朝然又出弔東郭而使之知其非疾者亦所以警教齊王也此皆聖賢至誠應物而得平時中之義也
  王使人問疾醫來孟仲子對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憂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趨造於朝我不識能至否乎使數人要於路曰請必無歸而造於朝要平聲
  孟仲子趙氏以為孟子之從昆弟學於孟子者也采薪之憂言病不能采薪謙辭也仲子權辭以對又使人要孟子令勿歸而造朝以實已言
  不得己而之景丑氏宿焉景子曰内則父子外則君臣人之大倫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見王之敬子也未見所以敬王也曰惡是何言也齊人無以仁義與王言者豈以仁義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與言仁義也云爾則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惡平聲下司
  景丑氏齊大夫家也景子景丑也惡歎辭也景丑所言敬之小者也孟子所言敬之大者也
  景子曰否非此之謂也禮曰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固將朝也聞王命而遂不果宜與夫禮若不相似然夫音扶下同
  禮曰父命呼唯而不諾又曰君命召在官不俟屨在外不俟車言孟子本欲朝王而聞命中止似與此禮之意不同也饒氏曰景子之言是人臣事君之常孟子之言是人君尊賢之道
  曰豈謂是與曾子曰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夫豈不義而曽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逹尊三爵一齒一徳一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徳惡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與平聲慊口簟反長上聲
  慊恨也少也或作嗛字書以為口銜物也然則慊亦但為心有所銜之義其為快為足為恨為少則因其事而所銜有不同耳孟子言我之意非如景子之所言者因引曽子之言而云夫此豈是不義而曽子肯以為言是或别有一種道理也逹通也葢通天下之所尊有此三者曽子之説葢以徳言之也今齊王但有爵耳安得以此慢於齒徳乎饒氏曰天下有逹尊三是解上面是或一道也一句謂曽子之言别有一箇道理乃是如此不可執君命召不俟駕一偏之説也
  故將大有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謀焉則就之其尊徳樂道不如是不足以有為也樂音洛
  大有為之君大有作為非常之君也程子曰古之人所以必待人君致敬盡禮而後徃者非欲自為尊大也為是故耳饒氏曰尊徳樂道不如是如是字指謀焉則就之
  故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於管仲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霸
  先從受學師之也後以為臣任之也
  今天下地醜徳齊莫能相尚無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好去聲
  醜類也尚過也所教謂聽從於己可役使者也所受教謂己之所從學者也
  湯之於伊尹桓公之於管仲則不敢召管仲且猶不可召而况不為管仲者乎
  不為管仲孟子自謂也范氏曰孟子之於齊處賔師之位非當仕有官職者故其言如此○此章見賔師不以趨走承順為恭而以責難陳善為敬人君不以崇高富貴為重而以貴徳尊士為重則上下交而徳業成矣通曰上下交為㤗知趨走承順而不知責難陳善非下交上之道也知崇高富貴而不知貴徳尊士非上交下之道也然有貴徳尊士者則必得夫責難陳善者上之志易以交乎下有責難陳善者而不得夫貴徳尊士者下之志難以交乎上上下不交此所以為否也
  ○陳臻問曰前日於齊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於宋餽七十鎰而受於薛餽五十鎰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則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則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於此矣
  陳臻孟子弟子兼金好金也其價兼倍於常者一百百鎰也
  孟子曰皆是也
  皆適於義也
  當在宋也子將有逺行行者必以贐辭曰餽贐予何為不受贐徐刃反
  贐送行者之禮也
  當在薛也予有戒心辭曰聞戒故為兵餽之子何為不受為兵之為去聲
  時人有欲害孟子者孟子設兵以戒備之薛君以金餽孟子為兵備辭曰聞子之有戒心也
  若於齊則未有處也無處而餽之是貨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乎焉於䖍反
  無逺行戒心之事是未有所處也取猶致也饒氏曰貨取是羅致底意思言人君之於賢者當致敬盡禮以招致之豈有一箇君子可以貨買結他來縁宋薛所餽有用所以當受若齊所餽則無用既無所用是賄之也若是受了便是被他以貨來籠絡了處字是處物為義之處通曰龍神物也人得而取之者猶有欲故也使君子可以貨致之非君子矣○尹氏曰君子之辭受取子唯當去聲於理而已
  ○孟子之平陸謂其大夫曰子之持㦸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則去之否乎曰不待三去上聲
  平陸齊下邑也大夫邑宰也㦸有枝兵也士戰士也伍行列也去之殺之也
  然則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饑歲子之民老羸轉於溝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曰此非距心之所得為也幾上聲
  子之失伍言其失職猶士之失伍也距心大夫名對言此乃王之失政使然非我所得專為也饒氏曰凶年説得闊如水旱疾疫之類饑歲只是五穀不熟
  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為之牧之者則必為之求牧與芻矣求牧與芻而不得則反諸其人乎抑亦立而視其死與曰此則距心之罪也為去聲死與之與平聲
  牧之養之也牧牧地也芻草也孟子言若不得自專何不致其事而去
  他日見於王曰王之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為王誦之王曰此則寡人之罪也見音現為王之為去聲為都治邑也邑有先君之廟曰都熊氏曰邑有先君之廟曰都出左荘公二十八年冬築郿孔大夫姓也為王誦其語欲以風去聲曉王也○陳氏曰孟子一言而齊之君臣舉知其罪固足以興邦矣然而齊卒不得為善國者豈非説而不繹從而不改故耶陳氏名晹字晉臣三山人○通曰齊之君臣一時聞孟子之言皆知其罪天理之乍明也終於不改人欲錮之也
  ○孟子謂蚔鼃曰子之辭靈丘而請士師似也為其可以言也今既數月矣未可以言與蚔音遲鼃烏花反為去聲與平聲蚔鼃齊大夫也靈丘齊下邑似也言所為近似有理可以言謂士師近王得以諫刑罰之不中者
  蚔鼃諫於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
  致猶還也
  齊人曰所以為蚔鼃則善矣所以自為則吾不知也為去聲譏孟子道不行而不能去也
  公都子以告
  公都子孟子弟子也
  曰吾聞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我無官守我無言責也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
  官守以官為守者言責以言為責者綽綽寛貌裕寛意也孟子居賓師之位未嘗受禄故其進退之際寛裕如此饒氏曰餘祫是寛緩不切之意賔師從容規諷以漸而入如今朋友相似少焉不入亦當去但寛得些子不如那有官守言責者恁地逼廹不得其職不得其言則目下便着休或疑孔子不脱冕而行與孟子之説不同曰正是一般葢孔子有去志久矣但去得不恁地逼迫後來燔肉不至方不脱冕而行且如衛靈公可謂無道然亦以賔禮待孔子故孔子在衛極多時後來却因問陳明日遂行亦是久有去志因此遂行耳○通曰易言裕者二蠱六四裕父之蠱徃見吝晉初六裕無咎朱子皆以寛裕釋之葢初六無位自處以寛可也六四在位處以寛不可也孟子之裕晉初六之裕也尹氏曰進退久速當去聲於理而已通曰集註前引尹氏曰言君子之辭受取予唯當於理而已此又引其言曰進退久速當於理而已葢天理人欲之機最不可不辨當辭而辭是天理受即非矣可久而久是天理速即非矣如此則當於理不如此則渉於欲故聖人能審其幾焉
  ○孟子為卿於齊出弔於滕王使蓋大夫王驩為輔行王驩朝暮見反齊滕之路未嘗與之言行事也蓋古盍反見音現○蓋齊下邑也王驩王嬖臣也輔行副使也反徃而還也行事使事也
  公孫丒曰齊卿之位不為小矣齊滕之路不為近矣反之而未嘗與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夫音扶王驩蓋攝卿以行故曰齊卿夫既或治之言有司已治之矣孟子之待小人不惡而嚴如此輔氏曰自常情觀之則孟子之不與驩言不以為惡之而不欲與之言則以為易之而不足與之言矣夫惡之而不欲與之言則隘易之而不足與之言則忽隘與忽孟子無是心也但言有司既己能治其事而不必與之言則亦是順理之事而其中自有不惡而嚴之意耳○饒氏曰孟子為卿於齊齊王以孟子知理令其攝卿有司各有所司孟子不明言所以不與言之意只就所問行事上荅之言事事各有人司之何待我説所謂不惡而嚴如此○通曰不惡而嚴惡字伊川易傳作入聲讀為逺小人之道若以惡聲厲色適足以致其怨今輔氏作去聲讀姑存之
  ○孟子自齊葬於魯反於齊止於嬴充虞請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嚴虞不敢請今願竊有請也木若以美然
  孟子仕於齊喪母歸𦵏於魯嬴齊南邑充虞孟子弟子嘗董治作棺之事者也嚴急也木棺木也以己通以美大美也
  曰古者棺椁無度中古棺七寸椁稱之自天子逹於庶人非直為觀美也然後盡於人心稱去聲
  度厚薄尺寸也中古周公制禮時也椁稱之與棺相稱也欲其堅厚久逺非特為人觀視之美而已
  不得不可以為悦無財不可以為悦得之為有財古之人皆用之吾何為獨不然
  不得謂法制所不當得得之為有財言得之而又為有財也或曰為當作而
  且比化者無使土親膚於人心獨無恔乎比必二反恔音效比猶為也化者死者也恔快也言為死者不使土近其肌膚於人子之心豈不快然無所恨乎
  吾聞之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
  送終之禮所當得為而不自盡是為天下愛惜此物而薄於吾親也或問不以天下儉其親曰以猶為也不為天下惜棺椁之費而儉於其親也王氏中説記太原府君之門曰一布被二十年不易曰無為費天下也文意正與此同○通曰非不得為也非無財可為也而人所自盡者而不能盡是薄其親之甚者也有人心者忍如是耶
  ○沈同以其私問曰燕可伐與孟子曰可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有仕於此而子悦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禄爵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於子則可乎何以異於是伐與之與平聲下伐與殺與同夫音扶沈同齊臣以私問非王命也子噲子之事見前篇諸侯土地人民受之天子傳之先君私以與人則與者受者皆有罪也仕為官也士即從仕之人也輔氏曰沈同問燕可伐否耳固不問以齊伐燕為何如也若是以王命來問孟子必當詳告之不但曰可而已也
  齊人伐燕或問曰勸齊伐燕有諸曰未也沈同問燕可伐與吾應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則將應之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今有殺人者或問之曰人可殺與則將應之曰可彼如曰孰可以殺之則將應之曰為士師則可以殺之今以燕伐燕何為勸之哉天吏解見上篇言齊無道與燕無異如以燕伐燕也史記亦謂孟子勸齊伐燕葢傳聞此説之誤○楊氏曰燕固可伐矣故孟子曰可使齊王能誅其君弔其民何不可之有乃殺其父兄虜其子弟而後燕人畔之乃以是歸咎孟子之言則誤矣語録孟子言伐燕處有四燕父子君臣如此固有可伐之理然孟子不曽教齊不伐亦不曽教齊必伐但曰惟天吏則可以伐之○饒氏曰惟士師則可以殺有罪之人泛泛如何可以擅殺惟天吏可以伐無道之國諸侯如何可以擅相征伐天吏天所命者士師君所命者天吏以其有道故天命之征伐如湯武是也沈同安曉此理但知人之可伐而不知己之不可伐人○通曰燕雖有可伐之罪而齊則非伐罪之君故齊雖有勝燕之力而孟子初無勸齊之意
  ○燕人畔王曰吾甚慙於孟子
  齊破燕後二年燕人共立太子平為王史記燕世家齊王令章子將五都兵以伐燕燕君噲死齊大勝燕子之亡二年後立平為燕昭王
  陳賈曰王無患焉王自以為與周公孰仁且智王曰惡是何言也曰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盡也而况於王乎賈請見而解之惡監皆平聲
  陳賈齊大夫也管叔名鮮武王弟周公兄也武王勝商殺紂立紂子武庚而使管叔與弟蔡叔霍叔監其國武王崩成王㓜周公攝政管叔與武庚畔周公討而誅之
  見孟子問曰周公何人也曰古聖人也曰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諸曰然曰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曰不知也然則聖人且有過與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與平聲
  言周公乃管叔之弟管叔乃周公之兄然則周公不知管叔之將畔而使之其過有所不免矣或曰周公之處管叔不如舜之處象何也游氏曰象之惡己著而其志不過富貴而已故舜得以是而全之若管叔之惡則未著而其志其才皆非象比也周公詎忍逆探其兄之惡而棄之耶周公愛兄宜無不盡者管叔之事聖人之不幸也舜誠信而喜象周公誠信而任管叔此天理人倫之至其用心一也語録周公本是怕武庚畔故遣管叔霍叔去監他為其至親可恃不知反與武庚同作一黨想武庚日夜炒那管叔謂周公是弟今欲簒為天子汝是兄今却只恁地管叔被他炒得心熱他性又急所以便發出這件事來○通曰詎忍逆探其兄之惡而棄之此一句最見周公之用心舜之心誠信而喜象不忍逆以其弟為詐舜為兄之道盡矣周公之心誠信而任管叔不忍逆以其兄為畔周公為弟之道盡矣故曰此天理人倫之至人倫即是天理特分而言之天理其自然者人倫其當然者爾
  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為之辭更平聲
  順猶遂也更改也辭辯也更之則無損於明故民仰之順而為之辭則其過愈深矣責賈不能勉其君以遷善改過而教之以遂非文去聲過也○林氏曰齊王慙於孟子葢羞惡之心有不能自已者使其臣因是心而將順之則義不可勝用矣而陳賈鄙夫方且為之曲為辯説而沮其遷善改過之心長其飾非拒諫之惡故孟子深責之然此書記事散出而無先後之次故其説必參考而後通若以第二篇十章十一章置於前章之後此章之前則孟子之意不待論説而自明矣通曰有過而人知之孔子自以為幸使孔子自謂無過非孔子矣使孟子謂周公無過非孟子矣聖賢不貴無過而貴改過君子有過則改何幸齊王此幾之方萌小人之過也必文賈乃導之以此何哉
  ○孟子致為臣而歸
  孟子久於齊而道不行故去也
  王就見孟子曰前日願見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棄寡人而歸不識可以繼此而得見乎對曰不敢請耳固所願也他日王謂時子曰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鍾使諸大夫國人皆有所矜式子盍為我言之朝音潮為去聲
  時子齊臣也中國當國之中也萬鍾榖禄之數也鍾量名受六斛四斗矜敬也式法也盍何不也饒氏曰孟子當時後車數十乗從者數百人皆是門人不是僕從所以齊王要以萬鍾養之
  時子因陳子而以告孟子陳子以時子之言告孟子陳子即陳臻也
  孟子曰然夫時子惡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辭十萬

  孟子既以道不行而去則其義不可以復留而時子不知則又有難顯言者故但言設使我欲富則我前日為卿嘗辭十萬之禄今乃受此萬鍾之饋是我雖欲富亦不為此也
  季孫曰異哉子叔疑使己為政不用則亦已矣又使其子弟為卿人亦孰不欲富貴而獨於富貴之中有私龍斷焉龍音壟
  此孟子引季孫之語也季孫子叔疑不知何時人龍斷徒玩反岡壟之斷而高也義見下文葢子叔疑者嘗不用而使其子弟為卿季孫譏其既不得於此而又欲求得於彼如下文賤丈夫登龍斷者之所為也孟子引此以明道既不行復受其禄則無以異此矣
  古之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賤丈夫焉必求龍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為賤故從而征之征商自此賤丈夫始矣
  孟子釋龍斷之説如此治之謂治其爭訟左右望者欲得此而又取彼也罔謂罔羅取之也饒氏曰左右望是欲全得之萬一不得於此亦可得於彼不得於此是譬喻辭十萬得於彼是譬喻受萬從而征之謂人惡去聲其專利故就征其税後世緣此遂征商人也輔氏曰文王闗譏不征是三代之初皆如是也○程子曰齊王所以處孟子者未為不可孟子亦非不肯為國人矜式者但齊王實非欲尊孟子乃欲以利誘之故孟子拒而不受孟子嘗曰君子不可以貨取則齊王不能以利誘之必矣第二章首書孟子將朝王是其進以禮處此章首書孟子致為臣而歸下四章首皆書孟子去齊是其退以義處
  ○孟子去齊宿於晝晝如字或曰當作畫音獲下同
  晝齊西南近邑也
  有欲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應隠几而卧為去聲下同隠於靳反隠憑也客坐而言孟子不應而卧也
  客不悦曰弟子齊宿而後敢言夫子卧而不聽請勿復敢見矣曰坐我明語子昔者魯繆公無人乎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齊側皆反復扶又反語去聲
  齊宿齊戒越宿也繆公尊禮子思常使人候伺道逹誠意於其側乃能安而留之也泄柳魯人申詳子張之子也繆公尊之不如子思然二子義不苟容非有賢者在其君之左右維持調䕶之則亦不能安其身矣或問泄柳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二子之賢其心固如是乎曰非謂二子之心為然也語其勢則然耳若二子之心如此則與世之垢面汚行而事君側媚便嬖之人者何以異乎○輔氏曰註云繆公尊禮子思常使人道逹誠意乃能安而留之者好賢之心切故也又曰云云此李先生之説也謂若謂二人必欲常有人譽已於君側乃能自安則是奸道也豈足謂賢况泄柳嘗閉門以避繆公豈既仕而若此乎葢二子直道以事君義不苟合非有賢者為之主則必不見容非欲人之學己者是也又曰繆公之待二子固不若子思矣然子思之與二子事皆其所自取如形影之相似也徳若子思則自有此應若只及得泄柳申詳則又只得如此耳不是則苟容以狥君者也
  子為長者慮而不及子思子絶長者乎長者絶子乎長上聲長者孟子自稱也言齊王不使子來而子自欲為王留我是所以為我謀者不及繆公留子思之事而先絶我也我之卧而不應豈為先絶子乎通曰須㸔集註解兩箇安字繆公之於子思常使人候伺道逹誠意乃能安子思是子思之去留在己而不在人二子必有賢者維持調䕶之乃能安其身是二子之去留在人而不在己子思孟子自處一也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不識王之不可以為湯武則是不明也識其不可然且至則是干澤也千里而見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後出晝是何濡滯也士則兹不悦語去聲尹士齊人也干求也澤恩澤也濡滯遲留也
  高子以告
  高子亦齊人孟子弟子也
  曰夫尹士惡知予哉千里而見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夫音扶下同惡平聲
  見王欲以行道也今道不行故不得已而去非本欲如此也
  予三宿而出書於予心猶以為速王庶幾改之王如改諸則必反予
  所改必指一事而言然今不可考矣
  夫出晝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後浩然有歸志予雖然豈舍王哉王由足用為善王如用予則豈徒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
  浩然如水之流不可止也楊氏曰齊王天資朴實如好勇好貨好色好世俗之樂皆以直告而不隠於孟子故足以為善若乃其心不然而謬為大言以欺人是人終不可與入堯舜之道矣何善之能為
  予豈若是小丈夫然哉諫於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於其面去則窮日之力而後宿哉悻形頂反見音現
  悻悻怒意也窮盡也
  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
  此章見聖賢行道濟時汲汲之本心愛君澤民惓惓之餘意李氏曰於此見君子憂則違之之情而荷蕢者所以為果也饒氏曰尹士是疑孟子來得不是去得也不是既知王之不可以為湯武又來做什麽及其去也又不索性去殊不知聖賢憂世之情則不如此方其來也只望齊王能行其道及其去也又望王能改過這是聖賢仁厚之意葢決然去者義也欲去不去者仁也李氏所以説憂則違之之情憂只是不樂違去也當㸔情字○通曰孟子之來也其本心欲如此而其去也餘意猶如此故憂則違之若與荷蕢同而其憂則違之之情與荷蕢之恝然忘情者大不同也
  ○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聞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路問於路中問也豫悦也尤過也此二句實孔子之言蓋孟子嘗稱之以教人耳
  曰彼一時此一時也
  彼前日此今日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
  自堯舜至湯自湯至文武皆五百餘年而聖人出名世謂其人徳業聞望可名於一世者為之輔佐若臯陶稷契伊尹萊朱太公望散宜生之屬
  由周而來七百有餘歲矣以其數則過矣以其時考之則可矣
  周謂文武之間數謂五百年之期時謂亂極思治可以有為之日於是而不得一有所為此孟子所以不能無不豫也
  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吾何為不豫哉夫音扶舍上聲
  言當此之時而使我不遇於齊是天未欲平治天下也然天意未可知而其具又在我我何為不豫哉然則孟子雖若有不豫然者而實未嘗不豫也葢聖賢憂世之志樂天之誠有並行而不悖者於此見矣通曰常情憂則不樂樂則不憂君子此心純乎天理其樂不能自己其憂世之志亦出於天理之不能己者也樂以天憂亦以天其憂與樂則並行而不悖也
  ○孟子去齊居休公孫丑問曰仕而不受禄古之道乎休地名
  曰非也於崇吾得見王退而有去志不欲變故不受也崇亦地名孟子始見齊王必有所不合故有去志變謂變其去志
  繼而有師命不可以請久於齊非我志也
  師命師旅之命也國既被兵難請去也○孔氏曰仕而受禄禮也不受齊禄義也義之所在禮有時而變公孫丑欲以一端裁之不亦誤乎饒氏曰有見行可之仕有際可之仕有公養之仕孟子當時見於崇便有不合處難於委質為臣所以止為際可之仕見行可者見這道理漸可行也孟子自從既退之後未見其道之可行所以終於不受禄○又曰禮則有常義則有權如君命召不俟駕禮也有不召之臣便是義孔氏謂仕而受禄禮也不受齊禄義也説得自好但言公孫丑欲以一端裁之下得却未穏○通曰前三章書孟子去齊皆是孟子去國以後之事此章書孟子去齊是言未去國以前其去之之志已非一日矣此所以仕而不受禄也






  孟子通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五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滕文公章句上
  凡五章熊氏曰四章皆言滕事末章辯墨道因許行之學附記
  滕文公為世子將之楚過宋而見孟子
  世子太子也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蕘舜
  道言也性者人所禀於天以生之理也渾然至善未嘗有惡人與堯舜初無少異但衆人汨於私欲而失之堯舜則無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爾故孟子與世子言每道性善而必稱堯舜以實之欲其知仁義不假外求聖人可學而至而不懈於用力也門人不能悉記其辭而撮其大㫖如此或問性善者以理言之稱堯舜者質其事以實之所以互相發也其言葢曰知性善則知堯舜之必可為矣知堯舜之可為則其於性善也信之益篤而守之益固矣○語錄問性善之性與堯舜性之之性如何曰性善之性實性之之性虚性之只是合下禀得目下便將來受用○輔氏曰註云門人不能悉記其辭而撮其大㫖如此然朱子既斷孟子之書以為孟子自著則似此處皆當改此是後來不曽改得○通曰孔子亦嘗説性善曰繼之者善成之者性但善字從造化發育處説不從人禀受處説子思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正是從源頭説性之本善但不露出一善字性善之論自孟子始發之集註釋性者人所禀於天以生之理也此一句便闢倒告子所謂生之謂性葢生不是性生之理是性天地間豈有不好底道理故曰渾然至善未嘗有惡古今只是一箇道理故曰人與堯舜初無少異孟子道性善言其理也稱堯舜以實之言其事也天下無理外之事能為堯舜所為之事便是不失吾所得以生之理然而人不能皆堯舜者氣質之拘物欲之蔽也集註言物欲不言氣質葢以孟子不曽説到氣質之性故但據孟子之意言之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嘗不善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即無往而不善發不中節然後為不善故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言吉凶皆先吉而後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後非語錄性即理也一語直自孔孟後惟是伊川説得盡是千萬嵗説性之根基又曰性即理也當然之理無有不善者凡言善惡必先善而後惡先有理而後有氣也○通曰程子曰性善二字孟子擴前聖所未發而有功於聖門愚亦敢曰性即理也一句程子擴前賢所未發而冇功於孟子
  世子自楚反復見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復扶又反夫音扶
  時人不知性之本善而以聖賢為不可企及故世子於孟子之言不能無疑而復來求見葢恐别有卑近易行之説也孟子知之故但吿之如此以明古今聖愚本同一性前言巳盡無復有他説也文集當戰國之時聖學不明天下之人但知功利之可求而不知己性之本善聖賢之可學聞是説者非惟不信往往亦不復致疑於其閒若文公則雖未能盡信而已能有所疑矣是其可與進道之萌芽也故孟子於其去而復來迎而謂之曰世子疑吾言乎而又吿之曰夫道一而已矣葢古今聖愚同此一性則天下固不容有二道但在篤信力行則天下之理雖有至難猶必可至况善乃人之所本有而為之不難乎○通曰按饒氏謂道一而已矣與性一而已矣不同性以所禀言之道以所由言之集註此處説得性字稍重愚見集註豈不能曰同一道而必曰同一性者葢推本而言欲自上文性善説來性之外他無所謂道同此性即同此道又何疑焉
  成覸謂齊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顏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公明儀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覸古莧反
  見間人姓名彼謂聖賢也有為者亦若是言人能有為則皆如舜也公明姓儀名魯賢人也文王我師也葢周公之言公明儀亦以文王為必可師故誦周公之言而歎其不我欺也孟子既吿世子以道無二致而復引此三言以明之欲世子篤信力行以師聖賢不當復求他説也文集孟子引三叚説話教人如此發憤勇猛向前日用之間不得存留一毫人欲之私在這裏此外更無别法若如此有箇奮迅興起處方有田地可下工夫不然即是畫脂鏤氷無真實得力處也○通曰性之本善堯舜無異於人行之不力人自異於堯舜
  今滕絶長補短將五十里也猶可以為善國書曰若藥不瞑眩厥疾弗瘳瞑莫甸反眩音縣
  絶猶截也書商書説命篇瞑眩憒亂言滕國雖小猶足為治但恐安於卑近不能自克則不足以去惡而為善也通曰性善以理言為善以事言理豈在事之外哉○愚按孟子之言性善始見於此而詳具於告子之篇然黙識而旁通之則七篇之中無非此理其所以擴前聖之未發而有功於聖人之門程子之言信矣真氏曰七篇之中無非此理者如言仁義言四端葢其大者至於因齊王之愛牛而勸之以行仁政亦因其性善而引之當道也以此推之他可識矣○通曰聖賢之所以為聖賢者無不自性善中推出孟子七篇所以教人為聖為賢者無不自性善中説來
  ○滕定公薨世子謂然友曰昔者孟子嘗與我言於宋於心終不忘今也不幸至於大故吾欲使子問於孟子然後行事
  定公文公父也然友世子之傅也大故大䘮也事謂䘮禮
  然友之鄒問於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親喪固所自盡也曽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雖然吾嘗聞之矣三年之䘮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三代共之齊音資䟽所居反飦諸延反
  當時諸侯莫能行古喪禮而文公獨能以此為問故孟子善之又言父母之喪固人子之心所自盡者葢悲哀之情痛疾之意非自外至宜乎文公於此有所不能自已也但所引曽子之言本孔子告樊遲者豈曽子嘗誦之以告其門人歟三年之䘮者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故父母之䘮必以三年也齊衣下縫音逢也不緝七入反曰斬衰音崔下同緝之曰齊衰䟽麤麄同也麤布也飦糜也䘮禮三日始食粥既葬乃䟽食音嗣此古今貴賤通行之禮也語錄孟子答文公䘮禮不説到細碎上只説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這二項便是大原大本○蔡氏曰按記中庸篇日三年之䘮逹乎天子父母之䘮無貴賤一也○趙氏曰自天子達於庶人是無貴賤之别三代共之是無古今之異
  然友反命定為三年之喪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於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喪祭從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
  父兄同姓老臣也滕與魯俱文王之後而魯祖周公為長上聲兄弟宗之故滕謂魯為宗國也然謂二國不行三年之䘮者乃其後世之失非周公之法本然也志記也引志之言而釋其意以為所以如此者葢為上世以來有所傳受雖或不同不可改也然志所言本謂先王之世舊俗所傳禮文小異而可以通行者耳不謂後世失禮之甚者也
  謂然友曰吾他日未嘗學問好馳馬試劒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盡於大事子為我問孟子然友復之鄒問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聽於冡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德風也小人之德草也草尚之風必偃是在世子好為皆去聲復扶又反歠川恱反
  不我足謂不以我滿足其意也然者然其不我足之言不可他求者言當責之於已冢宰六卿之長也歠飲也深墨甚黒色也即就也尚加也論語作上古字通也偃伏也孟子言但在世子自盡其哀而已饒氏曰君薨君字統天子諸侯言聽於冡宰是國家政事皆聽命於冡宰非聽政聽訟之謂當看於字
  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誠在我五月居廬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謂曰知及至葬四方來觀之顔色之戚哭泣之哀弔者大恱
  諸侯五月而葬未葬居倚廬於中門之外居喪不言故未有命令教戒也可謂曰知疑有闕誤或曰皆謂世子之知禮也○林氏曰孟子之時喪禮既壞然三年之喪惻隠之心痛疾之意出於人心之所固有者初未嘗亡也惟其溺於流俗之弊是以䘮其良心而不自知耳文公見孟子而聞性善堯舜之説則固有以啓發其良心矣是以至此而哀痛之誠心發焉及其父兄百官皆不欲行則亦反躬自責悼其前行之不足以取信而不敢有非其父兄百官之心雖其資質有過人者而學問之力亦不可誣也及其斷然行之而逺近見聞無不恱服則以人心之所同然者自我發之而彼之心悦誠服亦有所不期然而然者人性之善豈不信哉通曰前章論性善此章自是論三年之䘮集註引林氏之説首尾必舉性善而言者葢䘮制人子之心所自盡者最可見人性之本善處文公自悔前日未嘗學問而一旦力行其所聞於孟子者是孟子一開發之際而文公之性善見矣及其行之而逺近見聞莫不悦服是文公一感發之頃而逺近之人性善皆見矣於是益可信人性之無有不善而堯舜之真可為矣
  ○滕文公問為國
  文公以禮聘孟子故孟子至滕而文公問之輔氏曰前云使然友問後云使畢戰問但此言滕文公問則知是文公親問孟子也葢文公既即位固不可越國往見孟子則必是以禮聘孟子至滕而文公問之也
  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詩云晝爾于茅宵爾索綯亟其乗屋其始播百穀綯音陶亟紀力反
  民事謂農事詩豳音賔風七月之篇于往取也綯絞古巧反也亟急也乗升也播布也言農事至重人君不可以為緩而忽之故引詩言治屋之急如此者葢以來春將復始播百榖而不暇為此也
  民之為道也有恒產者有恒心無恒產者無恒心苟無恒心放僻邪侈無不為已及陷乎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是故賢君必恭儉禮下取於民有制音義並見前篇
  恭則能以禮接下儉則能取民以制
  陽虎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
  陽虎陽貨魯季氏家臣也天理人欲不容並立虎之言此恐為仁之害於富也孟子引之恐為富之害於仁也君子小人每相反而已矣
  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畆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者藉也徹敕列反藉子夜反
  此以下乃言制民常産與其取之之制也夏時一夫受田五十畆而每夫計其五畆之入以為貢商人始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畆之地畫為九區區七十畆中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區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復税其私田語錄貢助異法貢則直計其五畆之入自賦於官助則須計公田之中八家各助七畆只得五十六畆則十四畆須依古註折除一家各得一畆若干歩為廬舍方成八家各助耕公田七畆也○永嘉陳氏曰夏商若同是井田則皆八家同為一井但田有多寡耳夏之井則為五十畆者九其中五十畆為公田商之井則為七十畆者九其中七十畆為公田此以周制井法約之但孟子言惟助為有公田貢則什取其一則是夏之貢不井但於五十畆之中抽十之一以供貢商之助則井却於七十畆之外别取公田之什一以輸官周時一夫授田百畆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則通力而作收則計畆而分故謂之徹語錄先王疆理天下之初做許多畎澮溝洫之類大段是費人力了若是自五十而増為七十自七十而増為百畆則田間許多疆理都合更改恐無是理孟子當時未必親見只是傳聞如此恐亦難盡信也○問鄉遂用貢法都鄙用助法耕則通力而作收則計畆而分永嘉諸人皆謂鄉遂都鄙初無二制不知何以考之也曰此亦不可詳知但因洛陽議論中通徹而耕之説推之耳或但耕則通力而耕收則各得其畆亦未可知也鄉遂都鄙田制不同周禮分明如近年新説只教畫在紙上亦畫不得且若如此則有田之家一處受田一處應役彼此交互難相統一官司既難稽考民間易生弊病公私煩擾不可勝言聖人立法必不如此也○或問所言井地之法以周禮諸説考之亦未悉合者何也曰吾於前章固已論之矣大抵孟子之言雖曰推本三代之遺制然當舉其大而不必盡於其細也師其意而不泥於文也葢其䟽通簡易自成一家乃經綸之活法而豈拘儒曲士牽制文義者之所能知哉曰三代授田之多少不同何也曰張子嘗言之矣陳氏徐氏亦有説焉然皆若有可疑者葢田制既定則其溝塗畛域亦必有一定而不可易者今乃易代更制每有増加則其勞民動衆廢壞已成之業使民不得服先疇之田畆其煩擾亦已甚矣不知孟子之言其所以若此者果何耶陳氏曰夏時洪水方平可耕之地少至商而浸廣周而大偹也徐氏曰古者民質用約故田少而用足後世彌文而用廣故授田之際随時而加焉 饒氏曰若欲考究纎悉則難理㑹且井田之法黃帝開端便做成了如何便改得商人七十畆周人如何便更百畆多少擾擾鄉遂用貢法都鄙用助法三代所都之地不則鄉都鄙亦恐卒難做過至於溝洫塗畛亦非一朝一夕所能成朱子亦嘗疑之矣其實皆什一者貢法固以十分之一為常數惟助法乃是九一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則公田百畆中以二十畆為廬舍一夫所耕公田實計十畆通私田百畆為十一分而取其一葢又輕於十一矣竊料商制亦當似此而以十四畆為廬舍一夫實耕公田七畆是亦不過什一也徹通也均也藉借也
  龍子曰治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貢者校數嵗之中以為常樂嵗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則寡取之凶年糞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將終嵗勤動不得以養其父母又稱貸而益之使老稚轉乎溝壑惡在其為民父母也樂音洛盻五禮反從目從兮或音普莧者非養去聲惡平聲
  龍子古賢人狼戾猶狼籍音夕言多也糞㙲於用反也盈滿也盻禮韻胡計反謂陸音五禮反誤恨視也勤動勞苦也稱舉也貸他代反借也取物於人而出息以償之也益之以足取盈之數也稚㓜子也或問貢法大禹之遺制而其不善者若此何也曰蘇氏林氏嘗言之矣蘇氏曰作法必始於粗終於精古之不為此非不智也勢未及也方其未有貢也以貢為善矣及其既貢而後知其有不善也林氏曰禹貢之 法九州之賦有錯出於他等者不以為歲之常數又 因遊豫則視其豐凶而補助之周制鄉遂用貢法亦有司稼之官廵野觀稼視年之上下以出歛法則其弊未至如龍子之言乃當時諸侯用貢法之弊耳
  夫世祿滕固行之矣夫音扶
  孟子嘗言文王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祿二者王政之本也今世祿滕已行之惟助法未行故取於民者無制耳葢世祿者授之土田使之食其公田之入實與助法相為表裏所以使君子野人各有定業而上下相安者也故下文遂言助法
  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兩于付反
  詩小雅大田之篇雨降雨也言願天雨於公田而遂及私田先公而後私也當時助法盡廢典籍不存惟有此詩可見周亦用助故引之也語錄考之周禮行助法處有公田行貢法處無公田孟子不曽見周禮只據詩裏説用詩意帶将去
  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
  庠以養老為義校以教民為義序以習射為義皆鄉學也學國學也共之無異名也倫序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彼列反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倫也庠序學校皆以明此而已語錄問鄉學如何曰皆於農隙而學曰孰與教之曰鄉大夫有德行而致其仕者教之饒氏曰小民親於下者葢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所以教以人倫使之君與臣自相親父與子自相親長與幼自相親非尊君親上之親或問夫婦有别如何相親曰夫婦無别則相瀆瀆便相離了
  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也
  滕國褊小雖行仁政未必能興王業然為王者師則雖不有天下而其澤亦足以及天下矣聖賢至公無我之心於此可見
  詩云周雖舊邦其命惟新文王之謂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國
  詩大雅文王之篇言周雖后稷以來舊為諸侯其受天命而有天下則自文王始也子指文公諸侯未踰年之稱也
  使畢戰問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將行仁政選擇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不正井地不均榖祿不平是故暴君汙吏必慢其經界經界既正分田制祿可坐而定也
  畢戰滕臣文公因孟子之言而使畢戰主為井地之事故又使之來問其詳也井地即井田也經界謂治地分田經畫其溝塗封植之界也饒氏曰溝塗封植之界經緯錯綜直者為經橫者為緯只舉經字有緯在其中溝溝洫之類塗道塗封土堠植種木為界此法不修則田無定分去聲而豪強得以兼并故井地有不均賦無定法而貪暴得以多取故榖祿有不平此欲行仁政者之所以必從此始而暴君汙吏則必欲慢而廢之也有以正之則分田制祿可不勞而定矣通曰夫均之為民也而有豪强者焉有司所以治民也而有貪暴者焉豪強得以兼并而天下多㳺民貪暴得以多取而天下多窮民此集註所以深嘆夫井田之不修而仁政之不行也
  夫滕壤地褊小將為君子焉將為野人焉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夫音扶養去聲
  言滕地雖小然其間亦必有為君子而仕者亦必有為野人而耕者是以分田制祿之法不可偏廢也
  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
  此分田制祿之常法所以治野人使養君子也野郊外都鄙之地也九一而助為公田而行助法也國中郊門之内鄉遂之地也田不井授但為溝洫使什而自賦其一葢用貢法也周所謂徹法者葢如此以此推之當時非惟助法不行其貢亦不止什一矣
  鄉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畆
  此世祿常制之外又有圭田所以厚君子也圭潔也所以奉祭祀也不言世祿者滕已行之但此未備耳
  餘夫二十五畆
  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為率受田百畆如有弟是餘夫也年十六别受田二十五畆俟其壯而有室然後更平聲受百畆之田愚按此百畆常制之外又有餘夫之田以厚野人也饒氏曰圭田餘夫亦是百畆中撥與他半分則五十畆四分則二十五畆六十傳與其子子養其父但只是長子受父之田次子便是餘夫别請二十五畆或問人物繁庶公家安得有許多田分授曰天地間只着得許多物事少閒人物過多便有乗除亦理勢使之然也
  死徙無出鄉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
  死謂葬也徙謂徙其居也同井者八家也友猶伴也守望防宼盗也
  方里而井井九百畆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畆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所以别野人也養去聲别彼列反此詳言井田形體之制乃周之助法也公田以為君子之祿而私田野人之所受先公後私所以别君子野人之分去聲也不言君子據野人而言省文耳上言野及國中二法此獨詳於治野者國中貢法當世已行但取之過於什一爾
  此其大略也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矣夫音扶
  井地之法諸侯皆去其籍此特其大略而已潤澤謂因時制宜使合於人情宜於土俗而不失乎先王之意也饒氏曰或問潤澤之説集註云合於人情宜於土俗此是朱子着𦂳説處曰前面説底是箇硬局子到這裏須是要㑹變通使合人情宜土俗可也潤澤非文飾之謂乃是和軟底意思不全是硬局子温潤滑澤方可行得此朱子善於形容孟子用心處○吕氏曰子張子慨然有意三代之治論治人先務未始不以經界為急講求法制粲然備具要之可以行於今如有用我者舉而措之耳嘗曰仁政必自經界始貧富不均教養無法雖欲言治皆苟而已世之病難行者未始不以亟奪富人之田為辭然兹法之行悦之者衆苟處之有術期以數年不刑一人而可復所病者特上之未行耳乃言曰縱不能行之天下猶可騐之一鄉方與學者議古之法買田一方畫為數井上不失公家之賦役退以其私正經界分宅里立歛法廣儲蓄興學校成禮俗救菑恤患厚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遺法明當今之可行有志未就而卒○愚按喪禮經界兩章見孟子之學識其大者是以雖當禮法廢壊之後制度節文不可復考而能因略以致詳推舊而為新不屑屑於既往之迹而能合乎先王之意真可謂命世亞聖之才矣通曰集註兼前章䘮禮並言謂孟子之學能識其大者葢䘮禮中間多少節文孟子只言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舉其大者而已井田中間多少制度只言三代貢助徹亦舉其大者而已葢自禮之既廢而節文不可復考法之既壞而制度不可復考孟子能由其略者以推其詳者不徒泥其舊者必推之以致其新者大抵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法或有時不盡合乎古猶可也意有纎毫之不合乎古不可也善盡者不徒得其形而能得其神善論古者不徒泥其迹而能得其心此孟子之學所以為能識其大者而為命世亞聖之大才也
  ○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踵門而告文公曰逺方之人聞君行仁政願受一㕓而為氓文公與之處其徒數十人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衣去聲捆音間
  神農炎帝神農氏始為耒耜教民稼穡者也為其言者史遷所謂農家者流見漢藝文志也許姓行名也踵門足至門也仁政上章所言井地之法也㕓民所居也氓野人之稱褐毛布賤者之服也捆扣㧻竹角反之欲其堅也以為食賣以供食也程子曰許行所謂神農之言乃後世稱述上古之事失其義理者耳猶隂陽醫方稱黄帝之説也或問許行為神農之言而有君民並耕市不二價之説何耶曰程子之言盡矣然以易考之二者皆神農之所為也當時民淳事簡容或有如許行之説者及乎世變風移至於唐虞之際則雖神農復生亦當随時以立政而不容固守其舊矣况許行之妄乃欲以是而行於戰國之時乎○輔氏曰隂陽醫方所稱黃帝之説如素問靈樞之類是也使真有神農黄帝之説傳於世孔孟豈得而不稱述之哉○通曰樊遲欲學稼孔子斥之曰吾不如老農且謂其所學者小人之事而舉大人之事以答之孟子闢許行即此意也但遲之志陋不過欲自學之許之學僻欲以治國家此孟子所以深闢之也
  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耒耜而自宋之滕曰聞君行聖人之政是亦聖人也願為聖人氓
  陳良楚之儒者耜所以起土耒其柄也
  陳相見許行而大悦盡棄其學而學焉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滕君則誠賢君也雖然未聞道也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飱而治今也滕有倉廪府庫則是厲民而以自養也惡得賢饔音雍飱音孫惡平聲
  饔飱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飱言當自炊爨七亂反以為食而兼治民事也厲病也許行此言葢欲隂壞孟子分别君子野人之法
  孟子曰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曰然許子必織布而後衣乎曰否許子衣褐許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曰自織之與曰否以粟易之曰許子奚為不自織曰害於耕曰許子以釡甑爨以鐵耕乎曰然自為之與曰否以粟易之衣去聲與平聲
  釜所以煑甑子孕反所以炊爨然火也鐵耜屬也此語八反皆孟子問而陳相對也
  以粟易械器者不為厲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豈為厲農夫哉且許子何不為陶冶舍皆取諸其宫中而用之何為紛紛然與百工交易何許子之不憚煩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也舎去聲
  此孟子言而陳相對也械下戒反器釜甑之屬也陶為甑者冶為釜鐵者舎止也或讀屬上句舎謂作陶冶之處也
  然則治天下獨可耕且為與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如必自為而後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天下之通義也與平聲食音嗣
  此以下皆孟子言也路謂奔走道路無時休息也治於人者見治於人也食人者出賦税以給公上也食於人者見食於人也此四句皆古語而孟子引之也君子無小人則飢小人無君子則亂以此相易正猶農夫陶冶以粟與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濟而非所以相病也輔氏曰君子勞心以治人而食於人野人勞力以治於人而食人此理天實為之天下萬世 所共由也正猶農夫與陶冶相與易事 以相濟相成也豈有相病之理哉治天下者豈必耕且為哉
  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汜濫於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榖不登禽獸逼人獸蹄鳥跡之道交於中國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禹䟽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决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後中國可得而食也當是時也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雖欲耕得乎瀹音藥濟子禮反漯他合反天下猶未平者洪荒之世生民之害多矣聖人迭興漸次除治至此尚未盡平也洪大也橫流不由其道而散溢妄行也汜濫横流之貌暢茂長盛也繁殖衆多也五榖稻黍稷麥菽也登成熟也道路也獸蹄鳥跡交於中國言禽獸多也敷布也益舜臣名烈熾也禽獸逃匿然後禹得施治水之功䟽通也分也九河曰徒駭曰太史曰馬頰曰覆釜曰胡蘇曰簡曰潔曰鉤盤曰鬲津蔡氏書傳曰按爾雅九河一曰徒駭二曰太史三曰馬頰四曰覆鬴五曰胡蘇六曰簡潔七曰鉤盤八曰鬲津其一則河之經流也先儒不知河之經流遂分簡潔為二書傳引此與集註少異書傳實經朱子晚年訂正當以為定也瀹亦䟽通之意濟漯二水名決排皆去其壅塞也汝漢淮泗亦皆水名也據禹貢及今水路惟漢水入江耳汝泗則入淮而淮自入海此謂四水皆入于江記者之誤也語錄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此但作文取其字數以足對偶而云爾若以水路之實論之便有不通説者見其不通便欲強為之説然亦徒為穿鑿而卒不能使之通也如沈栝引李翺來南錄云自淮㳂流至于髙郵乃泝于江因謂淮泗入江乃禹之舊迹故道宛然但今江淮已深不能至髙郵耳此説甚似其實非也按禹貢淮水出桐栢㑹泗泝以入于海故以小江而列於四瀆正以其能專逹于海耳若如此説則禹貢當云南入于江不應言東入于海而淮亦不得為瀆矣且翺沿泝二字似亦未當葢古今往來淮南只行䢴溝運河皆築埭置閘儲閉潮汐以通漕運非流水也若使當時自有禹迹故道可通舟楫則不須更開運河矣故自淮至髙郵不得為沿自髙郵以入江不得為泝而翺又有自淮順潮入新浦之言則是入運河時偶随淮潮而入有似於沿意其過髙郵後又迎江潮而出故復有以於泝而察之不審致此謬誤今人以是而説孟子是以誤而益誤也今按來南錄中無此語未詳其故近世又有立説以為淮泗本不入江當洪水橫流之時排退淮泗然後能決汝漢以入江此語尤巧而尤不通葢汝水入淮泗水亦入淮三水合而為一若排退淮泗則汝水亦見排退而愈不得入江矣漢水自嶓冡過襄陽南流至漢陽軍乃入于江淮自桐栢東流㑹汝水泗水以入于海淮漢之間自有大山自唐鄧光黄以下至於潛霍地勢隔驀雖使淮泗橫流亦與江漢不相干渉不待排退二水而後漢得入江也大抵孟子之言只是行文之失無害於義理不必曲為之説也
  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榖五榖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契音薛别彼列反長放皆上聲勞來去聲
  言水土平然後得以教稼穡衣食足然後得以施教化后稷官名棄為之然言教民則亦非並耕矣樹亦種也藝殖也契亦舜臣名也司徒官名也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彛之性也然無教則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聖人設官而教以人倫亦因其固有者而道去聲之耳書曰天叙五典勑我五典五惇哉此之謂也放勲本史臣賛堯之辭孟子因以為堯號也德猶惠也堯言勞如字者勞之來如字者來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輔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從而提撕警覺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葢命契之辭也語錄問振德是施惠否曰是然不是財惠之惠只是施之以教化上文匡直輔翼等事是也彼既自得之復從而教之
  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已憂者農夫也夫音扶易去聲
  易治也堯舜之憂民非事事而憂之也急先務而已所以憂民者其大如此則不惟不暇耕而亦不必耕矣通曰本文曰不暇耕而集註曰不必耕葢以禹之治水如此堯之憂民如此則不暇耕堯為天下得舜舜為天下得禹臯陶既得人如此則不必耕許行為神農之言而孟子舉堯舜禹之事以實證虚使治天下果可耕且為則堯舜禹為之矣所以深斥其不然也
  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為易並去聲分人以財小惠而已教人以善雖有愛民之實然其所及亦有限而難久惟若堯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乃所謂為天下得人者而其恩惠廣大教化無窮矣此所以為仁也
  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於耕耳與去聲
  則法也蕩蕩廣大之貌君哉言盡君道也巍巍髙大之貌不與猶言不相闗言其不以位為樂音洛
  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也陳良楚産也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學於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謂豪傑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數十年師死而遂倍之
  此以下責陳相倍師而學許行也夏諸夏禮義之教也變夷變化蠻夷之人也變於夷反見變化於蠻夷之人也産生也陳良生於楚在中國之南故北遊而學於中國也先過也豪傑才德出衆之稱言其能自拔於流俗也倍與背同言陳良用夏變夷陳相變於夷也
  昔者孔子沒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将歸入揖於子貢相嚮而哭皆失聲然後歸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他日子夏子張子游以有若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彊曽子曽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己任平聲彊上聲暴蒲木反皜音杲
  三年古者為師心䘮三年若䘮父而無服也任擔也場冡上之壇場也有若似聖人葢其言行去聲氣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記子游謂有若之言似夫子之類是也所事孔子所以事夫子之禮也江漢水多言濯之潔也秋日燥烈言暴之乾也皜皜潔白貌尚加也言夫子道德明著光輝潔白非有若所能彷彿也或曰此三語者孟子賛美曽子之辭也饒氏曰曽子所見不在衆人所見之中衆人見衆人之所見曽子見衆人之所不見所以能説夫子皜皜如濯之以江漢之水暴之以秋陽之日其光輝潔白有不可加者矣
  今也南蠻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師而學之亦異於曽子矣鴃亦作鴂古役反
  鴃愽勞也惡聲之鳥南蠻之聲似之指許行也
  吾聞出於幽谷遷于喬木者未聞下喬木而入於幽谷者
  小雅伐木之詩云伐木丁丁中耕反鳥鳴嚶嚶音鶯出自幽谷遷于喬木
  魯頌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學亦為不善變矣
  魯頌閟宫之篇也膺擊也荆楚本號也舒國名近楚者也懲艾亦乂也按今此詩為僖公之頌而孟子以周公言之亦斷章取義也斷都管反截之使斷都管反若自然判絶徒管反後倣此
  從許子之道則市賈不貳國中無偽雖使五尺之童適市莫之或欺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榖多寡同則賈相若屨大小同則賈相若賈音價下同
  陳相又言許子之道如此葢神農始為市井故許行又託於神農而有是説也五尺之童言幼小無知也許行欲使市中所粥於六反之物皆不論精粗美惡但以長短輕重多寡大小為價也輔氏曰若不着得精粗美惡來説則無由説得通此義自孟子來無人看得出至集註而後義始明○饒氏曰長短以丈尺言輕重以權衡言多寡以斗斛言皆是比而同之與共耕相似便是齊物剖斗折衡而民不争之説凡託神農黄帝者皆老氏之説也
  曰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萬子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巨屨小屨同賈人豈為之哉從許子之道相率而為偽者也惡能治國家夫音扶蓰音師又山綺反比必二反惡平聲
  倍一倍也蓰五倍也什伯千萬皆倍數也比次也孟子言物之不齊乃其自然之理其有精粗猶其有大小也若大屨小屨同價則人豈肯為其大者哉今不論精粗使之同價是使天下之人皆不肯為其精者而競為濫惡之物以相欺耳通曰許行始終託為神農之言始則以教民耒耜自神農始故託為君與民同耕之説此則以日中為市自神農始而又託為市賈無貳之説殊不知天之生物本自有洪纎妍醜之不同故雖市中所粥之物政自不能無精粗美惡之或異比而同之豈天理哉未有非天理而能治天下者也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見孟子孟子曰吾固願見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見夷子不來辟音壁又音闢
  墨者治墨翟之道者夷姓之名徐辟孟子弟子孟子稱疾疑亦託辭以觀其意之誠否通曰孟子以闢異端為己任前章之首揭之以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此章之首揭之曰墨者夷之皆非聖人之道而自為一端者也許行與民並耕之説是欲以其君下同庶民墨子兼愛之説是欲以其親泛同於衆人此孟子所以深闢之也
  他日又求見孟子孟子曰吾今則可以見矣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吾聞夷子墨者墨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豈以為非是而不貴也然而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不見之見音現
  又求見則其意已誠矣故因徐辟以質之如此或問夷之請見而孟子不許何也曰孟子雖以闢邪説為己任然不過講明其説傳之當世使聞者有以發悟於心而自得之耳固不輕接其人交口競辨以屈吾道之尊也譬如蠻夷冦賊之害聖人固欲去之然豈肯被甲執兵而親與之角哉直盡言以相正也莊子曰墨子生不歌死無服桐棺三寸而無椁是墨之治䘮以薄為道也易天下謂移易天下之風俗也夷子學於墨氏而不從其教其心必有所不安者故孟子因以詰契乙反輔氏曰先儒皆以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兩句為孟子設為此辭以問夷子葢於其事親至切處感發之今集註斷以為夷子實嘗厚葬其親不從墨子薄棺無椁之制者葢墨子之説本是失於兼愛二本耳若薄葬是特其教中一事夷子雖受其教而至於葬親之時天理自然發動有不得如其師之説者故不用其制而凡事從厚也此於人情固宜有之故孟子因舉此一事以詰之而下文又專舉䘮葬之説以發其意此政夷子之天理一㸃明處也
  徐子以吿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謂也之則以為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徐子以吿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彼有取爾也赤子匍匐将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夫音扶下同匍音蒲匐蒲北反
  若保赤子周書康誥篇文此儒者之言也夷子引之葢欲援儒而入於墨以拒孟子之非已又曰愛無差又宜反下同等施由親始則推墨而附於儒以釋已所以厚葬其親之意皆所謂遁辭也語録施由親始一句乃是夷子臨時撰出來凑孟子意却不知愛無差等一句已自不是了他所謂施由親始便是把愛無差等之心施之然把愛人之心推來愛親是甚道理 魯齋王氏曰既援儒而入於墨復推墨而附於儒兩句極異端之情孟子言人之愛其兄子與鄰之子本有差等書之取譬本為小民無知而犯法如赤子無知而入井耳輔氏曰彼有取爾也一句先儒説皆不明白今斷以為書之取譬方説得通云若則是取譬也明矣葢書之取譬本為小民無知而犯法正猶赤子無知而入井耳非謂愛凡人之赤子與兄弟之子一般也言兄弟之子而不言己子者葢兄弟之子即與已之子無異也且人物之生必各本於父母而無二乃自然之理若天使之然也故其愛由此立而推以及人自有差等今如夷子之言則是視其父母本無異於路人但其施之之序姑自此始耳非二本而何哉然其於先後之間猶知所擇則又其本心之明有終不得而息者此其所以卒能受命而自覺其非也饒氏曰夷子是引若保赤子一句來證愛無差等之説孟子則謂不然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是説夷子差看了若保赤子之意信真也彼有取爾也是説周書别有所取也以下三句却解周書本意又曰一本便有厚薄如木然根榦枝葉自有大小次第二本則天下皆是父母無分根榦枝葉了葢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各有差等不同夷子不識以為愛無差等○通曰本文曰使之一本而集註以自然之理釋之葢纔謂之使便渉人為便有假借有安排今曰天使之則莫之為而為無假借無安排故人物之生萬有不齊無不一本而生者若使之然莫非自然是之謂天夷子二本非天矣集註後節釋掩之誠是也以為若所當然正與此自然二字相應葢凡人事之所當然者即天理之自然者也
  蓋上世嘗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於壑他日過之狐狸食之蠅蚋姑嘬之其顙有泚睨而不視夫泚也非為人泚中心達於面目葢歸反虆梩而掩之掩之誠是也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有道矣蚋音汭嘬楚怪反泚七禮反睨音詣為去聲虆力追反梩力知反
  因夷子厚葬其親而言此以深明一本之意上世謂太古也委棄也壑山水所趨也蚋蚊屬姑語助聲或曰螻音婁音姑也嘬攢徂官反共食之也顙額也泚泚然汗出之貌睨邪視也視正視也不能不視而又不忍正視哀痛廹切不能為心之甚也非為人泚言非為他人見之而然也所謂一本者於此見之尤為親切葢惟至親故如此在他人則雖有不忍之心而其哀痛廹切不至若此之甚矣反覆也虆土籠力董反也梩土轝音預也於是歸而掩覆其親之尸此葬埋之禮所由起也此掩其親者若所當然則孝子仁人所以掩其親者必有其道而不以薄為貴矣饒氏曰厚葬其親發於其心之不能自已這便是夷子求見孟子之萌芽孟子就舉上世不葬其親之説亦見得發於不容已葢上世不葬其親這一人於心有所不安却掩之葬親之事自此始掩之誠是也此一句是問掩之是耶非耶若以為掩得是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自有箇道理以此觀之則厚葬其親自有不容己葬其親厚則愛無差等之説不攻自破矣集註若所當然四字説掩之誠是一句佳
  徐子以吿夷子夷子憮然為閒曰命之矣憮音武閒如字憮然茫然自失之貌為閒者有頃之閒也命猶教也言孟子已教我矣葢因其本心之明以攻其所學之蔽是以吾之言易入而彼之惑易解也通曰夷子之學墨非也而夷子葬其親厚此一厚字猶是夷子行得是處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夷子之言皆非也此一始字猶是夷子説得是處所以可因其本心之明而教之也


  孟子通卷五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孟子通>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六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滕文公章句下
  凡十章熊氏曰六章言出處之道二章言仁政一章言異端
  陳代曰不見諸侯宜若小然今一見之大則以王小則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尋宜若可為也王去聲
  陳代孟子弟子也小謂小節也枉屈也直伸也八尺曰尋枉尺直尋猶屈己一見諸侯而可以致王霸所屈者小所伸者大也
  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䘮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䘮去聲
  田獵也虞人守苑囿之吏也招大夫以旌招虞人以皮冠元首也志士固窮常念死無棺槨棄溝壑而不恨勇士輕生常念戰鬭而死䘮其首而不顧也此二句乃孔子歎美虞人之言夫虞人招之不以其物尚守死而不往况君子豈可不待其招而自往見之邪此以上告之以不可往見之意語錄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刀鋸在前而不避非其氣不餒如何強得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䘮其元此夫子所以有取於虞人而孟子亦發明之李先生説不忘二字是活句須向這裏參取愚謂若果識得此意辨得此心則無入而不自得而彼之權勢威力亦皆無所施矣
  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夫音扶與平聲
  此以下正其所稱枉尺直尋之非夫所謂枉小而所伸者大則為之者計其利耳一有計利之心則雖枉多伸少而有利亦將為之邪甚言其不可也語錄孟子一生忍窮受餓費盡心力只破得枉尺直尋四字今日諸賢苦心勞力費盡言語只成就得枉尺直尋四字以利言則如臨難致死義也若不明其理而顧利害則見危死事者反不如偷生苟免之人可憐石頭城寕為袁粲死不作禇淵生民之秉彛不可磨滅如此豈不是自然或問枉尺直尋曰援天下以道若枉己便己枉道則是己失援天下之具矣更説甚事自家身既已壊了如何直人天下事不可顧利害凡人做事多要趨利避害不知纔有利必有害吾雖處得十分利有害随在背後不如且在理上求之
  昔者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乗終日而不獲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賤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請復之彊而後可一朝而獲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簡子曰我使掌與女乗謂王良良不可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詩云不失其馳舍矢如破我不貫與小人乗請辭乗去聲彊上聲女音汝為去聲舍上聲趙簡子晉大夫趙鞅也王良善御者也嬖奚簡子幸臣與之乗為之御也復之再乗也彊而後可嬖奚不肯彊之而後肯也一朝自晨至食時也掌專主也範法度也詭遇不正而與禽遇也言奚不善射以法馳驅則不獲廢法詭遇而後中去聲下同也詩小雅車攻之篇言御者不失其馳驅之法而射者發矢皆中而力今嬖奚不能也貫習也語錄詭遇是做人不當做底行險是做人不敢做底子路則範我馳驅而不獲者也管仲之功詭遇而獲禽耳
  御者且羞與射者比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如枉道而從彼何也且子過矣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比必二反
  比阿黨也若丘陵言多也○或曰居今之世出處去就不必一一中節欲其一一中節則道不得行矣楊氏曰何其不自重也枉己其能直人乎古之人寧道之不行而不輕其去就是以孔孟雖在春秋戰國之時而進必以正以至終不得行而死也使不恤其去就而可以行道孔孟當先為之矣孔孟豈不欲道之行哉饒氏曰射者是驅禽獸求迎而射之此禽當中來則可以正射若來得不正則或當左或當右以射之他御者自有法度射者不過迎而射之而御者以詭遇則其中非射者之能乃御者之力也又曰前面引虞人明不可往見之意後面引王良明不可枉尺直尋○通曰士大夫自重其身當如女在室不可纎毫受人指㸃易屯之六二曰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此能自重其身者也蒙之六三曰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此不能自重其身者也六二稱女子六三稱女不稱子一字去取之間嚴矣嗚呼使士大夫不自重其身而輕於往見則與女之見金夫不有躬者無異矣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
  景春人姓名公孫衍張儀皆魏人怒則説音税諸侯使相攻伐故諸侯懼也
  孟子曰是焉得為大丈夫乎子未學禮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焉於䖍反冠去聲女家之女音汝
  加冠於首曰冠女家夫家也婦人内通作納夫家以嫁為歸也夫子夫也女子從人以順為正道也葢言二子阿諛苟容竊取權勢乃妾婦順從之道耳非丈夫之事也饒氏曰乾元亨利貞便是剛健為正坤利牝馬之貞便是柔順為正儀衍雖使得諸侯懼不過順其欲耳諸侯之志在得土地儀衍從而投其所好不過妾婦之事
  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廣居仁也正位禮也大道義也語錄此心廓然無一毫私意直與天地同量這箇便是居天下之廣居便是居仁到得自家立身更無些子不當於理這箇便是立天下之正位便是守禮及推而見於事更無些子不合於義此便是行天下之大道便是由義論上面兩句則居廣居是體立正位是用論下面兩句則立正位是體行大道是用要之能居天下之廣居自然能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魯齋王氏曰居仁以心言立禮以身言行義以事言○通曰集註於三句雖平説語録廣居一句極重仁者之心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如廣居之内何所不容其所立所行從可知矣不仁者失其本心惟欲取容於人爾非無廣居也自曠之而弗居惜哉與民由之推其所得於人也獨行其道守其所得於已也淫蕩其心也移變其節也屈挫其志也○何叔京曰戰國之時聖賢道否天下不復見其德業之盛但見姦巧之徒得志橫去聲行氣燄可畏遂以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觀之是乃妾婦之道耳何足道哉叔京名鎬昭武人○語錄觀孟子答景春之問直是痛快三復令人胷次浩然如濯江漢而暴秋陽也○通曰集註所引謂戰國之時不見聖賢德業但見姦巧之人得志如此遂以為大丈夫此數語真可斥景春之問殊不知自古聖賢德業之感亦只從本心上推出來奸巧之心非聖賢正大之心得志橫行一時氣燄可畏其氣豈聖賢剛大之氣哉
  ○周霄問曰古之君子仕乎孟子曰仕傳曰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出疆必載質公明儀曰古之人三月無君則弔傳直戀反質與贄同下同
  周霄巍人無君謂不得仕而事君也皇皇如有求而弗得之意出疆謂失位而去國也質所執以見人者如士則執雉也出疆載之者將以見所適國之君而事之也
  三月無君則弔不以急乎
  周霄問也以已通太也後章放此
  曰士之失位也猶諸侯之失國家也禮曰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蠶繅以為衣服犧牲不成粢盛不潔衣服不備不敢以祭惟士無田則亦不祭牲殺器皿衣服不備不敢以祭則不敢以宴亦不足弔乎盛音成繅素刀切皿武永切禮曰諸侯為藉音席百畝冕而青絃音宏躬秉耒以耕而庶人助以終畝收而藏之御廪以供宗廟之粢盛使世婦蠶于公桑蠶室奉繭以示于君遂獻于夫人夫人副褘音揮受之繅三盆手遂布于三宫世婦使繅以為黼音斧音弗文章而服以祀先王先公又曰士有田則祭無田則薦黍稷曰粢在器曰盛牲殺牲必特殺也皿所以覆敷又反器者饒氏曰三月無君則弔似亦可疑如何恰好三月無君便去弔之恐是為士先有位後失位者言之必竟子為士則祭以士子為大夫則祭以大夫尋常有祭一旦失位而不得祭一年有四時之祭若失位三月便廢此一祭故可弔之弔其不得祭非弔其不得若不然則如何三月無君則弔
  出疆必載質何也
  周霄問也
  曰士之仕也猶農夫之耕也農夫豈為出疆舍其耒耜哉曰晉國亦仕國也未嘗聞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難仕何也曰丈夫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鑚穴隙相窺踰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古之人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與鑚穴隙之類也為去聲舎上聲妁音酌隙去逆反惡去聲
  晉國解見首篇仕國謂君子游宦之國霄意以孟子不見諸侯為難仕故先問古之君子仕否然後言此以風去聲切之也男以女為室女以男為家妁亦媒也言為父母者非不願其男女之有室家而亦惡其不由道葢君子雖不潔身以亂倫而亦不徇利而忘義也熊氏曰按二章言妾婦之道三章言女子之從人葢臣之事君猶婦之事夫不可以二大節一虧終身之累也○通曰集註末二句與論語解不仕無義處語意同而實有不同者論語是從不仕無義處説來故雖兩句而實一意孟子是從古之人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兩句説來故兩句自是兩意論語葢謂夫子雖責隠者之不仕而義之一字雖仕亦有不可苟者故集註謂君子雖不亂倫不仕而其間亦非不義而苟仕故下一非字孟子既不可不仕又惡不由其道故下一不字集註字字句句精審如此學者當如此看
  ○彭更問曰後車數十乗從者數百人以傳食於諸侯不以泰乎孟子曰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於人如其道則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子以為泰乎更平聲乗從皆去聲傳直戀反簞音丹食音嗣
  彭更孟子弟子也泰侈也
  曰否士無事而食不可也
  言不以舜為泰但謂今之士無功而食人之食則不可也
  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羡補不足則農有餘粟女有餘布子如通之則梓匠輪輿皆得食於子於此有人焉入則孝出則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而不得食於子子何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哉羡延面反
  通功易事謂通人之功而交易其事羡餘也有餘言無所貿音茂易而積於無用也梓人匠人木工也輪人輿人車工也
  曰梓匠輪輿其志將以求食也君子之為道也其志亦將以求食與曰子何以其志為哉其有功於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與平聲可食而食食志食功之食皆音嗣下同
  孟子言自我而言固不求食自彼而言凡有功者則當食之
  曰有人於此毁瓦畫墁其志將以求食也則子食之乎曰否曰然則子非食志也食功也墁武安反子食之食亦音嗣墁牆壁之飾也毁瓦畫墁言無功而有害也既曰食功則以士為無事而食者真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矣饒氏曰當時功利之説盛不知聖道之有用見孟子所至之國時君稍見尊禮養其從者則以為無事而食如王子墊問士何事不素餐兮皆是此意畢竟當時之君雖能養之而不能用之故時人有此疑然而當時諸侯尚知尊敬儒者如孔子之適衛孟子之在齊皆有所養想亦是先王之澤未冺○通曰士何嘗有志求食亦何嘗無功而食
  ○萬章問曰宋小國也今將行王政齊楚惡而伐之則如之何惡去聲
  萬章孟子弟子宋王偃嘗滅滕伐薛敗齊楚魏之兵欲霸天下疑即此時也
  孟子曰湯居亳與葛為鄰葛伯放而不祀湯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曰無以供犧牲也湯使遺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湯又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曰無以供粢盛也湯使亳衆往為之耕老弱饋食葛伯率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奪之不授者殺之有童子以黍肉餉殺而奪之書曰葛伯仇餉此之謂也遺惟季反盛音成往為之為去聲饋食酒食之食音嗣要平聲餉式亮反
  葛國名伯爵也放而不祀放縱無道不祀先祖也亳衆湯之民其民葛民也授與也餉亦饋也書商書仲虺之誥也仇餉言與餉者為仇也
  為其殺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為匹夫匹婦復讎也為去聲
  非富天下言湯之心非以天下為富而欲得之也
  湯始征自葛載十一征而無敵於天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後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歸市者弗止芸者不變誅其君弔其民如時雨降民大悦書曰徯我后后來其無罰
  載亦始也十一征所征十一國也餘已見前篇
  有攸不為臣東征綏厥士女匪厥𤣥黄紹我周王見休惟臣附于大邑周其君子實𤣥黄于匪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簞食壺漿以迎其小人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而已矣食音嗣
  按周書武成篇載武王之言孟子約其文如此然其辭時與今書文不類今姑依此文解之有所不為臣謂助紂為惡而不為周臣者匪與篚同𤣥黃幣也紹繼也猶言事也言其士女以匪盛𤣥黄之幣迎武王而事之也商人而曰我周王猶商書所謂我后也休美也言武王能順天休命而事之者皆見休也臣附歸服也孟子又釋其意言商人聞周師之來各以其類相迎者以武王能捄與救通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民者誅之而不為暴虐耳君子謂在位之人小人謂細民也
  太誓曰我武惟揚侵于之疆則取于殘殺伐用張于湯有光
  太誓周書也今書文亦小異言武王威武奮揚侵彼紂之疆界取其殘賊而殺伐之功因以張大比於湯之伐桀又有光焉引此以證上文取其殘之義
  不行王政云爾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舉首而望之欲以為君齊楚雖大何畏焉
  宋實不能行王政後果為齊所滅王偃走死○尹氏曰為國者能自治而得民心則天下皆將歸往之恨其征伐之不早也尚何強國之足畏哉苟不自治而以強弱之勢言之是可畏而已矣饒氏曰武行王政故征伐無所不服行仁政也似難如湯行仁政則有夏臺之囚文王行仁政則有羑里之囚滕方欲行王政齊楚便去廹他然孟子吿之曰君如彼何哉強為善而已矣宋則未行故孟子言不行王政云爾○通曰尹氏拳拳於自治已之説者葢以自勝者強宋不能自勝是不能自強宜乎齊楚之強足以勝之也
  ○孟子謂戴不勝曰子欲子之王之善與我明吿子有楚大夫於此欲其子之齊語也則使齊人傅諸使楚人傅諸曰使齊人傅之曰一齊人傅之衆楚人咻之雖日撻而求其齊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莊嶽之間數年雖日撻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與平聲咻音休
  戴不勝宋臣也齊語齊人語也傅教也咻讙也齊齊語也莊嶽齊街里名也楚楚語也此先設譬以曉之也
  子謂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於王所在於王所者長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誰與為不善在王所者長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誰與為善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長上聲
  居州亦宋臣言小人衆而君子獨無以成正君之功通曰此章言宋事者三章政好通看前章謂宋不行王政後章不能十一去關市之征見得實不能行王政此章言小人衆而君子獨見得宋之所以不能行王政也
  ○公孫丒問曰不見諸侯何義孟子曰古者不為臣不見
  不為臣謂未仕於其國者也此不見諸侯之義也
  段干木踰垣而辟之泄柳閉門而不内是皆已甚廹斯可以見矣辟去聲内與納同
  段干木魏文侯時人泄柳魯繆公時人文侯繆公欲見此二人而二人不肯見之葢未為臣也已甚過甚也廹謂求見之切也
  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陽貨矙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孔子亦矙其亡也而往拜之當是時陽貨先豈得不見欲見之見音現惡去聲矙音勘
  此又引孔子之事以明可見之節也欲見孔子欲召孔子來見已也惡無禮畏人以已為無禮也受於其家對使人拜受於家也其門大夫之門也矙窺也陽貨於魯為大夫孔子為士故以此物及其不在而饋之欲其來拜而見之也先謂先來加禮也
  曽子曰脅肩諂笑病于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觀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觀之則君子之所養可知已矣脅虚業反赧奴簡反
  脅肩竦音悚體諂笑強上聲下同笑皆小人側媚之態也病勞也夏畦夏月治畦之人也言為此者其勞過於夏畦之人也未同而言與人未合而強與之言也赧赧慙而面赤之貌由子路名言非己所知甚惡去聲之之辭也孟子言由此二言觀之則二子之所養可知必不肯不俟其禮之至而輙往見之也輔氏曰曽子重厚篤實故視小人側媚之態如病於夏畦之人而深憐之子路剛勇果决故以未同而言赧赧其色者為非己所知而深惡之此子路守己之嚴而惡不仁之誠也二子所守如此雖各因其資質然亦是學力所就也○此章言聖人禮義之中正過之者傷於廹切而不洪不及者淪於汚賤而可恥輔氏曰與其汚賤之可恥寧失於廹切而不洪段干木泄栁猶為狷者也○饒氏曰古者不為臣不見前面陳代一章終未甚分曉此一段説得極分曉畢竟公孫丒是問不見諸侯何義故孟子答之甚明是皆已甚陽貨先豈得不見皆是斷之之辭觀陽貨之事則不特諸侯不可見觀曽子子路之言則不特不可往見雖平交之人亦不可強與之言葢物不可以苟合通曰士尚志傷於廹切者量雖未洪猶不失其為志之髙淪於汙下者其志甚卑無足道矣
  ○載盈之曰什一去關市之征今兹未能請輕之以待來年然後已何如去上聲
  盈之亦宋大夫也什一井田之法也關市之征商賈音古之税也已止也
  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請損之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後已攘如羊反攘物自來而取之也損減也
  如知其非義斯速已矣何待來年
  知義理之不可而不能速改與月攘一雞何以異哉輔氏曰天下事只有義利兩端纔出義便以利言也焉有兩存之理若知義理之不可而猶以吝惜之意不肯速改則亦終歸於悠悠必不能振㧞而日新矣○熊氏曰當時宋以小弱之國結釁鄰敵厚賦於民宜其亡也孟子勸時君行仁政齊梁宋滕鄒凡五國宋滕鄒皆小國也宋不能什一去關市之征而滕行之為國者亦強為善而已或曰滕滅於宋宋滅於齊而鄒亦并於魯均之亡國而滕則修身不惑以俟命者也鄒宋則蹙之而宋之自戕殆有甚焉○通曰宋欲行王政而宋君臣皆無克己之勇王政如何能行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好去聲下同治去聲
  生謂生民也一治一亂氣化盛衰人事得失反覆相尋理之常也通曰古今一治一亂相尋於無窮只是氣化人事反覆相尋於無窮或氣化有盛衰而人事之得失於是乎生或人事有得失而氣化之盛衰於是乎轉反覆相尋皆理之常也輔氏以氣化有盛衰而後人事有得失者為理之常却以人事轉移氣化者為理之變朱子言理之常輔氏分常變而言恐非朱子立言之本㫖
  當堯之時水逆行氾濫于中國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為巢上者為營窟書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洚音降又胡貢胡工二反
  水逆行下流壅塞故水倒流而旁溢也下下地上髙地也營窟穴處也書虞書大禹謨也洚水洚胡貢反洞無涯之水也警戒也此一亂也輔氏曰此一亂純由乎氣化也○饒氏曰水逆行是如此壅塞上來遂至於横流當初畢竟先亦是如此壅塞到堯時水多年無去處故泛濫於中國○通曰自開闢至於堯之時不知幾治亂斷自堯起有徴也洚水自係乎氣化而曰警余未嘗不反而求諸人事也所以此一亂即轉而為一治也
  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逺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菹側魚反
  掘地掘去壅塞也菹澤生草者也地中兩涯之間也險阻謂水之氾濫也逺去也消除也此一治也輔氏曰此一治氣化人事相參者也○通曰此所謂害人者消言洪水之害能害人之身未至如後世邪説之害能害人之心也
  堯舜既没聖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壞宫室以為汙池民無所安息棄田以為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説暴行又作園囿汙池沛澤多而禽獸至及紂之身天下又大亂壞音怪行去聲下同沛蒲内反
  暴君謂夏太康孔甲履癸商武乙之類也宫室民居也沛草木之所生也澤水所鍾也自堯舜沒至此治亂非一及紂而又一大亂也輔氏曰此一亂氣化人事相符者也自堯舜沒其中夏太康孔甲履癸商武乙等暴君不一難以類數至紂則大敗極亂而無以復加矣故直推至紂時言之想見夏桀之時亦未必有飛廉等惡人與夫虎豹犀象之害也○饒氏曰暴行即上面壊宫室棄田宅也暴行通上下而言必有邪説糊塗了箇理義然後暴行始作○通曰此曰堯舜既沒聖人之道衰非特世道升降之㑹自是吾道盛衰之一㑹故此後千餘年閒其始也暴君代作無非害民之舉其末也邪説暴行有作直有以害民之心術矣此所以中閒之亂不一而紂之身又大亂也
  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飛亷於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驅虎豹犀象而逺之天下大恱書曰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佑啓我後人咸以正無缺相去聲奄平聲
  奄東方之國助紂為虐者也飛亷紂幸臣也五十國皆紂黨虐民者也書周書君牙之篇丕大也顯明也謨謀也承繼也烈光也佑助也啓開也缺壞也此一治也輔氏曰此一治又氣化人事相參者也舉書之説者此言文王武王謀謨之大功業之光所以佑助開廸夫後人者莫非正大之道周全盡美而無一毫壊缺之失也葢正可為也無缺為難無缺謂禮樂刑政四達而不悖三千三百之儀與至誠無倚之道並立而不偏凡所以正德利用厚生之具無一之不備防偽禁邪正慝之法無一之或墮夫然後可以為無缺至春秋時則道墜於地而無復有存者矣趙氏曰按奄國在淮夷之北飛亷善走以材力事紂周武王伐紂并殺之○通曰孟子提出書中一正字以見後所謂邪字彼一時也正而無缺者如彼此一時也邪而有缺也如此
  世衰道微邪説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有作之有讀為又古字通用
  此周室東遷之後又一亂也輔氏曰此一亂又氣化人事相符者也前乎此者雖曰世亂然但禽獸繁殖有以戕民之生而猶未至賊人之性至此以後則遂至傷壞人倫將使人盡為禽獸之歸其禍又慘矣此一亂又甚於前日是亦氣化人事之使然也○通曰前曰聖人之道衰此曰道微微則幾至於無矣
  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胡氐曰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惇典庸禮命德討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知孔子者謂此書之作遏人欲於橫流存天理於既滅為後世慮至深逺也罪孔子者以謂無其位而託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使亂臣賊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則戚矣愚謂孔子作春秋以討亂賊則致治之法垂於萬世是亦一治也胡氏名安國建安人○語錄問孔子作春秋特載之空言亂臣賊子何縁便懼恐未足以為春秋之一治曰非説當時便一治只是存得箇治法使道理光明粲爛有能舉而行之為治不難當時史書掌於史官想人不得見孔子取而筆削之而其義大明孔子亦何嘗有意用某字使人知勸用某字使人知懼用某字有甚微詞奥義使人曉不得足以褒貶榮辱人來不過如今之史書直書其事善惡瞭然在目觀者知所懲勸故亂臣賊子有所懼而不敢犯爾○輔氏曰此一治又純乎人事者也雖氣化不應而不使夫子得位以撥亂而反之正然作春秋以討亂賊垂致治之法於萬世之下則其功又大於舜禹矣○潜室陳氏曰此謂聖人以王法繩諸侯所褒所貶皆是奉行王法寄空言以寓諸事與夫子無異此聖人大用非孟子不能知胡氏發明備矣○通曰集註前言禹與周公之功曰此一治也此當時之治也此言夫子春秋之功曰此亦一治也萬世之治也
  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若是禽獸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廐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説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横為皆去聲莩皮表反
  楊朱但知愛身而不復知有致身之義故無君墨子愛無差又宜反等而視其至親無異衆人故無父無父無君則人道滅絶是亦禽獸而已公明儀之言義見首篇充塞仁義謂邪説徧滿妨於仁義也孟子引儀之言以明楊墨道行則人皆無父無君以陷於禽獸而大亂將起是亦率獸食人而人又相食也此又一亂也語錄楊墨只是差些子其末流遂至於無父無君葢楊氏見世上人營營於名利埋沒其身而不自知故獨潔其身以自髙如荷蕢接輿之徒是也然使人皆如此潔身而自髙則天下事教誰理㑹此便是無君也墨氏見世間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之人而盡愛之然不知或有一患難在君親則當先救之在他人則後救之若君親與他人不分先後則是待君親猶他人也此便是無父此二者之所以為禽獸也又曰楊朱乃老子弟子其學專為已列子云伯成子髙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其言曰一毛安能利天下使人人不㧞一毛不利天下則天下自治矣○或問墨氏兼愛何遽至於無父曰人也只孝得一箇父母那有七手八脚愛得許多能養其父母無缺則已難矣想得他之所以養父母者粗衣糲食必不能堪葢他既欲兼愛則其愛父母也必踈其孝不周至非無父而何哉墨子尚儉惡樂所以説里號朝歌墨子回車想得是箇淡泊枯槁底人其事父母也可想見○問率獸食人亦深探其弊而極言之非真有此事曰不然即他之道便能如此楊氏自是箇退歩愛身不理㑹事底人墨氏兼愛又弄得沒合殺使天下悵悵然必至於大亂而後已非率獸食人而何如東晉之清談此便是楊氏之學即老莊之道少間百事廢弛遂啓夷狄亂華其禍豈不惨於洪水猛獸之害又如梁武帝事佛至於社稷丘墟亦其驗也○饒氏曰墨氏無父之教便充塞了仁楊氏無君之教便充塞了義有仁義則天下治無仁義則天下亂今仁義既充塞則亂將起而率獸食人人又將相食矣但本文充塞仁義以下自難看少箇意脉過率獸食人上去故集註從而補之曰孟子引儀之言以明楊墨道行則人皆無父無君以陷於禽獸而大亂將作是以率獸食人而人又相食如此説得甚分曉○通曰堯舜旣沒暴君代作非特天子如此諸侯亦如此今則非特諸侯之放恣如此而處士之橫議又如此楊墨是也不中則曰横議不正則曰邪説
  吾為此懼閑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説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為去聲復扶又反
  閑衛也放驅而逺去聲之也作起也事所行政大體也孟子雖不得志於時然楊墨之害自是滅息而君臣父子之道賴以不墜是亦一治也程子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佛氏之害甚於楊墨葢楊氏為我疑於義墨氏兼愛疑於仁申韓則淺陋易見故孟子止闢楊墨為其惑世之甚也佛氏之言近理又非楊墨之比所以為害尤甚語録問墨氏兼愛疑於仁此易見楊氏為我何以疑於義曰楊朱看來不似義他全是老子之學只是箇逍遥物外僅足其身不屑世務之人只是他自愛其身界限齊整不相侵越微似義耳然終不似也又曰楊墨只是硬恁地做佛氏最有精微動得人處本朝許多極好人無不陷焉○饒氏曰前言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此言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者亦各有意前言畢竟政是大體事是小節今既生於其心則必害於大體既害於大體則少焉於那小節都壞了此段是指楊墨而言無父無君乃楊墨之見於行事者少焉充塞仁義而至於率獸食人是害於其政了○通曰此一治也周公之功與禹同此亦一治也孟子之功與夫子同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抑止也兼并之也總結上文也
  詩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
  説見上篇承當也饒氏曰孟子所以引戎狄荆舒者以楊墨乃夷狄之教也
  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行好皆去聲
  詖淫解見前篇辭者説之詳也承繼也三聖禹周公孔子也葢邪說橫流害人心術甚於洪水猛獸之災慘於夷狄篡弑之禍故孟子深懼而力救之再言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所以深致意焉然非知道之君子孰能真知其所以不得已之故哉語錄當時如縱横刑名之徒孟子却不管他葢他只壞得箇麄底若楊墨則害了人心須着與之辨也然孟子於當時只在私下恁地説所謂楊墨之徒也未怕他到後世却因其言而知聖人之道為是知異端之學為非乃是孟子有功於後世爾○饒氏曰問邪説詖行如何分曰説既邪辟其行必偏詖其辭愈見淫蕩前言詖淫邪由詖而始此言息邪説由邪而始詖行淫辭則自邪説上來放者廢放距絶○通曰洪水猛獸之災由氣化夷狄篡弑之禍由人事邪説為人心之害則有甚於此者矣人之本心未嘗不正為邪説所害易淪胥於不正故孟子之辨拳拳欲正人心其仕也亦必先於正君心
  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言苟有能為此距楊墨之説者則其所趨正矣雖未必知道是亦聖人之徒也孟子既答公都子之問而意有未盡故復言此葢邪説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聖賢如春秋之法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討之不必士師也聖人救世立法之意其切如此若以此意推之則不能攻討而又唱為不必攻討之説者其為邪詖之徒亂賊之黨可知矣○尹氏曰學者於是非之原毫釐有差則害流於生民禍及於後世故孟子辯邪説如是之嚴而自以為承三聖之功也當是時方且以好辯目之是以常人之心而度音鐸聖賢之心也語録出邪則入正出正則入邪兩者之閒葢不容髮雖未知道而能言距楊墨者已是心術向正之人所以以聖人之徒許之與春秋討賊之意同又曰此段最好看見諸聖賢遭時之變各行其道是這般時節其所以正救之者是這様子這見得聖賢是甚大力量恰似天地有闕齧處得聖賢出來補教周全過得稍久又不免有缺又得聖賢出來補這見得聖賢是甚力量直有闔闢乾坤之功○或問昔湯伐桀而誓其衆曰子畏上帝不敢不正武王伐紂而誓其衆曰予弗順天厥罪惟鈞夫豈好戰也哉孟子之心亦若此而已矣豈得以好辯之小嫌而遂輟而不言哉曰其曰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何也曰吾亦既言之矣然反其言而行之則知不討亂賊而謂人勿討者凶逆之黨也不距楊墨而謂人勿距者禽獸之徒也聖賢立言之嚴至於如此可不畏哉可不畏哉
  ○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亷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往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於音烏下於陵同螬音曹咽音宴匡章陳仲子皆齊人亷有分辯不苟取也於陵地名螬蠐音齊螬蟲也匍匐言無力不能行也咽吞也
  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亷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擘薄厄反惡平聲蚓音引巨擘大指也言齊人中有仲子如衆小指中有大指也充推而滿之也操所守也蚓丘蚓也言仲子未得為亷也必若滿其所守之志則惟丘蚓之無求於世然後可以為亷耳輔氏曰齊俗奢侈放縱當戰國時士之傷亷者必多有之此匡章之所以推仲子之亷而孟子亦以爲齊人之巨擘也其語意與子誠齊人也相似
  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盗跖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盗跖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夫音扶與平聲
  槁壤乾土也黄泉濁水也抑發語辭也言蚓無求於人而自足而仲子未免居室食粟若所從來或有非義則是未能如蚓之亷也
  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辟音璧纑音盧辟績也纑練麻也
  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辟兄離母處於於陵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䳘者巳頻顣曰惡用是鶃鶃者為哉他日其母殺是䳘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葢音□辟音避頻與顰同顣與蹙同子六反惡平聲鶃魚一反哇音蛙
  世家世卿之家兄名戴食采於葢其入萬鍾也歸自於陵歸也已仲子也鶃鶃䳘聲也頻顣而言以其兄受饋為不義也哇吐之也
  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為能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
  言仲子以母之食兄之室為不義而不食不居其操去聲下同守如此至於妻所易之粟於陵所居之室既未必伯夷之所為則亦不義之類耳今仲子於此則不食不居於彼則食之居之豈為能充滿其操守之類者乎必其無求自足如丘蚓然乃為能滿其志而得為亷耳然豈人之所可為哉輔氏曰以仲子之孤介自守足以髙於一世之俗矣而孟子所以力闢之者葢世衰道微學者大抵因其資質之偏而固執一説力行以取名初不顧義理之如何如告子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以至許行陳仲子之徒皆是物也况如匡章者既巳稱仲子為誠亷而傾向之矣此固以道自任者之所憂也則孟子烏得而不與之辯哉又曰仲子之所守不必驗之他人也只自其身而推則巳有不能自滿其志者故孟子直以為蚓而後能充其操焉斥之則仲子之行是豈人之所能為哉非人之所能為則是邪説詖行又豈可不深辯而力攻之耶又曰聖賢之道充之則至於與天地同功仲子之道充之則至於與丘蚓同操是豈人理也哉○通曰孟子多言充字曰擴而充之曰充類至義之盡皆解作滿字但彼則言理之體本大充滿其體則極其大此言仲子亷之操本小充滿其操必極其小故以蚓言范氏曰天之所生地之所養無人為大人之所以為大者以其有人倫也仲子避兄離母無親戚君臣上下是無人倫也豈有無人倫而可以為亷哉輔氏曰人倫天彛也人惟有人倫然後可以與天地並立而為三此其所以為大也避兄離母則是無人倫矣雖有小亷僻行適足以誇於亂世而惑夫人心也可不謹哉可不畏哉○饒氏曰不要問所從來只當思量我當食兄之祿與居兄之室否若問所從來則織屨辟纑以易之者又安知其所從來之非義如諸侯之取人猶禦然他既交也以道接也以禮則孔子受之矣若思其所從來則思之過行一歩也不得了這箇不是孟子如此辯得分曉則後世將謂仲子是箇好人○通曰必如蚓而後充其操人之所不可為也人倫人之所固有而人之所當為也不為人之所當為而欲為人之所不可為豈人理哉








  孟子通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七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離婁章句上
  凡二十八章
  孟子曰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員師曠之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離婁古之明目者公輸子名班魯之巧人也規所以為員之器也矩所以為方之器也師曠晉之樂師知音者也六律截竹為筩音同隂陽各六以節五音之上下黄鍾太蔟千候反姑洗蕤音如賔夷則無射音亦為陽大吕夾鍾仲吕林鍾南吕應鍾為隂也五音宫商角徴羽也范氏曰此言治天下不可無法度仁政者治天下之法度也
  今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不可法於後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聞去聲
  仁心愛人之心也仁聞者有愛人之聲聞於人也先王之道仁政是也或問孟子告齊宣王曰是心足以王矣則仁心者固王政之本也今曰有仁心仁聞而不行先王之道則是所謂仁心者初不足恃而所謂先王之道者又在此心之外也曰是心足以王者言有是心而能充廣之以行先王之道如其篇末所論制民之産云者可以王爾非謂專恃此心而直可以王也先王之道固亦由是而推之以為法耳但其盡心知性而無私意小智之累故其為法也盡天理合人心雖聖人復起而有所不能易者後之人君當因吾心而廣之以盡夫法制之善而充吾心之固有者非謂心外有法而俟於他求也後人雖有是心而不能無私意小智之累苟不循是而之焉則雖有仁心仁聞而未免於徇利妄作之失譬之蔑滅規矩而欲以手制方圓其器之不至於苦窳也㡬希矣O通曰或謂上文曰堯舜之道下文曰行先王之道道有異乎曰道一而巳有仁心則此道藴於中是為美意有仁政則能行是道於外是為良法范氏曰齊宣王不忍一牛之死以羊易之可謂有仁心梁武帝終日一食蔬素宗廟以麪為犧牲斷都玩反死刑必為之涕泣天下知其慈仁可謂有仁聞然而宣王之時齊國不治武帝之末江南大亂其故何哉有仁心仁聞而不行先王之道故也輔氏曰引齊宣王梁武帝為有仁心仁聞之證甚當然論二君不能行先王之道則同若論其所以不能行之故則異宣王不學無術奪於功利而不能行先王之道者也武帝則惑於異端避罪要福而不肯行先王之道也宣王有仁心而不能保武帝有仁聞而非其真
  故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徒猶空也有其心無其政是謂徒善有其政無其心是謂徒法程子嘗言為政須要有綱紀文章謹權審量讀法平價皆不可闕而又曰必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正謂此也語錄所謂文章者便是文餙那謹權審量讀法平價之類耳又曰須是自閨門衽席之微積累到薰蒸洋溢天下無一不被其化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不然則為王莽矣○輔氏曰引程子前一說所以證徒善不足以為政後一說所以證徒法不能以自行政須要詳備心須要誠實後世如漢文帝近於徒善如漢武帝近於徒法
  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
  詩大雅假本嘉反音洛之篇愆過也率循也章典法也所行不過差不遺忘者以其循用舊典故也輔氏曰過差謂用意過當處遺忘謂照顧不及處遵用舊典則有所循故不過差有所據故不遺忘
  聖人既竭目力焉繼之以規矩凖繩以為方員平直不可勝用也既竭耳力焉繼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勝用也既竭心思焉繼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勝平聲
  凖所以為平繩所以為直覆敷救反被也此言古之聖人既竭耳目心思之力然猶以為未足以徧天下及後世故制為法度以繼續之則其用不窮而仁之所被者廣矣
  故曰為髙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謂智乎
  丘陵本髙川澤本下為髙下者因之則用力少而成功多矣鄒氏曰自章首至此論以仁心仁聞行先王之道饒氏曰惟天下不能常有聖人所以要繼之以不忍人之政繼字最有意味不然仁政雖自聖人而始亦自聖人而止矣
  是以惟仁者宜在髙位不仁而在髙位是播其惡於衆也
  仁者有仁心仁聞而能擴而充之以行先王之道者也播惡於衆謂貽患於下也
  上無道揆也下無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義小人犯刑國之所存者幸也朝音潮
  此言不仁而在髙位之禍也道義理也揆度音鐸也法制度也道揆謂以義理度量事物而制其宜法守謂以法度自守工官也度即法也君子小人以位而言也由上無道揆故下無法守無道揆則朝不信道而君子犯義無法守則工不信度而小人犯刑有此六者其國必亡其不亡者僥倖而己
  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國之災也田野不辟貨財不聚非國之害也上無禮下無學賊民興喪無日矣辟與闢同喪去聲
  上不知禮則無以教民下不知學則易與為亂鄒氏曰自是以惟仁者至此所以責其君
  詩曰天之方蹶無然泄泄蹶居位反泄弋制反
  詩大雅板之篇蹶顛覆之意泄泄怠緩恱從之貌言天欲顛覆周室羣臣無得泄泄然不急救正之
  泄泄猶沓沓也沓徒合反
  沓沓即泄泄之意盖孟子時人語如此
  事君無義進退無禮言則非先王之道者猶沓沓也非詆毁也
  故曰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
  范氏曰人臣以難事責於君使其君為堯舜之君者尊君之大也開陳善道以禁閉君之邪心唯恐其君或陷於有過之地者敬君之至也謂其君不能行善道而不以告者賊害其君之甚也或問所謂陳善閉邪者奈何曰君有邪心所當閉也然不知所以閉之之道而逆閉之則動有矯拂之患其言不可得而入矣故必為之開陳善道使之曉然知善道之所在則所謂邪者亦不難乎閉之矣○語錄恭敬大槩也一般只是恭意思較濶大敬意思較細宻○問人臣固當望君以堯舜若度其君不足與為善而不之告或謂君為中材可以致小康而不足以致大治或導之以功利而不輔之以仁義此皆是賦其君否曰然人臣之道但當以極等之事望其君責以十分只做得二三分若只責以二三分少間做不得一分
  鄒氏曰自詩云天之方蹶至此所以責其臣○鄒氏曰此章言為治者當有仁心仁聞以行先王之政而君臣又當各任其責也通曰此章言故曰者凡四第一故曰言今有仁心仁聞而不能行先王之法第二故曰言先王不忍人之政所以為天下後世法第三故曰言君當盡君之責而莫先於仁第四故曰言臣當盡臣之責而莫先於敬
  ○孟子曰規矩方員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
  至極也人倫說見前篇規矩盡所以為方員之理猶聖人盡所以為人之道饒氏曰人倫不說父子夫婦長㓜明友而獨舉堯舜君臣做人倫之様子者其說意在當時人君
  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巳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
  法堯舜以盡君臣之道猶用規矩以盡方員之極此孟子所以道性善而稱堯舜也或問此章之說曰人之生也均有是性均有是性故均有是倫均有是倫故均有是道然惟聖人能盡其性故為人倫之至而所由莫不盡其道焉此堯舜之為君臣所以各盡其道而為萬世之法猶規矩之盡夫方員而天下之為方員者莫不出乎此也
  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
  法堯舜則盡君臣之道而仁矣不法堯舜則慢君賊民而不仁矣二端之外更無他道出乎此則入乎彼矣可不謹哉語録問不仁何以亦曰道曰譬如說有小路有大路何疑之有
  暴其民甚則身弑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
  幽暗厲虐皆惡諡也苟得其實則雖有孝子慈孫愛其祖考之甚者亦不得廢公義而改之言不仁之禍必至於此可懼之甚也饒氏曰改是要改其惡古人諡法最公後世亡國之君亦得美諡又曰孟子是舉堯舜為法舉幽厲為戒這㡬章意思一般
  詩云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此之謂也
  詩大雅蕩之篇言商紂之所當鑒者近在夏桀之世而孟子引之又欲後人以幽厲為鑒也通曰集註此後數章曰承上章而言愚見此章亦是承上章而言故上章言法先王在君臣之各任其責此則言法堯舜則君臣各盡其道且分仁與不仁而言堯舜之仁可為法幽厲之不仁可為鑒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三代謂夏商周也禹湯文武以仁得之桀紂幽厲以不仁失之
  國之所以廢興存亡者亦然
  國謂諸侯之國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
  言必死亡
  今惡死亡而樂不仁是猶惡醉而強酒惡去聲樂音洛強上聲此承上章之意而推言之也饒氏曰社稷宗廟以祭言四海以土言四體以身言四海依舊在只是我不得有其土社稷宗廟依舊在只是我不得以諸侯卿大夫之禮行其祭四體依舊在只是我不得有其身非無了此物他依舊在只是不是我箇了○通曰惡死亡而樂不仁即是下章樂其所以亡者也
  ○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治人之治平聲不治之治去聲
  我愛人而人不親我則反求諸巳恐我之仁未至也智敬放此
  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
  不得謂不得其所欲如不親不治不答是也反求諸巳謂反其仁反其智反其敬也如此則其自治益詳而身無不正矣天下歸之極言其效也語錄孟子此章都是趲向上去更不退下来如今人愛人不親治人不治禮人不答更不反求諸巳教你不親不治不答也休我也不解恁地得大家做箇鶻突沒理㑹底人
  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解見前篇○亦承上章而言饒氏曰上面三句包括未盡所以下面又說皆當反諸巳添箇皆字凡有行不得所欲者必自反諸身則我之身無不正天下亦歸之矣皆字說得濶不特說上面三者而巳永言配命是常常思量要合理永是無間斷之意此章補前章意前章説大綱此章說得宻○通曰饒氏發出一皆字即集註自治益詳之詳字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皆身恒胡登反
  恒常也雖常言之而未必知其言之有序也故推言之而又以家本乎身也此亦承上章而言之大學所謂自天子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為是故也饒氏曰國王畿之内天子所治天下四方諸侯之國天下取則於國國取則於家家取則於身
  ○孟子曰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一國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徳教溢乎四海巨室世臣大家也得罪謂身不正而取怨怒也饒氏曰集註世臣大家是兩項世臣非一代之臣大家是貴宦之家○永嘉陳氏曰得罪謂非理致怨所謂不得罪者謂合正理而不致怨於人非曲法以奉之也麥丘邑人祝齊桓公曰願主君無得罪於羣臣百姓意蓋如此劉向新序雜事篇云昔桀得罪於湯紂得罪於武王此則君得罪於臣也慕向也心恱誠服之謂也沛然盛大流行之貌溢充滿也盖巨室之心難以力服而國人素所取信今既恱服則國人皆服而吾徳教之所施可以無逺而不至矣此亦承上章而言盖君子不患人心之不服而患吾身之不修吾身既修則人心之難服者先服而無一人之不服矣○林氏曰戰國之世諸侯失徳巨室擅權為患甚矣然或者不修其本而遽欲勝之則未必能勝而適以取禍故孟子推本而言惟務修身以服其心彼既恱服則吾之徳教無所留礙可以及乎天下矣裴度所謂韓宏輿疾討賊見唐韓宏傳承宗斂手削地見唐王承宗傳非朝廷之力能制其死命特以處置得宜能服其心故爾政此類也通曰三代以前上有徳教下無巨室此曰得罪於巨室者為戰國之時而言也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徳役大德小賢役大賢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強斯二者天也順天者存逆天者亡有道之世人皆修徳而位必稱其德之大小天下無道人不修德則但以力相役而巳語錄小德役六德小賢役大賢是以賢徳論小役大弱役強只是以力論全不睹是○饒氏曰天下有道則人隨其徳之大小而有位之上下天下無道則修徳者少縱有之不得在上位集註人皆有修徳者是人自修徳位必稱者是上之人處之各當皆是告時君之辭天者理勢之當然也語録問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強亦曰天何也曰到那時不得不然亦是理當如此○饒氏曰集註将理勢二字来說小徳大德小賢大賢以理言小役大弱役強以勢言盖天下有理有氣就事上說氣便是勢如鄭衛齊楚之役亦勢之當然也纔到勢之當然處便非人之所能為即是天了又曰賢兼才徳以政事言也雖曰時勢如此然有大徳者便能囬天便勝這勢孟子所以不說堯舜而說文王者文王自小至大猶百里而三分有二不為紂所役此可以見徳足以勝時勢處○通曰集註嘗以天為理之自然此以天為理勢之當然者彼則純以天理言此則兼以人事者也
  齊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絶物也涕出而女於吳女去聲
  引此以言小役大弱役強之事也令出令以使人也受命聼命於人也物猶人也女以女與人也吳蠻夷之國也景公羞與為昏而畏其強故涕泣而以女與之
  今也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猶弟子而恥受命於先師也
  言小國不修德以自強其般音槃音洛怠敖皆若效大國之所為者而獨恥受其教命不可得也
  如恥之莫若師文王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為政於天下矣
  此因其愧恥之心而勉以修德也文王之政布在方䇿舉而行之所謂師文王也五年七年以其所乗之勢不同為差又冝反蓋天下雖無道然修德之至則道自我行而大國反為吾役矣程子曰五年七年聖人度音鐸其時則可矣然凡此類學者皆當思其作為如何乃有益耳
  詩云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膚敏祼将于京孔子曰仁不可為衆也夫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祼音灌夫音扶好去聲
  詩大雅文王之篇孟子引此詩及孔子之言以言文王之事麗數也十萬曰億侯維也饒氏曰侯維之維助語辭維字活有數義有是思字底有是獨字底有是發語辭底有是助語辭底隨其文義之異維與從心者同但詩内多從系商士商孫子之臣也膚大也敏逹也祼宗廟之祭以鬱鬯之酒灌地而降神也將助也言商之孫子衆多其數不但十萬而巳上帝既命周以天下則凡此商之孫子皆臣服于周矣所以然者以天命不常歸于有德故也是以商士之膚大而敏逹者皆執祼獻之禮助王祭事于周之京師也眞氏曰以商之孫子而為周之諸侯以商之美士而奔走周廟之祭天命何常之有哉成湯惟其仁也故天命歸于商紂惟其不仁故天命轉而歸周孔子因讀此詩而言有仁者則雖有十萬之衆不能當之故國君好仁則必無敵於天下也不可為衆猶所謂難為兄難為弟云爾見世說新語德行篇
  今也欲無敵於天下而不以仁是猶執熱而不以濯也詩云誰能執熱逝不以濯
  恥受命於大國是欲無敵於天下也乃師大國而不師文王是不以仁也詩大雅桑柔之篇逝語辭也言誰能執持熱物而不以水自濯其手乎○此章言不能自強則聽天所命修德行仁則天命在我語錄今之為國者論為治則曰不消得十分底事只如此隨風俗做便得不必湏欲如堯舜只恁地做天下也治為學者則曰做人也不須做得孔孟十分事且做得一二分也得盡是這般苟且之學所謂聽天所命者也○通曰勢之有強弱亦天所命集註所謂不能自強則聽天所命者為齊景公而言也修徳行仁則天命在我為文王言也勢之強弱在天志之自強在我
  ○孟子曰不仁者可與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與言則何亡國敗家之有菑與灾同樂音洛安其危利其菑者不知其為危菑而反以為安利也所以亡者謂荒滛暴虐所以致亡之道也不仁之人私欲固蔽失其本心故其顛倒錯亂至於如此所以不可告以忠言而卒至於敗亡也眞氏曰自昔危亂之世未嘗無忠言祖伊嘗諫紂矣召穆公嘗諫厲王矣而二君之不聽者蓋其心既不仁故顛倒迷繆以危為安以菑為利以取亡之道為可樂也夫人君孰不欲安存而惡危亡而其反易至此者私欲蔽障而失其本心故爾
  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浪音郎
  滄浪水名纓冠系也
  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言水之清濁有以自取之也聖人聲入心通無非至理此類可見輔氏曰夫不仁之人則雖忠言至論無自而入聖人之仁則雖常言俗語聲入心通是亦莫非自取之也
  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後人毁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夫音扶
  所謂自取之者
  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解見前篇○此章言心存則有以審夫得失之㡬不存則無以辨於存亡之著禍福之来皆其自取饒氏曰要在看樂其所以亡者一句他只愛那淫荒暴虐所以取亡底事故雖危自以為安雖菑自以為利孟子此章說得利害大叚分明○通曰曰危曰菑曰所以亡亡形以著矣安其危利其菑樂其所以亡是心不存而無以辨於存亡之著也集註先之以心存則審於得失之幾者本文有自取之三字濯纓濯足水之清濁自有以取之國之亡不亡心之存不存自取之也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惡去聲
  民之所欲皆為致之如聚斂然饒氏曰與之之與訓為字是因人之欲凡他所欲却為討與之如聚斂然民之所惡則勿施於民晁錯所謂人情莫不欲夀三王生之而不傷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之而不困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之而不危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其力而不盡此類之謂也
  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走音秦
  壙廣野也言民之所以歸乎此以其所欲之在乎此也
  故為淵毆魚者獺也為叢毆爵者鸇也為湯武毆民者桀與紂也為去聲毆與驅同獺音闥爵與雀同鸇諸延反
  淵深水也獺食魚者也叢茂林也鸇食雀者也言民之所以去此以其所欲在彼而所畏在此也
  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則諸侯皆為之毆矣雖欲無王不可得巳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為不畜終身不得苟不志於仁終身憂辱以陷於死亡好為王皆去聲王去聲
  艾草名所以灸者乾久益善夫病巳深而欲求乾久之艾固難卒辦然自今畜之則猶或可及不然則病曰益深死曰益廹而艾終不可得矣通曰三年之艾不能畜之平日而自今畜之猶可也是故為仁者平日既無積久之功今曰不可無必為之志
  詩云其何能淑載胥及溺此之謂也
  詩大雅桑柔之篇淑善也載則也胥相也言今之所為其何能善則相引以陷於亂亡而巳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為也言非禮義謂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
  暴猶害也非猶毁也自害其身者不知禮義之為美而非毁之雖與之言必不見信也自棄其身者猶知禮義之為美但溺於怠惰自謂必不能行與之有為必不能勉也程子曰人苟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者雖昏愚之至皆可漸音尖磨而進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絶之以不為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此所謂下愚之不移也語錄自暴者便是剛惡之所為自棄者便是柔惡之所為也
  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
  仁宅巳見前篇義者宜也乃天理之當行無人欲之邪曲故曰正路
  曠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舍上聲
  曠空也由行也○此章言道本固有而人自絶之是可哀己此聖賢之深戒學者所當猛省悉井反饒氏曰前面說自暴自棄兩等人後面說弗居弗由又只指自棄者言之何也葢非毁禮義之人已不可教誨矣那不能為底只是為之不勇耳尚知得仁義可居可由猶為可教所以孟子只說此一項自歎息那自棄之人有安宅而弗居有正路而不由是可哀也○通曰前釋仁人之安宅以為有天理自然之安而無人欲陷溺之危故此釋義人之正路以為乃天理之當行而無人欲之邪曲前後相照應必皆分天理人欲而言者天理有安而無危天理有正而無邪人人有此天理而人自絶之爾自絶即是本文自棄字
  ○孟子曰道在爾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爾邇古字通用易去聲長上聲
  親長在人為甚邇親之長之在人為甚易而道初不外是也舍此而他求則逺且難而反失之但人人各親其親各長其長則天下自平矣通曰此道字是天理之自然此事字是人為之當然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民不可得而治也獲於上有道不信於友弗獲於上矣信於友有道事親弗恱弗信於友矣恱親有道反身不誠不恱於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
  獲於上得其上之信任也誠實也反身不誠反求諸身而其所以為善之心有不實也不明乎善不能即事以窮理無以真知善之所在也游氏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學至於誠身則安往而不致其極哉以内則順乎親以外則信乎友以上則可以得君以下則可以得民矣輔氏曰游氏之說始則大學之次序終則中庸之極功也○饒氏曰中庸自天下之逹道五以下恐只是子思之言子思當來只為學者說所以說告下位起若孔子告哀公則未必說居下位及取友等事如修身事親知人知天之說却是孔子告哀公之言
  是故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
  誠者理之在我者皆實而無偽天道之本然也思誠者欲此理之在我者皆實而無偽人道之當然也語錄問思誠莫須明善否曰明善自是明善思誠自是思誠明善是格物致知思誠是母自欺謹獨明善固所以思誠而思誠上面又更有工夫在誠者都是實理了思誠者恐有不實處便思去實他誠者天之道天無不實寒便是寒暑便是暑更不待使恁地聖人仁便真箇是仁義便真箇是義更無不實處在常人說仁時恐猶有不仁處說義時恐猶有不義處便須着思有以實之始得
  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至極也楊氏曰動便是驗處若獲乎上信乎友恱於親之類是也○此章述中庸孔子之言見思誠為修身之本而明善又為思誠之本乃子思所聞於曾子而孟子所受乎子思者亦與大學相表裏學者宜濳心焉覺軒蔡氏曰子思以誠之言人之道而孟子易之以思誠子思言形著動變而孟子止於動者以思出於心於學者用功尤為有力而動者正指上文獲上信友恱親而言也○輔氏曰明善者大學之本誠身者中庸之要於此可見中庸大學之為表裏曽子子思孟子之相為傳授者益不可誣矣○通曰饒氏疑集註明善又為思誠之本似明善之外又有箇思誠恐非本文之意盖明善即是思誠余就集註觀之無可疑者其釋思誠云欲此理之在我者皆真實而無偽釋明善云即事以窮理學者未有不能即事以窮理而可使理之在我者皆實而無偽也况孟子言所謂思誠即中庸所謂誠之其功夫皆兼知行而言集註所謂思誠者修身之本是修身以知行為先明善又為思誠之本是知行之中又當以知為先也饒氏疑之過矣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濵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大公辟紂居東海之濵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辟去聲
  作興皆起也盍何不也西伯即文王也紂命為西方諸侯之長得專征伐故稱西伯太公姜姓呂氏名尚文王發政必先鰥寡孤獨庶人之老皆無凍餒故伯夷太公來就其養非求仕也輔氏曰恐人見太公後來佐武王伐商遂以其來也為有求仕之意故明辯之太公之初來於周無是意也故孟子將太公與伯夷並說亦自可見
  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歸之是天下之父歸之也天下之父歸之其子焉徃焉於虔反
  二老伯夷太公也大老言非常人之老者天下之父言齒德皆尊如衆父然既得其心則天下之心不能外矣饒氏曰作興是說文王起而為方伯若說伯夷則當說作而興養老不特是老者得其養老少皆得其養歸乎來是歸入文王境内非仕於文王也既有齒又有德故謂之大老若常人則是年老而巳蕭何所謂養民致賢以圖天下者暗與此合但其意則有公私之辨學者又不可以不察也輔氏曰衆父二字出老子集註偕用之其義則謂衆人之父爾父子同氣至親父既歸之則其子焉往薾何之說是欲為此以圖天下有為而為所謂私也文王之為此則初無所為也行吾義而已所謂公也二老之歸乃其自然之應爾學者不察此而以文王之事與蕭何一般看則不可也
  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内必為政於天下矣七年以小國而言也大國五年在其中矣通曰不特曰飬老而曰善養老文王之仁可知文王善養常人之老而非常人之老歸之即蕭何所謂養民以致賢者也但彼志於圖天下此則文王惟知養老而非有意於求二老之知二老但欲文王之養老而非有意於仕文王之朝此集註所以言其意有公私之辯也
  ○孟子曰求也為季氏宰無能改於其德而賦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求孔子弟子冉求季氏魯卿宰家臣賦猶取也取民之粟倍於他曰也小子弟子也鳴鼓而攻之聲其罪而責之也
  由此觀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棄於孔子者也况於為之強戰争地以戰殺人盈野争城以戰殺人盈城此所謂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於死為去聲
  林氏曰富其君者奪民之財耳而夫子猶惡之况為土地之故而殺人使其肝腦塗地則是率土地而食人之肉其罪之大雖至於死猶不足以容之也輔氏曰率猶循也由也率土地而食人肉謂以土地之故殺人而使之肝腦塗地則是由土地而食人之肉也其罪之大雖至於死猶不足以容之也言罪大而刑小是刑不足以容其罪也
  故善戰者服上刑連諸侯者次之辟草萊任土地者次之辟與闢同
  善戰如孫臏音牝吳起之徒連結諸侯如蘇秦張儀之類辟開墾也任土地謂分土授民使任耕稼之責如李悝音恢盡地力商鞅開阡陌之類也臏齊威王臣起衛人為魏文侯将秦洛陽人儀衞人悝魏文侯臣作盡地力之教以為地方百里提封九萬頃除山澤邑居三分去一為田六百萬畝治田勤謹則畮益三升不勤則損亦如之鞅衛人為秦孝公相封以商於之地號曰商君始廢井田開阡陌○語錄問若如李悝盡地力之類不過亦教民而巳孟子何以謂任土地者亦次於刑曰只為他是欲富國不是欲為民但強占地開墾將去欲為己物耳皆為君聚歛之徒也○阡陌便是井田一横一直如百夫有遂遂上有涂這涂便是陌若十涂恁地直在横頭又作一夫溝謂溝洫洫上有路這便是阡自阡陌之外有空地則只閑在那裏先王所以要如此者乃是要正疆界恐人相侵占今商鞅却破開了遇可做田處便做田更不要整齊這開字非開創之開乃開闢之開蔡澤傳曰破壞井田决裂阡陌觀此可見○輔氏曰集註引六人者當之是矣戰國之時人君之所求與士之所以自任者不過有此三等故孟子因列之而言其罪以遏其流雖是救時之言然士而以此三者得名則世德下衰可知矣通曰集註所引六人皆以富國強兵之術鳴然強兵之罪浮於富國國富有以致民之貧兵強有以致民之死自古戰非得巳而曰善戰焉其致民之死也多矣所以其罪之大一死不足以容之也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胷中正則眸子瞭焉胷中不正則眸子眊焉眸音牟瞭音了眊音耄良善也眸子目瞳子也瞭明也眊者蒙蒙自不明之貌蓋人與物接之時其神在目故胷中正則神精而明不正則神散而昏
  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焉於䖍反廋音搜
  廋匿也言亦心之所發故并此以觀則人之邪正不可匿矣然言猶可以偽為眸子則有不容偽者眞氏曰目者精神之所發而言者必術之所形故審其言之邪正騐其目之明昧而其人之賢否不可掩焉此觀人之一法也○饒氏曰聽其言然後觀其眸子若言有不善則不必觀眸子蓋言有偽有不偽眸子却不容偽故既聽其言巳得其大槩又觀其眸子以審之孟子胷中明所以聽其言便知得他心内事如詖邪淫遁知其所蔽陷離窮是也○熊氏曰孔子言人焉廋哉是觀乎其内孟子言人焉廋哉是觀乎其外二章互看君子小人之情状不可逃矣○通曰夫子亦嘗言人焉廋哉孔子之觀人由其外以觀其中凡學者之觀人與自觀皆當如此孟子之觀人惟觀其外惟孟子能如此在孔子者是觀人之法在孟子者亦觀人之法也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儉者不奪人侮奪人之君惟恐不順焉惡得為恭儉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惡平聲惟恐不順言恐人之不順己聲音笑貌偽為於外也饒氏曰孟子就侮人奪人上說是見得非泛言恭儉亦是為國君言之當時國君必有名為恭儉者但無故而加兵於他人之國便是侮人無故而取人之土地便是奪又安得謂之恭儉○通曰書云恭儉惟德無載爾偽孟子之論政本於此
  ○淳于髠曰男女授受不親禮與孟子曰禮也曰嫂溺則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與平聲援音爰
  淳于姓髠名齊之辯士授與也受取也古禮男女不親授受以遠去聲必列反也援救之也權稱錘也稱物輕重而往來以取中者也權而得中是乃禮也語録事有緩急理有大小此等處皆須以權稱之或問執中無權之權與嫂溺援之以手之權微下同否曰執中無權之權稍輕嫂溺援之以手之權至重亦有淺深也○北溪陳氏曰知中然後能權由權然後得中中者理所當然而無過不及者也權者所以度事理而取其當然無過不及者也○輔氏曰若是經禮更何須權唯是那經禮有行不得處故須用權以取中權而得中則是乃禮也若權不得乎中則陷乎漢儒權術權變之域矣豈可便謂權只是經乎
  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
  言今天下大亂民遭陷溺亦可從權以援之不可從先王之道也
  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言天下溺惟道可以捄之非若嫂溺可手援也今子欲援天下乃欲使我枉道求合則先失其所以援之之具矣是欲使我以手援天下乎○此章言直己守道所以濟時枉道徇人徒為失己通曰觀此則經與權自有分天下溺援之以道經也嫂溺援之以手權也枉道徇人則既失其經而欲以是為權非也
  ○公孫丒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
  不親教也
  孟子曰勢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繼之以怒繼之以怒則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於正也則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則惡矣
  夷傷也教子者本為愛其子也繼之以怒則反傷其子矣父既傷其子子之心又責其父曰夫子教我以正道而夫子之身未必自行正道則是子又傷其父也
  古者易子而教之
  易子而教所以全父子之恩而亦不失其為教
  父子之閒不責善責善則離離則不祥莫大焉
  責善朋友之道也○王氏曰父有争去聲下同子何也所謂争者非責善也當不義則争之而已矣父之於子也口女何曰當不義則亦戒之而已矣或問父子之閒不責善固是至於不教子不亦過乎楊氏曰不教子不親教也雖不責善豈不欲其為善然必親教之其勢必至於責善又曰孟子曰易子而教蓋考之孔子為然也若孔子自教其子則鯉之所未學者其必有以知之矣又奚問焉陳亢又奚稱君子之遠其子也
  ○孟子曰事孰為大事親為大守孰為大守身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聞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未之聞也
  守身持守其身使不陷於不義也一失其身則虧體辱親雖日用三牲之養去聲亦不足以為孝矣
  孰不為事事親事之本也孰不為守守身守之本也事親孝則忠可移於君順可移於長上聲身正則家齊國治而天下平饒氏曰事君事長事兄皆是事但只事親為大守國守家守官守職皆是守但只是守身為大此孟子所以事親為事之本守身為守之本也能事親則忠可移於君順可移於長弟可移於兄守身亦然這箇論其本故謂之大
  曽子養曽晳必有酒肉將徹必請所與問有餘必曰有曽晳死曽元養曽子必有酒肉將徹不請所與問有餘曰亡矣將以復進也此所謂養口體者也若曽子則可謂養志也養去聲復扶又反
  此承上文事親言之曽晳名㸃曽子父也曽元曽子子也曽子養其父每食必有酒肉食畢將徹去必請於父曰此餘者與誰或父問此物尚有餘否必曰有恐親意更欲與人也曽元不請所與雖有言無其意將以復進於親不欲其與人也此但能養父母之口體而已曽子則能承順父母之志而不忍傷之也饒氏曰曾子養志是承順他好底意思曽晳不私其口體之奉常有及物之心這便是好底意思冠者童子舞雩詠歸有老者安之少者懐之之氣象曽晳有這意曽子便能承順他蓋縁曽子意思亦是如此曽元便不然矣孟子舉必有酒肉以為養親之法凡有好底意思皆要承順而推廣之若是不好底意思則不當承順要喻之使合於道方謂之孝孟子舉曽子曽元之事作兩箇例頭是事親者須是養志養口體末也曽子以下專論事親然守身亦父母之願亦可謂之孝不然則為父母辱矣○通曰首以事親與守身對說末獨舉曽子之事親而言者前己言曽子之守故也要之為人子者能守其身政父母之志也於口體且當養其志則守身所當承其志可知矣
  事親若曽子者可也
  言當如曽子之養志不可如曽元但養口體程子曰子之身所能為者皆所當為無過分去聲之事也故事親若曽子可謂至矣而孟子止曰可也豈以曽子之孝為有餘哉集義程子曰事親若曽子者可也吾以為事君若周公可也蓋子之事父臣之事君聞有自知其不足者矣未聞其為有餘也周公之功固大矣然臣子之分所當為也安得獨用天子之禮乎其因襲之𡚁遂使季氏僣八佾三家歌雍徹故仲尼論之非之以謂周公其衰矣又曰子之事父其孝雖過於曾子畢竟是以父母之身做出来豈是分外事若曾子者僅可以免責爾臣之於君猶子之於父也假如功業大於周公亦是以君之人民勢位做出來而謂人臣所不能為可乎
  ○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閒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適音謫閒去聲
  趙氏曰適過也閒非也格正也徐氏曰格者物之所取正也書曰格其非心徐氏名度字孝節睢陽人○語錄格如合格之格謂使之歸於正也愚謂閒字上亦當有與字言人君用人之非不足過讁行政之失不足非閒惟有大人之德則能格其君心之不正以歸於正而國無不治矣大人者大德之人正己而物正者也○程子曰天下之治亂繫乎人心之仁與不仁耳心之非即害於政不待乎發之於外也昔者孟子三見齊王而不言事門人疑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見荀子大畧篇心既正而後天下之事可從而理也夫政事之失用人之非知者能更之直者能諫之然非心存焉則事事而更之後復有其事將不勝平聲下同其更矣人人而去之後復用其人將不勝其去矣是以輔相之職必在乎格君心之非然後無所不正而欲格君心之非者非有大人之德則亦莫之能也饒氏曰君仁君義便是正也仁體義用正包仁義言之○通曰必如孟子然後可謂之大人矣程子之於經筵朱子之於奏疏拳拳乎正心誠意之說眞孟子之所謂大人者也當時不能用之惜哉
  ○孟子曰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毁
  虞度音鐸也呂氏曰行去聲不足以致譽而偶得譽是謂不虞之譽求免於毁而反致毁是謂求全之毁言毁譽之言未必皆實修己者不可以是遽為憂喜觀人者不可以是輕為進退饒氏曰我去譽他人之譽平聲得此譽於他人去聲譽本是美人之好處但對毁字說則二者皆不得其眞之意○通曰毁譽己自是非眞况修己而遽以是為憂喜必至於失己觀人而輕以是為進退必至於失人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無責耳矣易去聲
  人之所以輕易其言者以其未遭失言之責故耳蓋常人之情無所懲於前則無所警於後非以為君子之學必俟有責而後不敢易其言也然此豈亦有為去聲而言之與平聲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好去聲
  王勉曰學問有餘人資於己不得已而應之可也若好為人師則自足而不復有進矣此人之大患也通曰通上章兩人字為泛然之衆人而言也即大學正心修身兩章所謂人字
  ○樂正子從於子敖之齊
  子敖音遨王驩字饒氏曰樂正子是樂官之長恐其先曽作樂官來子孫遂以為姓樂正裘亦是一人以此見樂正是姓如司馬亦是因官以為姓
  樂正子見孟子孟子曰子亦來見我乎曰先生何為出此言也曰子來㡬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則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曰舍舘未定曰子聞之也舍館定然後求見長者乎長上聲
  昔者前日也館客舍也王驩孟子所不與言者則其人可知矣樂正子乃從之行其失身之罪大矣又不早見長者則其罪又有甚者焉故孟子姑以此責之通曰自常情觀之失身之罪大於不早見長者集註以為不早見長者之罪又甚於失身辭嚴義正凡從學者當知之
  曰克有罪
  陳氏曰樂正子固不能無罪矣然其勇於受責如此非好去聲善而篤信之其能若是乎世有強辯飾非聞諫愈甚者又樂正子之罪人也
  孟子謂樂正子曰子之從於子敖來徒餔啜也我不
  意子學古之道而以餔啜也餔博孤反啜昌恱反
  徒但也餔食也啜飲也言其不擇所從但求食耳此乃正其罪而切責之饒氏曰此兩章只一件事是兩次說樂正子方來孟子不欲便責之後却正其罪所以分作兩章○樂正子初意只欲來齊見孟子却因依王驩來欲省飯食之費爾所以言徒餔啜也如今人欲省盤費模様樂正子將作無緊要底事看了殊不知纔一失身便是失其親將來王驩或薦引之則那時去就愈難區處孟子所以切責之○通曰論語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朱子以為所依者不失其可親之人則亦可以宗而主之觀之孟子此章益信蓋樂正子纔從子敖以來便是所依者失其所可親矣他日如何可宗而主之此是樂正子不能謹於始而慮其終處孟子安得不正其罪而切責之
  ○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趙氏曰於禮有不孝者三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也家貧親老不為祿仕二也不娶無子絶先祖祀三也三者之中無後為大輔氏曰此必見於古傳記趙氏時其書尚存故引之今則不復存矣○饒氏曰此三者不是尋常不孝底事奉順孝也但阿意曲從陷親於不義則不可非其道不仕孝也家貧親老而不祿仕則不可告而後娶孝也但告則不得娶以至無子絶祀則不可趙氏以意度說自好所以朱子不破其說
  舜不告而娶為無後也君子以為猶告也為無之為去聲舜告焉則不得娶而終於無後矣告者禮也不告者權也猶告言與告同也蓋權而得中則不離於正矣輔氏曰告者禮也不告者權也則禮與權固為二矣至以不告為猶告蓋權而得中則不離於正故也○通曰集註謂權而得中則不離於正即程子易傳所謂中重於正正不必中也范氏曰天下之道有正有權正者萬世之常權者一時之用常道人皆可守權非體道者不能用也蓋權出於不得已者也若父非瞽瞍子非大舜而欲不告而娶則天下之罪人也饒氏曰范氏之意有功於世教若父之頑未至於瞽瞍之甚則人子平時所以事其親者未能如舜之孝 欲不告而娶則古今之罪 也
  ○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
  仁主於愛而愛莫切於事親義主於敬而敬莫先於從兄故仁義之道其用至廣而其實不越於事親從兄之間蓋良心之發最為切近而精實者有子以孝弟為為仁之本其意亦猶此也或問以實對華而言則以為凡仁義之見於日用者惟此為本根精實之所在必先立乎此而後其光華枝葉有以發見於事業之間此說為得之耳○饒氏曰實如果實殻之類包得許多生意在其中萌芽枝葉皆由是而生初焉五者只在事親從兄兩件内如兩箇果實然少焉知得這箇節文這箇樂這箇到生而烏可已皆此實内萌芽發甲到枝葉蕃茂處此章與論語本立而道生一句相似前面事親從兄是為仁之本後面智禮樂是道生但有子說得偏孟子說得全○熊氏曰此實字之訓當如果核之實○眞氏曰仁義之道大矣而其切實處止在於事親從兄蓋二者人之良知良能天性之眞於焉發見欲為仁義者惟致力乎此而已否則悠悠然泛泛然非可據之實地矣
  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樂斯樂則之樂音洛惡平聲
  斯二者指事親從兄而言知而弗去則見之明而守之固矣節文謂品節文章樂則生矣謂和順從容無所勉強事親從兄之意油然自生如草木之有生意也既有生意則其暢茂條逹自有不可遏者所謂惡可已也其又盛則至於手舞足蹈而不自知也○此章言事親從兄良心真切天下之道皆原於此然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後節之密而樂之深也語錄此一叚緊要在五箇實字上如仁是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義是長長貴貴尊賢然在家時未便到仁民愛物未事君時未到貴貴未從師友時未到尊賢且須先從事親從兄做将去這箇便是仁義之實仁民愛物貴貴尊賢便是仁義之英華若理㑹得這箇便知得其他那分明見得而守定不移便是智之實行得恰好便是禮之實由中而出無所勉強便是樂之實大凡一叚中必有緊要處這一叚便是這箇實字緊要○饒氏曰節即限節文有文章如及階是節揖是文親親之殺尊賢之等此節文也就親親中而言則又有親疏迤邐到仁民愛物上亦是節文纔到節文處功用便廣了天理之節文作静字看節斯二者作動字看此章說得皆活亦當活看○禮樂合精粗本末而言到樂處則道理自然生○此章不言信者實則信在其中 此章有經緯仁義是經禮樂智是緯○莆田黄氏曰指良心真切處説這便是信實只是信字○前四箇是也字都是說用工處到樂處便不說是也字了這處最要看所以樂所以生者如何生字與實字應實是箇生生種子這種子只在人腔殻子裏驗之吾身事親從兄是從源頭發見處說知弗去是就體認操存處說節文是就纎悉微密處說樂是就成熟結果處說生惡可已如碩果不實善端萌蘖更無歇時足蹈手舞只是形容枝幹暢茂花蕚敷榮可玩可恱處○通曰前兩實字是就人本心上說下三實字是就工夫上說但禮樂之實專說行智之實兼知與行故集註重在此一句見之明屬知守之固屬行節之密是行其當然而無一疎漏樂之深是行之自然而無少勉強
  ○孟子曰天下大恱而將歸已視天下恱而歸已猶草芥也惟舜為然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
  言舜視天下之歸已如草芥而惟欲得其親而順之也得者曲為承順以得其心之恱而已順則有以諭之於道心與之一而未始有違尤人所難也為人蓋泛言之為子則愈密矣語錄人字只說大綱子字却說得重固有人承順顔色看父母做事不問是非一向不逆其志這是得親之心然猶是淺事惟順乎親則親之心皆順乎理必如此而後可以為孝也
  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定此之謂大孝底之爾反
  瞽瞍舜父名底致也豫恱樂也瞽瞍至頑嘗欲殺舜
  一 至是而底豫焉書所謂不格姦亦允若是也蓋舜至此而有以順乎親矣是以天下之為子者知天下無不可事之親顧吾所以事之者未若舜耳於是莫不勉而為孝至於其親亦底豫焉則天下之為父者亦莫不慈所謂化也子孝父慈各止其所而無不安其位之意所謂定也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非止一身一家之孝而已此所以為大孝也○李氏曰舜之所以能使瞽瞍底豫者盡事親之道共音供為子職不見父母之非而已昔羅仲素語此云只為天下無不是底父母了翁聞而善之曰唯如此而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嘗始於見其有不是處耳仲素名從彦豫章人後居延平了翁姓陳名瓘李氏名侗皆延平人 輔氏曰孝子之心與親為一凡親之過皆己之過舜之所以負罪引慝者此也故人子自不見父母有不是處羅氏之語甚有力蓋凡父母之不是皆子之不是也己既是則父母豈有不是者哉陳氏則又推其極而言之亦事理之實也○眞氏曰舜之所值者至難事之親也然積誠感動猶能使之底豫况其不如瞽瞍者乎故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人子者皆知無不可事之親而各勉於為孝此所謂天下化也○又曰罪己而不非其親者仁人孝子之心也怨親而不反諸己者亂臣賊子之志也後之事難事之親者其必以舜為法○通曰父母者子之所天也萬物無不仁之天天下無不是之父母非舜孰深知之











  孟子通卷七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孟子通>



  欽定四庫全書卷
  孟子通卷八      元 胡炳文 撰朱子集註
  離婁章句下
  凡三十三章
  孟子曰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於鳴條東夷之人也諸馮負夏鳴條皆地名在東方夷服之地或問舜卒於鳴條則湯與桀戰之地也而竹書有南廵不反禮記有𦵏於蒼梧之説何耶曰孟子之言必有所據二書駁雜恐難盡信然無他考驗則亦論而闕之可也
  文王生於岐周卒於畢郢西夷之人也
  岐周岐山下周舊邑近畎夷畢郢近豐鎬胡老反今有文王墓饒氏曰兩箇夷字不同一箇是東方夷服之地一箇是近畎夷之地
  地之相去也千有餘里世之相後也千有餘歲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
  得志行乎中國謂舜為天子文王為方伯得行其道於天下也符節以玉為之篆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則左右相合以為信也若合符節言其同也語録古人符節多以玉為之如牙璋以起軍旅又有竹符又有英簜符簜小節竹使者謂之簜節也漢有銅虎符竹使符銅虎以起兵竹使郡守用之凡符節右留君所左以與其人有故則君以其右合其左以為信也曲禮曰獻田地者執右契右者取物之劵如徴兵取物徴召皆以右取之也
  先聖後聖其揆一也
  揆度音鐸下同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無不同也○范氏曰言聖人之生雖有先後逺近之不同然其道則一也輔氏曰先後以世之相後言逺近以地之相去言○通曰舜於君臣處其常而於父子處其變文王於父子處其常而於君臣處其變此其不一也而最可見其道之一
  ○子産聽鄭國之政以其乗輿濟人於溱洧乗去聲溱音臻洧榮美反子産鄭大夫公孫僑音喬也溱洧二水名也子産見人有徒渉此水者以其所乗平聲之車載而渡之語録鄭之虎牢即漢之成臯也虎牢之下即溱洧之水後又名汜水闗子産以乗輿濟人之所也或以為溱洧之水其深不可以施梁柱其淺不可以渉豈可以濟乗輿葢溱洧之水皆是沙故不可以施梁柱但可用舟渡而已李先生以為疑或是偶然橋梁壊然此類亦不必深究
  孟子曰惠而不知為政
  惠謂私恩小利政則有公平正大之體綱紀法度之施焉
  歲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民未病渉也杠音江杠方橋也徒杠可通徒行者梁亦橋也輿梁可通車輿者周十一月夏九月也周十二月夏十月也夏令曰十月成梁見左傳桓公十六年疏蓋農功已畢可用民力又時將寒沍音互水有橋梁則民不患於徒渉亦王政之一事也文集先王之政細大具舉而無事不合民心順天理故其公平正大之體綱紀法度之施雖纎悉之間亦無遺恨如此
  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濟之辟與闢同焉於䖍反辟辟除也如周禮閽人為去聲之辟之辟言能平其政則出行之際辟除行人使之避己亦不為過况國中之水當渉者衆豈能悉以乗輿濟之哉語録辟除之辟乃趙氏本説與上下文意正相發明蓋與舍車濟人正相反也又曰君子能行先王之政使細大之務無不畢舉則惠之所及亦已廣矣是其出入之際雖辟除人使之避已亦上下之分固所宜然何必曲意行私使人知己出然後為惠又况人民之衆亦安得人人而濟之哉○許氏曰平其政如上之人所處百姓必先折權豪振貧弱髙者抑之下者舉之使皆得其平然後法令可行如欲灌畦必先平地之高下使無阻礙然後水可以漫流
  故為政者每人而悦之日亦不足矣
  言每人皆欲致私恩以悦其意則人多日少亦不足於用矣諸葛武侯嘗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得孟子之意矣武侯名亮字孔明漢琅琊人○或問孔子以子産之惠為君子之道而子以私恩小惠言之何也曰孔子之言通乎巨細故不害其為君子之道此承上文乗輿濟人而言則私恩小利而已矣昔諸葛武侯嘗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而其治蜀也官府次舍橋梁道路莫不繕理而民不告勞是亦庶幾乎先王之政矣曰子産相鄭能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溝洫廬井有伍則亦非不知為政者橋梁之修尤非難事乃獨有闕於此耶曰聞之師曰子産之才之學於先王之政雖有所未盡然其於橋梁之修蓋有餘力而其惠之及人亦有大於乗輿之濟者矣意者此時偶有故而未就又不忍乎冬渉之艱而為是爾然暴其小惠以悦於人人亦悦而稱之孟子慮夫後之為政者或又悦而效之則其流必將有廢公道以市私恩違正理而干虛譽者故極語而深譏之以警其㣲亦拔本塞源之意也○饒氏曰子産未嘗不知為政但偶然橋未成而以乗輿濟人孟子怕這般私恩小惠人易稱美之所以因此説破以警後人民未病渉要就未字上㸔十月徒杠已自成了所以民未至於病渉徒杠到寒時方做則民已病於渉矣 通曰故為政者每人而悦之孟子蓋恐後世為政者皆效子産之所為也輔氏以為此正説子産之用心錯處則過矣按朱子或問引延平先生之説則可見蓋古者杠梁官為之但於可用民力之時不得不用之耳後世官督民為之妨民時損民財勞民力又安得以子産之事告之哉或曰夫子以其惠為有君子之道而孟子則謂其惠而不知為政何也曰道即所以為政非君子之道之外而他可以曰君子平其政也但以君子之道則子産之惠謂之非道不可故夫子取之以君子之政則子産此一事雖惠而失其大體故孟子譏之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宼讎
  孔氏曰宣王之遇臣下恩禮衰薄至於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則其於羣臣可謂邈墨角反然無敬矣故孟子告之以此手足腹心相待一體恩義之至也如犬馬則輕賤之然猶有豢養之恩焉國人猶言路人言無怨無徳也土芥則踐踏之而已矣斬艾音乂之而已矣其賤惡去聲之又甚矣寇讎之報不亦宜乎輔氏曰孟子此説特為宣王發所謂有為之言也
  王曰禮為舊君有服何如斯可為服矣為去聲下為之同儀禮曰以道去君而未絶者服齊音咨音催三月王疑孟子之言太甚故以此禮為問
  曰諫行言聽膏澤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使人導之出疆又先於其所徃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里此之謂三有禮焉如此則為之服矣
  導之出疆防剽匹妙反掠也先於其所徃稱道其賢欲其收用之也三年而後收其田禄里居前此猶望其歸也
  今也為臣諫則不行言則不聽膏澤不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搏執之又極之於其所徃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謂宼讎宼讎何服之有
  極窮也窮之於其所徃之國如晉錮音固欒盈也見春秋襄公二十一年○潘興嗣曰孟子告齊王之言猶孔子對定公之意也而其言有迹不若孔子之渾然也蓋聖賢之别如此楊氏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孟子為齊王深言報施之道使知為君者不可不以禮遇其臣耳若君子之自處上聲下同則豈處其薄乎孟子曰王庶幾改之子曰望之君子之言葢如此興嗣豫章人○語録問君臣之義天倫中却與父子一般然愛君之心不如愛父何也曰離畔也只是庶民君子不如此因舉臣罪當誅兮天王聖明曰退之此語如何道是好文王豈不知紂之無道却如此説蓋臣子無説君父不是底道理只得説如此此是去不得處便見得君臣之義處○真氏曰孔孟之言可以見聖賢氣象之分雖然孟子為齊王言則然也而所以自處者則不然也千里見王不遇故去而三宿出晝未嘗有悻悻之心猶幸王之一悟而追己也曷嘗以寇讎視其君哉○通曰潘氏謂不若孔子之渾然者論語集註釋孔子對定公之語一謂二者各當自盡其道一謂君不患臣之不忠而患無禮臣不患君之無禮而患不忠一謂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夫子之言含此三意不露孟子則獨得末意爾然聖賢之言雖不同聖賢所以自處者未嘗不同故末又引楊氏之説以足之
  ○孟子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徙
  言君子當見幾平聲而作禍己廹則不能去矣輔氏曰可以者在時義為可也失此幾則有欲去而不能者矣此明夷之初所以不食而行遯之初所以有尾厲之戒而孔子徃趙所以及河而復彼昏不仁猶或莫知轉身一路此孟子所以致戒也然此特言其常理爾其間
  更有多少義理在時與位之不同則所以處之者亦異若執此一説以為臣則凡苟免自私之徒者得以藉口矣○通曰孔子曰亂邦不居無罪殺戮亂形著矣如之何可居易曰震不于其躬于其鄰于其鄰猶可見幾而去于其躬禍已迫矣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
  張氏曰此章重平聲出然上篇主言人臣當以正君為急此章直戒人君義亦小異耳輔氏曰上篇言人臣當以正君為急此章言人君當以正己為先亦大學所謂其機如此之説也○通曰集註引張氏之説蓋謂上篇為正君者而言故曰仁曰義又曰正此章為君而言故但言仁義而正在其中
  ○孟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
  察禮不精故有二者之蔽大人則隨事而順理因時而處上聲宜豈為是哉集義或問非禮之禮非義之義何謂也伊川先生曰恭本是禮過恭是非禮之禮也以物與人為義過與是非義之義也横渠先生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但非時中者皆是也時中之宜甚大須精義入神始得觀其㑹通行其典禮此方是真義理也行其典禮而不逹㑹通則有非時中者矣 饒氏曰雖合禮而不合中亦謂非禮之禮雖合義而不合中亦謂非義之義此二者亦是言時中之道○通曰似禮而非禮是謂非禮之禮似義而非義是謂非義之義察之不精則有惑於似是而非者矣大人者墮事順理而不為非禮之禮因時處宜而不為非義之義蓋不惑於其似而深得天時中之道者也
  ○孟子曰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故人樂有賢父兄也如中也棄不中才也棄不才則賢不肖之相去其間不能以寸樂音洛
  無過不及之謂中足以有為之謂才養謂涵育熏陶俟其自化也賢謂中而才者也樂有賢父兄者樂其終能成己也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賢遂遽絶之而不能教則吾亦過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間能幾何哉輔氏曰中以徳言才以才言徳本於性才本於氣賢則兼有才徳者也 通曰天地養物而無棄物此所以能成萬物也人之樂有父兄者樂其終能成已也而卒不能成之亦獨何心哉
  ○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
  程子曰有不為知所擇也惟能有不為是以可以有為無所不為者安能有所為耶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當如後患何
  此亦有為去聲而言或問所謂後患者謂得罪於其人耶抑恐其亦言己之不善耶曰是皆有之然斯言必有為而發今不可知其所指矣○通曰集註於此章曰亦有為而言則前章有為而發可知前為不能擇行者發此為不能擇言者發蓋於己之不善有不為則於人之不善必不言無他責己嚴者其待人必恕也
  ○孟子曰仲尼不為己甚者
  已猶太也楊氏曰言聖人所為本分去聲之外不加毫末非孟子真知孔子不能以是稱之或問楊氏之説曰所謂本分者乃義理之至當非苟然而已也學者於此宜深察之一有小差則流而入於鄉原之亂徳矣○通曰本分是吾自然之性分即所謂天然自有之中也非惟不可加毫末雖聖人亦不能加毫末焉自世人以過高視夫子而不知夫子之所以為夫子者政未嘗有所過為於性分之外也惟孟子知之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行去聲必猶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於信果但義之所在則必從之卒亦未嘗不信果也○尹氏曰主於義則信果在其中矣主於信果則未必合義王勉曰若不合於義而不信不果則妄人爾通曰信果自是為士者當然之事惟至於大人則言行惟義之從雖不先期於信果而卒亦未嘗不信果也集註引王勉之説一本作必信必果一本作不信不果按楊氏曰夫子謂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故孟子謂大人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以發明孔子之意更以尹氏之説參之則主於義而信果在其中者大人之事也主於信果而未合義者小人之事也若不合於義又不信不果則妄人而已爾如此恐不字為是輔氏定作必字非矣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大人之心通逹萬變赤子之心則純一無偽而已然大人之所以為大人正以其不為物誘而有以全其純一無偽之本然是以擴而充之則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極其大也語録大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赤子無所知無所能此二句正相拗如何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却是不失其無所知無所能做出蓋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而大人之心亦純一無偽但赤子是無知覺底純一無偽大人是有知覺底純一無偽又曰大人事事理㑹得只是無許多巧偽曲折便是赤子之心○問赤子之心莫是發而未逺乎中不可作未發時㸔否曰赤子之心也有未發時也有已發時今欲將赤子之心專作已發㸔也不得赤子之心方其未發時與老稚賢愚一同但其已發時未有私欲故未逺乎中耳○通曰集註所謂大人之心赤子之心非有兩心也赤子純一無偽之心人皆有之但未有所知未有所能時此心自若既知且能則事有萬變而一者與之俱變矣故失之大人之心通逹萬變而不失所謂純一無偽者雖充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常如赤子未有所知未有所能時也
  ○孟子曰養生者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養去聲
  事生固當愛敬然亦人道之常耳至於送死則人道之大變孝子之事親舍上聲是無以用其力矣故尤以為大事而必誠必信不使少有後日之悔也語録王徳修云親聞和靜説唯送死可以當大事曰親之生也好惡取舍得以言焉及其死也好惡取舍無得而言當是時親之心即子之心子之心即親之心故云唯送死可以當大事先生云亦説得好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造七到反
  造詣也深造之者進而不已之意道則其進為之方也資猶藉子夜反也左右身之兩旁言至近而非一處也逢猶值也原本也水之來處也言君子務於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黙識音志心通自然而得之於己也自得於己則所以處上聲下同之者安固而不摇處之安固則所藉者深逺而無盡所藉者深則日用之間取之至近無所徃而不值其所資之本也○程子曰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然必濳心積慮優游厭飫於其間然後可以自得若急廹求之則是私己而已終不足以得之也語録所謂深造者當知非淺廹所可致若欲求之便是强探力取深造只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問集註道者進為之方是如何曰此是趙岐之説亦未甚親切却只是循序以進耳深造之以道語似倒了以道字在深造字上方是蓋道是造道之方法循此進進不已便是深造之猶言以這方法去深造之也今曰深造之以道是深造之以其方法也以道是工夫深造是做工夫如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之次序即是造道之方法若人為學依次序便是以道不依次序便是不以道能以道而為之不已造之愈深則自然而得之既自得之而為我有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這一句又要人㸔蓋是自家既自得之則所以資藉之者深取之無窮用之不竭只管取只管有衮衮地出來無窮自家資他他又資給自家如掘地在下藉上面原頭來注滿若源頭深則源源來不竭若淺時則易竭矣又如富人大寳藏裏只管取只管有取之左右逢其原蓋這件事也撞着這本來底道理那件事也撞着這本來底道理事事物物頭頭件件皆撞着這道理如資之深那原頭水只是一路來到得左右逢原四方八靣都來然這箇只在自得上纔自得則下面節次自是如此優游厭飫只深造後自如此非深之外别又欲其自得也與下章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之義同○或問造道之不深者用力於皮膚之外而責效於日用之間不以其道者從事於虛無之妙而妄意於言意之表是皆不足以致夫黙識心通而自得之必也多致其力而不急其功必務其方而不躐其等則雖不期於必得而自然得之將有不可禦者矣○輔氏曰集註章㫖纂集程子三説合而為一非親到自得之境者安能言此以覺人也自得如子貢悟性天之不可聞曾子唯吾道一貫之語此何待於言語而後見正張子所謂徳性之知不萌於聞見者也豈容更有所安排布置哉蓋其平日濳心積慮優而游之厭而飫之全身在義理之中及其真積力久理與心融物與性合然後可以有得若有一毫急迫之意便是私己與道便是間斷更如何到得自得田地○饒氏曰道字朱子當初如何不解做道理却解做方法蓋之字以字這兩字隔了所以解做道理不得這箇道字便是致知力行之方諸家未有人如此解集註方説得如此精密○魯齋王氏曰深造不可作已到説之以 字不可作助語打過○通曰非有所造者不能有 得非造之深者不能自得然不以其道則無深造之方法未易到自得之地歩深造之以道是未自得之先下工夫居安至逢原是自得之後見功效大要在勿忘勿助集註謂有所持循是勿忘以俟夫黙識心通是勿助所謂濳心積慮是勿忘優游厭飫是勿助
  ○孟子曰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
  言所以博學於文而詳説其理者非欲以誇多而鬭靡也欲其融㑹貫通有以反而説到至約之地耳蓋承上章之意而言學非欲其徒博而亦不可以徑約也語録約自博中來通貫處便是約不是通貫了又去裏面尋討箇約程子説格物處云但積累多後自脱然有貫通處積累多後便是博脱然有貫通處便是約○輔氏曰集註所謂文謂詩書六藝之文理謂詩書六藝所載許多道理也常人之博學詳説者則欲以誇多鬭靡耳若夫為己之學則不然所以博學於文詳説其理者葢欲其心理融㑹貫通事物然後反而説到至約之地蓋必極其大然後中可求盡其博與詳然後博可約唯能如此然後可説一以貫之也○又曰博學詳説則是深造之意也反説約則是自得之事也但上章以行言此章以知言知與行互相發也○饒氏曰誇多説博學鬭靡説詳説所以博學者非徒誇其多所以詳説者非徒鬭其靡欲人融而㑹之貫而通之而已這物事未曾融時一箇是一箇纔融了便㑹為一○通曰上章曰自得則學非欲其徒博然自得必由於深造之以道則亦不可以徑約也論語兩言博約博以知言約以行言此所謂博約皆以知言然皆非欲其徒博而亦皆不可以徑約也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人然後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王去聲服人者欲以取勝於人養人者欲其同歸於善葢心之公私小異而人之嚮背頓殊學者於此不可以不審也文集以善服人者惟恐人之進於善如張華之對武帝恐吳人更立令主則江南之不可取之類是也以善養人者惟恐人之不入於善若湯之事葛遺之牛羊又使人徃為之耕是也○輔氏曰以力服人以徳服人其不同易見至於以善服人以善養人其不同則難見也孟子之言至此則愈宻矣以徳服人以力服人以事言也以善服人以善養人以心言也以善服人者以善為己私也以善養人者以善為天下之公也樂與人為善者也○通曰服字與養字意味逈别以善服人者借天理以行人欲使人皆見其有為善之迹以善養人者即天理以淑人心而人己之善皆相忘於無迹或曰孟子亦嘗言以徳服人何也蓋以徳服人對上文以力服人而言因謂王者之服人異乎伯者之服人猶子禽疑夫子得聞國政有以求之而子貢荅以夫子之求之異乎人之求之也
  ○孟子曰言無實不祥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
  或曰天下之言無有實不祥者惟蔽賢為不祥之實或曰言而無實者不祥故蔽賢為不祥之實二説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闕文焉
  ○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曰水哉水哉何取於水也亟去吏反亟數也水哉水哉歎美之辭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舍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爾舍放皆上聲
  原泉有原之水也混混湧出之貌不舍晝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滿也科坎也言其進以漸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而漸進以至於海如人有實行則亦不已而漸進以至於極也
  苟為無本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澮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聲聞過情君子耻之澮古外反涸下各反聞去聲
  集聚也澮田間水道也涸乾也如人無實行而暴得虛譽不能長久也聲聞名譽也情實也恥者恥其無實而將不繼也林氏曰徐子之為人必有躐等干譽之病故孟子以是答之○鄒氏曰孔子之稱水其㫖㣲矣孟子獨取此者自徐子之所急者言之也夫子嘗以聞逹告子張矣逹者有本之謂也聞則無本之謂也然則學者其可以不務本乎語録所謂聲聞過情這箇大叚務外且更就此中間言之如為善無真實懇惻之意為學而勉强苟且狥人皆是不實就此反躬思量方得○輔氏曰此章指意都結在後兩句上故集註只以虛名實行為言而引林氏鄒氏之説以明之蓋孟子之意專欲救徐子躐等干譽之病耳孔子之稱水固不專在此也然由是觀之雖一物具一理然亦隨人所取如何爾理固無盡也○通曰無實者干非道之譽務本者恥過實之名周子曰實勝善也名勝恥也深有得於孟子告徐子之意矣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
  幾希少也庶衆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為性同得天地之氣以為形其不同者獨人於其間得形氣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為少異耳雖曰少異然人物之所以分實在於此衆人不知此而去之則名雖為人而實無以異於禽獸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戰兢惕厲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正也語録人物之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心也人心虛靈無所不明禽獸便昏了只有一兩路子明如父子相愛雌雄有别之類人之虛靈皆推將去禽獸便更推不去人若以私欲蔽了這箇虛靈便是禽獸人與禽獸只爭這些子所以為幾希存是存所以異於禽獸之道理今自謂能存只是存其與禽獸同者饑食渇飲之類皆其與禽獸同者耳○真氏曰人之於物相去亦逺矣而孟子以為幾希者葢人物均有一心然人能存而物不能存所不同者惟此而已人類之中有凡民者亦有是心而不能存是即禽獸也惟君子能存之所以異於物耳
  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
  物事物也明則有以識其理也人倫説見前篇察則有以盡其理之詳也物理固非度外而人倫尤切於身故其知之有詳略之異在舜則皆生而知之也由仁義行非行仁義則仁義已根於心而所行皆從此出非以仁義為美而後勉强上聲行之所謂安而行之也此則聖人之事不待存之而無不存矣○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聖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義行存者能之真氏曰由仁義行則身與理一行仁義則身與理二存之者猶待於用力舜則身即理理即身渾然無間而不待於用力饒氏曰孟子是説人之與禽獸無甚相逺人有耳目手足禽獸也有耳目手足人好生而惡死禽獸亦好生而惡死人欲趨利避害禽獸亦趨利避害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只有些仁義耳庶民并這些子去之則與禽獸一般庶民便去了這些子君子便存得這些子舜由仁義行也只是存得這些子孟子只舉舜做箇存底様子○通曰庶民不能存無以自異於禽獸君子知此而存之所以自異於庶民存之者君子存者聖人此又聖人所以異於君子也
  ○孟子曰禹惡㫖酒而好善言惡好皆去聲
  戰國䇿曰儀狄作酒禹飲而甘之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遂䟽儀狄而絶㫖酒書曰禹拜昌言
  湯執中立賢無方
  執謂守而不失中者無過不及之名方猶類也立賢無方惟賢則立之於位不問其類也饒氏曰未應事以前未發之中如何執得須是待事在面前方始量度得何處是過何處是不及方可執而用禹稷之過其門而不入即是禹稷之中顔子陋巷即是顔子之中若禹稷學顔子這是不及顔子學禹稷這是過上面自然有箇中執中者皆是就事上執擇善而固執之也是就事上擇而執之舜所謂執中也是就事上擇而執之若先執定這中待事物來即是執一便是子莫執中了
  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而讀為如古字通用
  民已安矣而視之猶若有傷道已至矣而望之猶若未見聖人之愛民深而求道切如此不自滿足終日乾乾之心也
  武王不泄邇不忘逺
  泄狎也邇者人所易狎而不泄逺者人所易忘而不忘徳之盛仁之至也語録泄邇忘逺此通人與事而言泄字兼有親狎忽略之意○輔氏曰於人所易狎而不泄則敬心常存於人所易忘而不忘則誠心不息○饒氏曰徳之盛言不泄邇仁之至言不忘逺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三王禹也湯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條之事也時異勢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則其理初不異矣坐以待旦急於行也饒氏曰施此四者之事事或有不可行却當思其理事雖不同理却不相逺故集註云其事或有不合又來照上面一箇事字○此承上章言舜因歴叙羣聖以繼之而各舉其一事以見其憂勤惕厲之意蓋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通曰朱子嘗曰讀此使人心惕然而常存蓋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只是憂勤惕厲須臾毫忽不敢自逸理無定在惟勤則常存心本活物惟勤則不死常人不能憂勤惕厲故人欲肆而天理亡身雖存而心已死豈不大可哀哉輔氏以為學者苟能深體而黙識之則聖人之心與理昭昭常存不死而在吾心之間矣説常存不死四字意與集註異○程子曰孟子所稱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謂武王不能執中立賢湯却泄邇忘逺也人謂各舉其盛亦非也聖人亦無不盛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王者之迹熄謂平王東遷而政教號令不及於天下也詩亡謂黍離降為國風而雅亡也春秋魯史記之名孔子因而筆削之始於魯隠公之元年實平王之四十九年也語録問先儒謂自東遷之後黍離降為國風而雅亡矣恐是孔子刪詩之時降之曰亦是他當時自如此要識此詩便是周南召南當初在豐鎬之時其詩為二南後來在洛邑之時其詩為黍離只是自二南進而為二雅自二雅退而為王風二南之於二雅便如登山到得黍離時節便是下坡了○這道理緊要在王者之迹熄一句上蓋王者之政存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故雅之詩自作於上以教天下王迹滅熄則禮樂征伐不自天子出故雅之詩不復作於上而詩降為國風是以孔子作春秋為百王之大法也
  晉之乗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乗去聲檮音逃杌音兀
  乗義未詳趙氏以為興於田賦乗馬之事或曰取記載當時行事而名之也檮杌惡獸名古者因以為凶人之號取記惡垂戒之義也春秋者記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古者列國皆有史官掌記時事此三者皆其所記冊書之名也輔氏曰古人以善為常多不記載以惡為反常故特記之如堯典之末只載𦙍朱兜共鯀數子而已以楚史記之名觀之則楚雖蠻夷猶有古人遺意後世之人負大罪惡於身而初不知愧恥及一有小善則佔佔自喜以為莫己若者亦可哀矣
  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
  春秋之時五霸迭興而桓文為盛史史官也竊取者謙辭也公羊傳作其辭則丘有罪焉爾意亦如此蓋言斷之在己所謂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賛一辭者也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載當時之事也而其義則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饒氏曰王者之詩乃大雅小雅二雅則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風只是説一國之事説天下之事不得春秋作是孔子之春秋魯之春秋元是魯之史其文則史便是魯之春秋其義則丘竊取之則是孔子之春秋○此又承上章歴叙羣聖因以孔子之事繼之而孔子之事莫大於春秋故特言之饒氏曰此章亦承上章思兼三王以施四事而言周公所行皆王者之事來到孔子時王者之迹滅熄故孔子出來作春秋○通曰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中庸内數章歴叙舜文王周公之事而因以孔子之事繼之孟子之意其子思之意歟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澤猶言流風餘韻也父子相繼為一世三十年亦為一世斬絶也大約君子小人之澤五世而絶也楊氏曰四世而緦音思服之窮也五世袒音但音問所介反同姓也六世親屬竭矣服窮則遺澤寖㣲故五世而斬輔氏曰流風以風喻之也餘韻以聲喻之也五世父子五世經歴百五十年則君子小人之遺澤皆當絶也五世則親盡服窮其澤亦當斬絶矣蓋親也服也澤也實相因也
  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
  私猶竊也淑善也李氏以為方言是也人謂子思之徒也自孔子卒至孟子遊梁時方百四十餘年而孟子已老然則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子雖未得親受業於孔子之門然聖人之澤尚存猶有能傳其學者故我得聞孔子之道於人而私竊以善其身蓋推尊孔子而自謙之辭也○此又承上三章歴叙舜禹至於周孔而以是終之其辭雖謙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辭者矣通曰孟子之辭雖謙而自任之重有不可得而辭者即末章與此章參㸔孟子之意愈可見矣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亷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
  先言可以者略見而自許之辭也後言可以無者深察而自疑之辭也過取固害於亷然過與亦反害其惠過死亦反害其勇蓋過猶不及之意也林氏曰公西華受五秉之粟是傷亷也冉子與之是傷惠也子路之死於衛是傷勇也語録㸔來可以取是其初略見得如此可以無取是子細審察見得如此下二聨倣此○此段正與孔子曰再斯可矣相似凡事初㸔尚未定再察則已審矣便用決斷始得若更加之思焉則私意起而非義理之本然矣○或問取者貪之屬不取者亷之屬猶與之為惠不與之為嗇死之為勇不死之為怯也今以過取者為傷於亷則宜以不與為傷惠不死為傷勇矣而反以與為傷惠死為傷勇何哉曰過取之傷亷過於此而侵奪於彼者也過與之傷惠過死之傷勇過於此而反病乎此者也蓋奪乎彼者其失為易見而病乎此者其失為難知故孟子舉傷亷以例二者是亦過猶不及之意耳○輔氏曰大凡擇善執中最為難事使心麤不得須思慮入於精㣲方可一有不審則雖孔門髙弟亦或陷於過當之域矣○王氏曰六可以字疑辭三傷字決辭○通曰乍㸔孟子三傷字似覺平説細㸔集註自有不同過猶不及專為亦反害者而言以害於亷者猶愚者之不及害其惠與勇猶賢者之太過也
  ○逢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為愈己於是殺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儀曰宜若無罪焉曰薄乎云爾惡得無罪逄薄江反惡平聲
  羿有窮后羿也逢蒙羿之家衆也羿善射簒夏自立後為家衆所殺愈猶勝也薄言其罪差薄耳
  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衛衛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吾死矣夫問其僕曰追我者誰也其僕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僕曰庾公之斯衛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謂也曰庾公之斯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為不執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曰小人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抽矢扣輪去其金發乗矢而後反他徒何反矣夫夫尹之夫並音扶去上聲乗去聲
  之語助也僕御也尹公他亦衛人也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音鐸庾公必不害己小人庾公自稱也金鏃作木反也扣輪出鏃令平聲不害人乃以射也乗矢四矢也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教之則必無逢蒙之禍然夷羿簒弑之賊蒙乃逆儔庾斯雖全私恩亦廢公義其事皆無足論者孟子蓋特以取友而言耳通曰此章雖特以其取友而言然使世之背其師者讀之亦當有泚
  ○孟子曰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
  西子美婦人蒙猶冒也不潔汚穢之物也掩鼻惡其臭也
  雖有惡人齊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齊側皆反
  惡人醜貌者也○尹氏曰此章戒人之喪去聲善而勉人以自新也輔氏曰西子之質本美而蒙以不潔則自喪其美而反致人之惡孟子言此所以戒人之喪其本有之善惡人之質本醜而能齊戒沐浴而至誠自潔則可以事上帝孟子言此所以勉人以改過自新深玩尹氏之言令人惕然而懼聳然而作○饒氏曰平日作事皆善偶然做得一件事不善便是䝉不潔可以事上帝與人皆掩鼻而過之此説相懸絶○通曰南軒先生云齊桓公一執陳轅濤塗而春秋書曰齊人蓋夷之也其近於䝉不潔者歟觀此則齊桓是有其善喪厥善而秦穆能悔過自新者也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為本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跡若所謂天下之故者也利猶順也語其自然之勢也言事物之理雖若無形而難知然其發見之已然則必有迹而易見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猶所謂善言天者必有驗於人也荀子性惡篇云善言天者必有徴於人然其所謂故者又必本其自然之勢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矯揉人久反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為惡水之在山則非自然之故矣語録性自是箇難言底物事惟惻隠羞惡之類却是已發見者乃可得而言只㸔這箇便見得性故集註下箇迹字利是不假人為而自然者如水之就下是其性本就下只是順他若激之在山是不順其性而以人為之也○輔氏曰所謂發見已然之迹然亦有逆有順自然而然如人之善水之下者順也凡有所矯揉造作而然如人之惡水之在山者逆也故言其故者又當以順利為本言其故而不本於自然則以人性為惡水性為上者有矣○永嘉陳氏曰善惡皆已然之迹但順者為本則善者其初也惡者非其初也水無有不下者水之本也若夫搏之使過顙激之使在山豈其本也哉○王氏曰如言乃若其情情是已發見者即性之故也故有兩般有順有逆順者是本所謂自然之勢也○通曰子程子曰物之先豈有不善者乎事成而後敗敗非先於成也興而後有衰衰固後於興也得而後有失非得則何以有失也至於善惡治亂是非天下之事莫不皆然必善為先然則此所謂故者有順有逆逆非先於順者也故孟子曰故者以利為本此一本字即程子所謂先也故凡觀諸已徃之迹其先無非自然之理也
  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於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惡為皆去聲
  天下之理本皆順利小智之人務為穿鑿所以失之禹之行水則因其自然之勢而導之未嘗以私智穿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潤下之性而不為害也輔氏曰人物所得之理本皆順利無待於矯揉造作於其間却縁世人不明吾性之智而以私意為智於是每事務於穿鑿而失其順利之理○歐陽氏曰言天下事物之理必自夫發見已然之迹者蓋本於天下順利自然之勢也天下事物之理莫不有順利自然之勢又莫不有迹之可驗自其已然之迹而驗之然後見夫實理之自然者為不可易而其穿鑿造作者非徒無益而又害之也○通曰孟子本欲言智而必先言性者智五性之一也言智而先言性猶言水而先言水之源也鑿字與利字相反利者天理之自然鑿者人為之使然言性而必本諸天理之自然者所以言智而深惡夫人為之使然者也
  天之高也星辰之逺也苟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天雖高星辰雖逺然求其已然之跡則其運有常雖千歲之久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况於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豈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鑿為哉必言曰至者造歴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為歴元也○程子曰此章專為智而發愚謂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順而循之則為大智若用小智而鑿以自私則害於性而反為不智程子之言可謂深得此章之㫖矣語録歴家自今日推筭而上極於太古開闢之時更無差錯只為有此已然之迹可以推測爾天與星辰間或躔度有少差錯久之自復其常以利為本亦猶天與星辰循常度而行苟不如此皆鑿之謂也○輔氏曰此章先儒多只就性上説故皆失之鑿唯程子以為此章專為智而發然後其義可明害於性者應前水得潤下之性而言也蓋性本順利若不順其本然之理而求之則反害其性也 歐陽氏曰天下之大智無所自為而常因天下之理天下之小智不知循理而常任一己之私○饒氏曰所惡於智一叚説利字天之高也一段説故字舉天之高星辰之逺來譬喻箇性天如是高逺尚可得而知豈有人性反不可得而知○通曰上段是謂禹之行水因其故此段是謂千歲之日至亦因其故行字似用力行其所無事實無所容其力致者堯典敬致之致周禮致日之致亦若用力可坐而致實不假纎毫用力
  ○公行子有子之喪右師徃弔入門有進而與右師言者有就右師之位而與右師言者
  公行子齊大夫右師王驩也饒氏曰行字本文無音當音杭毛詩殊異乎公行是主行列以官為氏
  孟子不與右師言右師不悦曰諸君子皆與驩言孟子獨不與驩言是簡一驩也
  簡略也
  孟子聞之曰禮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也我欲行禮子敖以我為簡不亦異乎朝音潮
  是時齊卿大夫以君命弔各有位次若周禮凡有爵者之喪禮則職喪涖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歴更渉也位他人之位也右師未就位而進與之言則右師歴已之位矣右師已就位而就與之言則已歴右師之位矣孟子右師之位又不同階孟子不敢失此禮故不與右師言也
  ○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
  以仁禮存心言以是存於心而不忘也語録問我本有此仁禮只要常存而不忘否曰非也他這箇從存心上説下來言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不同爾君子則以仁以禮而存之於心小人則以不仁不禮而存之於心這箇存心與存其心養其性不同○通曰君子存之此存字君子之所獨以其存心也此存字君子小人之所同君子則以仁禮存於心小人則以非仁非禮存於心爾集註於此章末曰君子存心不苟存字虛不苟字實
  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
  此仁禮之施
  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恒胡登反
  此仁禮之驗
  有人於此其待我以横逆則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無禮也此物奚宜至哉横去聲下同
  横逆謂强暴不順理也物事也饒氏曰集註云强暴不順理順理是順箇文理横是横來逆是倒來皆是不順箇文理
  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由與猶同下放此
  忠者盡己之謂我必不忠恐所以愛敬人者有所不盡其心也
  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則與禽獸奚擇哉於禽獸又何難焉難去聲
  奚擇何異也又何難焉言不足與之校也校與較同
  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乃若所憂則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由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則亡矣非仁無為也非禮無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則君子不患矣夫音扶鄉人鄉里之常人也君子存心不苟故無後憂通曰君子待人者怒責己者嚴恕則不校彼之為妄人嚴則惟恐己之為常人
  ○禹稷當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孔子賢之
  事見前篇饒氏曰禹三過其門稷是帶説
  顔子當亂世居扵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顔子不改其樂孔子賢之食音嗣樂音洛
  孟子曰禹稷顔囘同道
  聖賢之道進則救民退則修己其心一而已矣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飢者由己飢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由與猶同
  禹稷身任其職故以為己責而救之急也
  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
  聖賢之心無所偏倚隨感而應各盡其道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則亦能樂顔子之樂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憂禹稷之憂也
  今有同室之人鬭者救之雖被髪纓冠而救之可也急不暇束髪而結纓徃救言急也以喻禹稷
  郷鄰有鬭者被髪纓冠而徃救之則惑也雖閉户可也喻顔子也○此章言聖賢心無不同事則所遭或異然處上聲之各當去聲其理是乃所以為同也尹氏曰當其可之謂時前聖後聖其心一也故所遇皆盡善通曰禹稷顔子易地皆然所以為君子之時中若楊墨則雖易地不能皆然所以為楊墨之非中
  ○公都子曰匡章通國皆稱不孝焉夫子與之遊又從而禮貌之敢問何也
  匡章齊人通國盡一國之人也禮貌敬之也
  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顧父母之養一不孝也博奕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鬭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於是乎好養從皆去聲狠胡懇反
  戮羞辱也狠忿戾也
  夫章子子父責善而不相遇也夫音扶
  遇合也相責以善而不相合故為父所逐也
  責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
  賊害也朋友當相責以善父子行之則害天性之恩也
  夫章子豈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屬哉為得罪於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終身不養焉其設心以為不若是是則罪之大者是則章子已矣夫章之夫音扶為去聲屏必井反養去聲
  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屬但為身不得近於父故不敢受妻子之養以自責罰其心以為不如此則其罪益大也○此章之㫖於衆所惡去聲而必察焉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楊氏曰章子之行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與之絶耳語録孟子之於匡章葢憐之耳非取其孝也據章之所為固責善於父而不相遇遂為父所逐雖是父不是己是然便至如此廢業出妻屏子終身不養則豈得為孝故孟子言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此便是責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於可絶之地爾然當時人則遂以為不孝而絶之故孟子舉世俗之不孝者五以曉之若如此五者則誠在所絶爾後世因孟子不絶之則又欲盡雪匡章之不孝而以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於一偏必若孟子之所處然後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饒氏曰章子通國稱不孝仲子通國稱其亷這兩箇皆是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通曰十分亷只是小善一分不孝便害大倫孟子不以仲子為亷以其有害於人倫之大者不以匡章為不孝亦非許其能盡夫人倫之大者讀孟子之書當悟孟子之意
  ○曾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宼至盍去諸曰無寓人於我室毁傷其薪木宼退則曰修我牆屋我將反宼退曾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宼至則先去以為民望寇退則反殆於不可沈猶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猶有負芻之禍從先生者七十人未有與焉與去聲武城魯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曾子之門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曾子忠誠恭敬也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猶行弟子姓名也言曾子嘗舍於沈猶氏時有負芻者作亂來攻沈猶氏曾子率其弟子去之不與去聲其難去聲言師賔不與臣同
  子思居於衛有齊宼或曰宼至盍去諸子思曰如伋去君誰與守
  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師也父兄也子思臣也㣲也曾子子思易地則皆然
  㣲猶賤也尹氏曰或逺去聲害或死難去聲其事不同者所處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繫於利害惟其是而已故易地則皆能為之○孔氏曰古之聖賢言行去聲不同事業亦異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學者如此則因所遇而應之若權衡之稱物低昂屢變而不害其為同也通曰易地皆然孟子凡兩言之皆從道上説集註皆從心上説心同則道同迹不害其不同也
  ○儲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異於人乎孟子曰何以異於人哉堯舜與人同耳瞷古莧反
  儲子齊人也瞷竊視也聖人亦人耳豈有異於人哉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嘗有顯者來吾將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從良人之所之徧國中無與立談者卒之東郭墦間之祭者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饜足之道也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於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來驕其妻妾施音迤又音異墦音燔施施如字
  章首當有孟子曰字闕文也良人夫也饜飽也顯者富貴人也施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冡也顧望也訕怨詈也施施喜悦自得之貌魯齋王氏曰妄謂因儲子有瞷夫子之語遂發瞷良人一段言求富貴利逹者則作偽以欺人如墦間者君子言行如一何必竊視之恐正是一章非闕文也
  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逹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
  孟子言自君子而觀今之求富貴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見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趙氏曰言今之求富貴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驕人於白日與斯人何以異哉通曰此章寫乞墦者之情態以喻求富貴利逹者蓋乞墦者不過為求飲食饜飽而已若夫富貴利逹本不可求也而求之至若乞墦者然其得固未可必也然己可恥之甚矣可哀之甚矣







  孟子通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九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萬章章句上
  凡九章
  萬章問曰舜往于田號泣于旻天何為其號泣也孟子曰怨慕也號平聲
  舜往于田耕厯山時也仁覆敷又反閔下謂之旻天號泣于旻天呼天而泣也事見虞書大禹謨篇怨慕怨己之不得其親而思慕也通曰此一怨字又與小弁之怨不同小弁猶見其親之過此則不見其親之有不是而惟怨己之不得其親爾
  萬章曰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然則舜怨乎曰長息問於公明髙曰舜往于田則吾既得聞命矣號泣于旻天于父母則吾不知也公明髙曰是非爾所知也夫公明髙以孝子之心為不若是恝我竭力耕田共為子職而已矣父母之不我愛於我何哉惡去聲夫音扶恝苦八反共平聲
  長息公明髙弟子公明髙曽子弟子于父母亦書辭言呼父母而泣也恝無愁之貌於我何哉自責不知己有何罪耳非怨父母○楊氏曰非孟子深知舜之心不能為此言蓋舜惟恐不順於父母未嘗自以為孝也若自以為孝則非孝矣
  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倉廪備以事舜於畎𠭇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將胥天下而遷之焉為不順於父母如窮人無所歸為去聲
  帝堯也史記云二女妻之以觀其内九男事之以觀其外又言一年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是天下之士就之也胥相視也遷之移以與之也如窮人之無所歸言其怨慕迫切之甚也文集二女娥皇女英也盖夫婦之間隠微之際正始之道所繫尤重故觀人者於此為尤切也○饒氏曰觀者衆人之所共見二女事之看他如何處置二女和則是處置得是九男亦富貴家子弟也自難處若處之得其道亦自安百官只是百司今書司客將之類○ 通曰如窮人無所歸六字譬喻最形容得舜情不得以自逹身不得以自安心不得以
  自釋其為怨慕廹切之甚可知
  天下之士悦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憂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憂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觧憂貴人之所欲貴為天子而不足以解憂人悦之好色富貴無足以解憂者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
  孟子推舜之心如此以解上文之意極天下之欲不足以解憂而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孟子真知舜之心哉
  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不得於君則熱中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於大舜見之矣少好皆去聲
  言常人之情因物有遷惟聖人為能不失其本心也艾美好也楚詞戰國䇿所謂㓜艾義與此同不得失意也熱中躁急心熱也言五十者舜攝政時年五十也五十而慕則其終身慕可口矢矣○此章言舜不以得衆人之所欲為己樂而以不順乎親之心為己憂非聖人之盡性其孰能之饒氏曰孝便十分孝弟便十分弟忠便十分忠皆是盡性處○通曰樂與憂屬情情發於性況人悦之好色富貴皆非吾性分所固有惟順於父母則吾性分内事非盡性則樂乎彼必不知憂乎此矣
  ○萬章問曰詩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則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如告則廢人之大倫以懟父母是以不告也懟直類反
  詩齊國風南山之篇也信誠也誠如此詩之言也懟讐怨也舜父頑母嚚音銀常欲害舜告則不聽其娶是廢人之大倫以讐怨於父母也
  萬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則吾既得聞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則不得妻也妻去聲
  以女為人妻曰妻去聲下同程子曰堯妻舜而不告者以君治之而已如今官府治民之私者亦多輔氏曰謂以君命治之不容瞽叟之不聽也如今之官府治民之私或有牽制而不容聽者則官司以法定使之如此耳
  萬章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階瞽瞍焚廪使浚井出從而揜之象曰謨蓋都君咸我績牛羊父母倉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棲象往入舜宫舜在牀琴象曰鬱陶思君爾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于予治不識舜不知象之將殺己與曰奚而不知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弤都禮反忸女六反怩音尼與平聲
  完治也捐去也階梯也揜蓋也按史記曰使舜上塗廪瞽叟従下縦火焚廪舜乃以兩笠自捍音汗而下去得不死後又使舜穿井舜穿井為匿女力反空旁出舜既入深瞽叟與象共下土實井舜従匿空出去即其事也象舜異母弟也謨謀也蓋蓋井也舜所居三年成都故謂之都君咸皆也績功也舜既入井象不知舜己出欲以殺舜為己功也干盾也戈㦸也琴舜所彈五弦琴也弤琱弓也象欲以舜之牛羊倉廪與父母而自取此物也二嫂堯二女也棲牀也象欲使為己妻也象往舜宫欲分取所有見舜生在牀彈琴蓋既出即濳歸其宫也鬰陶思之甚而氣不得伸也象言己思君之甚故来見爾忸怩慙色也臣庶謂其百官也象素憎舜不至其宫故舜見其来而喜使之治其臣庶也孟子言舜非不知其將殺己但見其憂則憂見其喜則喜兄弟之情自有所不能已耳萬章所言其有無不可知然舜之心則孟子有以知之矣他亦不足辨也程子曰象憂亦憂象喜亦喜人情天理於是為至饒氏曰完廪捐階之事儻無則不告而娶亦焉知其非無當時孟子但是不辯下章咸丘䝉之問孟子貴之蓋下章是説舜身上事舜為天子不受堯與瞽叟之朝此決然之理此章説象與瞽叟之事其事容或有之是以不辨然堯不告舜必告之無縁得在這裏納婦瞽叟在那裏不知舜之心決不自安若堯妻之二室猶可又自降之為汭又況當時四岳所舉如父頑母嚚象傲烝烝乂不格姦是瞽叟已底豫了今帝以二女妻之又自有百官牛羊倉廪之奉瞽叟見子如此富貴烏得不喜大凡看書且看大意如前章重在不順父母如窮人無所歸兩句此章重在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兩句○真氏曰見其憂則憂見其喜則喜無一毫芥蔕於其中後世骨肉之閒小有疑隙則猜防萬端惟恐發之不早除之不亟至此然後知聖人之心與天同量也孟子但論大舜之心使其有是處之不過如此豈必真有是哉
  曰然則舜偽喜者與曰否昔者有饋生魚於鄭子産産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舎之圉圉焉少則洋洋焉攸然而逝子産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謂子産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彼以愛兄之道来故誠信而喜之奚偽焉與平聲校音效又音教畜許六反
  校人主池沼小吏也圉圉困而未紓音舒之貌洋洋則稍縦矣攸然而逝者自得而逺去也方亦道也罔䝉蔽也欺以其方謂誑古況反之以理之所有罔以非其道謂昧之以理之所無象以愛兄之道来所謂欺之以其方也舜本不知其偽故實喜之何偽之有○此章又言舜遭人倫之變而不失天理之常也通曰前引程子之言就人情天理上説此則就人倫天理上説何也前謂天理不出乎人情之外舜於兄弟之情自有所不能已即是天理不能己處此謂天理即在乎人倫之中但象於人 倫自變而舜之天理未常變也人者有偽天者無偽人者有變天者無變舜之於象人情天理之至即所以為人倫天理之至者也
  ○萬章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立為天子則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
  放猶置也置之於此使不得去也萬章疑舜何不誅之孟子言舜實封之而或者誤以為放也
  萬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殺三苖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誅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則誅之在弟則封之曰仁人之於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矣親之欲其貴也愛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貴之也身為天子弟為匹夫可謂親愛之乎庳音鼻
  流徙也共工官名驩兜人名二人比周相與為黨三苖國名負固不服殺殺其君也殛誅也鯀禹父名方命圯音否族治水無功皆不仁之人也幽州崇山三危羽山有庳皆地名也趙氏曰幽州北裔之地舜分冀北為幽州崇山南裔之山在今澧州慈利縣三危西裔之地禹貢在雍州或以為燉煌未詳羽山東矞之山在今海州朐山縣或曰今道州𤾁亭即有庳之地也未知是否漢書顔師古註云有庳在零陵今鼻亭是也萬章疑舜不當封象使彼有庳之民無罪而遭象之虐非仁人之心也藏怒謂藏匿其怒宿怨謂留蓄其怨饒氏曰不藏怒不宿怨是泛説仁人之於弟雖有怒亦不藏之雖有怨亦不留宿少間便釋然親之欲其親近於我貴之是也愛之欲其得遂所欲富之是也
  敢問或曰放者何謂也曰象不得有為於其國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税焉故謂之放豈得暴彼民哉雖然欲常常而見之故源源而来不及貢以政接于有庳此之謂也
  孟子言象雖封為有庳之君然不得治其國天子使吏代之治而納其所收之貢税於象有似於放故或者以為放也蓋象至不仁處之如此則既不失吾親愛之心而彼亦不得虐有庳之民也源源若水之相繼也来謂来朝覲也不及貢以政接于有庳謂不待及諸侯朝貢之期而以政事接見有庳之君蓋古書之辭而孟子引以證源源而来之意見其親愛之無已如此也○吴氏曰言聖人不以公義廢私恩亦不以私恩害公義舜之於象仁之至義之盡也語録封之有庳富貴之也是仁之至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賦是義之盡後世如景帝之於梁王始則縱之太過不得謂之仁後又窘治之甚峻義又失之皆不足道○通曰舜由仁義行非行仁義舜之待象當如此待之未常自以為仁而人自見其仁之至處象當如此處之未常自以為義而人自見其義之盡
  ○咸丘䝉問曰語云盛徳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面而立堯帥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舜見瞽瞍其容有蹙孔子曰於斯時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識此語誠然乎哉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齊東野人之語也堯老而舜攝也堯典曰二十有八載放勲乃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年四海遏宻八音孔子曰天無二日民無二王舜既為天子矣又帥天下諸侯以為堯三年喪是二天子矣朝音潮岌魚及反
  咸丘䝉孟子弟子語者古語也蹙顰皮賓反蹙不自安也岌岌不安貌也言人倫乖亂天下將危也齊東齊國之東鄙也孟子言堯但老不治事而舜攝天子之事耳堯在時舜未嘗即天子位堯何由北面而朝乎又引書及孔子之言以明之堯典虞書篇名今此文乃見於舜典蓋古書二篇或合為一耳言舜攝位二十八年而堯死也徂升也落降也人死則魂升而魄降故古者謂死為徂落遏止也宻靜也八音金石絲竹匏蒲交反土革木樂器之音也饒氏曰百姓是畿内之百姓如平童百姓皆指畿内而言古者天子崩畿内百姓為之斬衰期年之服諸侯薨國内百姓為之斬衰皆期年也周制百姓期年今也三年是百姓為之至於四海雖無服亦遏宻八音不作樂
  咸丘䝉曰舜之不臣堯則吾既得聞命矣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舜既為天子矣敢問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於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獨賢勞也故説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雲漢之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子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
  不臣堯不以堯為臣使北面而朝也詩小雅北山之篇也普徧也率循也此詩今毛氏序云役使不均己勞於王事而不得養其父母焉其詩下文亦云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乃作詩者自言天下皆王臣何為獨使我以賢才而勞苦乎非謂天子可臣其父也文字也辭語也逆迎也雲漢大雅篇名也孑獨立之貌遺脱也言説詩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義不可以一句而害設辭之志當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其辭而已則如雲漢所言是周之民真無遺種矣惟以意逆之則知作詩者之志在於憂旱而非真無遺民也語録逆是前去追迎之之意蓋是將自家意思去前面等候詩人之志来譬如有一客来自家去迎他他来則接之不来則己若必去捉他来則不可詩傳曰所謂迎者其至否遲速不敢自必而聽於彼也○輔氏曰以文害辭是泥一字之文而害一句之辭也以辭害意是泥一句之辭而害詩人設辭之意也以我之意迎取詩人之志然後可以得之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養養之至也詩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此之謂也養去聲
  言瞽瞍既為天子之父則當享天下之養此舜之所以為尊親養親之至也豈有使之北面而朝之理乎詩大雅下武之篇言人能長言孝思而不忘則可以為天下法則也
  書曰祗載見瞽瞍䕫䕫齊栗瞽瞍亦允若是為父不得而子也見音現齊側皆反
  書大禹謨篇也祗敬也載事也䕫䕫齊栗敬謹恐懼之貌允信也若順也言舜敬事瞽瞍往而見之敬謹如此瞽瞍亦信而順之也孟子引此而言瞽瞍不能以不善及其子而反見化於其子則是所謂父不得而子者而非如咸丘䝉之説也通曰如咸丘䝉之説則所謂父不得而子者以位言也殊不知古語云盛徳之士本自專以徳言祗載見瞽瞍䕫䕫齊栗此是舜之盛徳處瞽瞍亦允若則反見化於其子盛徳之中而不得以不善及其子也
  ○萬章曰堯以天下與舜有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
  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私有故也
  然則舜有天下也孰與之曰天與之
  萬章問而孟子荅也
  天與之者諄諄然命之乎諄之淳反
  萬章問也諄諄詳語之貌
  曰否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行去聲下同
  行之於身謂之行措諸天下謂之事言但因舜之行事而示以與之之意耳
  曰以行與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薦人於天不能使天與之天下諸侯能薦人於天子不能使天子與之諸侯大夫能薦人於諸侯不能使諸侯與之大夫昔者堯薦舜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暴步卜反下同
  暴顯也言下能薦人於上不能令上必用之舜為天人所受是因舜之行與事而示之以與之之意也輔氏曰上只言天此又并民而言者天人一理而天實以民為視聽也舜相堯二十有八載此固天也至於朝覲訟獄謳歌則人耳而亦曰天者以天統乎人人與天一也
  曰敢問薦之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與之人與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舜相堯二十有八載非人之所能為也天也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天下諸侯朝覲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訟獄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後之中國踐天子位焉而居堯之宫逼堯之子是篡也非天與也相去聲朝音潮夫音扶
  南河在冀州之南趙氏曰冀州為帝都在帝都之西者謂之西河在帝都之南者謂之南河其實一河也其南即豫州也訟獄謂獄不決而訟之也饒氏曰當時人知堯以天下與舜孟子郤發明堯不能以天下與舜是天與之及至天命又郤是人歸之
  太誓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此之謂也自從也天無形其視聽皆從於民之視聽民之歸舜如此則天與之可知矣輔氏曰天無形則無耳目安能有所視聽而天人之理閒不容髪其視聽皆因民之視聽此又以人兼天也○通曰堯不能以天下與舜天與之是堯與之天亦自不能與之以堯之天下人與之是天與之
  ○萬章問曰人有言至於禹而徳衰不傳於賢而傳於子有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昔者舜薦禹於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喪畢禹避舜之子於陽城天下之民從之若堯崩之後不從堯之子而從舜也禹薦益於天七年禹崩三年之喪畢益避禹之子於箕山之隂朝覲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啟曰吾君之子也謳歌者不謳歌益而謳歌啟曰吾君之子也朝音潮
  陽城箕山之隂皆嵩山下深谷中可藏處啟禹之子也楊氏曰此語孟子必有所受然不可考矣但云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可以見堯舜禹之心皆無一豪私意也
  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堯禹之相舜也厯年多施澤於民久啟賢能敬承繼禹之道益之相禹也厯年少施澤於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逺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之相之相去聲相去之相如字
  堯舜之子皆不肖而舜禹之為相久此堯舜之子所以不有天下而舜禹有天下也禹之子賢而益相不久此啟所以有天下而益不有天下也然此皆非人力所為而自為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蓋以理言之謂之天自人言之謂之命其實則一而已輔氏曰理則天理之本體命則天理之命於人者○陳氏曰天與命只一理就其中則微有分别為以做事言做事是人非人所為便是天至以吉凶禍福地頭言有因而致是人力非力所致便是命天以全體言命以其中妙用言其曰以理言之謂之天是專就天之正義言却包命在其中其曰自人言之謂之命命是天命因人形之而後見故吉凶禍福自天来到於人然後為命乃是於天理中截斷命為一邊而言其指歸一爾若只就天一邊説吉凶禍福未有人受来如何見得是命
  匹夫而有天下者徳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薦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
  孟子因禹益之事厯舉此下兩條以推明之言仲尼之徳雖無愧於舜禹而無天子薦之者故不有天下
  繼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廢必若桀紂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
  繼世而有天下者其先世皆有大功徳於民故必有大惡如桀紂則天乃廢之如啟及太甲成王雖不及益伊尹周公之賢聖但能嗣守先業則天亦不廢之故益伊尹周公雖有舜禹之徳而亦不有天下
  伊尹相湯以王於天下湯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顛覆湯之典刑伊尹放之於桐三年太甲悔過自怨自艾於桐處仁遷義三年以聽伊尹之訓已也復歸于毫相王皆去聲艾音乂
  此承上文言伊尹不有天下之事趙氏曰太丁湯之太子未立而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弟也太甲太丁子也程氏曰古人謂嵗為年湯崩時外丙方二嵗仲壬方四嵗惟太甲差長故立之也二説未知孰是顛覆壊亂也典刑常法也桐湯墓所在艾治也説文云芟草也蓋斬絶自新之意亳商所都也
  周公之不有天下猶益之於夏伊尹之於殷也
  此復言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之意
  孔子曰唐虞禪夏后殷周繼其義一也禪音擅
  禪授也或禪或繼皆天命也聖人豈有私意於其間哉○尹氏曰孔子曰唐虞禪夏后商周繼其義一也孟子曰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知前聖之心者無如孔子繼孔子者孟子而已通曰天下無一事一物非天況天下大物也以天下相傳大事也傳賢傳子謂之非天可乎嗚呼使人人皆知有天夏無有窮后羿周無武康管蔡漢前無新室後無當塗矣
  ○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要平聲下同要求也按史記伊尹欲行道以致君而無由乃為有莘氏之媵以證反臣負鼎爼以滋味説去聲下如字湯致於王道蓋戰國時有為此説者
  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顧也繫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樂音洛
  莘國名樂堯舜之道者誦其詩讀其書而欣慕愛樂之也駟四匹也介與草芥之芥同言其辭受取與無大無細一以道義而不苟也饒氏曰亘古窮今只是這一箇道義是随時處事之權義以事言道以理言以事言之則得其宜以理言之則得其正然後為盡善故兩言之今處事有合一時之冝及揆之以古道則有不合處道是體義是用既就用上看又須就體上看方得漢儒反經合道之説便離了箇體
  湯使人以幣聘之囂囂然曰我何以湯之聘幣為哉我豈若處畎畆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哉囂五髙反又户驕反囂囂無欲自得之貌
  湯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與我處畎𠭇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哉吾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幡然變動之貌於吾身親見之言於我之身親見其道之行不徒誦説向慕之而已也
  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
  此亦伊尹之言也知謂識其事之所當然覺謂悟其理之所以然語録如知得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是知其事又知得君之所以仁臣之所以敬子之所以孝父之所以慈是覺其理○輔氏曰知淺而覺深知有界限覺無偏全覺後知後覺如呼寐者而使之寤也言天使者天理當然若使之也程子曰予天民之先覺謂我乃天生此民中盡得民道而先覺者也既為先覺之民豈可不覺其未覺者及彼之覺亦非分我所有以予之也皆彼自有此理我但能覺之而已輔氏曰程子云譬之人睡他人未覺而我先覺以我先覺故摇感其未覺者亦使之覺及其已覺也元無欠少亦未常有増加適一般耳此説説得覺字極為全備既為先覺之民豈可不覺其未覺者此解非予覺之而誰也一句蓋大學之道既明明徳則必在新民到此地位則自然住不得政使不得時與位亦須着如孔孟著書立言覺萬世始得
  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内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説之以伐夏救民推吐回反内音納説音税
  書曰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曰予弗克俾厥后為堯舜其心愧恥若撻于市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孟子之言蓋取諸此是時夏桀無道暴虐其民故欲使湯伐夏以救之徐氏曰伊尹樂堯舜之道堯舜揖遜而伊尹説湯以伐夏者時之不同義則一也
  吾未聞枉己而正人者也況辱己以正天下者乎聖人之行不同也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行去聲
  辱己甚於枉己正天下難於正人若伊尹以割烹要湯辱己甚矣何以正天下乎逺謂隱遁與遯同也近謂仕近君也言聖人之行雖不必同然其要歸在潔其身而已伊尹豈肯以割烹要湯哉
  吾聞其以堯舜之道要湯未聞以割烹也
  林氏曰以堯舜之道要湯者非實以是要之也道在此而湯之聘自来耳猶子貢言夫子之求之異乎人之求之也愚謂此語亦猶前章所論父不得而子之意通曰瞽瞍之於舜非實不得而子之也盛徳在舜瞽瞍之惡自不能及其子爾伊尹以堯舜之道要湯者非實以是要之也道在伊尹湯之聘自不能不及夫尹爾故凡若此者不當以辭害意當索其意於辭之外可也
  伊訓曰天誅造攻自牧宫朕載自亳
  伊訓商書篇名孟子引以證伐夏救民之事也今書牧宫作鳴條造載皆始也伊尹言始攻桀無道由我始其事於亳也
  ○萬章問曰或謂孔子於衛主癰疽於齊主侍人瘠環有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為之也癰於容反疽七余反好去聲
  主謂舎於其家以之為主人也癰疽瘍音羊醫也侍人奄與閹同音淹又音掩人也瘠姓環名皆時君所近狎之人也好事謂喜造言生事之人也
  於衛主顔讐由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彌子謂子路曰孔子主我衛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進以禮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癰疽與侍人瘠環是無義無命也讐如字又音犨
  顔讐由衛之賢大夫也史記作顔濁鄒彌子衛靈公幸臣彌子瑕也徐氏曰禮主於辭遜故進以禮義主於制斷故退以義難進而易退者也在我者有禮義而已得之不得則有命存焉吕氏曰辭受有義得不得有命皆理之所必然有命有義是有可得可受之理故舜可以受堯之天下無命無義是無可得可受之理故孔子不主彌子以受衛卿二者義命有自合之理無從而閒焉有義無命雖有可受之理而無可得之命安得而受之是謂義合於命故益避啟而不受禹之天下有命無義雖有可得之命而無可受之義亦安得而受之是謂命合於義故中國授室養弟子以萬鍾為孟子之所辭
  孔子不悦於魯衛遭宋桓司馬將要而殺之微服而過宋是時孔子當阨主司城貞子為陳侯周臣要去聲不悦不樂居其國也桓司馬宋大夫向魋也司城貞子亦宋大夫之賢者也陳侯名周按史記孔子為魯司宼齊人饋女樂以閒之孔子遂行適衛月餘去衛適宋司馬魋欲殺孔子孔子去至陳主於司城貞子孟子言孔子雖當阨難然猶擇所主況在齊衛無事之時豈有主癰疽侍人之事乎饒氏曰司馬司城皆是宋之官他國則無宋是王者後故放天子之禮有司馬司城今孔子主司城貞子而時為陳侯周臣是司城貞子又在陳矣或者當時宋有故司城出奔故孔子主之
  吾聞觀近臣以其所為主觀逺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癰疽與侍人瘠環何以為孔子
  近臣在朝音潮之臣逺臣逺方来仕者君子小人各從其類故觀其所為主與其所主者而其人可知
  ○萬章問曰或曰百里奚自鬻於秦養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為之也食音嗣好去聲下同
  百里奚虞之賢臣人言其自賣於秦養牲者之家得五羊之皮而為之食牛因以干秦穆公也
  百里奚虞人也晉人以垂棘之璧與屈産之乘假道於虞以伐號宫之竒諌百里奚不諫屈求勿反乗去聲
  虞號皆國名垂棘之璧垂棘之地所出之璧也屈産之乘屈地所生之良馬也乘四匹也晉欲伐虢道經於虞故以此物借道其實欲并取虞宫之竒亦虞之賢臣諫虞公令勿許虞公不用遂為晉所滅百里奚知其不可諌故不諫而去之秦
  知虞公之不可諫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曽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為汙也可謂智乎不可諫而不諫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將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於秦知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相秦而顯其君於天下可傳於後世不賢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鄉黨自好者不為而謂賢者為之乎相去聲自好自愛其身之人也孟子言百里奚之智如此必知食牛以干主之為汙其賢又如此必不肯自鬻以成其君也然此事當孟子時已無所據孟子直以事理反覆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范氏曰古之聖賢未遇之時鄙賤之事不恥為之如百里奚為人養牛無足恠也惟是人君不致敬盡禮則不可得而見豈有先自汙辱以要其君哉莊周曰百里奚爵禄不入於心故飯牛而牛肥使穆公忘其賤而與之政亦可謂知百里奚矣伊尹百里奚之事皆聖賢出處之大節故孟子不得不辯尹氏曰當時好事者之論大率類此蓋以其不正之心度聖賢也饒氏曰百里奚知虞之將亡而去之固是智然百里奚知虞之不可與有為何為事之蓋時舉於秦當其時有可去之機有可就之機虞或是父母之邦况虞公不能從宫之竒諫在前百里奚之去亦是有辭○蔡氏曰戰國之時人不知道惟知以功利為急以枉尺直尋詭遇獲禽為能甚者敢自誣於聖賢欲借以行其私伊尹割烹要湯孔子主癰疽瘠環百里奚自鬻於秦其見愈卑其論愈下雖萬章之徒亦不知其為非而猶不免於疑問習俗移人之心如此孟子安得不厯數而明辨之哉








  孟子通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十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萬章章句下
  凡九章
  孟子曰伯夷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與鄉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也當紂之時居北海之濱以待天下之清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亷懦夫有立志治去聲下同横去聲朝音潮
  横謂不循法度頑者無知覺㢘者有分辨懦柔弱也餘並見前篇
  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此道覺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内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與音預
  何事非君言所事即君何使非民言所使即民無不可事之君無不可使之民也餘見前篇
  栁下惠不羞汙君不辭小官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與鄉人處由由然不忍去也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浼我哉故聞栁下惠之風者鄙夫寛薄夫敦
  鄙狹陋也敦厚也餘見前篇
  孔子之去齊接淅而行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處而處可以仕而仕孔子也淅先力反
  接猶承也淅漬疾至反米水也漬米將炊而欲去之速故以手承水取米而行不及炊也舉此一端以見其久速仕止各當其可也或曰孔子去魯不税與脱同冕而行豈得為遲楊氏曰孔子欲去之意久矣不欲苟去故遲遲其行也膰與燔同肉不至則得以微罪行矣故不税冕而行非速也
  孟子曰伯夷聖之清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栁下惠聖之和者也孔子聖之時者也
  張子曰無所雜者清之極無所異者和之極勉而清非聖人之清勉而和非聖人之和所謂聖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孔氏曰任者以天下為己責也愚謂孔子仕止久速各當其可蓋兼三子之所以聖者而時出之非如三子之可以一徳名也或疑伊尹出處合乎孔子而不得為聖之時何也程子曰終是任底意思在語録易中説中正伊川謂正重於中中不必正也言中則正已在其中蓋無中則做正不来而單言正則未必能中也夷恵諸子其正與夫子同而夫子之中則非諸子所及也○問既云一偏何以謂之聖曰聖只是做到極處自然安行不待勉强故謂之聖非中之謂也○通曰一部周易只是一時字聖之清如蠱上九不事王侯之類是已聖之和如兑九二和兑之類是也聖之任如大有九二大車以載之類是已聖之時如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時也易變易也随時變易以従道之謂也
  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
  此言孔子集三聖之事而為一大聖之事猶作樂者集衆音之小成而為一大成也成者樂之一終書所謂簫韶九成是也金鐘屬聲宣也如聲罪致討之聲玉磬也振收也如振河海而不洩之振始始之也終終之也條理猶言脉絡指衆音而言也智者知之所及聖者徳之所就也文集智是見得徹之名聖是行得徹之號盖樂有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若獨奏一音則其一音自為始終而為一小成猶三子之所知偏於一而其所就亦偏於一也八音之中金石為重故特為衆音之綱紀又金始震而玉終詘渠勿反然也語録金聲有洪殺始震終細玉聲則始終一叩之其聲詘然而止故並奏八音則於其未作而先擊鎛伯各反鐘以宣其聲俟其既闋苦穴反而後擊特磬以收其韻宣以始之收以終之二者之閒脉絡通貫無所不備則合衆小成而為一大成猶孔子之知無不盡而徳無不全也金聲玉振始終條理疑古樂經之言故兒與倪同研兮反寛云惟天子建中和之極兼緫條貫金聲而玉振之亦此意也語録始終條理如一把草從中縛之上截為始條理下截為終條理上截少一莖則下截亦少一莖上截不少則下截亦不多此之謂始終條理
  智譬則巧也聖譬則力也由射於百步之外也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中去聲
  此復以射之巧力發明智聖二字之義見孔子巧力俱全而聖智兼備三子則力有餘而巧不足是以一節雖至於聖而智不足以及乎時中也○此章言三子之行去聲各極於一偏孔子之道兼全於衆理所以偏者由其蔽於始是以缺於終所以全者由其知之至是以行之盡三子猶春夏秋冬之各一其時孔子則太和元氣之流行於四時也魯齋王氏曰聖是行得到之號智是見得徹之名三子非終條理之未至以其始條理之差也○通曰此一章之㫖集註偏全二字盡之譬之樂則一音自為始終者偏而八音相為始終者全譬之射則力而不巧者偏力而又巧者全孟子始則皆謂之聖各以其所行言末則先智而後聖統以其知與行言惟知之偏故行之所至者各極其偏惟知之全則行不期其全而自極於全
  ○北宫錡問曰周室班爵禄也如之何錡魚綺反
  北宫姓錡名衛人班列也
  孟子曰其詳不可得聞也諸侯惡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軻也嘗聞其畧也惡去聲去上聲
  當時諸侯兼并僭竊故惡周制妨害己之所為也
  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
  此班爵之制也五等通於天下六等施於國中
  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達於天子附於諸侯曰附庸
  此以下班禄之制也不能猶不足也小國之地不足五十里者不能自達於天子因大國以姓名通謂之附庸若春秋邾儀父之類是也
  天子之卿受地視侯大夫受地視伯元士受地視子男視比也徐氏曰王畿之内亦制都鄙受地也元士上士也
  大國地方百里君十卿禄卿禄四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十十倍之也四四倍之也倍加一倍也徐氏曰大國君田三萬三千𠭇其入可食二千九百七十人卿田三千三百𠭇可食二百九十七人大夫田八百𠭇可食七十二人上士田四百𠭇可食三十六人中士田二百𠭇可食十八人下士與庶人在官者田百𠭇可食九人至五人庶人在官府史胥徒也愚按君以下所食之禄皆助法之公田籍音席農夫之力以耕而收其租士之無田與庶人在官者則但受禄於官如田之入而已
  次國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三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三謂三倍之也徐氏曰次國君田二萬四千𠭇可食二千一百六十人卿田二千四百𠭇可食二百十六人
  小國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二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二即倍也徐氏曰小國君田一萬六千𠭇可食千四百四十人卿田一千六百𠭇可食百四十四人趙氏曰由卿而上三等之國異由大夫而下三等之國同者蓋卿而上其禄浸厚苟不為之殺則地之所出不足以供大夫而下其禄浸薄苟為之殺則臣之所養不能自給也
  耕者之所獲一夫百𠭇百𠭇之糞上農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為差食音嗣
  獲得也一夫一婦佃田百𠭇加之以糞糞多而力勤者為上農其所收可供九人其次用力不齊故有此五等庶人在官者其受禄不同亦有此五等也○愚按此章之説與周禮王制不同蓋不可考闕之可也程子曰孟子之時去先王未逺載籍未經秦火然而班爵禄之制已不聞其詳今之禮書皆掇拾於煨衣回反燼徐刃反之餘而多出於漢儒一時之傅音附㑹奈何欲盡信而句為之解乎然則其事固不可一一追復矣
  O萬章問曰敢問友孟子曰不挾長不挾貴不挾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徳也不可以有挾也
  挾者兼有而恃之之稱
  孟獻子百乘之家也有友五人焉樂正裘牧仲其三人則予忘之矣獻子之與此五人者友也無獻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獻子之家則不與之友矣乗去聲下同孟獻子魯之賢大夫仲孫蔑莫結反也張子曰獻子忘其勢五人者忘人之勢不資其勢而利其有然後能忘人之勢若五人者有獻子之家則反為獻子之所賤矣
  非惟百乘之家為然也雖小國之君亦有之費惠公曰吾於子思則師之矣吾於顔般則友之矣王順長息則事我者也費音祕般音班
  惠公費邑之君也師所尊也友所敬也事我者所使也
  非惟小國之君為然也雖大國之君亦有之晉平公之於亥唐也入云則入坐云則坐食云則食雖疏食菜羮未嘗不飽蓋不敢不飽也然終於此而已矣弗與共天位也弗與治天職也弗與食天禄也士之尊賢者也非王公之尊賢也䟽食之食音嗣平公王公下諸本多無之字疑闕文也
  亥唐晉賢人也平公造之唐言入公乃入言坐乃坐言食乃食也䟽食糲音例飯也不敢不飽敬賢者之命也○范氏曰位曰天位職曰天職禄曰天禄言天所以待賢人使治天民非人君所得專者也真氏曰位者天位所以處賢者也職者天職所以命賢者也禄者天禄所以養賢者也三者皆天所以待賢人使治天民者也而晉平公之於亥唐特虚尊之而已未嘗處之以位命之以職食之以禄也此豈王公尊賢之道哉
  舜尚見帝帝館甥于貳室亦饗舜送為賓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尚上也舜上而見於帝堯也館舎也禮妻父曰外舅謂我舅者吾謂之甥堯以女妻舜故謂之甥貳室副宫也堯舎舜於副宫而就饗其食
  用下敬上謂之貴貴用上敬下謂之尊賢貴貴尊賢其義一也
  貴貴尊賢皆事之宜者然當時但知貴貴而不知尊賢故孟子曰其義一也○此言朋友人倫之一所以輔仁故以天子友匹夫而不為詘曲勿反以匹夫友天子而不為僭此堯舜所以為人倫之至而孟子言必稱之也通曰中庸五達道於君臣父子夫婦長幼不言交獨曰朋友之交集註云天子友匹夫而不為詘匹夫友天子不為僭此易之所謂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即中庸所謂朋友之交也明友居人倫之一而足以輔仁則又有禆於人倫者也孟子言性善必稱堯舜既稱其盡君臣之倫又稱其盡父子兄弟之倫此則又稱其盡朋友之倫朋友人倫之一非如堯之友舜不足以為朋友人倫之至
  ○萬章問曰敢問交際何心也孟子曰恭也
  際接也交際謂人以禮儀幣帛相交接也
  曰卻之卻之為不恭何哉曰尊者賜之曰其所取之者義乎不義乎而後受之以是為不恭故弗卻也
  卻不受而還之也再言之未詳萬章疑交際之閒有所卻者人便以為不恭何哉孟子言尊者之賜而心竊計其所以得此物者未知合義與否必其合義然後可受不然則卻之矣所以卻之為不恭也
  曰請無以辭卻之以心卻之曰其取諸民之不義也而以他辭無受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禮斯孔子受之矣
  萬章以為彼既得之不義則其餽不可受但無以言語閒去聲而卻之直以度心音鐸其不義而托於他辭以卻之如此可否邪交以道如餽贐徐刃反聞戒周其飢餓之類接以禮謂辭命恭敬之節孔子受之如受陽貨烝豚之類也
  萬章曰今有禦人於國門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餽也以禮斯可受禦與曰不可康誥曰殺越人于貨閔不畏死凡民罔不譈是不待教而誅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於今為烈如之何其受之與平聲譈書作憝徒對反
  禦止也止人而殺之且奪其貨也國門之外無人之處也萬章以為苟不問其物之所従来而但觀其交接之禮則設有禦人者用其禦得之貨以禮餽我則可受之乎康誥周書篇名越顚越也今書閔作愍無凡民二字譈怨也言殺人而顚越之因取其貨閔然不知畏死凡民無不怨之孟子言此乃不待敎戒而當即誅者也如何而可受之乎商受至為烈十四字語意不倫李氏以為此必有斷簡或闕文者近之而愚意其直為衍字耳然不可考姑闕之可也或問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於今為烈趙氏謂三代相傳以此法不須辭也也於今為烈烈明法或者又謂若義在可受則三代受人之天下而不辭今禦人者乃為暴烈不義如此如何而可受其饋乎烈如詩序所謂厲王之烈者暴虐之意云爾或又以為烈光也三代相受而光烈至今也是三説者擇一而従之可也何至闕而不為之説乎曰熟讀本文十四字自與上下文不相屬如趙氏之説則辭受二字與上下文亦覺不相似或者二説亦覺費力不若從李氏闕之之愈也
  曰今之諸侯取之於民也猶禦也苟善其禮際矣斯君子受之敢問何説也曰子以為有王者作將比今之諸侯而誅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後誅之乎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盜也充類至義之盡也孔子之仕於魯也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獵較猶可而況受其賜乎比去聲夫音扶較音角
  比連也言今諸侯之取於民固多不義然有王者起必不連合而盡誅之必敎之不改而後誅之則其與禦人之盜不待敎而誅者不同矣夫禦人於國門之外與非其有而取之二者固皆不義之類然必禦人乃為眞盜其謂非有而取為盜者乃推其類至於義之至精至密之處而極言之耳非便以為真盜也然則今之諸侯雖曰取非其有而豈可遽以同於禦人之盜也哉又引孔子之事以明世俗所尚猶或可従況受其賜何為不可乎輔氏曰世俗之所尚猶未合禮聖人猶或從之以小同於俗況於以禮来賜何為不可受乎其敎之不改而後誅之乎於此可見孟子待人之恕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盜也充類至義之盡也於此又可見孟子析理之精夫執其充類盡義之説而欲一槩以繩人㡬何而不流於於陵仲子之為哉獵較未詳趙氏以為田獵相較奪禽獸以祭孔子不違所以小同於俗也張氏以為獵而較所獲之多少也二説未知孰是
  曰然則孔子之仕也非事道與曰事道也事道奚獵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曰奚不去也曰為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後去是以未嘗有所終三年淹也與平聲
  此因孔子事而反覆辯論也事道者以行道為事也事道奚獵較也萬章問也先簿正祭器未詳徐氏曰先以簿書正其祭器使有定數不以四方難繼之物實之夫器有常數實有常品則其本正矣彼獵較者將久而自廢矣未知是否也兆猶卜之兆蓋事之端也孔子所以不去者亦欲小試行道之端以示於人使知吾道之果可行也若其端既可行而人不能遂行之然後不得已而必去之蓋其去雖不輕而亦未嘗不決是以未嘗終三年留於一國也
  孔子有見行可之仕有際可之仕有公養之仕於季桓子見行可之仕也於衛靈公際可之仕也於衛孝公公養之仕也
  見行可見其道之可行也際可接遇以禮也公養國君養賢之禮也季桓子魯卿季孫斯也語録孔子仕於定公而言桓子當時桓子執國柄定公亦自做主不起孔子之相由桓子及桓子受女樂孔子便行矣衛靈公衛侯元也孝公春秋史記皆無之疑出公輙也輔氏曰或是字誤或是所傳之誤或是當時人呼出公為孝公皆不可考也因孔子仕魯而言其仕有此三者故於魯則兆足以行矣而不行然後去而於衛之事則又受其交際問餽而不卻之一驗也○尹氏曰不聞孟子之義則自好者為於音烏陵仲子而已聖賢辭受進退惟義所在愚按此章文義多不可曉不必强上聲為之説
  ○孟子曰仕非為貧也而有時乎為貧娶妻非為養也而有時乎為養為養並去聲下同
  仕本為行道而亦有家貧親老或道與時違而但為禄仕者如娶妻本為繼嗣而亦有為不能親操井臼而欲資其餽養者
  為貧者辭尊居卑辭富居貧
  貧富謂禄之厚薄蓋仕不為道已非出處之正故其所居但當如此
  辭尊居卑辭富居貧惡乎宜乎抱闗擊柝惡平聲柝音託柝行夜所擊木也蓋為貧者雖不主於行道而亦不可以苟禄故惟抱闗擊柝之吏位卑禄薄其職易稱為所宜居也李氏曰道不行矣為貧而仕者此其律令也若不能然則是貪位慕禄而已矣
  孔子嘗為委吏矣曰㑹計當而已矣嘗為乘田矣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委烏偽反㑹工外反當都郎反乗去聲茁阻刮反長上聲
  此孔子之為貧而仕者也委吏主委積子志反之吏也乘田主苑囿芻牧之吏也茁肥貌言以孔子大聖而嘗為賤官不以為辱者所謂為貧而仕官卑禄薄而職易稱也語録程先生説孔子為乘田則為乘田為司㓂則為司㓂無不可者孟子則必得賓師之位方能行道此便是他能大而不能小處惟是聖人則無不遍大小方圎無所不可也
  位卑而言髙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也潮音朝以出位為罪則無行道之責以廢道為恥則非竊禄之官此為貧者之所以必辭尊富而寧處貧賤也○尹氏曰言為貧者不可以居尊居尊者必欲以行道語録此説為貧而仕聖賢在當時只要任下位不當言責之地亦是聖賢打乖處若是合言處便須當説非是教人都不得言耳若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則恥矣故辭尊居卑辭富居貧
  ○萬章曰士之不託諸侯何也孟子曰不敢也諸侯失國而後託於諸侯禮也士之託於諸侯非禮也
  託寄也謂不仕而食其禄也古者諸侯出奔他國食其廪餼許既反謂之寄公士無爵土不得比諸侯不仕而食禄則非禮也
  萬章曰君餽之粟則受之乎曰受之受之何義也曰君之於氓也固周之
  周救也視其空去聲乏則周䘏之無常數君待民之禮也
  曰周之則受賜之則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曰敢問其不敢何也曰抱闗撃柝者皆有常職以食於上無常職而賜於上者以為不恭也
  賜謂予之禄有常數君所以待臣之禮也
  曰君餽之則受之不識可常繼乎曰繆公之於子思也亟問亟餽鼎肉子思不悦於卒也摽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後知君之犬馬畜伋盖自是臺無餽也悦賢不能舉又不能養也可謂悦賢乎亟去聲下同摽音杓使去聲
  亟數音朔也鼎肉熟肉也卒未也摽麾也數以君命来餽當拜受之非養賢之禮故不悦而於其末後復来餽時麾使者出拜而辭之犬馬畜伋言不以人禮待己也臺賤官主使令者蓋繆公愧悟自此不復令臺来致饋也舉用也能養者未必能用况又不能養乎
  曰敢問國君欲養君子如何斯可謂養矣曰以君命將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後廪人繼粟庖人繼肉不以君命將之子思以為鼎肉使己僕僕爾亟拜也非養君子之道也
  初以君命来餽則當拜受其後有司各以其職繼續之無復以君命来餽不使賢者有亟拜之勞也僕僕煩猥貌
  堯之於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倉廪備以養舜於畎𠭇之中後舉而加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賢者也女下字去聲
  能養能舉悦賢之至也唯堯舜為能盡之而後世之所當法也
  ○萬章曰敢問不見諸侯何義也孟子曰在國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謂庶人庶人不傳質為臣不敢見於諸侯禮也質與贄同
  傳通也質者士執雉庶人執鶩與匹同音木相見以自通者也國内莫非君臣但未仕者與執贄在位之臣不同故不敢見也
  萬章曰庶人召之役則往役君欲見之召之則不往見之何也曰往役義也往見不義也
  往役者庶人之職不往見者士之禮
  且君之欲見之也何為也哉曰為其多聞也為其賢也曰為其多聞也則天子不召師而況諸侯乎為其賢也則吾未聞欲見賢而召之也繆公亟見於子思曰古千乘之國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悦曰古人之有言曰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悦也豈不曰以位則子君也我臣也何敢與君友也以徳則子事我者也奚可以與我友千乘之君求與之友而不可得也而況可召與為並去聲亟乗皆去聲召與之與平聲
  孟子引子思之言而釋之以明不可召之意
  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喪息浪反説見前篇
  曰敢問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
  皮冠田獵之冠也事見春秋傳然則皮冠者虞人之有所事也故以是招之庶人未仕之臣通帛曰旃士謂己仕者交龍為旂柝羽而注於旂干之首曰旌
  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豈敢往哉況乎以不賢人之招招賢人乎
  欲見而召之是不賢人之招也以士之招招庶人則不敢往以不賢人之招招賢人則不可往矣
  欲見賢人而不以其道猶欲其入而閉之門也夫義路也禮門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門也詩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夫音扶㡳詩作砥之履反
  詩小雅大東之篇底與砥同礪音厲石也言其平也矢言其直也視視以為法也引此以證上文能由是路之義
  萬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駕而行然則孔子非與曰孔子當仕而有官職而以其官召之也與平聲
  孔子方仕而任職君以其官名召之故不俟駕而行徐氏曰孔子孟子易地則皆然○此章言不見諸侯之義最為詳悉更合陳代公孫丑所問者而觀之其説乃盡輔氏曰觀答陳代章則見孟子之不見諸侯得不肯枉道從之之義觀此章及答公孫丑章則又見孟子之不見諸侯得古者不為臣不見之禮與夫賢者有不可召之義蓋君子之出處進退一惟其禮與義而已初無適莫也
  ○孟子謂萬章曰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
  言己之善蓋於一鄉然後能盡友一鄉之善士推而至於一國天下皆然随其髙下以為廣狹也
  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
  尚上同言進而上也頌誦通論其世論其當世行事之迹也言既觀其言則不可以不知其為人之實是以又考其行也夫能友天下之善士其所友衆矣猶以為未足又進而取於古人是能進其取友之道而非止為一世之士矣通曰性命同源千萬人而一理精神相契千萬世而一心此君子所以雖能友一世之善士而必欲友前世之善士也孟子論性必論其故論尚友必論其世皆已然之迹也論性而不論其已然之迹性之理易渉於空虚論古而不論其已然之迹古之人易渉於遼邈
  ○齊宣王問卿孟子曰王何卿之問也王曰卿不同乎曰不同有貴戚之卿有異姓之卿王曰請問貴戚之卿曰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
  大過謂足以亡其國者易位易君之位更立親戚之賢者蓋與君有親親之恩無可去之義以宗廟為重不忍坐視其亡故不得已而至於此也
  王勃然變乎色
  勃然變色貌
  曰王勿異也王問臣臣不敢不以正對
  孟子言也
  王色定然後請問異姓之卿曰君有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去
  君臣義合不合則去○此章言大臣之義親疎不同守經行權各有其分去聲貴戚之卿小過非不諫也但必大過而不聽乃可易位異姓之卿大過非不諫也雖小過而不聽已可去矣然三仁貴戚不能行之於紂而霍光異姓乃能行之於昌邑此乃委任權力之不同不可以執一論也或問卒章之説曰孟子所謂易位者言其理當如是耳若三仁之事則比干箕子固有所不及為若㣲子之去亦或其勢之不便也然觀其引身而去以全先王之世則其計慮亦豈苟然者哉若其力之可為則伊尹霍光固以異姓之卿而行之矣況有骨肉之親者乎況世或疑此言有以起簒奪之禍者則孟子豈不嘗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簒乎○輔氏曰註云守經行權尤足以補孟子之説蓋行權者非至於甚不得已則不可為守經者則日用常行而須臾不可離者也

  孟子通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十一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告子章句上
  凡二十章熊氏曰首章至六章言性七章至十九章言心末章言學
  告子曰性猶杞栁也義猶桮棬也以人性為仁義猶以杞栁為桮棬桮音杯棬丘圎反
  性者人生所稟之天理也杞栁柜音舉栁桮棬屈木所為若巵匜音移之屬語録桮棬似今棬杉合子杞栁恐是今做合箱㡳栁北人以此為箭謂之栁箭即蒲栁也告子言人性本無仁義必待矯揉而後成如荀子性惡之説也語録告子只是認氣為性見得性有不善須拗他方善
  孟子曰子能順杞栁之性而以為桮棬乎將戕賊杞栁而後以為桮棬也如將戕賊杞栁而以為桮棬則亦將戕賊人以為仁義與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者必子之言夫戕音牆與平聲夫音扶
  言如此則天下之人皆以仁義為害性而不肯為是因子之言而為仁義之禍也輔氏曰不言戕賊性而言戕賊人者人之所以為人者性也為仁義之禍者仁義何可禍哉人自禍耳○真氏曰告子之説蓋謂人性本無仁義必用力而强為若杞栁本非桮棬必矯揉而後就也何其昧於理邪夫仁義即性也告子乃曰以人性為仁義如此則性自性仁義自仁義也其可乎夫以杞栁為桮棬必斬伐之屈折之乃克有成若人之為仁義乃性之所固有孩提之童皆知愛親即所謂仁及其長也皆知敬兄即所謂義何勉强矯拂之有使告子之言行世之人必曰仁義乃戕賊人之物將畏憚而不肯為是率天下而害仁義其禍將不可勝計此孟子所以不可不辯也○通曰杞栁本非桮棬而為桮棬者皆人力之使然人性本有仁義而所以為仁義者皆天命之自然告子即天命之自然者而以為人力之使然者此孟子所以深闢之也
  ○告子曰性猶湍水也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人性之無分於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於東西也湍他端反
  湍波流瀠音螢回之貌也告子因前説而小變之近於楊子善惡混之説輔氏曰告子本以氣為性此説亦然故曰因前説但前説以性為惡必矯揉而後可為善而此説則以性為本無善惡但可以為善可以為惡耳此其為小變也然楊子則謂人性實有善惡相混於中此則謂性中實無善惡但由人所為而分善惡耳亦不全同故曰近也
  孟子曰水信無分於東西無分於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
  言水誠不分東西矣然豈不分上下乎性即天理未有不善者也
  今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水之性哉其勢則然也人之可使為不善其性亦猶是也夫音扶搏補各反
  搏擊也躍跳也顙額也水之過額在山皆不就下也然其本性未嘗不就下但為搏激所使而逆其性耳○此章言性本善故順之而無不善本無惡故反之而後為惡非本無定體而可以無所不為也真氏曰告子杞栁之喻既為孟子所闢則又小變其説而取喻於湍水蓋前説專指人性為惡至是又謂可以為善可以為惡而借水以明之不知水之性未嘗不就下雖搏之過顙激之在山可暫違其本性而終不能使不復其本性也人之為不善者固有之矣然其所以然者徃徃為物欲所誘利害所移而非其本然之性也故雖甚愚無知之人詈之以惡逆斥之以盜賊鮮不變色者至於見赤子之入井則莫不怵惕而救之朱子章㫖數言盡之矣○通曰須看集註定體二字水之定體無有不下性之定體無有不善可使過顙可使在山可使為不善此三使字皆非定體此章是告子因前説而小變之然其以為可假於人力之使然者則未嘗變也
  ○告子曰生之謂性
  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覺運動者而言語録告子只説那生来底便是性手足運動耳目視聽與夫心有知覺之類却不知生便屬氣稟自氣稟而言人物便有不同處若説理之謂性則可然理之在人在物亦不可做一等説○生之謂性只是就氣上説得蓋謂人也有許多知覺運動物也有許多知覺運動人物只一般却不知人之所以異於物者以其得正氣故具得許多道理如物則氣昏而理亦昏了○黄氏曰知覺者人之精神非所以言性也○輔氏曰人物之生則有知覺能運動死則無知覺不能運動也告子論性前後四章語雖不同然其大指不外乎此或問子以告子論性數章皆本乎生之謂性之一言何也曰告子不知性之為理乃即人之身而指其能知覺運動者以當之所謂生者是也始而見其但能知覺運動非教不成故有杞栁之譬既屈於孟子之言而病其説之偏於惡也則又繼而為湍水之喻以見其但能知覺運動而非有善惡之分又以孟子為未喻己之意也則又於此章極其立論之本意而索言之至於孟子折之則其説又窮而終不悟其非也其以食色為言蓋猶生之云耳而公都子之所引又湍水之餘論也以是考之凡告子之論性其不外乎生之一字明矣但前此未有深究其𡚁者徃徃随其所向各為一説以與之辯而不察其所以失之之端獨在於此是以其説雖多而訖無一定之論也與近世佛氏所謂作用是性者畧相似語録禪家説作用是性只説得箇形而下者且如手能執捉若執刀胡亂殺人亦可為性乎○陳氏曰佛氏把作用是性便唤蠢動含靈皆有佛性運水搬柴無非妙用不過只認箇氣而不説着理爾○輔氏有曰謂略相似者蓋釋氏又説得周遮無畔岸爾大略則相類也
  孟子曰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曰然白羽之白也猶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猶白玉之白與曰然與平聲下同白之謂白猶言凡物之白者同謂之白更無差叉釵二音必列反也白羽以下孟子再問而告子曰然則是謂凡有生者同是一性矣
  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
  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則犬牛與人皆有知覺皆能運動其性皆無以異矣於是告子自知其説之非而不能對也黄氏曰告子既不知性與氣之所以分而直以氣為性又不知氣或不齊性因有異而遂指凡有生者以為同是以孟子以此詰之而進退無所據也愚按性者人之所得於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於天之氣也語録生之謂氣生之理謂性性形而上者也氣形而下者也語録形而上者一理渾然無有不善形而下者則紛紜雜揉善惡有所分矣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氣然以氣言之則知覺運動人與物若不異也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稟豈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無不善而為萬物之靈也通曰大學中庸首章或問皆以為人物之生理同而氣異而此則以為氣同而理異何也朱子嘗曰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一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氣之異者粹駁之不齊理之異者偏全之或異也嘗因是而推之蓋自大本大原上説大化流行賦子萬物何嘗分人與物此理之同也但人得其氣之正且通者物得氣之偏且塞者此氣之異也人物既得此氣以生則人能知覺運動物亦能知覺運動此又其氣之同也然人得其氣之全故於理亦全物得其氣之偏故於理亦偏則人與物又不能不異矣理同而氣異是從人物有生之初説氣同而理異是從人物有生之後説朱子之説精矣告子不知性之為理而以所謂氣者當之是以杞栁湍水之喻食色無善無不善之説縱横繆眉幼反戾紛紜舛尺免反錯而此章之誤乃其本根所以然者蓋徒知知覺運動之蠢尺允反然者人與物同而不知仁義禮智之粹然者人與物異也孟子以是折之其義精矣語録氣相近如知寒暖識飢飽好生惡死趨利避害人與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蟻之君臣只是他義上有一㸃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他仁上有一㸃明其他更推不去○知覺運動人物皆異而其中却有同處仁義禮智是同而其中却有異處須是仔細與看教有條理○饒氏曰人説孟子論理不論氣若以此章觀之何嘗不論氣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内也告子以人之知覺運動者為性故言人之甘食悦色者即其性故仁愛之心生於内而事物之冝由乎外學者但當用力於仁而不必求合於義也通曰告子所謂仁内義外者皆自食色説来以食色為性言性既粗故言仁義亦粗甘食悦色是自家心裏愛那食色愛便屬仁便是仁愛之心生於内至若食色却有可愛者有不可愛者則是事物之冝由乎外也
  孟子曰何以謂仁内義外也曰彼長而我長之非有長於我也猶彼白而我白之從其白於外也故謂之外也長上聲下同
  我長之我以彼為長也我白之我以彼為白也
  曰異於白馬之白也無以異於白人之白也不識長馬之長也無以異於長人之長與且謂長者義乎長之者義乎與平聲下同
  張氏曰上異於二字冝衍李氏曰或有闕文焉愚按白馬白人所謂彼白而我白之也長馬長人所謂彼長而我長之也白馬白人不異而長馬長人不同是乃所謂義也義不在彼之長而在我長之之心則義之非外明矣
  曰吾弟則愛之秦人之弟則不愛也是以我為悦者也故謂之内長楚人之長亦長吾之長是以長為悦者也故謂之外也
  言愛主於我故仁在内敬主於長故義在外
  曰耆秦人之炙無以異於耆吾炙夫物則亦有然者也然則耆炙亦有外與耆與嗜同夫音扶炙音蔗
  言長之耆之皆出於心也林氏曰告子以食色為性故因其所明者而通之○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辯屢屈而屢變其説以求勝卒不聞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謂不得於言勿求於心者所以卒於鹵音魯母黨反而不得其正也通曰孟子所以深闢告子義外之説者本乎夫子義以方外之説義所以裁制其在外者而非在外也
  ○孟季子問公都子曰何以謂義内也
  孟季子疑孟仲子之弟也蓋聞孟子之言而未達故私論之
  曰行吾敬故謂之内也
  所敬之人雖在外然知其當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則不在外也
  鄉人長於伯兄一嵗則誰敬曰敬兄酌則誰先曰先酌鄉人所敬在此所長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長上聲伯長也酌酌酒也此皆季子問公都子荅而季子又言如此則敬長之心果不由中出也
  公都子不能荅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將曰敬叔父曰弟為尸則誰敬彼將曰敬弟子曰惡在其敬叔父也彼將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須之敬在鄉人惡平聲
  尸祭祀所主以象神雖子弟為之然敬之當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尸位鄉人在賓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須暫時也言因時制宜皆由中出也
  季子聞之曰敬叔父則敬敬弟則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然則飲食亦在外也
  此亦上章耆炙之義通曰集註以為此亦上章耆炙之義者孟子公都子因告子以食色為性故皆就其所明者告之炙在外而耆之在乎心水與湯在外而斟酌其可飲不可飲則在乎心然則事物之宜在外而所以酌事物之宜者在乎心○范氏曰二章問荅大指畧同皆反覆譬喻以曉當世使明仁義之在内則知人之性善而皆可以為堯舜矣輔氏曰若以義為外則便於性之本體偏枯了安能知人性之本善既不知人性之本善則豈能知人皆可以為堯舜也哉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無善無不善也
  此亦生之謂性食色性也之意近世蘇氏胡氏之説蓋如此語録蘇氏論性説自上古聖人以来至孔子不得已而説中説一未嘗分善惡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與中支矣更不看道理只認我説得行底便是胡氏知言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義全具無適無莫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即告子性無善不善之論○蘇氏名軾胡氏名宏
  或曰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是故文武興則民好善幽厲興則民好暴好去聲
  此即湍水之説也
  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堯為君而有象以瞽瞍爲父而有舜以紂為兄之子且以為君而有㣲子啟王子比干
  韓子性有三品之説蓋如此陳氏曰韓子謂人之所以為性者五曰仁義禮智信此語似看得性字端的但分為三品又差了三品之説只説得氣稟然氣稟之不齊蓋或相什百千萬豈但三品而已哉他本要求勝荀楊却又與荀楊無甚異按此文則微子比干皆紂之叔父而書稱微子為商王元子疑此或有誤字
  今曰性善然則彼皆非與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與平聲
  乃若發語辭輔氏曰先儒皆訓若為順言順其本然之情則無不善恐不必如此説蓋情自善不待順之而善也且此若字正與下若夫字相對故斷以為發語辭情者性之動也語録性如水情即動處○陳氏曰在心裏面未發動是性事物觸着便發動出来㡳是情這動㡳只是就性中發出来不是别物人之情本但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則性之本善可知矣文集情未必皆善也然而本則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惟反其情故為惡耳性不可説情却可説所以告子問性孟子却答他情○陳氏曰情之中節是從本性發来便是善其不中節是感物欲而動不從本性發来便有不善孟子論性有把做善者是専指其本於性而發者言之
  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
  才猶材質人之能也語録問才與材字之别曰才字是就義理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孟子説人見其濯濯也則以為未嘗有材是用木旁材字便是指適用底説非天之降才爾殊便是就義理上説人有是性則有是才性既善則才亦善人之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語録孟子所謂才止是指本性之發用無有不善處如人之有才事事做得出来一性之中萬善完備發將出来便是才也○或問孟子言情與才皆善如何曰情本自善其發也未有染汚何嘗不善才只是資質亦無不善譬物之未染時只是白也又曰性之本體理而已情則性之動而有為才則性之具而能為者也性無形象聲臭之可形容也故以二者言之誠知二者之本善則性之為善必矣○真氏曰善者性也而能為善者才也性以體言才以用言才本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今乃至於為不善者是豈才之罪也哉陷溺使然也○通曰孟子本只是道性善此則又就情與才説性之本善蓋情者性之動性本善故其情但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不善才者性之能性本善故其才但能為善而不能為不善
  惻隠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隠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則得之舎則失之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鑠式灼反惡去聲舎上聲蓰音師
  恭者敬之發於外者也敬者恭之主於中者也鑠以火消金之名自外以至内也算數也言四者之心人所固有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惡相去之逺由不思不求而不能擴充以盡其才也語録惻隠羞惡是心也所以能惻隠羞惡者才也○真氏曰性我所固有非自外来獨患夫人之弗思弗求爾夫物有求而弗得者在外故也性則求其在我者何不得之有本然之才初無限量極天下之善無不可為今乃善惡至相去之逺由不能盡其才也曰思曰求而又曰盡此孟子教人用功之至要前篇言是四者為仁義禮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擴而充之此直因用以著其本體故言有不同耳通曰前篇於四者言端欲人充廣此不言端而直因用以著其本體欲人體認前以辭讓為禮之端辭讓皆以發乎外者言此曰恭敬則兼以外與内而言故不必言端
  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夷好是懿徳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徳好去聲
  詩大雅蒸民之篇蒸詩作烝衆也物事也通曰大學首章分物與事言故訓格物曰物猶事也此直以物言故直訓之曰事也則法也夷詩作彞常也懿美也有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則有聦明之徳有父子則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執之常性也故人之情無不好此懿徳者以此觀之則人性之善可見而公都子所問之三説皆不辯而自明矣詩傳曰天生衆民有是物必有是則蓋自百骸九竅五藏而達之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無非物也而莫不有法焉如視之明聽之聦貌之恭言之順君臣有義父子有親之類是也是乃民所執之常性故其情無不好此懿徳者○蔡氏曰孟子舉此詩者蓋謂秉彞好徳心之所好處即是性之發動處就性初發動處指出以示人方見得此性之本善○程子曰性即理也則堯舜至於塗人一也才稟於氣氣有清濁稟其清者為賢稟其濁者為愚學而知之則氣無清濁皆可至於善而復性之本湯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則自暴自棄之人也語録問才稟於氣如何曰氣亦天也理精一故純氣粗故雜○理如寶珠氣如水有是理而後有是氣有是氣則必有是理但稟氣之清者為聖為賢如珠落在清水中稟氣之濁者為愚為暗如珠落在濁水中又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文集論性不論氣則無以見生質之異論氣不論性則無以見義理之同孟子之言性善者前聖所未發也而此言者又孟子所未發也○陳氏曰只論大本而不及氣稟則所論有欠闕未備若只論氣稟而不及大本便只説得粗㡳而道理全然不明千萬世而下學者只得按他説不可改易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語録論天地之性則専指理而言論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天地之性則太極本然之妙萬殊之一本也氣質之性則二氣交運而生一本而萬殊也○天地之性是理也纔到隂陽五行便有氣質之性至此便有昏明厚薄之殊得其秀而最靈乃氣質以後事○氣質之説起於張程極有功於聖門有補於聖學讀之使人深有感○陳氏曰氣質之性是以氣稟言之天地之性是以大本言之其實天地之性亦不離乎氣質之中只是就那氣質之中分别出天地之性不與相雜為言耳○通曰氣質之説雖起於張程而實肇於周子太極是言本然之性隂陽五行是言氣質之性愚按程子此説才字與孟子本文小異蓋孟子專指其發於性者言之故以為才無不善程子兼指其稟於氣者言之則人之才固有昬明强弱之不同矣張子所謂氣質之性是也二説雖殊各有所當然以事理考之程子為密蓋氣質所稟雖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雖本善而不可以無省察矯揉之功學者所當深玩也語録問孟子程子論才字同異曰才只一般能為之謂才才之初亦無不善縁他氣稟有善惡故其才亦有善惡孟子自其同者言之故以為出於性程子則自其異者言之故以為稟於氣大扺孟子多是專以性言故以為性善才亦無不善到周子程子張子方始説到氣上要之須是兼二者言之方備○通曰程子就氣質上説則情或有不善不可無省察之功才或有不善不可無矯揉之功集註此矯揉二字與首章所謂矯揉不同首章是告子之説以本然之性必待矯揉而後可為善此則先儒之説以氣質之性必加矯揉而後可變其不善二者正相反也
  ○孟子曰富嵗子弟多賴凶嵗子多多暴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
  富嵗豐年也賴藉音謝也豐年衣食饒足故有所顧藉而為善凶年衣食不足故有以陷溺其心而為暴
  今夫麰麥播種而耰之其地同樹之時又同浡然而生至於日至之時皆熟矣雖有不同則地有肥磽雨露之養人事之不齊也夫音扶麰音牟耰音憂磽苦交反
  麰大麥也耰覆去聲上聲○按韻㑹徐氏曰布種後以耰摩田使土之閑處復合曰覆種也日至之時謂當成熟之期也磽瘠音夕薄也
  故凡同類者舉相似也何獨至於人而疑之聖人與我同類者
  聖人亦人耳其性之善無不同也
  故龍子曰不知足而為屨我知其不為蕢也屨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
  蕢草器也不知人足之大小而為之屨雖未必適中然必似足形不至成蕢也
  口之於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於味也其性與人殊若犬馬之與我不同類也則天下何耆皆従易牙之於味也至於味天下期於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耆與嗜同下同
  易牙古之知味者言易牙所調平聲之味則天下皆以為美也
  惟耳亦然至於聲天下期於師曠是天下之耳相似也師曠能審音者也言師曠所和去聲之音則天下皆以為美也
  惟目亦然至於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姣古卯反
  子都古之美人也姣好也
  故曰口之於味也有同耆焉耳之於聲也有同聽焉目之於色也有同美焉至於心獨無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義之説我心猶芻豢之悦我口
  然猶可也語録然是然否之然人心同以為然者義理也草食曰芻牛羊是也榖食曰豢犬豖是也程子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體用之謂也語録理是在此物上便有此理義是於此物上自家處置合如此便是義非處物為義一句則後来人恐未免有義外之見蓋物之冝雖在外而所以處之使得其宜者則在乎内也孟子言人心無不悦理義者但聖人則先知先覺乎此耳非有以異於人也程子又曰理義之悦我心猶芻豢之悦我口此語親切有味須實體察得理義之悦心真猶芻豢之悦口始得通曰集註然猶可也此然字是實字不是虚乎人口無不悦芻豢芻豢人之所同耆也耆之斯悦之矣人心無不悦理義理義人之所同然也然之斯悦之矣理義之在人孰不以為然聖人不過先知先覺其所同然者耳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於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蘖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使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蘖五割反牛山齊之東南山也邑外謂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嘗美矣今為大國之郊伐之者衆故失其美耳息生長上聲也日夜之所息謂氣化流行未嘗閒去聲斷故日夜之間凡物皆有所生長也萌芽也蘖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潔之貌材材木也言山木雖伐猶有萌蘖而牛羊又從而害之是以至於光潔而無草木也
  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於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㡬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好惡並去聲梏工毒反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謂仁義之心也平旦之氣謂未與物接之時清明之氣也好惡與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㡬希不多也梏械也語録如被他禁械在那裏更不容他轉動反覆展轉也文集反覆非顛倒之謂蓋有互换更迭之意言人之良心雖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間亦必有所生長上聲故平旦未與物接其氣清明之際良心必猶有發見音現下同者但其發見至微而旦晝所為之不善又已随而梏亡之如山木既伐猶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語録平旦之氣只是夜間息得許多時節下與事物接纔醒来便有得這些清明之氣此心自恁地虚靜少問纔與物接依舊又汨沒了○問平旦之氣甚微如何㑹養得完全曰夜氣不足以存皆是旦晝所為壊了只是旦晝理㑹這兩字是箇大關鍵這裏有工夫書一之所為既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勝其晝之所為是以展轉相害至於夜氣之生日以浸薄而不足以存其仁義之良心則平旦之氣亦不能清而所好惡遂與人逺矣語録氣只是這箇氣日裏也生夜間也生只是日間生㡳為物欲梏亡随手又耗散了夜間生㡳則聚得在那裏不曽耗散所以養得那良心譬如一井水終日攪動他便渾了那水至夜稍靜便有清水出所謂夜氣不足以存者便是攪動得太甚則雖有止息時此水亦不能清矣○通曰此章以山木喻人心分作兩段毎段皆當分六節看第一節是説牛山之木本来自美喻仁義之良心本来未嘗無第二節以斧斤之伐喻良心之放第三節萌蘖之生喻㡬希二字言既伐之後其發至微此心之存甚不多如木既代萌蘖之生甚不多也第四節謂萌蘖之生本自不多而牛羊又牧之喻夜氣之所存者本自不多而旦晝所為之不善又梏之也第五節謂向也猶有萌蘖之生今則濯濯無復存矣喻良心向也猶有與人相近者今則去禽獸不逺矣但木與良心皆有自夜之所息而木不曰夜氣者木之萌蘖一絶於牛羊既牧之後無復存者人之良心夜之所息者已絶於日之所為而夜無所為則其氣猶足以存所謂存者非謂夜氣之存謂夜氣猶足以存其本然之良心也至於梏之反覆則雖有夜氣亦不足以存矣第六節謂人但見其濯濯而不見其初也未嘗不美喻人但見其近於禽獸而不見其存乎人者未嘗無仁義之良心此即告子之見也材字與才字不同子朱子以為才字就義理上説材字是從用上説
  故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長上聲山木人心其理一也輔氏曰此緫結上二段意也
  孔子曰操則存舎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舎音捨與平聲
  孔子言心操之則在此捨之則失去其出入無定時亦無定處如此陳氏曰忽然出忽然入無有定時忽在此忽在彼亦無定處操之便存在此舎之便亡失了孟子引之以明心之神明不測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難不可頃刻失其養學者當無時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氣定常如平旦之時則此心常存無適而非仁義矣通曰集註所謂得之易者謂操之則存失之易者謂舎之則亡保守之難者謂出入無時莫知其鄉程子曰心豈有出入亦以操舎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内而已語録心豈有出入出只指外而言入只指内而言只是要人操而存之耳非是如物之散失而後收之也○問范淳夫女讀孟子曰孟子誤矣心豈有出入伊川聞之曰此女雖不識孟子却識心伊川此語是許之是不許之曰此女必天資髙見此心常湛然安定無出入然衆人不能皆如此若通衆人論之心却是走作底物孟子所引夫子之言是通衆人論耳○愚聞之師曰人理義之心未嘗無唯持守之即在爾若於旦晝之間不至梏亡則夜氣愈清夜氣清則平旦未與物接之時湛然虚明氣象自可見矣語録孟子大意只在操則存舎則亡兩句上心一放時便是斧斤之戕牛羊之牧一收斂在此便是日夜之息雨露之潤他是要人於旦晝時不為事物所汨○陳氏曰此段境界乃指示喪失良心者欲其認取此時體段從此養去也孟子發此夜氣之説於學者極有力冝熟玩而深省之也饒氏曰此章𦂳要在三箇存字上首説雖存乎人者是説此心本来存次説夜氣不足以存是説衆人不能存此心終説操則存是教用人力以存此心○通曰集註論浩氣則以為擴前聖所未發學者所當濳心而玩索此論夜氣則以為於學者極有力學者冝熟玩而深省蓋此兩氣字前此未發而孟子發之浩氣是謂氣之體段人皆得之於天地以生者夜氣則從浩氣中説夜間又清明如此非有二氣也浩氣是統説夜氣則為人之放其良心者説聖人志氣常清明無放心故無夜氣若學者者尤冝深省不但當玩索而已
  ○孟子曰無或乎王之不智也
  或與惑同疑怪也王疑指齊王
  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見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易去聲暴步卜反見音現
  暴温之也我見王之時少猶一日暴之也我退則諂諛雜進之日多是十日寒之也雖有萌蘖之生我亦安能如之何哉真氏曰人主之心養之以理義則明蔽之以物欲則昬猶草木然煗之以陽則生寒之以隂則悴正人賢士進見之時常少理義灌溉之益其能㡬何退而以邪説進者至矣猶煗之日寡而寒之日多雖有萌芽旋復摧折其如之何哉○熊氏曰此見孟子格心之學須就有萌上着力善端之發正須正人賢士輔翼而開廣之
  今夫奕之為數小數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也奕秋通國之善奕者也使奕秋誨二人奕其一人專心致志惟奕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雖與之俱學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與曰非然也夫音扶繳音灼射食亦反為是之為去聲若與之與平聲
  奕圍棊也數技也致極也饒氏曰心以所主者言志以所向者言専心只是所主在此致志便極其所向直到那田地奕秋善奕者名秋也繳以繩繫矢而射也○程子為講官言於上曰人主一日之閒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宦官宫妾之時少則可以涵養氣質而薫陶徳性時不能用識者恨之范氏曰人君之心惟在所養君子養之以善則智小人養之以惡則愚然賢人易疎小人易親是以寡不能勝衆正不能勝邪自古國家治日常少而亂日常多蓋以此也輔氏曰後世作事無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改過而不知養徳若程子范氏之説是乃所謂正君養徳之道必如是然後君徳成而治有本庶㡬三代可復不然雖欲言治亦苟而已○通曰兩譬喻只一意物之易生者暴之未㡬而寒之者至矣人之學奕者聽之未㡬而鴻鵠至矣此章首未言智集註不及之獨紀范氏之言君子養之以善則智小人養之以惡則愚然則人主之智與不智在乎所養之正與不正耳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生而取義者也舎上聲
  魚與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惡辟皆去聲下同釋所以舎生取義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惡死者雖衆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乃秉彞義理之良心是以欲生而不為苟得惡死而有所不避也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於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於死者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為也設使人無秉彞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則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將不顧禮義而為之矣
  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由其必有秉彞之良心是以其能舎生取義如此
  是故所欲有甚於生者所惡有甚於死者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喪去聲
  羞惡之心人皆有之但衆人汨於利欲而忘之惟賢者能存之而不喪耳輔氏曰羞惡之心即所謂秉彝之良心也秉彝之良心是指其全體而言羞惡之心則又於全體之中指其所謂義者言之也
  一簞食一豆羮得之則生弗得則死嘑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食音嗣嘑呼故反蹴子六反豆木器也嘑咄當沒反取内反之貌行道之人路中凡人也蹴踐踏也乞人丐乞之人也不屑不以為潔也言雖欲食之急而猶惡無禮有寧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惡之本心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人皆有之也
  萬鍾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與為去聲與平聲
  萬鍾於我何加言於我身無所増益也所識窮乏者得我謂所知識之窮乏者感我之惠也上言人皆有羞惡之心此言衆人所以喪之由此三者蓋理義之心雖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昬也許氏曰飢餓切身猶不屑受者特見利之小者耳一旦見利之大則不能辨矣人於利欲之小者猶能擇而辨之苟見利欲之大者不惟變其理義之心又併失其羞惡之心矣
  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宫室之美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謂失其本心鄉為並去聲為之之為並如字
  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為甚輕鄉為身死猶不肯受嘑蹴之食今乃為此三者而受無禮義之萬鍾是豈不可以止乎本心謂羞惡之心熊氏曰或曰所識窮乏者得我亦周急恤窮之義與宫室之美妻妾之奉不同不知君子行己接物惟視吾義之所當為耳一有所為而為之皆利也皆人欲之私也故曰失其本心
  此章言羞惡之心人所固有或能決死生於危迫之際而不免計豐約於宴安之時是以君子不可頃刻而不省察於斯焉通曰郷為身死而不肯受呼蹴之食是能決死生於危迫之際今為妻妾宫室所識窮乏而為之是計豐約於宴安之時危迫之際本心一時呈露宴安之時㣲不省察便失之此所以為道心之微而人心之危也
  ○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
  仁者心之徳程子所謂心如榖種上聲仁則其生之性是也黄氏曰心是榖種心之徳是榖種中生之性也生之性便是理謂其具此生理而未生也若生出了後已是情須認得生字不涉那喜怒哀樂去然但謂之仁則人不知其切於己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則可以見其為此身酬酢萬變之主而不可須臾失矣語録仁無形迹底物事孟子恐人理㑹不得便説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来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指示仁也○真氏曰仁者心之徳也而孟子直以為人心者蓋有此心即有此仁心而不仁則非人矣孔門言仁多矣皆指其用功處而言此則徑舉全體使人知心即仁仁即心而不可以二視之也○通曰中庸言仁者人也此人字指人之身而言此則直指人之心而言言身則人有此身便自具此生理比之他處言仁己甚親切此言心則又見生之理具於人之身而心如榖種又具此生理而未生者也視中庸又親切矣義者行事之宜謂之人路則可以見其為出入往来必由之道而不可須臾舎上聲永嘉陳氏曰或問孟子謂道若大路然又曰義路道為義體義為道用均謂之路何耶曰道以路言謂事事物物各有當行之路義亦言路者謂處事處物各就他當行路上行故各以路言然道若大路則取其明白易知義為人路則取往来必由不知道之猶路無目者也不知義之猶路無足者也此孟子言意别處○通曰路在外出入往来必由乎我事之冝在外而所以事事而酌其冝者在乎心於此見得仁字自包得義字故下文求放心但言仁而不及義也
  舎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舎上聲
  哀哉二字最宜詳味令人惕然有深省處通曰兩其字即是上文兩人字蓋曰人心人路則禽獸無是心亦無是路矣人舎其為人之路而不由放其為人之心而不知求則不可謂之人矣不可謂之人則謂之何哉此孟子所以深哀之也所以令人有惕然深省處也
  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
  程子曰心至重雞犬至輕雞犬放則知求之心放則不知求豈愛其至輕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語録雞犬放則有未必可求者惟是心纔求則便在未有求而不可得者知其為放而求之則不放矣○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更理㑹甚仁今人之心靜時昬動時擾亂便是放了放心不獨是走作唤做放纔昬睡去了便是愚謂上兼言仁義而此下專論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則不違於仁而義在其中矣語録極論要歸只是心爾若於此心常得其正則義在其中矣故自此以下一向説從心上去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學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於求其放心而已語録學問亦多端矣而孟子直以為無他蓋身如一屋子心如一家主有此家主然後能洒掃門户整頓事務若是無主則此屋不過一荒屋耳實何用焉且如中庸言學問思辯四者甚切然而放心不収則何者為學問思辯哉収斂此心不容一物乃是用工須就心上做得主定方驗得聖賢之言有歸着自然有契○求放心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雖放千里之逺只一收便在此他本無去来也孟子謂學問在求放心又曰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説得最好人之一心在外者又求收入来在内者又要推出去孟子一部書皆是此意○蔡氏曰或者但見孟子有無他而已之語便立為不必讀書不必窮理只要存本心之説所以卒流於異學集註學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於求放心而已正所以發明孟子之本意以指異學之失學者切冝字字玩味不可容易讀過也蓋能如是則志氣清明義理昭著而可以上達不然則昬昧放逸雖曰従事於學而終不能有所發明矣故程子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己放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来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語録看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二句必不至空守此心上有學問二字在亦不只是求放心便休此乃孟子開示切要之言程子又發明之曲盡其指學者冝服膺而勿失也語録孟子説舎生取義故結云此之謂失其本心此章求放心是承上章失其本心説○通曰仁即是人之本心放心即是人之失其本心放而求之非他有一心以求此心也只能敬則本心便不失而仁即在是所以程朱敎人拳拳於敬之一字程子曰約之使反覆入身来是此心不可為流蕩忘反之心曰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蓋必由下學而後上達則此心又不可為空寂無用之心集註以為其言曲盡孟子之指者此也
  ○孟子曰今有無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則不逺秦楚之路為指之不若人也信與伸同為去聲
  無名指手之第四指也
  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此之謂不知類也惡去聲
  不知類言其不知輕重之等也通曰自此十二章至十六章分别輕重小大貴賤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養之者至於身而不知所以養之者豈愛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
  拱兩手所圍也把一手所握也桐梓二木名
  ○孟子曰人之於身也兼所愛兼所愛則兼所養也無尺寸之膚不愛焉則無尺寸之膚不養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豈有他哉於己取之而已矣
  人於一身固當兼養然欲考其所養之善否者惟在反之於身以審其輕重而已矣
  體有貴賤有小大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養其小者為小人養其大者為大人
  賤而小者口腹也貴而大者心志也
  今有場師舎其梧檟養其樲棘則為賤場師焉舎上聲檟音賈樲音貳
  場師治場圃者梧桐也檟梓也皆美材也樲棘小棗非美材也
  養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則為狼疾人也狼善顧疾則不能故以為失肩背之喻
  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矣為其養小以失大也
  飲食之人專養口腹者也
  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此言若使專養口腹而能不失其大體則口腹之養軀命所闗不但為尺寸之膚而已但養小之人無不失其大者故口腹雖所當養而終不可以小害大賤害貴也語録此章言身則心具焉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此數句説得倒了也自難曉意謂使飲食之人真無所失則口腹之養本無害然人屑屑理㑹口腹則必有所失無疑是以當知養其大體而口腹底他自㑹去討喫不到得餓了也
  ○公都子問曰鈞是人也或為大人或為小人何也孟子曰從其大體為大人従其小體為小人
  鈞同也從随也大體心也小體耳目之類也
  曰鈞是人也或從其大體或從其小體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弗能奪也此為大人而已矣
  官之為言司也耳司聽目司視各有所職而不能思是以蔽於外物既不能思而蔽於外物則亦一物而已又以外物交於此物其引之而去不難矣語録蔽是遮蔽如目之視色從他去時便是為他所蔽若能思則視其所當視不視其所不當視則不為他所蔽矣心則能思而以思為職凡事物之来心得其職則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職則不得其理而物来蔽之此三者皆天之所以與我者而心為大若能有以立之則事無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奪之矣此所以為大人也語録問物交物曰上箇物字主外物言下箇物字主耳目言耳目謂之物者以其不能思心能思所以為大體故曰先主乎其大者則小者不能奪此語最有力且看他下一箇立字謂之立者是要卓然竪起此心使自立所謂敬以直内也然此天之此舊本多作比而趙註亦以比方釋之今本既多作此而註亦作此乃未詳孰是但作比字於義為短故且從今本云○范浚心箴曰茫茫堪輿俯仰無垠音銀人於其閒眇然有身浚字茂明婺州入○通曰此言天地至大而人處乎天地之間此身為至小也是身之微太倉稊杜兮反米參為三才曰惟心耳通曰此言人之身在天地閒如太倉一粒稊米豈不甚小然人之所以可與天地並立而為三者此心而已心之體豈不甚夫往古来今孰無此心心為形役乃獸乃禽通曰此言此心之大往古来今人人有之但古聖賢之心純乎義理是從其大體今人之心多役於形氣是従其小體彼禽獸之心終日役役不過飲食牝牡而人之心苟為形所役與禽獸何異嗚呼人之心其大也本可以參天地而役於小者不能異乎禽獸亦獨何哉可以反而思矣惟口耳目手足動靜投閒去聲抵隙為厥心病通曰此言人心生於形氣之私口欲味目欲色耳欲聽四股欲安逸本心微有閒隙彼則乘之而入如國家城郭微有不完處衆賊紛然来矣吁可畏哉一心之㣲衆欲攻之其與存者嗚呼㡬希通曰此言道心本乎義理之正然發乎義理者甚微而役於形氣者甚衆以彼之衆攻我之微如國勢甚弱而四面受敵不亡者罕矣君子存誠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體從令通曰前八句是説小人之從其小體此四句是言大人之従其大體君子存誠即是誠者天之道不待思而得者克念克敬念字即是思字是思誠者人之道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乾九三言誠坤六二言敬一誠足以消萬偽一敬足以敵千邪所謂先立乎其大者莫切於此天君泰然是先立乎其大者百體從今是小者弗能奪先立乎其大者則道心為之主小者弗能奪則人心聽命朱子曰范氏之箴蓋得其體未可易之也愚故従而釋之云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樂音洛
  天爵者徳義可尊自然之貴也
  古之人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
  修其天爵以為吾分去聲之所當然者耳人爵從之蓋不待求之而自至也
  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要音邀
  要求也修天爵以要人爵其心固己惑矣得人爵而棄天爵則其惑又甚焉終必并其所得之人爵而亡之也
  ○孟子曰欲貴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貴於己者弗思耳
  貴於己者謂天爵也
  人之所貴者非良貴也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人之所貴謂人以爵位加己而後貴也良者本然之善也趙孟晉卿也能以爵禄與人而使之貴則亦能奪之而使之賤矣若良貴則人安得而賤之哉
  詩云既醉以酒既飽以徳言飽乎仁義也所以不願人之膏梁之味也令聞廣譽施於身所以不願人之文繡也聞去聲
  詩大雅既醉之篇飽充足也願欲也膏肥肉粱美榖令善也聞譽譽也文繡衣之美者也仁義充足而聞譽彰著皆所謂良貴也○尹氏曰言在我者重則外物輕通曰此章與上章相反上章一要字是内輕而外重此章兩不願字是内重而外輕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於不仁之甚者也
  與猶助也仁之能勝不仁必然之理也但為之不力則無以勝不仁而人遂以為真不能勝是我之所為有以深助於不仁者也
  亦終必亡而已矣
  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於為仁終必并與其所為而亡之○趙氏曰言為仁不至而不反諸己也
  ○孟子曰五榖者種之美者也苟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荑音蹄稗蒲賣反夫音扶
  荑稗草之似榖者其實亦可食然不能如五榖之美也但五榖不熟則反不如荑稗之熟猶為仁而不熟則反不如為他道之有成是以為仁必貴乎孰而不可徒恃其種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難熱而甘為他道一之有成也○尹氏曰日新之不已則熟熊氏曰上章言為仁不力之害則不仁而勝者反有以籍口此章言為仁不熟之病則他道而有成者亦得以自諉○通曰此章與上章相因上章言為仁之不力無以勝不仁此章言仁之熟由於為之力熟無所容力熟之在乎用力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於彀學者亦必志於彀彀古候反
  羿善射者也志猶期也彀弓滿也滿而後發射之法也學謂學射
  大匠誨人必以䂓矩學者亦必以䂓矩
  大匠工師也䂓矩匠之法也○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後可成師舎上聲下同是則無以教弟子舎是則無以學曲藝且然況聖人之道乎饒氏曰聖人教人之法無如一部大學○通曰此童與離婁首章相似彼謂治天下不可無法此謂師之教弟子之學著不可無法












  孟子通卷十一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孟子通>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十二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告子章句下
  凡十六章
  任人有問屋孰廬子曰禮與食孰重曰禮重任平聲任國名趙氏曰任薛同姓之國在齊楚之閒屋廬子名連孟子弟子也
  色與禮孰重
  任人復問也
  曰禮重曰以禮食則飢而死不以禮食則得食必以禮乎親迎則不得妻不親迎則得妻必親迎乎迎去聲屋廬子不能對明日之鄒以告孟子孟子曰於荅是也何有於如字
  何有不難也語録不親迎則得妻如古者國有凶荒則殺禮而多昬周禮荒政十二條中亦有此法蓋貧窮不能備親迎之禮法許如此
  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髙於岑樓揣初委反本謂下末謂上方寸之木至卑喻食色岑樓樓之髙鋭似山者至髙喻禮若不取其下之平而升寸木於岑樓之上則寸木反髙岑樓反卑矣
  金重於羽者豈謂一鉤金與一輿羽之謂哉
  鉤帶鉤也金本重而帶鉤小故輕喻禮有輕於食色者羽本輕而一輿多故重喻食色有重於禮者
  取食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色重翅與啻同古字通用施智反禮食親迎禮之輕者也飢而死以滅其性不得妻而廢人倫食色之重者也奚翅猶言何但言其相去懸絶不但有輕重之差而已
  往應之曰紾兄之臂而奪之食則得食不紾則不得食則將紾之乎踰東家牆而摟其處子則得妻不摟則不得妻則將摟之乎紾音軫摟音婁
  紾戾也摟牽也處子處女也此二者禮與食色皆其重者而以之相較則禮尤重也○此章言義理事物其輕重固有大分然於其中又各自有輕重之别聖賢於此錯綜斟酌毫髮不差固不肯枉尺而直尋亦未嘗膠柱而調瑟出史記亷頗傳所以斷之一視於理之當然而已矣或問首章之説曰禮之大體固重於食色矣然其閒事之大小緩急不同則亦或有反輕於食色者惟理明義精者為能權之而不失耳權之不失是乃所以全禮之重而深明食色之輕也觀於寸木食色之喻孟子之意可見矣 輔氏曰章㫖之説於聖賢處事之權度固己深得其要矣苟或義理未精權度未審則凡於事物膠轕難辨之際巧者必至於枉尺而直尋拙者必至膠柱而調瑟終不得夫時措之冝矣○通曰錯綜者分經緯不差毫髮故不肯枉尺而直尋斟酌者量淺深不差毫髪故未嘗膠柱而調瑟若枉尺而直尋是昧輕重之大分膠柱而調瑟是失輕重之大灌
  ○曹交問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有諸孟子曰然
  趙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趙氏曰春秋末曹已滅矣交特姓曹者爾謂為曹君之弟者趙氏誤也人皆可以為堯舜疑古語或孟子所嘗言也語録孟子道人皆可以為堯舜何曽道便是堯舜更不假修為耶
  交聞文王十尺湯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長食粟而已如何則可
  曹交問也食粟而已言無他材能也
  曰奚有於是亦為之而已矣有人於此力不能勝一匹雛則為無力人矣今曰舉百鈞則為有力人矣然則舉烏獲之任是亦為烏獲而已矣夫人豈以不勝為患哉弗為耳勝平聲
  匹字本作鴄鴨也從省作匹禮記説匹為鶩是也烏獲古之有力人也能舉移千鈞
  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夫徐行者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後去聲長上聲弟音悌先去聲夫音扶
  陳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堯舜人倫之至亦率是性而已豈能加毫未於是哉楊氏曰堯舜之道大矣而所以為之乃在夫行止疾徐之閒非有甚髙難行之事也百姓蓋日用而不知耳輔氏曰陳氏是就孝弟上説而極於堯舜之聖楊氏是就堯舜上説而本於孝弟之近二説互相發明所謂百姓蓋日用而不知者其警發於人尤為切至也
  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誦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之行並去聲
  言為善為惡皆在我而已詳曹交之問淺陋麤倉胡反率必其進見之時禮貌衣冠言動之閒多不循理故孟子告之如此兩節云輔氏曰此指其以身之長短與湯文較也人皆可以為堯舜所以誘曹交之進也然亦豈謂不假修為而即可為堯舜耶勉之以孝弟又勉之以衣服言行之間固不以難而沮人亦不以易而許人惜乎曹交之不足以進此
  曰交得見於鄒君可以假館願留而受業於門見音現假館而後受業又可見其求道之不篤輔氏曰此亦是富貴者之習氣都未知那居無求安之味在
  曰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求耳子歸而求之有餘師夫音扶
  言道不難知若歸而求之事親敬長之閒則性分去聲之内萬理皆備随處發見去聲無不可師不必留此而受業也○曹交事長之禮既不至求道之心又不篤故孟子教之以孝弟而不容其受業蓋孔子餘力學文之意亦不屑之教誨也語録孟子此段發意如此大却只合在徐行後長上面要知工夫須自理㑹只在此不是别人干預得底事○曹交識致凡下又有挾貴求安之意故孟子拒之然所以告之者亦極親切非終拒之也使其因此明辯力行而自得之則孟子之發已也深矣顧交必不能耳○通曰孝悌天性也堯舜之道不出於性分之外孟子俾曹交歸而求之性分之中雖却曹交要之至理亦不外是
  ○公孫丑問曰髙子曰小弁小人之詩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弁音盤
  髙子齊人也小弁小雅篇名周幽王娶申后生大子冝臼又得襃姒生伯服而黜申后廢冝臼於是冝臼之傅為作此詩以叙其哀痛迫切之情也
  曰固哉髙叟之為詩也有人於此越人闗弓而射之則己談笑而道之無他䟽之也其兄闗弓而射之則已垂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固矣夫髙叟之為詩也關與彎同射食亦反夫音扶
  固謂執滯不通也為猶治也越蠻夷國名道語也親親之心仁之發也
  曰凱風何以不怨
  凱風邶風篇名衛有七子之母不能安其室七子作此以自責也
  曰凱風親之過小者也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磯音機
  磯水激石也不可磯言微激之而遽怒也文集曰問親之過大則傷天地之大和戾父子之至愛若此而不怨焉則是坐視其親之陷於大惡恝然不少動其心而父子之情益薄矣此之謂愈疏親之過小則特以一時之私心而少有虧于父子之天性若此而遽怨焉則是水中不可容一激石一有激石則呌號而遽怒矣此之謂不可磯故二者均為不孝也
  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言舜猶怨慕小弁之怨不為不孝也○趙氏曰生之膝下一體而分喘尺免反息呼吸氣通於親當親而疏怨慕號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為愆也或問程子論小弁之怨與舜不同何也曰舜之怨曰父母之不我愛於我何哉蓋反諸身以求其所未至之詞小弁之怨曰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則自以為無罪矣此其所以為不同也歟○通曰七情中有哀而無怨怨出於哀哀之切故怨之深小弁之怨與大舜之怨不同然皆出於人情之至痛而天理之至真者也詩三百篇之後有離騷凡㡬千百言甚不忍言怨而不能不露一怨字嗚呼知騷之所以為怨則知詩之所以為怨矣
  ○宋牼將之楚孟子遇於石丘牼石莖反
  宋姓牼名石丘地名
  曰先生將何之
  趙氏曰學士年長者故謂之先生
  曰吾聞秦楚構兵我將見楚王説而罷之楚王不悦我將見秦王説而罷之二王我將有所遇焉説音税
  時宋牼方欲見楚王恐其不悦則將見秦王也遇合也按莊子書有宋銒音堅者禁攻寢兵救世之戰上説下教强上聲聒不舎上聲疏云齊宣王時人以事考之疑即此人也
  曰軻也請無問其詳願聞其指説之將何如曰我將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則大矣先生之號則不可徐氏曰能於戰國擾攘之中而以罷兵息民為説其志可謂大矣然以利為名則不可也輔氏曰此蓋聖學不明人雖有善心而不知所以為之之道故反陷於不善而不自知也
  先生以利説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於利以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悦於利也為人臣者懐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懐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懐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終去仁義懐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樂音洛下同先生以仁義説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於仁義而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悦於仁義也為人臣者懐仁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懐仁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懐仁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懐仁義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王去聲
  此章言休兵息民為事則一然其心有義利之殊而其效有興亡之異學者所當深察而明辨之也蔡氏曰按此章與首篇首章相為表裏見得孟子凛乎義利之辨其嚴如此宋牼在當時想亦是年徳之髙者故孟子以先生呼之而猶不免溺於利害之私蹊不知仁義之正道世俗従可知矣○真氏曰戰國交兵之禍烈矣宋牼一言而罷之豈非生民之福而仁人之所甚願者哉顧利端一開君臣父子兄弟大抵皆見利而動其禍又有甚於交兵者是以聖人不得不嚴其防也○通曰自常情觀之可冀其事之有成者似不必論其心之有異君子之論不徒于其事而必于其心所以嚴理欲之㡬而著興亡之本也
  ○孟子居鄒季任為任處守以幣交受之而不報處於平陸儲子為相以幣交受之而不報任平聲相去聲下同
  趙氏曰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㑹於鄰國季任為之居守其國也儲子齊相也不報者来見則當報之但以幣交則不必報也語録初不自来但以幣交未為非禮但孟子既受之後便當来見而又不来則其誠之不至可知矣故孟子而不見施報之冝也亦不屑之教誨也
  他日由鄒之任見季子由平陸之齊不見儲子屋廬子喜曰連得閒矣
  屋廬子知孟子之處此必有義理故喜得其閒隙而問之
  問曰夫子之任見季子之齊不見儲子為其為相與為其之為去聲下同與平聲
  言儲子但為齊相不若季子攝守君位故輕之耶
  曰非也書曰享多儀儀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書周書洛誥之篇享奉上也儀禮也物幣也役用也言雖享而禮意不及其幣則是不享矣以其不役志于享故也
  為其不成享也
  孟子釋書意如此
  屋廬子悦或問之屋廬子曰季子不得之鄒儲子得之平陸
  徐氏曰季子為君居守不得往他國以見孟子則以幣交而禮意已備儲子為齊相可以至齊之境内而不来見則雖以幣交而禮意不及其物也輔氏曰不得之鄒而不来則是制於禮者也得之平陸而不至則是簡於禮者也制於禮者欲為而不可簡於禮者可為而不欲君子之所為一視其禮意之輕重而行吾之義而已○蔡氏曰此章見孟子於禮意之閒是否之際權衡輕重各稱其冝如此然皆以幣交而皆受之豈孟子當時亦有幣交之禮而季子儲子皆非惡人而亦有可受之理歟○通曰君子之交不徒在於幣而在乎志之所存何如耳季子欲之鄒而不得之鄒儲子得之平陸而不之平陸各可以觀其志孟子或報或不報固冝
  ○淳于髠曰先名實者為人也後名實者自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實未加於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是乎先後為皆去聲
  名聲譽也實事功也言以名實為先而為之者是有志於救民者也以名實為後而不為者是欲獨善其身者也名實未加於上下言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濟其民也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賢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惡汙君不辭小官者栁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惡趨並去聲
  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之謂輔氏曰無私心以存諸心而言合天理以行諸外而言人固有雖無私心而行事有不合天理者唯仁則内外合天人備矣○論語於令尹子文陳文子之事註引師説以為當理而無私心則仁矣今又以為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其先後不同者蓋彼就二子之事而言故以為當理而無私心此直指夫仁而言故曰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楊氏曰伊尹之就湯以三聘之勤也其就桀也湯進之也湯豈有伐桀之意哉其進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過遷善而已伊尹既就湯則以湯之心為心矣及其終也人歸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湯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為心也以取天下為心豈聖人之心哉通曰集註於三子之中引楊氏説獨詳於伊尹者如夷惠不屑就不屑去其迹甚明惟伊尹有去又有就其心未易識故詳之
  曰魯繆公之時公儀子為政子栁子思為臣魯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賢者之無益於國也
  公儀子名休為魯相子栁泄栁也削地見侵奪也髠譏孟子雖不去亦未必能有為也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賢則亡削何可得與與平聲
  百里奚事見前篇
  曰昔者王豹處於淇而河西善謳緜駒處於髙唐而齊右善歌華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變國俗有諸内必形諸外為其事而無其功者髠未嘗覩之也是故無賢者也有則髠必識之華去聲
  王豹衛人善謳淇水名緜駒齊人善歌髙唐齊西邑華周杞梁二人皆齊臣戰死於莒其妻哭之哀國俗化之皆善哭髠以此譏孟子仕齊無功未足為賢也
  曰孔子為魯司宼不用從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為為肉也其知者以為為無禮也乃孔子則欲以微罪行不欲為苟去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也税音脱為肉無之為去聲
  按史記孔子為魯司宼攝行相事齊人聞而懼於是以女樂遺魯君季桓子與魯君往觀之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如致膰于大夫則吾猶可以止桓子卒受齊女樂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孟子言以為為肉者固不足道以為為無禮則亦未為深知孔子者蓋聖人於父母之國不欲顯其君相之失又不欲為無故而苟去故不以女樂去而以膰肉行其見㡬明決而用意忠厚固非衆人所能識也然則孟子之所為豈髠之所能識哉通曰明智也決勇也忠厚仁也夫子一舉而三達徳存焉豈衆人所能識哉○尹氏曰淳于髠未嘗知仁而未嘗識賢者也冝乎其言若是通曰淳于髠以孟子去齊未為仁孟子謂夷恵伊尹或去或就皆仁也豈必不去而後謂之仁髠以有賢則必識之孟子則謂大子之去齊亦豈髠所能識哉此尹氏所以曰髠未嘗知仁而未嘗識賢也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
  趙氏曰五霸齊桓晉文秦穆宋襄楚莊也三王夏禹商湯周文武也丁氏曰夏昆吾商大彭豕韋周齊桓晉文謂之五霸丁氏名公著唐蘇州人○趙氏曰丁氏説本杜預春秋傳
  天子適諸侯曰巡狩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養老尊賢俊傑在位則有慶慶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蕪遺老失賢掊克在位則有讓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地三不朝則六師移之是故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五霸者摟諸侯以伐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朝音潮辟與闢同治平聲
  慶賞也益其地以賞之也掊克聚斂也讓責也移之者誅其人而變置之也討者出命以討其罪而使方伯連帥帥諸侯以伐之也伐者奉天子之命聲其罪而伐之也摟牽也五霸牽諸侯以伐諸侯不用天子之命也自入其疆至則有讓言巡狩之事自一不朝至六師移之言述職之事
  五霸桓公為盛葵丘之㑹諸侯束牲載書而不㰱血初命曰誅不孝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再命曰尊賢育才以彰有徳三命曰敬老慈幼無忘賓旅四命曰士無世官官事無攝取士必得無專殺大夫五命曰無曲防無遏糴無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後言歸于好今之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歃所洽反糴音狄好去聲
  按春秋傳僖公九年葵丘之㑹陳牲而不殺讀書加於牲上壹明天子之禁樹立也已立世子不得擅易初命三事所以修身正家之要也輔氏曰壹明天子之禁但一意以明天子之禁而已不孝是惡之大者故居首世子必告於天子而後立既立則豈可擅自易之不孝是不子易樹子是不父以妾為妻則無夫婦之别賓賓客也旅行旅也皆當有以待之不可忽忘也士世禄而不世官恐其未必賢也官事無攝當廣求賢才以充之不可以闕人廢事也取士必得必得其人也無專殺大夫有罪則請命于天子而後殺之也無曲防不得曲為隄防壅泉激水以專小利病鄰國也無遏糴鄰國凶荒不得閉糴也無有封而不告者不得專封國邑而不告天子也
  長君之惡其罪小逢君之惡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惡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長上聲
  君有過不能諫又順之者長君之惡也君之過未萌而先意導之者逢君之惡也輔氏曰長君之惡者無能而巽懦阿諛之人也逢君之惡者有才而傾險隂邪之人也○林氏曰邵子有言治春秋者不先治五霸之功罪則事無統理而不得聖人之心春秋之閒有功者未有大於五霸有過者亦未有大於五霸故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孟子此章之義其亦若此也與平聲然五霸得罪於三王今之諸侯得罪於五霸皆出於異世故得以逃其罪至於今之大夫冝得罪於今之諸侯則同時矣而諸侯非惟莫之罪也乃反以為良臣而厚禮之不以為罪而反以為功何其繆哉輔氏曰邵子可謂善治春秋者孟子雖取桓公之五命而又以五霸為三王之罪人得春秋之大指矣○通曰五伯罪大功亦大今之諸侯大夫無膚寸之功有丘山之罪況逢君之惡者隐然導其惡於未萌是隂欲亂其國於未危者也罪莫大焉
  ○魯欲使慎子為將軍
  慎子魯臣
  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殃民者不容於堯舜之世
  敎民者敎之禮義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長上也用之使之戰也
  一戰勝齊遂有南陽然且不可
  是時魯蓋欲使慎子伐齊取南陽也故孟子言就使慎子善戰有功如此且猶不可
  慎子勃然不悦曰此則滑釐所不識也滑音骨
  滑釐慎子名
  曰吾明告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諸侯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廟之典籍待諸侯謂待其朝覲聘問之禮宗廟典籍祭祀㑹同之常制也
  周公之封於魯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太公之封於齊也亦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儉於百里
  二公有大勲勞於天下而其封國不過百里儉止而不過之意也語録問王制與孟子同而周禮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諸侯方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鄭氏以王制為夏商制謂夏商中國方三千里周斥而大之中國方七千里所以不同曰鄭氏只文字上説得好看然甚不曉事情且如百里之國周人欲増到五百里須併四箇百里國地方做得一國其所併四國又當别列地以封之如此則天下諸侯東遷西移改立宗廟社稷皆為之騷動矣且如此趲去不數大國便無地可容了許多國何以處之恐其不然竊意其初只方百里後来吞併遂漸漸大如禹㑹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到周時只千八百國自非吞併如何不見了許多國武王時諸國地已大武王亦不奈何只得就而封之當時封許多功臣之國縁當初滅國五十得許多空地可封不然則周公太公亦自無安頓處孟子百里之説亦只是大綱如此説不是實攷得見古制
  今魯方百里者五子以為有王者作則魯在所損乎在所益乎
  魯地之大皆并吞小國而得之有王者作則必在所損矣
  徒取諸彼以與此然且仁者不為况於殺人以求之乎徒空也言不殺人而取之也
  君子之事君也務引其君以當道志於仁而已
  當道謂事合於理志仁謂心在於仁真氏曰道之與仁非有二也以事之理而言則曰道以心之徳而言則曰仁心存於仁則其行無不合道矣○通曰事合於理而非心在於仁則雖當理而猶不能無私心故不徒引之為當理之事且引之存仁人之心然則上章所謂逢君之惡者何人哉此之務引其君以當道志仁者何人哉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為君辟土地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為去聲辟與闢同鄉與向同下皆同
  辟開墾也
  我能為君約與國戰必克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為之强戰是輔桀也約要結也與國和好相與之國也
  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言必爭奪而至於危亡也通曰上章專言戰此章兼言富與戰上章言君子之事君務引其君以當道志仁此則言今之事君者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為富與戰兩章只是一意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
  白圭名丹周人也欲更税法二十分而取其一分林氏曰按史記白圭能薄飲食忍耆欲與童僕同苦樂樂觀時變人棄我取人取我與以此居積致富其為此論蓋欲以其術施之國家也熊氏曰按貨殖列傳白圭當魏文侯時李克務盡地力而白圭樂觀時變故人棄我取人取我與能薄飲食忍嗜欲節衣服與用事僮僕同苦樂趨時若猛獸鷙鳥之發曰吾治生猶孫吳用兵商鞅行法曰智不足以權變勇不足以斷決仁不取以取與强不能以有守雖欲學吾術終不告也蓋天下言治生者祖白圭
  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貉音陌
  貉北方夷狄之國名也
  萬室之國一人陶則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
  孟子設喻以詰契乙反圭而圭亦知其不可也
  曰夫貉五榖不生惟黍生之無城郭宫室宗廟祭祀之禮無諸侯幣帛饔飱無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夫音扶
  北方地寒不生五榖黍早熟故生之饔飧以飲食饋客之禮也
  今居中國去人倫無君子如之何其可也
  無君臣祭祀交際之禮是去人倫無百官有司是無君子
  陶以寡且不可以為國況無君子乎
  因其辭以折之
  欲輕之於堯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於堯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什一而税堯舜之道也多則桀寡則貉今欲輕重之則是小貉小桀而已通曰易曰節以制度必先言中正以通蓋堯舜之道中而已中之一字重之非中也輕之非中也可行於夷狄不可通行於天下可行於一時不可通行於萬世
  ○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於禹
  趙氏曰當時諸侯有小水白圭為之築堤壅而注之他國
  孟子曰子過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
  順水之性也
  是故禹以曰海為壑今吾子以鄰國為壑
  壑受水處也
  水逆行謂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惡也吾子過矣惡平聲
  水逆行者下流壅塞故水逆流今乃壅水以害人則與洪水之災無異矣熊氏曰按白圭自言善治生有智仁强勇四術然築堤壅水不能行其無事則不知以鄰國為壑利己害人則不仁所謂强勇亦愚悍自信而已此戰國富强之術故深抑之○通曰禹之治水去害丹之治水為害丹即洪水也
  ○孟子曰君子不亮惡乎執惡平聲
  亮信也與諒同惡乎執言凡事苟且無所執持也輔氏曰此與論人而無信章同意此以守言彼以行言也永嘉陳氏曰此可以言不敬而却謂之不亮蓋不信實者必苟且自欺也 通曰或曰亮與諒同即君子貞而不諒之諒孟子之言若與夫子不同何也愚曰須要看孟子一執字貞者正而固也固字已有諒之意已包執持之意合孔孟之言觀之不貞不諒不可執也諒而可執可知其貞矣
  ○魯欲使樂正子為政孟子曰吾聞之喜而不寐喜其道之得行
  公孫丑曰樂正子強乎曰否有知慮乎曰否多聞識乎曰否知去聲
  此三者皆當世之所尚而樂正子之所短故丑疑而厯問輔氏曰強謂有強力可辦事者戰陳之事皆在其中有知慮謂能計謀如縦横捭闔皆是也多聞識謂廣聞博識多知而能言之士也此三者皆戰國之所尚而善信之士所不屑也
  然則奚為喜而不寐
  丑問也
  曰其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好去聲下同
  丑問也
  曰好善優於天下而況魚曰國乎
  優有餘裕也言雖治天下尚有餘力也
  夫苟好善則四海之内皆將輕千里而来告之以善夫音扶下同
  輕易也言不以千里為難也
  夫苟不好善則人將曰訑訑予既已知之矣訑訑之聲音顔色距人於千里之外士止於千里之外則讒諂面諛之人至矣與讒諂面諛之人居國欲治可得乎訑音移治去聲
  訑訑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貌輔氏曰世間此等人亦甚多然其所謂智者是乃所以為愚也然原其始則起於予既已知之之意萌於中而已可不畏乎○通曰輔氏提出予既已知之矣一句其説本自南軒張氏蓋此六字正是訑訑病根集註自足其智不嗜善言八字政是解此六字蓋凡學之不進皆坐此病而況為政者乎君子小人迭為消長去聲直諒多聞之士逺則讒諂面諛之人至理勢然也○此章言為政不在於用一己之長而貴於有以来天下之善通曰用一己之長者以治一己而不足来天下之善者以治天下而有餘闢四門明四日達四聪雖舜之為政亦只是有以来天下之善而況不如舜者乎
  ○陳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則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其目在下
  迎之致敬以有禮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禮貌未衰言弗行也則去之
  所謂見行可之仕若孔子於季桓子是也受女樂而不朝則去之矣
  其次雖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禮貌衰則去之
  所謂際可之仕若孔子於衛靈公是也故與公遊於囿公仰視蜚鴈而後去之史記孔子世家云衛靈公問陳孔子曰未之學也明日與孔子語見蜚鴈仰視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復如陳
  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飢餓不能出門户君聞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従其言也使飢餓於我土地吾恥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所謂公養之仕也君之於民固有周之之義況此又有悔過之言所以可受然未至於飢餓不能出門户則猶不受也其曰免死而已則其所受亦有節矣輔氏曰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為道而仕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為禮而仕也道在我禮在彼至於周之亦可受此君子之不得已也集註恐後之貪利苟得者以是籍口而全不顧彼己之義遂流於欲而不知也故言此以防警之爾然使上之賜下止周其身下受其賜止以免其死則時可知矣○通曰上文初言去就各有三至其目則上兩節言去就末一節獨不言蓋飢餓不能出門户是欲去而不能去者故周之不曰可就而曰亦可受觀亦之辭見其瀕死不容不受而曰免死而已則亦未嘗過受也君子去就辭受之際可謂嚴矣此孟子答古之君子之問也今之君子何如哉
  ○孟子曰舜發於畎畝之中傳説舉於版築之閒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説音悦
  舜耕厯山三十登庸説築傳巖武丁舉之膠鬲遭亂鬻余六反販魚鹽文王舉之管仲囚於士官桓公舉以相國孫叔敖隠處海濱楚莊王舉之為令尹百里奚事見前篇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曽益其所不能曾與増同
  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空窮也乏絶也拂戾也言使之所為不遂多背戾也動心忍性謂竦動其心堅忍其性也然所謂性亦指氣禀食色而言耳輔氏曰竦動其心則心活堅忍其性則性定心活則不為欲所役性定則不為氣所動○通曰或謂孟子嘗曰不動心曰養性此曰動心忍性何也曰彼言不動心是處富貴不能變動其心也此言動心者又只是處貧賤而貧賤有以竦動其心也譬之水動心是浚得源活水衮衮出来不動心是水之流不為沙泥所溷不為波流所汨也養性者養其本然天命之性不使之有所動於外忍性者忍其氣稟食色之性不使之有所動於中者程子曰若要熟也須従這裏過語録只是要事事經厯過似一條路須毎日從上面往来行得熟了方認得許多險阻去處若素不曽行忽然一旦撞行取去少間定堕坑落塹去也○輔氏曰人不經憂患困窮頓剉摧屈則心不平氣不易察理不盡處事多率故謂人要熟須從這裏過○永嘉陳氏曰更常變故多則閲義理之㑹熟熟謂義理與自家相便習如履吾室中
  人恒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徴於色發於聲而後喻衡與横同
  恒常也猶言大率也横不順也作奮起也徴驗也喻曉也此又言中人之性常必有過然後能改蓋不能謹於平日故必事勢窮蹙以至困於心横於慮然後能奮發而興起不能燭於㡬微故必事理暴著以至驗於人之色發於人之聲然後能警悟而通曉也語録困心衡慮者心覺其有過微色發聲者其過形於外○輔氏曰舜大聖人之事也傅説而下則皆上智之事也自人恒過而下則中人之事也纔言恒過而後能改便見是中人之性矣下兩句只是改過之事雖是不能謹於平日至於事勢窮蹙困心横慮始能奮發而興起然畢竟是其才尚足以有為雖是不能燭於㡬微至於事理暴著徴色發聲始能警悟而通曉然畢竟是其智尚足以有察如此故亦可以進於善若至是而猶不之覺焉則下愚而已
  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拂與弼同此言國亦然也法家法度之世臣也拂士輔拂之賈士也輔氏曰上既言上智中人之事矣故此推言在國亦然
  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樂音洛
  以上文觀之則知人之生全出於憂患而死亡由於安樂矣輔氏曰憂患則知警戒知警戒則心體流行而不息是生道也安樂則怠肆怠肆則心死矣心死則身亦随之○尹氏曰言困窮拂鬱能堅人之志而熟人之仁以安樂失之者多矣通曰尹氏此熟字即是上文熟字謂人須從貧與憂戚過始可謂之熟熟即是仁尹氏謂天使人貧賤憂戚是天欲熟人之仁夫仁到熟處極是難必堅忍其志然後自至於熟堅志是入徳路頭熟仁是成徳地步尹氏之説蓋體本文必先苦其心志然後動心忍性也
  ○孟子曰教亦多術矣予不屑之敎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
  多術言非一端屑潔也語録考孟子不屑就與不屑不潔之言屑字皆當作潔字解不以其人為潔而拒絶之所謂不屑之教誨也語録不屑之教誨如坐而言不應隠几而卧之類其人若能感此退自修省則是亦我教誨之也
  ○尹氏曰言或抑或揚或與或不與各因其才而篤之無非教也




  孟子通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十三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盡心章句上
  凡四十六章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
  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性則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從以出者也人有是心莫非全體然不窮理則有所蔽而無以盡乎此心之量故能極其心之全體而無不盡者必其能窮夫理而無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則其所從出亦不外是矣以大學之序言之知性則物格之謂盡心則知至之謂也語録天者理之自然而人之所由以生者也性者理之全體人之所得以生者也心則人之所以主於身而具是理者也天大無外而性稟其全故人之本心其體廓然亦無限量惟其梏於形氣之私滯於聞見之小是以有所蔽而不盡人能即事即物窮究其理至於一日㑹通貫徹而無所遺焉則有以全其本然之體而吾之所以為性與天所以為天者皆不外此焉而以貫之矣伊川云盡心然後知性此不然盡字大知字零星性者吾心之實理若不知得却盡箇甚唯就知上積累將去自然盡心人能盡其心者只為知其性此句文義與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者字不可不仔細看 陵陽李氏曰性與心初無閒而知與盡則有序性與心無間則知性故能盡心知與盡有序則謂盡之為先而知之為後是失其先後之倫也
  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
  存謂操而不舎養謂順而不害事則奉承而不違也語録存之養之便是事心性便是天故曰所以事天也知性是知得性中物事既知得須盡知得方始是盡心存其心養其性方始是做工夫處如大學既物格而後知至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知性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盡心也至於意誠則存其心養其性也○或問存心養性之説曰存心者氣不逐物而常守其至正也養性者事必循理而不害其本也
  殀夀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殀夀命之短長也貳疑也不貳者知天之至修身以俟死則事天以終身也立命謂全其天之所付不以人為害之○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謂之天自稟受而言謂之性自存諸人而言謂之心張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語録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此是總説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此就人上説四句本只是一箇太虚漸細分説得宻耳由太虚有天之名便是四者之總體而不雜乎四者之言由氣化有道之名氣化者那隂陽造化金木水火土皆是太虚便是太極圖上面一圎圏氣化便是隂靜陽動合虚與氣有性之名有這氣便有這理随在這裏若無此氣這理在甚處安頓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知覺又是那氣之虚處聦明視聽作為運用皆是知覺愚謂盡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其理也存心養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不知其理固不能履其事然徒造其理而不履其事則亦無以有諸己矣輔氏曰不知其理則冥行妄作而已不履其事則必至於妄想空虚知天而不以殀夀貳其心智之盡心事天而能修身以俟死仁之至也智有不盡固不知所以為仁然智而不仁則亦將流蕩不法而不足以為智矣通曰欲造其理者用功全在知性上知性有功夫盡心無工夫盡是大段見功知是積累用功欲履其事者用功全在存心上存心有功夫養性無大功存者操之而不舎養不過順之而不害耳集註既分理與事言末又分智與仁言何也蓋能知其理己自是智然必不以殀夀貳其心方見其為智之盡能踐其事己自是仁然必修身以俟死方見其為仁之至流蕩不法四字讀者多以為指異端之學言愚見流蕩與存養字相反不法與修字相反能存養則不至於流蕩矣能修身則所為無不法者矣流蕩不法則是不能全其天之所與而以人為害之者矣
  ○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
  人物之生吉凶禍福皆天所命然惟莫之致而至者乃為正命故君子修身以俟之所以順受乎此也語録莫非命也此一句是活絡在這裏看他如何来然在天言之皆是正命在人言之便有正有不正此命是指氣言若我無以致之則命之夀夭皆是合當如此者如顔子之夭伯牛之疾是也○通曰莫非命也凡有生者之所同順受其正能修身者之所獨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
  命謂正命巖牆牆之將覆者知正命則不處危地以取覆壓之禍語録若先説道我自有命雖立嚴牆之下亦不妨便是紂説我生不有命在天相似○通曰集註必提起此命字曰命謂正命蓋上文有莫非命也一句故死於巖牆之下亦命也但非正命爾惟知正命者則不立乎巖牆之下矣
  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盡其道則所値之吉凶皆莫之致而至者矣語録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當死而不死却是失其正命此處須當活看古人所以殺身成仁舎生取義學者於此處見得臨利害時便將自家斫剉了直須是壁立萬仞始得如今小有利害便生計較便説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
  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桎梏所以拘罪人者言犯罪而死與立巖牆之下者同皆人所取非天所為也○此章與上章蓋一時之言所以發其末句未盡之意潛室陳氏曰凡死雖均是命但盡道而無憾者為正比干雖殺身正也盜跖雖永年非正也知謂知此道理立謂盡此道理不惑於死生夀夭一是天理排定是謂知命既知得了不成一向委仗於命須是盡了自家身分上道理無少虧欠方是立命盡是道理了恁時死才無憾是謂正命○通曰集註謂此章發前章末句未盡之意蓋前章末句言立命修身以俟所謂正者在吾修身上而命即在此故曰立命此則掠下一等為未能修身者言之故特發出正命二字正命是天所為非人所為前言立命是全其天之所付而不以人為害之者也此所謂桎梏死及死於巖牆之下是不知正命未免流蕩不法而以人為害之矣立命是己造聖賢之域知命是方入聖賢之階立在知後知在立先
  ○孟子曰求則得之舎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舎上聲
  在我者謂仁義禮智凡性之所有者
  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有道言不可妄求有命則不可必得在外者謂富貴利達凡外物皆是○趙氏曰言為仁由己富貴在天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去聲○語録富貴身外之物求之唯恐不得縦使得之於身心無分毫之益況不可必得乎若義理求則得之能不喪其所有可以為賢為聖利害甚明○通曰義理失之則無以為人故當求然亦我所固有故可求富貴利達身外物不必求況有命焉不可求
  ○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
  此言理之本然也大則君臣父子小則事物細微其當然之理無一不具於性分去聲之内也
  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樂音洛
  誠實也言反諸身而所備之理皆如惡去聲惡臭好去聲好色之實然則其行之不待勉強而無不利矣其為樂孰大於是語録誠是實有此理檢㸃自家身上果無欠缺事君真箇忠事父真箇孝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其樂孰大於此○通曰此一反字只是略檢㸃不是湯武反之之反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强上聲
  强勉强也恕推己以及人也反身而誠則仁矣其有未誠則是猶有私意之隔而理未純也故當凡事勉強推己及人庶㡬心公理得而仁不逺也語録反身而誠自然循理所以樂強恕而行且恁地把捉勉强做去萬物皆備於我下文反身強恕皆䝉此句為義强恕者亦是他見得萬物皆備於我了只爭著一箇反身而誠便須要強恕上做工夫亦只是要去箇私意而已私意既去則萬物自無欠缺處矣通曰集註以為反身而誠則仁者要見得誠即是仁反身有未誠即有未仁蓋真實而無妄曰誠全體而不息曰仁非誠自誠而仁自仁也強恕求仁即誠之之功也○此章言萬物之理具於吾身體之而實則道在我而樂有餘行之以恕則私不容而仁可得通曰下兩節都従萬物皆備於我一句説来備則萬物在吾身本無欠缺體此理而實是自然純乎理而自無欠缺者也行此理而以恕是勉强求合乎此理而惟恐有欠缺者也
  ○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習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衆也
  著者知之明察者識之精言方行之而不能明其所當然既習矣而猶不識其所以然所以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多也輔氏曰著有明意故集註以為知之明察有微意故以為識之精蓋著則明之而已察則又加精焉○熊氏曰此與上章通言有此三等人反身而誠上也強恕而行次也此章實承上章蓋下等人也
  ○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
  趙氏曰人能恥己之無所恥是能改行從善之人終身無復有恥辱之累矣
  ○孟子曰恥之於人大矣
  恥者吾所固有羞惡之心也存之則進於聖賢失之則入於禽獸故所撃為甚大
  為機變之巧者無所用恥焉
  為機械變詐之巧者所為之事皆人所深恥而彼方且自以為得計故無所用其愧恥之心也
  不恥不若人何若人有
  但無恥一事不如人則事事不如人矣或曰不恥其不如人則何能有如人之事其義亦通○或問人有恥不能之心如何程子曰恥其不能而為之可也恥其不能而掩藏之不可也輔氏曰集註兩説前説指機變之人言之後説則泛言人不可以無恥之意前一説痛切後一説較緩恥其不能而為之則無不能矣恥其不能而掩藏之則終不能矣世之人往往不能強於為善故吝於改過甚至於䕶疾而忌醫者多矣故程子因以是警之○通曰兩節須看各章首兩人字前章言人不可無耻謂恥是人心所當然者此言恥之於人大矣謂恥是人心之本然者既謂之人當有羞恥之心而能有之則能為改行從善之人然存乎人者本自有羞恥之心但存之則可為聖人為賢人失之則為禽獸矣何以為人哉讀者當悚然也○後章専為為機變之巧者言蓋巧字便與恥字相反恥則守正而有所不為巧則行險而無所不為雖其本心未嘗無恥而彼方自矝其為之之巧則無所用其恥矣周夫子拙賦政是深貶此一巧字
  ○孟子曰古之賢王好善而忘勢古之賢士何獨不然樂其道而忘人之勢故王公不致敬盡禮則不得亟見之見且猶不得亟而况得而臣之乎好去聲樂音洛亟去吏反言君當屈己以下賢士不枉道而求利二者勢若相反而實則相成蓋亦各盡其道而已輔氏曰君若善則不知勢之在己士樂道則不知勢之在人兩盡其道則勢雖相反而實相成不然君以勢而驕夫士士以勢而狥乎君則兩失其道矣尚何足與有為哉○通曰嚴子陵祠堂記云微光武不能遂先生之髙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即集註所謂相成之意但彼專為隠者言此則包士之隠顯言使當時為君者有以成賢士樂道之志而為士者肯出而成其君好善之美則上下相交而為泰矣
  ○孟子謂宋句踐曰子好遊乎吾語子遊句音鉤好語皆去聲宋姓句踐名遊遊説音稅
  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按禮韻牛刀反下同
  趙氏曰囂囂自得無欲之貌輔氏曰遊説之士大病是不識義理而惟欲其言之售故往往以人之知不知為輕重欣戚是以孟子語以自得無欲之説
  曰何如斯可以囂囂矣曰尊徳樂義則可以囂囂矣樂音洛
  徳謂所得之善尊之則有以自重而不慕乎人爵之榮義謂所守之正樂之則有以自安而不狥乎外物之誘矣通曰有以自重者徳之尊人爵之榮不足尊也有以自安者義之樂外物之誘不足樂也
  故士窮不失義達不離道離力智反
  言不以貧賤而移不以富貴而淫此尊徳樂義見於行事之實也
  窮不失義故士得已焉達不離道故民不失望焉得已言不失己也民不失望言人素望其興道致治而今果如所望也
  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修身見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見音現
  見謂名實之顯著也此又言士得己民不失望之實○此章言内重而外輕則無往而不善通曰内重是徳義外輕是窮達嚴内外輕重之分者既不失其本性之善故窮亦善達亦善但達則能使民皆歸於善窮則此身自不失其善耳
  ○孟子曰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夫音扶
  興者感動奮發之意凡民庸常之人也豪傑有過人之才知去聲者也蓋降衷秉彞人所同得唯上智之材無物欲之蔽為能無待於教而自能感發以有為也通曰感動奮發者為善之情降衷秉彞者本善之性庸常之人失其性教而後善故感發必由乎人上智之人不失其性不教亦善故感發惟由乎我
  ○孟子曰附之以韓魏之家如其自視欿然則過人逺矣欿音坎
  附益也韓魏晉卿富家也欿然不自滿之意尹氏曰言有過人之識則不以富貴為事通曰孟子時在梁故稱趙孟之貴與韓魏之富然其貴也非天之良貴無足道者其富也或有自滿之意則亦無過人之識矣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雖勞不怨以生道殺民雖死不怨殺者
  程子曰以佚道使民謂本欲佚之也播榖乗屋之類也以生道殺民謂本欲生之也除害去惡之類是也蓋不得已而為其所當為則雖咈民之欲而民不怨其不然者反是通曰孟子此語本易所謂説以先民民忘其勞説以犯難民忘其死雖其間畧有不同然孟子所謂佚道生道皆説道也説則不怨矣
  ○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皡皡如也皡胡老反
  驩虞與娯同皡皡廣大自得之貌程子曰驩虞有所造為而然豈能久也耕田鑿井帝力何有於我帝王通厯堯之時有老人擊壤於路曰吾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如天之自然乃王者之政楊氏曰所以致人驩虞必有違道干譽之事若王者則如天亦不令平聲下同人喜亦不令人怒
  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此所謂皡皡如也庸功也豐氏曰因民之所惡去聲而去之非有心於殺之也何怨之有因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於利之也何庸之有輔其性之自然使自得之故民日遷善而不知誰之所為也豐氏名稷字相之四明人
  夫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之哉夫音扶
  君子聖人之通稱也所過者化身所經厯之處即人無不化如舜之耕厯山而田者遜畔陶河濱而器不苦窳勇主反也所存者神心所存主處便神妙不測如孔子之立斯立道斯行綏斯来動斯和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是其徳業之盛乃與天地之化同運並行舉一世而甄音真又見延反陶之非如霸者但小小補塞其罅虚訝反漏而已此則王道之所以為大而學者所當盡心也或問經厯不必為經行之地凡其身之所臨政之所及風聲氣俗之所被皆謂經厯程子直以所過者化為及物而於易傳又有所過變化如虎豹炳蔚之言其㫖明矣蓋言所過者化則凡所經厯物無不化不必久於此而深治之後物從其化也其曰在己者蓋以化者無意而及物此則誠於此而動於彼如所謂從欲以治也但其感應之速如影響形聲之召有不知其所以然者是則所謂神爾○語録小補只是逐片逐些子補綴上下與天地同流重鑄一畨過相似○通曰集註所引程楊之説皆以如天形容王者之氣象愚竊謂殺之而不怨以下是説王者之民君子所過以下是説王者之於民王者之民如天之萬物雪霜之而物不以為威春風之而物不以為徳物之各正性命而不知其孰為之者王者之於民如天之於萬物先儒云一則神兩則化化以天之氣言神以天之理言氣之所經無有不化理之所為莫測其神王者之化之神即天也上下天地同流萬物囿於一天之中自變自化自無止息自無欠缺非如伯者之功若衣有小綻器有小漏則小補之而已也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
  程子曰仁言謂以仁厚之言加於民仁聲謂仁聞去聲有仁之實而為衆所稱道者也此尤見仁徳之昭著故其感人尤深也輔氏曰仁言如書所載訓誥誓命之類是也仁聲如邠人之聞太王之為仁人伯夷太公之聞文王善養老之類是也
  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
  政謂法度禁令所以制其外也敎謂道徳齊禮所以格其心也
  善政民畏之善敎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得民財者百姓足而君無不足也得民心者不遺其親不後其君者也通曰孟子之意蓋謂使民畏不如使民愛得民財不如得民心然善政得民財一句集註又恐後世貪君汙吏借此以藉口訓之曰得民財者百姓足而君無不足也意謂無善政則百姓不足君孰與足矣然有善政以得民財孟子猶以為不如善教之得民心況後世無善政而取民之財者哉
  ○孟子曰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
  良者本然之善也程子曰良知良能皆無所由乃出於天不係於人通曰必學而能者由夫人之質有純駁也必思而後知者由夫人之氣有清濁也良知良能皆無所由者天命之性非氣質之性也
  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長 聲下同
  孩提二三歲之間知孩笑可提抱者也愛親敬長所謂良知良能者也通曰良知良能皆無所由而知又能之所由
  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
  言親親長長雖一人私然逹之天下無不同者所以為仁義也通曰親吾之親長吾之長若出於一人之私達之天下無不知親親長長者所以為天性之同也所以為仁義之公也輔氏以為有待於建立人極綱紀人道者則説到立愛立敬去矣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其所以異於深山之野人者㡬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也行去聲
  居深山謂耕厯山時也蓋聖人之心至虚至明渾然之中萬理畢具一有感觸則其應甚速而無所不通非孟子造道之深不能形容至此也通曰觀舜於一有見聞之時不若求舜於未有見聞之際蓋其本心固自湛然天理固自渾然所以一有所感而其應如水之沛然也
  ○孟子曰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李氏曰有所不為不欲人皆有是心也至於私意一萌而不能以禮義制之則為所不為欲所不欲者多矣能反是心則所謂擴充其羞惡之心者而義不可勝用矣故曰如此而已矣語録人心至靈其所不當為不當欲之事何嘗不知但初聞自知了到計較利害却自以為不妨便自冒昧為之欲之耳今既知其所不當為所不當欲者便要於這裏截斷斷然不為不欲故曰如此而已矣○熊氏曰此大學誠意章事無為其所不為是就躬行上克治所謂志士厲行守之於為也無欲其所不欲是就心之發念處克治所謂哲人知㡬誠之於思也○通曰有所不為有所不欲是本来羞惡之心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是能擴充其羞惡之心為是一身之動欲是一念之動不惟謹其動而且謹其動之㡬是真能擴克其羞惡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
  ○孟子曰人之有徳慧術知者恒存乎疢疾知去聲疢丑刃反徳慧者徳之慧術知者術之知疢病猶災患也言人必有疢疾則能動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也
  獨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
  孤臣逺臣孽子庶子皆不得於君親而常有疢疾者也達謂達於事理即所謂徳慧術知也通曰慧而能達乎天理之正是為徳之慧智而能達乎人事之變是為術之智即下文所謂達疢疾即下文所謂孤臣孽子也大率與動心忍性章同意故集註合而言之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則為容悦者也
  阿狥以為容逢迎以為悦此鄙夫之事妄婦之道也
  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悦者也
  言大臣之計安社稷如小人之務悦其君眷眷於此而不忘也輔氏曰此則所謂天理人欲同行而異情也其眷眷不忘雖同而其情則異一則務為容悦之私一則務安社稷以為忠也
  有天民者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
  民者無位之稱以其全盡天理乃天之民故謂之天民必其道可行於天下然後行之不然則寧沒世不見知而不悔不肯小用其道以狥於人也張子曰必功覆敷救反斯民然後出如伊吕之徒通曰伊尹為天民之先覺此則曰有天民者㫖意不同蓋前所謂天民者皆稟氣於天均之為天生之民此則以其全盡天理乃天之民下文又曰有大人者蓋均之為民而此則為天之民均之為人而此則為大徳之人也
  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大人徳盛而上下化之所謂見音現龍在田天下文明者○此章言人品不同略有四等容悦佞臣不足言安社稷則忠矣然猶一國之士也天民則非一國之士矣然猶有意也無意無必唯其所在而物無不化惟聖者能之輔氏曰天民專指潛隱未得位者大人則其徳已著如乾之二五通上下而言之也○通曰乾九二九五皆稱大人九二見龍在田天下文明在下之大人也九五飛龍在天乃位乎天徳在上之大人也孟子所言四者雖人品不同然皆在下而為臣者也故以乾九二當之
  ○孟子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樂音洛王與皆去聲下並同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
  此人所深願而不可必得者今既得之其樂可知
  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二樂也
  程子曰人能克己則仰不愧俯不怍心廣體胖其樂可知有息則餒矣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
  盡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樂乎己者教而養之則斯道之傳得之者衆而天下後世將無不被其澤矣聖人之心所願欲者莫大於此今既得之其樂為如何哉
  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
  林氏曰此三樂者一係於天一係於人其可以自致者惟不愧不怍而已學者可不勉哉輔氏曰自己不能不愧不怍則雖有父母兄弟而亦不能有其樂雖有睿明之才而亦何以為教哉○通曰詳集註之意一樂衆人之所大願三樂聖人之所大願二樂非特聖人能之衆人皆可能也特在乎人能克己焉爾能克己者蟬蜕人欲之私春融天理之妙顔子之樂是也孔子之樂可㡬矣
  ○孟子曰廣土衆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樂音洛下同地闢民聚澤可遠施故君子欲之然未足以為樂也
  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其道大行無一夫不被其澤故君子樂之然其所得於天者則不在是也通曰前章君子三樂所樂在所性之中此章君子樂之所性在所樂之外何也曰中天下而立達而在上者之事君子之所性固不以達而在上有所加也故君子雖樂乎此而其所得乎天者不在此也或曰集註前謂斯道傳之者衆而天下後世將無不被其澤此謂其道大行無一夫不被其澤皆曰道曰澤而此則謂所性不存焉何也曰斯道傳之者衆萬世之澤也其道大行一時之澤也況其道大行必中天下而立者能之是道有待於位而後行不如是則不能行此君子雖樂乎此而其樂自是性外之樂若夫盡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樂乎己者敎而育之以己之天覺彼之天聖人之心深樂乎此而其樂即是性中之樂且孟子於三樂則曰王天下不與存於中天下而立則曰所性不存分而言之固自大有間哉
  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分定故也分去聲
  分者所得於天之全體故不以窮達而有異語録此君子是通聖人而言所性是説生来承受之性
  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睟音粹見音現盎烏浪反
  上言所性之分與所欲所樂不同此乃言其藴也仁義禮智性之四徳也根本也生發見也睟然清和潤澤之貌盎豐厚盈溢之意施於四體謂見於動作威儀之間也喻曉也四體不言而喻言四體不待吾言而自能曉吾意也蓋氣稟清明無物欲之累則性之四徳根本於心其積之盛則發而著見於外者不待言而無不順也程子曰睟面盎背皆積盛致然四體不言而喻惟有徳者能之語録仁義禮智根於心便見得四端着在心上相離不得纔有些子私意便剗斷了那根便無生意譬如木根着在土上方㑹生其色也睟然便従那根上發出来且性字従心見得有這心便有許多物在其中○君子氣宇清明無物欲之累故合下生時這箇根便着土所以生色形見於外衆人則合下生時便為氣稟物欲一重隔了這箇根便未着土在蓋有殘忍底心便沒了仁之根有頑鈍底心便沒了義之根有忿狠底心便沒了禮之根有黒暗底心便沒了智之根都各有一重隔了而今人便只要去其氣稟物欲之隔教四者之根着土而已○四體不言而喻是四體不待命令而自如此謂手容恭不待自家教他恭而手容自然恭足容重不待自家教他重而足容自然重○清和潤澤有天象豐厚盈溢有地象四體不待吾言而自曉吾意有天不言而四時自行象所以程子曰惟有徳者能之○此章言君子固欲其道之大行然其所得於天者則不以是而有所加損也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来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大公辟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来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天下有善養老則仁人以為已歸矣辟去聲下同大他蓋反
  己歸謂己之所歸餘見前篇
  五畝之宅樹牆下以桑匹婦蠶之則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雞二母彘無失其時老者足以無失肉矣百畝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衣去聲
  此文王之政也一家養母雞五母彘二也餘見前篇輔氏曰無此説則人往往將文王之養老只如後世尊養三老五更之禮文而已
  所謂西伯善養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樹畜導其妻子使養其老五十非帛不煖七十非肉不飽不煖不飽謂之凍餒文王之民無凍餒之老者此之謂也
  田謂百畝之田里謂五畝之宅樹謂耕桑畜許六反謂雞彘也趙氏曰善養老者教導之使可以養去聲其老耳非家賜而人益之也
  ○孟子曰易其田疇薄其税斂民可使富也易斂皆去聲易治也疇耕治之田也
  食之以時用之以禮財不可勝用也勝音升
  敎民節儉則財用足矣
  民非水火不生活昬暮叩人之門户求水火無弗與者至足矣聖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焉於虔反
  水火民之所急冝其愛之而反不愛者多故也尹氏曰言禮義生於富足民無常産則無常心矣
  ○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
  此言聖人之道大也東山蓋魯城東之髙山而太山則又髙矣此言所處益髙則其視下益小所見既大則其小者不足觀也難為水難為言猶仁不可為衆之意
  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
  此言道之有本也瀾水之湍急處也明者光之體光者明之用也觀水之瀾則知其源之有本矣觀日月於容光之隙無不照則知其明之有本矣
  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達
  言學當以漸乃能至也成章所積者厚而文章外見也語録成章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觀如孝真箇是做得孝成忠是真箇做得忠成子貢之辨子路之勇都是真箇做得成了不是半上落下今日做得明日又休了達者足於此而通於彼也○此章言聖人之道大而有本學之者必以其漸乃能進也語録此章如詩之有比興比者但比之以他物而 不説其事如阿興則引物以發其意而終説破其事也如孔子登東山而小魯至遊聖人之門者難為言此興也觀水有術必觀其瀾至容光必照焉此比也流水之為物也至不成章不達此又是興也蓋人之為學須是務實乃能有進若這裏工夫欠了分毫定是要透過那不得○通曰集註意以為前兩節従道上説後一節従學上説道必有本學必有漸道愈大而本愈深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也積之必有其漸為之必要其成學者之所以至於聖人也
  ○孟子曰雞鳴而起孶孶為善者舜之徒也
  孶孶勤勉之意言雖未至於聖人亦是聖人之徒也
  雞鳴而起孶孶為利者蹠之徒也
  蹠盜蹠也
  欲知舜與蹠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閒也
  程子曰言間者謂相去不逺所争毫未耳善與利公私而已矣才出於善便以利言也○楊氏曰舜蹠之相去逺矣而其分乃在利善之間而已是豈可以不謹然講之不熟見之不明未有不以利為義者又學者所當深察也或問程子嘗言不獨財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須尋自家穏便處皆利心也如此則善利之間相去毫髪苟辨之不明其不反以利為善者鮮矣此大學之道誠意正心必以格物致知為先也○輔氏曰程子主敬便是為善之説又教學者以靜時工夫也動靜相涵敬義兩立孶孶不已則庶乎可以進乎聖人之學矣○通曰無所為而為謂之義有所為而為謂之利此所謂利與善之間者有所為而為善雖善猶利也是故君子之於善也將為之際在明義未為之先在主敬或問雞鳴而起若未接物如何為善程子曰只主於敬便是為善
  ○孟子曰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為我之為去聲
  楊子名朱取者僅足之意取為我者僅足於為我而已不及為人也列子稱其言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是也語録莊子數稱楊子恐楊氏之學如今道流修鍊之士其保嗇神氣雖一句話不忘與人説只是箇逍遥物外僅足其身微似義耳然不似也
  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族上聲
  墨子名翟兼愛無所不愛也摩頂摩突陁骨反如突陳城之突言穿也其頂也放至也
  子莫執中執中為近之執中無權猶執一也
  子莫魯之賢人也知楊墨之失中也故度音鐸於二者之間而執其中近近道也權稱錘也所以稱物之輕重而取中也執中而無權則膠於一定之中而不知變是亦執一而已矣程子曰中字最難識須是黙識心通且試言一㕔則中央為中一家則㕔非中而堂為中一國則堂非中而國之中為中推此類可見矣又曰中不可執也識得則事事物物皆有自然之中不待安排安排著則不中矣
  所惡執一者為其賊道也舉一而廢百也惡為皆去聲賊害也為我害仁兼愛害義執中者害於時中皆舉一而廢百者也○此章言道之所貴者中中之所貴者權楊氏曰禹稷三過其門而不入苟不當其可則與墨子無異顔子在陋巷不改其樂苟不當其可則與楊氏無異子莫執為我兼愛之中而無權鄉鄰有鬭而不知閉户同室有鬭而不知救之是以猶執一耳故孟子以為賊道禹稷顔回易地則皆然以其有權也不然則是亦楊墨而已矣語録三聖相授允執厥中與孟子所論子莫執中者文同而意異蓋精一於道心之微則無適而非中者其曰允執則非徒然而執之矣子莫之為執中則其為我不敢為楊子之深兼愛不敢為墨翟之過而於二者之中執其一節以為中耳故由三聖以為中則其中活由子莫以為中則其中死中之活者不待權而無不中中之死者則非學乎聖人之學不能有以權之而常適於中也權者權衡之權言其可以稱物之輕重而遊移前却以適其中蓋所以節量人義之輕重而時措之非如近世所謂將以濟乎仁義之窮者也程子謂子莫執中比楊墨為近而中則不可執也當知子莫執中與舜禹湯之執中不同則知此説矣蓋聖人義精仁熟非有意於執中而自然無過不及故有執中之名而實未嘗有所執也以其無時不中故又曰時中若學未至理未明而徒欲求夫所謂中者而執之則所謂中者果何形状而可執也殆愈執而愈失矣子莫是也既不識中乃慕夫時中者而欲随時以為中吾恐其失之彌逺未必不流而為小人之無忌惮也中庸但言擇善而不言擇中其曰擇乎中庸亦必繼之曰得一善豈不以善端可求而中體難識乎夫惟明善則中可得而識矣○通曰吾儒亦有所謂中所謂一但吾儒之中也随時以取中異端之中也執中而無權吾儒之一也一以貫萬異端之一也一而廢百
  ○孟子曰飢者甘食渴者甘飲是未得飲食之正也飢渴害之也豈惟口腹有飢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口腹為飢渴所害故於飲食不暇擇而夫其正味人心為貧賤所害故於富貴不暇擇而失其正理
  人能無以飢渴之害為心害則不及人不為憂矣人能不以貧賤之故而動其心則過人逺矣通曰人心亦皆有害衆人所同也人能無以飢渴之害為心害吾人所獨也人而不如衆人之害其心則過於衆人逺矣
  ○孟子曰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介有分辨之意輔氏曰介有分辨之意如此則與界限之界同凡事各有界限甚分明不可踰越栁下惠進不隠賢必以其道遺佚不怨阨窮不閔直道事人至於三黜是其介也○此章言栁下惠和而不流與孔子論夷齊不念舊惡意正相類皆聖賢微顯闡幽之意也輔氏曰程子論孔子於夷齊之清却言其不念舊惡以為微顯闡幽之意故集註亦以孟子此説為發明下惠之和而不流○通曰人皆知夷齊之清而不知夷齊之清而有量人皆知栁下惠之和而不知惠之和而不流孔孟之言皆闡幽之意也㣲顯是帶過説
  ○孟子曰有為者辟若掘井掘井九軔而不及泉猶為棄井也辟讀作譬軔音刃與仞同
  八尺為仞言鑿井雖深然未及泉而止猶為自棄其井也○吕侍講曰仁不如堯孝不如舜學不如孔子終未入於聖人之域終未至於天道未免為半塗而廢自棄前功也侍講名希哲字源明河南人○通曰當與論語譬如為山一章通看故集註於彼曰中道而止則前功盡棄於此則曰平塗而廢自棄前功也學問垂成而不至於成者可為戒矣
  ○孟子曰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堯舜天性渾全不假修習湯武修身體道以復其性五霸則假借仁義之名以求濟其貪欲之私耳語録性是自然有㡳身是従身上做得来底湯武固皆身之但細觀其書湯身之之功恐更精宻如湯誓與牧誓數桀紂之罪詞氣亦不同史記但書湯放桀而死書武王則遂斬紂頭縣之白旗又曰湯有慙徳如武王恐未必有此意也
  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惡平聲
  歸還也有實有也言竊其名以終身而不自知其非真有或曰蓋嘆世人莫覺其偽者亦通舊説久假不歸即為真有則誤矣○尹氏曰性之者與道一也身之者履之也及其成功則一也五霸則假之而已是以功烈如彼其卑也語録惡知二字為五霸設也輔氏曰註云竊其名以終身不自知其非真有凡假之者無不然其初不過以之欺乆而其終遂至以之自欺○通曰性之者自然而然身之者當然而然假之者似然而實不然自然者所性而有當然者能復其有似然者不自知其非真有
  ○公孫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順放太甲于桐民大悦太田賢又反之民大悦
  予不狎于不順太甲篇文狎習見也不順言太甲所為不順義理也餘見前篇
  賢者之為人臣也其君不賢則固可放與與平聲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
  伊尹之志公天下以為心而無一毫之私者也覺軒蔡氏曰孟子此兩章不惟見伊尹之心如青天白日而百世之下奸臣亂賊亦無所逃其罪矣而則可之辭亦見處變僅可之意而非正法也○輔氏曰公天下以為心謂合天下之心以為心而在我無一毫適莫之私意也然此豈一朝夕勉強而能哉非道全徳備其素行有以信於人至誠有以通於天者不能也○通曰孟子二語是以伊尹之心絶後世亂臣之心集註二語是以天地之心發伊尹為臣之心
  ○公孫丑曰詩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孟子曰君子居是國也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弟忠信不素餐兮孰大於是餐七丹反
  詩魏國風伐檀之篇素空也無功而食禄謂之素餐此與告陳相彭更之意同通曰君子之學皆有用之學故不特用之有益於人雖未用亦末嘗無益於人之國
  ○王子墊問曰士何事墊丁念反
  墊齊王之子也上則公卿大夫下則農工商賈皆有所事而士居其閒獨無所事故王子問之也
  孟子曰尚志
  尚髙尚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士既未得行公卿大夫之道又不當為農工商賈之業則髙尚其志而已
  曰何謂尚志曰仁義而已矣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由義大夫之事備矣惡平聲
  非仁非義之事雖小不為而所居所由無不在於仁義此士所以尚其志也大人謂公卿大夫言士雖未得大人之位而其志如此則大人之事體用已全若小人之事則固非所當為也語録志字與父在觀其志之志同善未見於所行方見於所存也○輔氏曰仁體也義用也大人之事體用已全得時得位則舉而措之耳○通曰孟子兩尚字皆為士而言然尚友之尚又自尚志而来立志不髙則其取友亦必不髙矣
  ○孟子曰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舎簞食豆羮之義也人莫大焉亡親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舎音捨食音嗣
  仲子陳仲子也言仲子設若非義而與之齊國必不肯受齊人皆信其賢然此但小亷耳其辟兄離母不食君禄無人道之大倫罪莫大焉豈可以小亷信其大節而遂以為賢哉
  ○桃應問曰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如之何桃應孟子弟子也其意以為舜雖愛父而不可以私害公臯陶雖執法而不可以刑天子之父故設此問以觀聖賢用心之所極非以為真有此事也
  孟子曰執之而已矣
  言臯陶之心知有法而已不知有天子之父也
  然則舜不禁與與平聲
  桃應問也
  曰夫舜惡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夫音扶惡平聲
  言臯陶之法有所傳受非所敢私雖天子之命亦不得而廢之也
  然則舜如之何
  桃應問也
  曰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竊負而逃遵海濱而處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蹝音徙訢與欣同樂音洛
  蹝草履也遵循也言舜之心知有父而已不知有天下也孟子嘗言舜視天下猶草芥而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與此意互相發○此章言為士者但知有法而不知天子父之為尊為子者但知有父而不知天下之為大蓋其所以為心者莫非天理之極人倫之至學者察此而有得焉則不待較計論量而天下無難處之事矣通曰臯陶則但知有天子之法而不知有天子之父天理也君臣人倫之至也舜但知有父而不知有天下天理也父子人倫之至也或曰是雖設辭然臯陶既執之舜烏得而竊之南軒先生曰臯陶既執瞽瞍於前而使舜得以申其竊負之義於後是乃天理時中全夫君臣父子之倫者也微孟子孰能推之
  ○孟子自范之齊望見齊王之子喟然歎曰居移氣養移體大哉居乎夫非盡人之子與夫音扶與平聲
  范齊邑居謂所處 聲下同之位養奉養去聲也言人之居處所繫甚大王子亦人子耳特以所居不同故所養不同而其氣體有異也
  孟子曰
  張鄒皆云羨延面反文也張敬夫鄒志完
  王子宫室車馬衣服多與人同而王子若彼者其居使之然也況居天下之廣居者乎
  廣居見前篇尹氏曰睟然見於面盎於背居天下之廣居者然也
  魯君之宋呼於垤澤之門守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聲之似我君也此無他居相似也呼去聲
  垤澤宋城門名也孟子又引此事為證語録問孟子先言居移氣養移體後却只論居曰有是居則有是養居公卿有公卿底奉養居貧賤有貧賤底奉養○通曰居天下之廣居孟子凡兩言之一為儀秦氣勢之盛而言一為王子氣體之異而言然則舉凡外物之大無有大於吾心之仁者矣
  ○孟子曰食而弗愛豕交之也愛而不敬獸畜之也食音嗣畜許六反
  交接也畜養也獸謂犬馬之屬
  恭敬者幣之未將者也
  將猶奉也詩曰承筐是將程子曰恭敬雖因威儀幣帛而後發見然幣之未將時已有此恭敬之心非因幣帛而後有也
  恭敬而無實君子不可虚拘
  此言當時諸侯之待賢者特以幣帛為恭而而無其實也拘留也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
  人之有形有色無不各有自然之理所謂天性也踐如踐言之踐蓋衆人有是形而不能盡其理故無以踐其形惟聖人有是形而又能盡其理後可可以踐其形而無歉苦忝反也○程子曰此言聖人盡得人道而能充其形也蓋人得天地之正氣而生與萬物不同既為人須盡得人理然後稱其名衆人有之而不知賢人踐之而未盡能充其形惟聖人也楊氏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物者形色也則者性也各盡其則則可以踐形矣語録形是耳目口鼻之類色如一顰一笑皆有至理踐形而獨不言色有此形即有此色言形則色在其中矣性即理之謂也衆人有是形而不能全其形之理故有形雖人而心實禽獸是不足以踐其形矣惟聖人能全其形之理故可以踐其形也○潛室陳氏曰或問孟子曰形色天性也告子曰食色性也二者之分如何曰形色為性是引形氣入道理中来食色為性是逐道理出形氣外去霄壤之分又曰學未至於聖人則於性分道理末免虧欠才於性分有虧欠即是空此形色不能充踐滿足也○通曰形色天性衆人皆有之今曰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豈衆人皆有所不可哉西銘曰踐形惟肖者也蓋人之賦形與物不同圓顱本自肖天方趾本自肖地貌言視聽思本自肖五行能踐之可為克肖之子不能踐則為天之不肖子矣何者形色之中無非天理聖人能盡人之理故可踐人之形而無愧於為人衆人於理有一之未盡則於形有一之未踐是名為人而實有愧矣須看集註無歉二字便見得孟子一可字
  ○齊宣王欲短喪公孫丑曰為期之喪猶愈於已乎己猶止也
  孟子曰是猶或紾其兄之臂子謂之姑徐徐云爾亦教之孝弟而已矣紾之忍反
  紾戾也教之以孝弟之道則彼當自知兄之不可紾而喪之不可短矣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所謂教之以孝弟者如此蓋示之以至情之不能已者非強上聲之也
  王子有其母死者其傅為之請數月之喪公孫丑曰若此者何如也為去聲
  陳氏曰王子所生之母死厭於嫡母而不敢終喪其傳為請於王欲使得行數月之喪也時又適有此事丑問如此者是非何如按儀禮公子為其母練冠麻衣縓取絹反俞絹反既𦵏除之疑當時此禮已廢或既葬而未忍即除故請之也
  曰是欲終之而不可得也雖加一日愈於已謂夫莫之禁而弗為者也夫音扶
  言王子欲終喪而不可得其傅為請雖止得加一日猶勝不加我前所譏乃謂夫莫之禁而自不為者耳○此章言三年通喪天經地義不容私意有所短長示之至情則不肖者有以企而及之矣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
  下文五者蓋因人品髙下或相去逺近先後之不同
  有如時雨化之者
  時雨及時之雨也草木之生播種封植人力已至而未能自化所少者雨露之滋耳及此時而雨之則其化速矣敎人之妙亦由是也若孔子之於顔曽是已語録時雨化者不先不後適當其時而已曰他地位已道因而發之孔子告顔子以博文約禮告曽子以一貫此所謂時雨化之者
  有成徳者有達財者
  財與材同此各因其所長而教之者也成徳如孔子之於冉閔達財如孔子之於由賜
  有答問者
  就所問而答之若孔孟之於樊遲萬章也輔氏曰樊遲之粗鄙萬章之淺率孔孟皆必俟其問而後告教之是也
  有私淑艾者艾音乂
  私竊也淑善也艾治人或不能及門受業但聞君子之道於人而竊以善治其身是亦君子教誨之所及若孔孟之於陳亢夷之是也孟子亦曰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語録艾芟草也自艾淑艾皆有斬絶自新之意懲艾創艾亦取諸此
  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聖賢施教各因其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無棄人也通曰孔門四科顔淵冉閔皆以徳行稱孟子五教集註則以夫子之於冉閔為成徳而顔曽為時雨化之何也蓋自顔曽以下皆在夫子教之之中而顔曽二子獨得夫子化之之妙也
  ○公孫丑曰道則髙矣美矣冝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為可㡬及而日孳孳也㡬音機孟子曰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為拙射變其彀率為去聲彀古候反率音律彀率彎弓之限也言教人者皆有不可易之法不容自貶以狥學者之不能也
  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從之
  引引弓也發發矢也躍如如踴躍而出也因上文彀率而言君子敎人但授以學之之法而不告以得之之妙如射者之引弓而不發矢然其所不告者已如踴躍而見於前矣中者無過不及之謂中道而立言其非難非易能者從之言學者當自勉也○此章言道有定體敎有成法卑不可抗髙不可貶語不能顯黙不能藏語録引而不發謂漸啟其端而不見其説躍如謂義理昭著如有物躍然於心目之前是道理活潑潑地發出在面前如由中躍出須知得是箇甚麽是怎生地不發又是甚麽物事躍在面前雖是聳起這心與他看敎此心精一無些子夾雜方見得他那精微妙處道理散在天下事物之間聖賢也不是不説然也全説不得自是那妙處不容説然雖不説只纔撥動那頭了時那箇物事自跌落在面前如張弓十分滿而不發箭雖不發箭然已知得真箇是中這物事了○通曰道有定體故卑不可抗髙不可貶是之謂中道而立敎有成法故語不能顯黙不能藏而在乎人之能者従之黙不能藏四字最要體認蓋君子敎人但授之以學之之法而不告之以得之之妙是黙而其所不告者已如踴躍而見於前是不能藏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殉如殉𦵏之殉以死随物之名也身出則道在必行道屈則身在必退以死相從而不離也
  未聞以道殉乎人者也
  以道從人妾婦之道通曰道非身外物故以死相從而不離若以道殉人則可離矣可離則為外物而非吾身固有之道矣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門也若在所禮而不答何也更平聲
  趙氏曰滕更滕君之弟来學者也
  孟子曰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勲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長上聲
  趙氏曰二謂挾貴挾賢也○尹氏曰有所挾則受道之心不專所以不答也○此言君子雖誨人不倦又惡去聲平聲意之不誠者通曰君子之心誠於教人而受教者之心不誠則亦君子所不答也
  ○孟子曰於不可已而已者無所不已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也
  已止也不可止謂所不得不為者也所厚所當厚也此言不及者之𡚁語録厚薄是以家對國言之又曰所厚者謂父子兄弟骨肉之恩理之所當然而人之不能已者
  其進銳者其退速
  進銳者用心太過其氣易衰故退速○三者之𡚁理勢必然雖過不及之不同然卒同歸於廢弛熊氏曰前二句則見之處事接物之閒後一句則本於立心講學之際○通曰前二者是當用心而不用心之𡚁後一者是又過用其心者之𡚁不用其心固宜廢弛過用其心者亦同歸於廢弛過猶不及故也
  ○孟子曰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於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
  物謂禽獸草木愛謂取之有時用之有節○程子曰仁推已及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於民則可於物則不可統而言之則皆仁分而言之則有序楊氏曰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無差等所謂理一而分殊者也尹氏曰何以有是差等一本故也無偽也真氏曰凡生於天壤之間莫非天地之子而吾之同氣者也是以謂理一然親者吾之同體民者吾之同類而物則異類矣是之謂分殊以其理一故仁愛之心無不徧以其分殊故仁愛之施則有差○通曰觀西銘可以知理一而分殊觀太極圖可以知一本而無偽
  ○孟子曰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物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知者之知並去聲
  知者固無不知然常以所當務者為急則事無不治而其為知也大矣仁者固無不愛然常急於親賢則恩無不洽而其為仁也博矣
  不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歠而問無齒決是之謂不知務飯扶晚反歠昌悦反
  三年之喪服之重者也緦麻三月小功五月服之輕者也察致詳也放飯大飯流歠長歠不敬之大者也齒決齧斷乾肉不敬之小者也問講求之意○此章言君子之於道識其全體則心不狹知所先後則事有序豐氏曰智不急於先務雖徧知人之所知徧能人之所能徒𡚁精神而無益於天下之治矣仁不急於親賢雖有仁民愛物之心小人在位無由下達聦明日蔽於上而惡政日加於下此孟子所謂不知務也通曰通書愛曰仁通曰智由其用以原其體也此曰智者無不知仁者無不愛由其體以究其用也集註之意以為識智之全體則其用冝無所不知識仁之全體則其用宜無所不愛然智之用有當務之為息仁之用當急親賢之為務故不識其全體者知之不周愛之不廣狹用其心者也不知所先後則知之雖周而精神𡚁於無用愛之欲廣而徳澤壅於下流泛用其心者也輔氏以為識其全體是言仁知所先後則為智非集註意矣










  孟子通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十四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盡心章句下
  凡三十八章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
  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所謂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也
  公孫丑曰何謂也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爛其民而戰之大敗將復之恐不能勝故驅其所愛子弟以殉之是之謂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
  梁惠王以下孟子答辭也糜爛其民使之戰鬭糜爛其血肉也復之復戰也子弟謂太子申也以土地之故及其民以民之故及其子皆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此承前篇之末三章之意言仁人之恩自内及外不仁之禍由䟽逮親通曰集註所謂承前篇之末三章之意者承所厚者薄而言也承親親仁民而言也承仁者無不愛而言七篇之書始則勉梁惠以仁義終則言梁惠之不仁孟子其有意哉
  ○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
  春秋毎書諸侯戰伐之事必加譏貶以著其擅興之罪無有以為合於義而許之者但就中彼善於此者則有之如召陵之師之類是也見左傳僖公四年齊侯伐楚
  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征也
  征所以正人也諸侯有罪則天子討而正之此春秋所以無義戰也通曰春秋書戰皆以著諸侯無王之罪召陵之師猶知假尊王之義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程子曰載事之辭容有重稱而過其實者學者當識其義而已苟執於辭則時或有害於義不如無書之愈也
  吾於武成取二三䇿而已矣
  武成周書篇名武王伐紂歸而記事之書也䇿竹簡也取其二三䇿之言其餘不可盡信也程子曰取其奉天伐暴之意反政施仁之法而已
  仁人無敵於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杵舂杵也或作鹵櫓同乳尹反也武成言武王伐紂紂之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孟子言此則其不可信者然書本意乃謂商人自相殺非謂武王殺之也孟子之設是言懼後世之惑且長上聲不仁之心耳或問血流潥杵乃紂之前徒倒戈之所為荀子以為殺之者皆商人非周人者是也而孟子不之信何哉曰此亦㧞本塞源之論蓋雖殺者非我而亦不忍言也程子以為孟子設為是言蓋得其㣲意余隱之云魯論曰爼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孔子之意可見矣客有問陶𢎞景註易與本草孰先陶曰註易誤不至殺人註本草誤則有不得其死者世以為知言唐子西嘗曰𢎞景知本草而未知經註本草誤其禍疾而小註六經誤其禍遲而大前世儒臣引經誤國其禍至於伏屍百萬流血千里武成曰血流漂杵武王以此自多之辭當時倒戈攻後殺傷固多非止一處豈至血流漂杵乎孟子深慮戰國之君以此藉口故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而謂血流漂杵未足為多豈示訓之至哉經訓之禍正此類也反以孟子為畔經豈不惑哉○通曰先儒云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是教人讀詩法吾於武成取二三䇿是教人讀書法愚竊謂二帝三王之書豈有不可盡信者哉孟子但謂武成一篇之中有不可盡信者爾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血流漂杵有仁心者固不忍使至於此也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爲陳我善爲戰大罪也陳去聲制行音杭伍曰陳交兵曰戰
  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南面而征北狄怨東面而征西夷怨曰奚爲後我好去聲
  此引湯之事以明之解見前篇
  武王之伐殷也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兩去聲賁音奔又以武王之事明之也兩車數一車兩輪也千書序作百
  王曰無畏寧爾也非敵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
  書泰誓文與此小異孟子之意云王謂商人曰無畏我也我來伐紂本為安寧汝非敵商之百姓也於是商人稽首至地如角之崩也通曰孟子之意下諸本皆有當字剰宜去之
  征之爲言正也各欲正已也焉用戰焉於䖍反
  民為暴君所虐皆欲仁者來正已之國也通曰觀此章復引書而言則可知前謂盡信書不如無書者矣大抵此四章亦相承而言一章梁王之戰為不仁二章以春秋之戰為無義三章言武王仁義之師必無血流漂杵之事四章言湯武仁義之師必不用我善為戰之人
  ○孟子曰梓匠輪輿能與人䂓矩不能使人巧
  尹氏曰䂓矩法度可告者也巧則在其人雖大匠亦末如之何也已蓋下學可以言傳上逹必由心悟莊周所論斲輪之意見天道篇蓋如此通曰䂓矩中自有大巧存焉教者之䂓矩固不能使人巧學者之巧或求出於䂓矩之外是上逹可出於下學之外矣故孟子又曰公輸子之巧不以䂓矩不能成方圎
  ○孟子曰舜之飯糗茹草也若將終身焉及其爲天子也被袗衣鼔琴二女果若固有之飯上聲糗去乆反茹音汝袗之忍反果説文作婐烏果反
  飯食也糗乾糒也茹亦食也袗畫衣也二女堯二女也果女侍也言聖人之心不以貧賤而有慕於外不以富貴而有動於中隨遇而安無預於已所性分去聲定故也通曰貧賤富貴不過吾身一時所遇性則吾心本来所有舜處貧賤而不知其為貧賤處富貴而不知其為富貴者凡外物皆吾所遇而不足以易吾所性也
  ○孟子曰吾今而後知殺人親之重也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然則非自殺之也一間耳間去聲
  言吾今然後知者必有所為而感發也一間者我往彼來間一人耳其實與自害其親無異也范氏曰知此則愛敬人之親人亦愛敬其親矣通曰梁惠王深痛其長子之死不知糜爛其民而戰之其殺人之子亦多矣使梁惠王而聞孟子之言可不反而思哉
  ○孟子曰古之爲關也將以禦暴
  譏察非常
  今之爲闗也將以爲暴
  征稅出入○范氏曰古之耕者什一後世或收太半之稅此以賦斂去聲為暴也文王之囿與民同之齊宣王之囿為阱國中此以園囿為暴也後世為暴不止於闗若使孟子用於諸侯必行文王之政凡此之類皆不終日而改也輔氏曰闗則一而古今所以為闗之意則不同譏察非常為義也征稅出入為利也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後世流於末者人欲也天下之事莫不然孟子舉闗之一事言之故范氏推言及賦斂苑囿之事且曰使孟子用於諸侯必行文王之政者尤說得孟子之事實蓋孟子言句句是事實言之則必行之○通曰重門擊柝以待暴客古之為闗者未必有暴客也不過豫為備耳豈料後之為闗者卒自為暴客也哉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於妻子
  身不行道者以行去聲言之不行者道不行也使人不以道者以事言之不能行者令不行也語録上不行於妻子百事不可行不可使亦在其中下不行於妻子却只指使人一事言之○通曰身不行道不行於人使人不以道不能行於人而此獨曰妻子何哉可化其妻子可化他人矣能令其妻子能令他人矣古人有云進德者必考之於其妻子信哉
  ○孟子曰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殺周于德者邪世不能亂
  周足也言積之厚則用有餘輔氏曰德貴積蓄然後有餘用而外物不足以亂之若夫挾一善一長而自以為足而欲以遊於邪世則鮮有不為其所亂者也故良農不患乎年之有凶而惟患乎蓄糧之不厚君子不患乎世之難處而惟患乎積德之不周戰兢自持死而後已凡皆以周其德也○通曰必不為凶年所殺方見其周于利必不為邪世所亂方見其周于德易曰視履考祥其旋元吉此表裏始終無一不善始可謂之周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乗之國苟非其人簞食豆羮見於色始乗食皆去聲見音現
  好名之人矯情干譽是以能譲千乗之國然若本非能輕富貴之人則於得失之小者反不覺其眞情之發見矣蓋觀人不於其所勉而於其所忽然後可以見其所安之實也語録嘗把此一段對鄉為身死而不受一段為義蓋前段是好名之必勝大處打得過小處漏綻也動於萬鍾者是小處遮掩得過大處發露也○輔氏曰矯情者務勉於其大而難乆至誠者不忽於其小而有常是故觀人之法不於其所勉品於其所忽人之誠與偽見矣所安即誠也○通曰所勉所忽皆一時之暫所安之實則其平日之素也觀人者於其所勉一時矯情不見其真於其一時所忽則其真情畢見矣
  ○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虚
  空虚言若無人然
  無禮義則上下亂
  禮義所以辨上下定民志
  無政事則財用不足
  生之無道取之無度用之無節故也○尹氏曰三者以仁賢為本無仁賢則禮義政事處上聲之皆不以其道矣輔氏曰仁者德之首賢則緫言其有德耳國以賢而立無仁賢則其國空虚矣有之而不能信任之則與無同尹氏謂三者以仁賢為本者當矣禮義由賢者出政事以得人為本故無仁賢則處之皆不得其當禮義則以非禮為禮非義為義政事之施則先後無序寛猛失宜也○通曰所謂空虚若無人者豈有無人之國哉無仁賢之人則如無人如韓愈所謂無良馬則如無馬也國無仁賢則無禮義無政事然非無仁賢也不信故也故曰任賢勿疑
  ○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
  言不仁之人騁其私智可以盜千乗之國而不可以得丘民之心鄒氏曰自秦以來不仁而得天下者有矣然皆一再傳而失之猶不得也所謂得天下者必如三代而後可輔氏曰不仁而得天下如曹操司馬氏及五代之君皆是也鄒氏斷以得天下必如三代而後可者得孟子之㫖也○通曰千乗之國或可以盜而得得之人皆謂之賊丘民之心不可以強而得得之人皆謂之君故騁私智可以盜之於一時而非至仁不可得之於悠乆
  ○孟子曰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
  社土神稷榖神建國則立壇壝維癸反以祀之按周禮圖社稷壇相並社壇在東稷壇在西各三級壝在四隅如矩曲方大司徒設之白虎通曰天子社壇方五丈取五色土封之諸侯半之各以其方土色封之皆冐以黄土○趙氏曰社所以祭五土之神稷所以祭五榖之神稷非土無以生土非稷無以見生生之效故祭社必及稷以其同功均利以養人故也蓋國以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而君之尊又係於二者之存亡故其輕重如此
  是故得乎丘民而爲天子得乎天子爲諸侯得乎諸侯爲大夫
  丘民田野之民至㣲賤也然得其心則天下歸之天子至尊貴也而得其心者不過為諸侯耳是民為重也
  諸侯危社稷則變置
  諸侯無道将使社稷為人所滅則當更立賢君是君輕於社稷也
  犧牲旣成粢盛旣潔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盛音成
  祭祀不失禮而土榖之神不能為民禦災捍患則毁其壇壝而更置之亦年不順成八蜡音乍不通之意是社稷雖重於君而輕於民也語録變置社稷蓋言遷社稷壇場於他處耳集註變置社稷出於彭城陳無已之論曰有為句容令多盜改置社稷而加禮焉既而盜止竊以為此或有合於古人之意故取之以為説焉○輔氏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以司牧之是君為民而立也世衰道㣲至戰國之時為君者不知其職而反視其民如草芥而不知恤也故孟子發此輕重之論而并及夫社稷焉蓋社稷亦為民立故也於是反覆明辯之其丁寧警切之意可謂仁矣○通曰兩變置字不同集註釋之亦異變置諸侯者改立其人也變置社稷者改立其祀神之壇壝而非改立其神也
  ○孟子曰聖人百世之師也伯夷桞下惠是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亷懦夫有立志聞桞下惠之風者薄夫敦鄙夫寛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也非聖人而能若是乎而況於親炙之者乎
  興起感動奮發也親炙親近而熏炙之也餘見前篇語録孟子之於二子其論之詳矣雖或以為聖之清或以為聖之和然又嘗病其隘與不恭且以其道不同於孔子而不願學也及其一旦慨然發於此論乃以百世之師歸之而孔子反不與焉蓋孔子道大德中而無迹故學之者没身鑚仰而不足二子志潔行髙而迹著故慕之者一日感慨而有餘也然則二子之功誠不為小而孟子之意其亦可知也已○或問孟子學孔子者也乃屢稱夷惠而深嘆仰之何耶曰夷惠之行髙矣然偏勝而易能有迹而易見且世人之貪懦鄙薄者衆一聞其風而興起焉則其為效也速而所及者廣譬如薑桂大黄之劑雖非中和然其於去病之功為㨗而田夫販婦大寒大暑之所便也若孔子之道則廣大而中正渾然而無迹非深於道者不能庶幾其萬一如參苓芝木之為藥平居有養性之益而緩急伐病之功未必優於薑桂大黄非所以施於閭巷之間危惡之候也孟子屢稱夷惠而不及於孔子其意殆以此耶○通曰四時之風莫和於春莫清於秋物無有不動者然在物猶有迹也仲尼元氣也渾然無迹矣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仁者人之所以為人之理也然仁理也人物也以仁之理合於人之身而言之乃所謂道者也程子曰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或曰外國本人也之下有義也者宜也禮也者履也智也者知也信也者實也凡二十字今按如此則理極分明然未詳其是否也語録此二字不是别物即是這人底道理此是説此仁是人之道理就人身上體認出來及就人身上説合而言之便是道也○人之所以得名以其仁也言仁而不言人則不見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則人不過是一塊血肉耳必合而言之方見得道理出來仁字最難形容是個柔軟有知覺相酬接之意也此須是自去體認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程子謂此猶率性之謂道也如中庸仁者人也是對義者宜也意又不同人字是以人身言人自有生意修道以仁便説仁者人也是切已言之孟子是統而言之○通曰人物也即詩所謂有物仁理也即詩所謂有則有物有則然後可謂之民彛故必以仁之理合於人之身而言之乃可謂之道
  ○孟子曰孔子之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去齊接淅而行去他國之道也
  重出
  ○孟子曰君子之戹於陳蔡之間無上下之交也君子孔子也戹與厄同君臣皆惡無所與交也
  ○貉稽曰稽大不理於口貉音陌
  趙氏曰貉姓稽名為衆口所訕所晏反理賴也今按漢書無俚音里方言亦訓賴
  孟子曰無傷也士憎兹多口
  趙氏曰為士者益多為衆口所訕按此則憎當從土今本皆從心蓋傳寫之誤
  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愠亦不隕厥問文王也
  詩邶風柏舟及大雅緜之篇也悄悄憂貌愠怒也本言衛之仁人見怒於羣小孟子以為孔子之事可以當之肆發語辭隕墜也問聲問也本言太王事昆夷雖不能殄絶其愠怒亦不自墜其聲問之美孟子以為文王之事可以當之○尹氏曰言人顧自處如何盡其在我者而已語録問衛邶柏舟之詩何與孔子而孟子以此稱孔子何也曰此不必疑如見毁於叔孫幾害於桓魋皆愠于羣小也辭則衛詩意似孔子之事故孟子以此言孔子至於緜詩肆不殄厥愠之語註謂説文王以詩考之上文方説太王下文豈得便言文王如此意其間須有闕文
  ○孟子曰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昬昬使人昭昭
  昭昭明也昬昬闇與暗同也尹氏曰大學之道在自昭明德而施於天下國家其有不順者寡矣
  ○孟子謂髙子曰山徑之蹊間介然用之而成路爲間不用則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介音戞
  徑小路也蹊人行處也介然倐然之頃也用由也路大路也為間少頃也茅塞茅草生而塞之也言理義之心不可少有間去聲斷也輔氏曰理義之心人所固有雖易發而亦易窒日用之間才有所感其端未嘗不發見也此正猶山中之小徑人能由之則倐然之間遂可以成路亦如人之善端發處體察而力行之則亦可以成德若或少頃之間不能由之則茅草生而塞之矣亦如善端雖發若或不能體察而力充之則内為氣習所蔽外為物欲所誘而遂窒之矣孟子言此蓋以見學者於理義之心不可少有間斷也
  ○髙子曰禹之聲尚文王之聲
  尚加尚也豐氏曰言禹之樂過於文王之樂
  孟子曰何以言之曰以追蠡追音堆蠡音禮
  豐氏曰追鐘紐也周禮所謂旋蟲是也趙氏曰按考工記鐘縣謂之旋旋蟲謂之幹蓋懸鐘之紐也其形如環環則有盤旋之義縣鐘則假物以為之附著鐘偃於此若盤旋然於旋之上為蟲形以飾之自漢以來鐘旋之上以銅篆作蹲熊及盤龍獸名辟邪皆旋蟲之類也蠡者齧倪結反木蟲也言禹時鐘在者鐘紐如蟲齧而欲絶蓋用之者多而文王之鐘不然是以知禹之樂過於文王之樂也
  曰是奚足哉城門之軌兩馬之力與與平聲
  豐氏曰奚足言此何足以知之也軌車轍迹也兩馬一車所駕也城中之塗容九軌車可㪚行故其轍迹淺城門惟容一車車皆由之故其轍迹深蓋日乆車多所致非一車兩馬之力能使之然也言禹在文王前千餘年故鐘乆而紐絶文王之鋰則未乆而紐全不可以此而議優劣也○此章文義本不可曉舊說相承如此而豐氏差明白故今存之亦未知其是否也
  ○齊饑陳臻曰國人皆以夫子將復爲發棠殆不可復復扶又反
  先時齊國嘗饑孟子勸王發棠邑之倉以振貧窮至此又饑陳臻問言齊人望孟子復勸王發棠而又自言恐其不可也
  孟子曰是爲馮婦也晉人有馮婦者善搏虎卒爲善士則之野有衆逐虎虎負嵎莫之敢攖望見馮婦趨而迎之馮婦攘臂下車衆皆恱之其為士者笑之
  手執曰搏卒為善士後能改行為善也之適也負依也山曲曰嵎攖觸也笑之笑其不知止也疑此時齊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将去矣故其言如此
  ○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程子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願則是命也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愚按不能皆如其願不止為貧賤蓋雖富貴之極亦有品節限制則是亦有命也語録此性字指氣質而言此命字合理與氣而言五者之欲固是人性然有命分既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必求得之又不可謂我分可以得而必極其欲如貧賤不能如願此固分也富貴之極可以無所不為然亦有限制裁節又當安之於理如紂之酒池肉林却是富貴之極而不限節之意若以其分言之固無不可為但道理却恁地不得今人只説得一邉不知合而言之未嘗不同也○通曰天命我以氣固厚薄之不同天命我以理亦品節之素定非惟貧賤者不得皆如其願雖富貴之極其願亦有不得遂者至此惟安於命可也
  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禮之於賔主也智之於賢者也聖人之於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程子曰仁義禮智天道在人則賦於命者所稟有厚薄清濁然而性善可學而盡故不謂之命也張子曰晏嬰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邪愚按所稟者厚而清則其仁之於父子也至義之於君臣也盡禮之於賔主也恭智之於賢否也哲聖人之於天道也無不脗非本反合而純亦不已焉薄而濁則反是是皆所謂命也或曰者當作否人衍字更詳之語錄命也有性此命字專指氣而言此性字却指理而言如舜遇瞽瞍固是所遇氣數然舜惟盡事親之道期於底豫此所謂盡性大凡清濁厚薄之稟皆命也一以所稟言之一以所值言之所造之有淺有深所感之有應有不應皆厚薄清濁之不同且如聖人之於天道如尭舜則是性之湯武則是反之禹則入聖域而不優此是合下所稟有清濁而所造有淺深不同文王之囚羑里夫子之不得位此是合下所稟有厚薄而所遇有應有不應但其命雖如此又有性焉故當盡性○或説以五者之命皆為所值之不同如舜之於瞽瞍則仁或不得於父子文王之於紂則義或不得於君臣孔子之於陽貨則禮或不得於賔主子貢不能聞一以知十則智或不得於賢者孔子不得尭舜之位則聖人或不得於天道此皆命也然君子當勉其在已者而不歸之命其義亦通○通曰此命字專指氣而言然氣亦有二清濁美惡氣質之不齊也髙下厚薄修短氣數之有異也○愚聞之師曰此二條者皆性之所有而命於天者也然世之人以前五者為性雖有不得而必欲求之以後五者為命一有不至則不復致力故孟子各就其重處言之以伸此而抑彼也張子所謂養則付命於天道則責成於已其言約而盡矣語錄口之於味五者此固性之所欲然在人則有所付之分在理則有不易之則皆命也是以不謂之性付命於天仁之於父子五者在我則有厚薄之稟在彼則有遇不遇之殊是皆命也然有性焉君子不謂之命而責成於已須如此看意思方圎無欠闕處○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耳之於聲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固是性然亦便是合下賦予之命仁之於父子義之於君臣禮之於賔主智之於賢者聖人之於天道固是命然亦是各得其所受之理便是性孟子恐人只見得一邉故就其所主而言舜禹相授受只説人心惟危道心惟㣲論來只有一箇心人心如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耳之於聲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若以為性所當然一向惟意所欲却不可蓋有命存焉須著安於定分不敢少過始得道心如仁之於父子義之於君臣禮之於賔主智之於賢者聖人之於天道若以為命已前定任其如何更不盡心却不可蓋有性存焉須著盡此心以求合乎理始得上云性也是氣稟之性有命焉是斷制人心欲其不敢過也下云命也蓋其所受氣稟亦有厚薄之不齊有性焉是充滿道心欲其無不及也只要遏人欲長天理前一節人以為性我所有須要必得後一節人以為命則在天多委之而不備所以孟子到人説性處却曰有命人説命處却曰有性○通曰世之人專以前五者為性必至於強其命之所無專以後五者為命必至於失其性之所有強其所無人欲熾矣失其所有天理滅矣君子之論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也
  ○浩生不害問曰樂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
  趙氏曰浩生姓不害名齊人也
  何謂善何謂信
  不害問也
  曰可欲之謂善
  天下之理其善者必可欲其惡者必可惡去聲下同其為人也可欲而不可惡則可謂善人矣語録有可欲之善然後有諸已而充實将去若無可欲者則充實箇甚物譬如先討得真實藥材然後修製以至為圎為㪚若是藥材不真雖百般羅碾畢竟不是 只是渾全一箇好人都可愛可欲更無些憎嫌處 人之所同愛而目為好人者謂之善人○或問此一節曰善者人之所欲惡者人之所惡其為人也處心造事行已接物凡其所為一皆可欲而不可惡則是可謂善人矣○輔氏曰先儒多以可欲為己之欲如書所謂敬修其可願之意獨集註不然可欲是别人以為可欲蓋若以為己之欲則説得太輕且人之欲有善惡不同故也
  有諸已之謂信
  凡所謂善皆實有之如惡去聲惡臭如好去聲好色是則可謂信人矣○張子曰志仁無惡之謂善誠善於身之謂信或問此一節曰善人者或其天資之美或其知及而勉慕焉未必其真以為然而果能不失也必其用力之乆一旦脱然有真知其善之在已而不得不然決定真實而無一毫虚偽之意然後可以謂之信人矣
  充實之謂美
  力行其善至於充滿而積實則美在其中而無待於外矣語錄無待於外都是裏靣流出來○或問此一節曰然亦足以自信於心而已未必其行之充足飽滿而無蔽於身也然既信之則其行必力其守必固如是而不可已焉則其所有之善充足飽滿於其身雖其隱微曲折之間亦皆清和純懿而無不善之雜是則所謂美者也
  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
  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美在其中而暢於四肢發於事業則徳業至盛而不可加矣或問此一節曰然亦足以充於其内而已未必其能發見於外也又如是而不已焉則其善充於内者彌滿布濩洋溢四出而不可禦其在躬也則睟面盎背而施於四體其在事也則徳盛仁熟而天下文明是則所謂大者也
  大而化之之謂聖
  大而能化使其大者泯然無復可見之迹則不思不勉從七容反容中去聲道而非人力之所能為矣張子曰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在熟之而已矣或問此一節曰然大而不化則其所謂大者未能離乎方體形迹之間必其德之盛者日益盛仁之熟者日益熟則向之所謂大者且将春融凍解混然無迹而與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時合序鬼神合吉凶矣是則所謂聖人者也
  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
  程子曰聖不可知謂聖之至妙人所不能測非聖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或問此一節曰至於是則造道入德之功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是則盛德至善之極無聲無臭之妙必有非耳目所能制心思所能測者是則所謂神者而非聖人之上復有神人也夫自可欲而至於大則思勉之所及也至於聖且神焉則雖非思勉之所及然非思勉之而不已焉則亦未有至焉者也
  樂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
  蓋在善信之間觀其從於子敖則其有諸已者或未實也張子曰顔淵樂正子皆知好仁矣樂正子志仁無惡而不致於學所以但為善人信人而已顔子好學不倦合仁與智具體聖人獨未至聖人之止耳或問樂正子以善名矣而以餔歠從子敖先舘舎後長者何也曰言在二者之中則有餘於善而不足於信矣○程子曰士之所難者在有諸已而已能有諸已則居之安資之深而美且大可以馴致矣徒知可欲之善而若存若亡而已則能不受變於俗者鮮上聲矣尹氏曰自可欲之善至於聖而不可知之神上下一理擴充之至於神則不可得而名矣通曰須看尹氏上下一理四字善者人心之天理始而為人之所可欲者此理也終而人之所不可知者亦此理也善非粗淺神非髙虚惟在乎實有此善而力行以充之爾其始也當然而然其終也自有不知其然而然者矣
  ○孟子曰逃墨必歸於楊逃楊必歸於儒歸斯受之而已矣
  墨氏務外而不情楊氏太簡而近實故其反正之漸大略如此歸斯受之者憫其陷溺之乆而取其悔悟之新也語録楊墨皆是邪説無大輕重但墨氏之説尤出於矯偽不近人情而難行故孟子之言如此非以楊氏為可取也
  今之與楊墨辯者如追放豚旣入其苙又從而招之放豚放逸之豕豚也苙䦨也招罥扃縣反也羇其足也言彼旣來歸而又追咎其旣往之失也○此章見聖賢之於異端拒之甚嚴而於其來歸待之甚恕拒之嚴故人知彼説之為邪待之恕故人知此道之可反仁之至義之盡也通曰聖賢之心天地至正至大之心於異端拒之甚嚴者至正不可以容邪也義之盡也來歸而待之甚恕者至大可以容小也仁之至也
  ○孟子曰有布縷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緩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離
  征賦之法嵗有常數然布縷取之於夏粟米取之於秋力役取之於冬當各以時若并取之則民力有所不堪矣今兩稅三限之法亦此意也尹氏曰言民為邦本取之無度則其國危矣潛室陳氏曰或問布縷粟米力役之征周禮皆取之而孟子言用其一而緩其二朱子乃有夏秋之辯夫秋夏之説始出於唐不知何所據而云曰緩非廢其征但不作一時并征之耳月令孟夏蠶畢而獻繭稅孟秋農乃登榖始收榖布縷征之夏粟米征之秋乃古法若唐分兩稅非止布縷粟米之征乃是取大厯十四年應于賦斂之數併而為兩税名同實異失孟子之意矣○熊氏曰唐初授人以口分世業之田而取以租庸調之法凡受田者丁嵗輸粟二斛稻三斛謂之租丁嵗輸絹三疋綾𦂛二丈布加五之一綿三兩麻三斤謂之調用人之力嵗二十日閏加二日不役者日為絹三尺謂之庸開元以後天下户籍乆不更造田所賣易貧富升降不實而租庸調法弊壞自代宗時始以𠭇定稅而斂以夏秋至德宗楊炎遂作兩稅法夏稅盡六月秋稅盡十一月取大厯中一年科率多者為兩稅定法此以無名之暴賦而為常規也
  ○孟子曰諸侯之寶三土地人民政事寶珠玉者殃必及身
  尹氏曰言寶得其寶者安寶失其寶者危
  ○盆成括仕於齊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見殺門人問曰夫子何以知其將見殺曰其爲人也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也則足以殺其軀而已矣
  盆成姓括名也恃才妄作所以取禍徐氏曰君子道其常而已括有死之道焉設使幸而獲免孟子之言猶信也輔氏曰才出於氣而有限才本自小道原於性而無方道本自大况曰小才則又才之小者也夫道者義理之緫名也不顧義理而惟才是逞則行險僥倖無所不至不至於顛覆不已也孟子之言但述其理之當然耳不以是為竒中也學者不逹而以是為竒則必以料事為明而駸駸然入於逆詐億不信矣
  ○孟子之滕館於上宫有業屨於牖上館人求之弗得館舎也上宫别宫名業屨織之有次業而未成者蓋館人所作置之牖上而失之也
  或問之曰若是乎從者之廀也曰子以是爲竊屨來與曰殆非也夫子之設科也往者不追來者不拒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從為去聲與平聲夫子如字舊讀為扶予者非
  或問之者問於孟子也廀與廋同匿也言子之從者乃匿人之物如此乎孟子答之而或人自悟其失因言此從者固不為竊屨而來但夫子設置科條以待學者苟以向道之心而來則受之耳雖夫子亦不能保其往也門人取其言有合於聖賢之指故記之輔氏曰先儒多讀夫子作扶予而以為孟子自説朱子獨以為夫子而作問者自悟其失而言者蓋不獨以殆非也下無曰字而知其然若以為孟子之言則不惟露筋骨且非所以待學者将使學者不自重惟以為問者之言則可取愚常謂近世好議論者往往以學者之失而議先生長者是其識量又不逺於當時織屨者矣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者與人為善之公心也至於孺悲之欲見則辭以疾滕更之在門則不見答是又義之所當然也然教亦固在於中矣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逹之於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逹之於其所爲義也
  惻隱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故莫不有所不忍不為此仁義之端也然以氣質之偏物欲之蔽則於他事或有不能者但推所能逹之於所不能則無非仁義矣輔氏曰此一節言凡人皆有所不忍有所不為夫不忍者惻隱之事也不為者羞惡之事也是皆本於性發於情而統於心人之所固有者也但為氣稟所拘物欲所蔽則心失其正而不能統夫性與情故有所當發而不發亦有所不當發而反發遂至於其所不忍者或有時而忍於其所不為者或有時而為而性亦從而梏亡之矣今教之以推所不忍以逹於所忍推所不為以逹於所為如是則心得其職情得其正而性之所以為仁義者得矣○真氏曰有所不忍有所不為者此心之正也能即是心而推之雖所忍者亦不忍即仁也雖所為者亦不為即義也
  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穿踰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勝平聲
  充滿也穿穿穴踰踰牆皆為盜之事也能推所不忍以達於所忍則能滿其無欲害人之心而無不仁矣能推其所不為以達於所爲則能滿其無穿踰之心而無不義矣輔氏曰此一節因前説而教人以充滿其本心之量無欲害人之心即是所不忍也無穿踰之心即是所不為也是心也其量甚大其用有常人能推所不忍以逹於其所忍然後能充滿其無欲害人之心量推所不為以達於其所為然後能充滿其無穿踰之心量能充滿其心量則其用有常而仁義不可勝用矣
  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無所往而不爲義也
  此申說上文充無穿踰之心之意也蓋爾汝人所輕賤之稱人雖或有所貪昧隱忍而甘受之者然其中心必有慚忿而不肯受之之實人能即此而推之使其充滿無所虧缺則無適而非義矣語録看來實字對名字説不欲人以爾汝之稱加諸我是惡爾汝之名也然反之於身而去其無可爾汝之行是能充其無受爾汝之實也若我身有未是處則雖惡人以爾汝相稱亦自有所愧矣○輔氏曰此一節事愈㣲而理愈密夫人不受爾汝之稱其事雖㣲然皆是羞惡之實心存養之不加體察之不至則不受之心雖有得於此而或遂失於彼則亦不能充滿其實心之量而義有時而不行矣惟能推所不受而逹之於所受不以事之㣲而不察不以迹之粗而姑自恕亦必推所不受以逹於所受而無所滲漏然後能充滿其無受爾汝實心之量無所適而不為義也
  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踰之類也餂音忝
  餂探取之也今人以舌取物曰餂即此意也便佞隱黙皆有意探取於人是亦穿踰之類然其事隱㣲人所忽易故特舉以見例明必推無穿踰之心以達於此而悉去之然後為能充其無穿踰之心也語録餂是鈎致之意如本不必説自家却強説幾句要去動人要去悦人是以言餂之也如合當與他説却不説須故為要難要使他來問我是以不言餂之也又曰政使當言而言苟有悦人之意是亦穿踰之類又曰不直心而私意如此便是穿踰之類又云裏面是如此外面却不如此外面恁地裏面却不恁地又問此章先言仁與義而後專言義者何也曰仁只是一路只是箇不忍苟能充此心便了義却頭項多又問人能充無穿踰之心是就至粗處説未可以言而言與可以言而不言是説入至細處否曰然能充無受爾汝之實處工夫却甚大了到這田地時工夫大段周密了所以説無所往而不為義也使行已有一毫未盡便不能無受爾汝之實矣逹者推之是展開去充填滿須填塞教滿也○輔氏曰此一節事之微而理之密又有甚於前者故以士言之夫不為穿踰無受爾汝在士則有所不足道然一語一黙之微發於計較安排而有意探取於人則是亦穿踰之類故集註亦以為其事隱微人所忽易故特舉以見例必推無穿踰之心而逹之於此類至纎至悉處亦不容有不盡方始能充其無穿踰之心也其義亦精矣○通曰孟子首篇曰善推其所為欲齊王即其不忍之心而推之也末篇曰逹曰充欲人皆即其有所不忍不為之心而逹之充之也擴此心之用無少壅遏則謂之逹滿此心之量無少欠缺則謂之充集註論此逹與充二字而推之一字凡五及之逹者推之始充者推之終也不推不能逹不逹不能充集註可謂能發孟子終始教人之本㫖矣先儒云孟子平生工夫受用處只在善推其所為一句爾非朱子孰能發之也
  ○孟子曰言近而指逺者善言也守約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帶而道存焉
  古人視不下於帶則帶之上乃目前常見至近之處也舉目前之近事而至理存焉所以為言近而指逺也輔氏曰言近而指逺故測之而益深窮之而益逺是君子教人之事
  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
  此所謂守約而施去聲博也輔氏曰守約而施博故推之而無不準動之而無不化是君子治天下之事
  人病舎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於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舎音捨
  此言不守約而務博施之病或問不知道者務為髙逺之言則固荒唐而無餘味然欲其近則又鄙淺而無深逺趣也不知約之可守則固汎濫而不仁矣然欲其約則狹隘而無廣博之功也然則所謂善言善道者非有道之君子其孰能知之乎○通曰至理之妙只在目前至化之源只在身上此君子之言之守也然守又最難故下文復以常人不能守其身之病言之
  孟子曰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
  性者得全於天無所汚壞不假修為聖之至也反之者修為以復其性而至於聖人也程子曰性者反之古未有此語蓋自孟子發之吕氏曰無意而安行性也有意利行而至於無意復性者也尭舜不失其性湯武善反其性及其成功則一也語錄湯武反之其反之雖同然細看來武王終是踈略成湯却孜孜向進如其伐桀所以稱桀之罪只平説過又放桀之後惟有慙德武王數紂至於極其過惡於此可見矣○曰吕氏註無意而安行性也性下合添之者二字
  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德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爲生者也經德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中為行並去聲細微曲折無不中禮乃其盛德之至自然而中而非有意於中也經常也回曲也三者亦皆自然而然非有意而為之也皆聖人之事性之之德也語録問信言語以正行莫無害否曰言語在所當信若有意以此而正行便是有為而然也○輔氏曰若有意於中則必有勉強持守之意力懈意弛則必有所不中者矣觀鄉黨所載孔子之事則可以當之矣又曰三者又特舉聖人之庸行人所易曉者以例其餘聖人之動無不時也豈有意而為之者哉故集註斷以為聖人之事性之之德也
  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法者天理之當然者也君子行之而吉凶禍福有所不計蓋雖未至於自然而已非有所為而為矣此反之之事董子所謂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正此意也○程子曰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德之至行法以俟命者朝聞道夕死可矣之意也吕氏曰法由此立命由此出聖人也行法以俟命君子也聖人性之君子所以復其性也語録聖人是人與法為一已與天為一學者是人未與法為一是已未與天為一故須行法以俟命也○通曰集註以性者為非有意而為之善反其性者亦以為非有所為而為之何也善性本自然纔有所為而為之便與本性全不相似矣如之何能反之哉惟行法以盡其在我者而俟命則不敢計其在天者此其所行雖未至於自然而卒亦能反其自然也
  ○孟子曰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說音稅藐音𦕈趙氏曰大人當時尊貴者也藐輕之也巍巍富貴髙顯之貌藐焉而不畏之則志意舒展言語得盡也語録說大人則藐之蓋主於説而言如曰見大人則藐之則失之矣蓋大人固當畏而所謂藐者乃是藐其堂髙數仞之類耳這為世上有人把大人許多崇髙富貴當事有言不敢出口故孟子云爾○通曰説焉而不藐之必不能舒我之情見焉而或藐之是不能安我之分
  堂髙數仞榱題數尺我得志弗爲也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志弗爲也般樂飲酒驅騁田獵後車千乘我得志弗爲也在彼者皆我所不爲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榱楚危反般音盤樂音洛乗去聲
  榱桷也題頭也食前方丈饌士免反食列於前者方一丈也此皆其所謂巍巍然者我雖得志有所不為而所守者皆古聖賢之法則彼之巍巍者何足道哉○楊氏曰孟子此章以已之長方人之短猶有此等氣象在孔子則無此矣通曰先儒云仲尼元氣也孟子泰山巖巖之氣象也於此可見要之孟子見當時士氣卑弱故其言如此孟子所以為浩然之氣則不徒在此也
  ○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爲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爲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
  欲如口鼻耳目四肢之欲雖人之所不能無然多而不節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學者所當深戒也程子曰所欲不必沉溺只有所向便是欲語録孟子只是言天理人欲相為消長分數其為人也寡欲則人欲分數少故雖有不存焉者寡矣不存焉者寡則天理分數多也其為人也多欲則人欲分數多故雖有存焉者寡矣存焉者寡則是天理分數少也蓋多字對寡字說才要多些子便是欲若眼前事事貪要時這心便一齊走出了未便說到邪僻不好底物事只是眼前底事纔多欲便将本心都紛雜了只減少便漸存得此心周子言寡欲以至於無蓋恐人以寡欲為便得了故言不止於寡而已必至於無然後可然無底工夫則由於能寡欲到無欲非聖人不能也○吕侍講曰天下之難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通曰孟子一書三養字皆切要語曰養氣曰養性曰養心合而觀之氣生於理善養氣者在養性理具於心善養性者在養心心汨於欲善養心者在寡欲寡之又寡以至於無則心存而性存氣不必言矣
  ○曽晳嗜羊棗而曽子不忍食羊棗
  羊棗實小黒而圎又謂之羊矢棗曽子以父嗜之父没之後食必思親故不忍食也
  公孫丑問曰膾炙與羊棗孰美孟子曰膾炙哉公孫丑曰然則曽子何爲食膾炙而不食羊棗曰膾炙所同也羊棗所獨也諱名不諱姓姓所同也名所獨也
  肉聶直渉反而切之爲膾炙炙肉也熊氏曰須看不忍字重母没而杯圈不能飲不忍故也○通曰屈到嗜芰有疾召宗老而屬之曰祭我必以芰及祥宗老将薦芰而屈建命去之孫楚論曰既毁就養無方之禮又失奉死如生之義奪乎素欲建何忍焉以建而方之曽子則忍矣
  ○萬章問曰孔子在陳曰盍歸乎來吾黨之士狂簡進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陳何思魯之狂士
  盍何不也狂簡謂志大而略於事進取謂求望髙逺不忘其初謂不能改其舊也此語與論語小異輔氏曰此語雖與論語異然以曽晳言志之事觀之則此語尤切異乎三子之撰則志大而略於事可知直欲躐乎聖人之樂處則期望髙逺可知終不肯做下學工夫後至於臨人之喪而歌不能改其舊可知然論語狂簡二字又却該括得下兩句進取是志大不忘其初即是略於事也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狂獧乎狂者進取獧者有所不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獧音絹
  不得中道至有所不為據論語亦孔子之言然則孔子字下當有曰字論語道作行獧作狷有所不為者知恥自好不為不善之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以下孟子言也
  敢問何如斯可謂狂矣
  萬章問
  曰如琴張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矣
  琴張名牢字子張子桑户死琴張臨其喪而歌事見莊子大宗師篇雖未必盡然要必有近似者曽晳見前篇季武子死曽晳倚其門而歌事見檀弓又言志異乎三子者之撰事見論語牧皮未詳
  何以謂之狂也
  萬章問
  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嘐火交反行去聲
  嘐嘐志大言大也重言古之人見其動輒稱之不一稱而已也夷平也掩覆夫又反也言平考其行則不能覆其言也程子曰曽晳言志而夫子與之蓋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尭舜氣象也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謂狂也輔氏曰曽晳之志固不止於如此然其不屑之於事為而直欲徑探乎聖人之樂處則與所謂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之意亦不相逺而其行有不能掩其言者則又自有不可誣者也故集註取程子之説以釋之夫子與之者是與其志大言大也便是尭舜氣象者是亦所謂古之人古之人之類也
  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而與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
  此因上文所引遂解所以思得獧者之意狂有志者也獧有守者也有志者能進於道有守者不失其身屑潔也輔氏曰狂者是合下氣質髙明便自有所見獧者是合下氣質貞固便自有所守者狂者則於知上所得分數多獧者則於行上所得分數多聖門學者必皆中與和合德知與行並進然後為貴所謂中道者是也此等人既不可得故不得已而與夫狂獧也然必先知而後行故獧又為狂之次又曰其所志大則是其所知之大也故可與進於道守之固則行之力故不至於失其序又曰不屑不潔即前所謂知恥自好而不為不善之人也
  孔子曰過我門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鄉原乎鄉原德之賊也曰何如斯可謂之鄉原矣
  鄉原非有識者原與愿同荀子原慤音殻字皆讀作愿謂謹愿之人也故鄉里所謂愿人謂之鄉原孔子以其似德而非德故以為德之賊過門不入而不恨之以其不見親就為幸深惡去聲而痛絶之也萬章又引孔子之言而問也輔氏曰先儒皆以原為善不惟無所據又善字所包廣既曰善人則不應遂以為德之賊故集註引荀子為證以原為愿且曰郷人無知其所謂愿人謂之鄉原原字固淺狹又郷人以為愿則亦未為眞愿者也孔子以其似徳而非德而遂斥以為德之賊深惡而痛絶之是亦聖人性情之正也
  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爲踽踽涼涼生斯世也爲斯世也善斯可矣閹然媚於世也者是鄉原也行去聲踽其禹反閹音奄
  踽踽獨行不進之貌涼涼薄也不見親厚於人也鄉原譏狂者曰何用如此嘐嘐然行不掩其言而徒毎事必稱古人邪又譏狷者曰何必如此踽踽涼涼無所親厚哉人既生於此世則但當為此世之人使當世之人皆以為善則可矣此鄉原之志也閹如奄人之奄閉藏之意也媚求悦於人也孟子言此深自閉藏以求親媚於世是鄉原之行也輔氏曰閹然媚於世此是鄉原之隱情慝志
  萬章曰一鄉皆稱原人焉無所往而不爲原人孔子以爲德之賊何哉
  原亦謹厚之稱而孔子以為德之賊故萬章疑之
  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汚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衆皆恱之自以爲是而不可與入尭舜之道故曰德之賊也
  吕侍講曰言此等之人欲非之則無可舉欲刺之則無可刺也流俗者風俗頽靡如水之下流衆莫不然也汙濁也非忠信而似忠信非廉潔而似廉潔輔氏曰鄉原既欲人以為謹愿故欲非之則無可舉欲刺之則無可刺同乎流俗而不敢自異合乎汙世而不能自㧞雖或勉為忠信亷潔而其心則實不然不過欲狥俗諧世而已惟其如是故衆皆悦之自以為是則又迷而不知反故不可與入尭舜大中至正真實之道也
  孔子曰惡似而非者惡莠恐其亂苗也惡佞恐其亂義也惡利口恐其亂信也惡鄭聲恐其亂樂也惡紫恐其亂朱也惡鄉原恐其亂德也惡去聲莠音有
  孟子又引孔子之言以明之莠似苗之草也佞才智之稱其言似義而非義也利口多言而不實者也鄭聲淫樂也樂正樂也紫間色朱正色也鄉原不狂不獧人皆以為善有似乎中道而實非也故恐其亂德輔氏曰佞者有口才能辯説故以為才智之稱惟其能言則其説多似義而實則有不然者故以為害義巧言之人徒尚口而初無誠實者故以為害信鄉原既譏狂者故不狂又譏獧者故不獧衆皆悦之故人皆以為善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有似乎中道而實非此聖人所以恐其亂德而深惡之據論語所載亦與此不同雖有詳略然其惡似而非之意則一也
  君子反經而已矣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矣反復也經常也萬世不易之常道也興興起於善也邪慝如鄉原之屬是也世衰道㣲大經不正故人人得為異説以濟其私而邪慝並起不可勝正君子於此亦復其常道而已常道既復則民興於善而是非明白無所回互雖有邪慝不足以惑之矣○尹氏曰君子取夫狂狷者蓋以狂者志大而可與進道狷者有所不為而可與有為也所惡於鄉原而欲痛絶之者為其似是而非惑人之深也絶之之術無他焉亦曰反經而已矣語錄問反經之說曰經便是大經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天下事未有出此五者又問經正還只是躬行不及政事曰這箇不通分做兩件説如尭舜雖是端拱無為只政事便就這裏做出那曽恁地便了孟子論鄉原亂德之害而卒以君子反經為説此所謂上䇿莫如自治者况異端邪説日増月益其出無窮近年尤甚蓋有不可勝排者惟吾學既明則彼自滅熄耳此學者所當勉而不可以外求者也○北溪陳氏曰經是日用常行道理○熊氏曰此章人品有三中道上也狂狷次也鄉原斯為下矣狂者見識髙逺狷者操行介潔皆能不顧流俗汙世之是非若鄉原則專務狥俗取容所謂閹然媚於世者君子不取也○通曰論語集註謂聖人本欲得中道之人而教之然既不可得而徒得謹厚之人則未必振㧞而有為也况此所謂鄉原者其鄉里以為謹愿之人耳而又豈聖人所謂謹愿之人哉大經一正而異端邪説不得以伸其慝便如大明一出而魑魅魍魉不得以神其姦此章言經正而下章則以列聖相傳之説繼之不無意也
  ○孟子曰由堯舜至於湯五百有餘嵗若禹臯陶則見而知之若湯則聞而知之
  趙氏曰五百嵗而聖人出天道之常然亦有遲速不能正五百年故言有餘也尹氏曰知謂知其道也通曰語孟末皆言堯舜以來相傳之意但論語以行言故厯述其政事之實孟子以知言故厯叙其見聞之真堯言執中中之用也湯言降裏中之體也舜自心上發出執中之藴而六經言心始此湯自性上推原降衷之初而六經言性始此此可見堯舜湯明道處至若見而知之言禹臯而不言稷契何也或曰舉禹臯可例其餘然考之書稷契不曰謨而禹臯獨曰謨蓋可見也况洪範九疇禹發之天叙天秩五典五禮臯發之其明道之功固不小也
  由湯至於文王五百有餘嵗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若文王則聞而知之
  趙氏曰萊朱湯賢臣或曰即仲虺音許也為湯左相通曰舜言精一而後恊于克一伊尹能發之堯言執中而後建中于民仲虺能發之曰勇曰智曰仁曰禮曰義中庸三逹德孟子四端已㪚見仲虺誥中矣吾以是知萊朱即仲虺無疑也○論語之末言武不言文此言文不言武文王謨以明道言也武王烈以行道言也易之作也其於中古乎文王明道之功大矣
  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嵗若太公望㪚宜生則見而知之若孔子則聞而知之㪚素亶反
  㪚氏宜生名文王賢臣也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於䖍反不學此所謂聞而知之也通曰或曰尚父鷹揚之士也㪚冝生於經傳不多見亦以為見文王之道而知之者何也曰敬勝怠義勝欲之類非太公孰發之書曰兹迪彛教則彛倫之教㪚宜生蓋有助焉○同時則君臣皆聖人也而臣當以君為主故伊尹太公雖為湯文之師亦曰見而知之異世則前後皆聖人也而後當以前為師故文王孔子雖生知者亦曰聞而知之論先後則不有見之者孰有聞之者是則見而知之為先論難易則見而知之者聚精㑹神於一時之頃聞而知之者心融神㑹於異世之遥是則聞而知之者為難也
  由孔子而來至於今百有餘嵗去聖人之世若此其未逺也近聖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
  林氏曰孟子言孔子至今時未逺鄒魯相去又近然而已無有見而知之者矣則五百餘嵗之後又豈復有聞而知之者乎愚按此言雖若不敢自謂已得其傳而憂後世遂失其傳然乃所以自見其有不得辭者而又以見夫天理民彛不可泯滅百世之下必將有神㑹而心得之者耳故於篇終厯序羣聖之統而終之以此所以明其傳之有在而又以俟後聖於無窮也其指深哉通曰集註神㑹心得四字極有深意蓋為聞而知之者言也孟子所謂見而知聞而知者知其道知其道者知其心也曰見曰聞時有先後之異見而知聞而知心固無先後之間也萬古一理千聖一心世逺而心之神明相接迹異而心之天理相孚黙而成之不言而信此其為神㑹而心得之者與○有宋元豐八年河南程顥伯淳卒潞公文彦博字寛夫汾州進士題其墓曰明道先生而其弟頤正叔序之曰周公沒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通曰論語之末堯而後終之以武王孟子之末終之以孔孟道不行百世無善治武王以後事學不傳千載無真儒孔孟以後事無善治而下又言道之不明其害又有甚於道之不行者也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已任辨異端闢邪説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蓋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通曰朱子賛濓溪先生之言曰道喪千載聖逺言湮不有先覺孰開我人今言明道而不言濓溪者二程夫子受學於濓溪先生見而知之者也且孟子所述列聖之相傳者非徒為其行道而言實為其聞知見知有以明斯道而言也伊川墓述專言學不傳則道不明之害而又深言夫明道之功政與孟子之意脗合故集註述之然學者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通曰孟子六知字要看得重程叔子此四知字亦不可輕看了蓋所向者入道之始事所至者造道之極功學者不知所向則非有志於斯道者不足以知明道不知所至則非深造乎斯道者亦不能真知明道也趨向之正造詣之深庶乎可知明道之所以為明道矣真知明道者真知堯舜以至於孔孟者矣善乎勉齋黄氏之言曰由孔子而後曽子子思繼其微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後周程張子繼其絶至朱子而始著朱子出而自周以來聖賢相傳之道一旦豁然如大明中天昭晰呈露然則集註所謂百世而下必有神㑹而心得之者朱子亦當自見其不得辭者矣











  孟子通卷十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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